迷雾校园第一百七十六章 血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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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三姨的那栋小楼仍然孤独矗立在小巷尽头，从外面看并没有任何损伤，外围布置的共象空间也仍然存在，只是里面遍地狼藉，损毁得十分厉害。
好在这种损毁基本上只在一层范围，楼梯与二楼的走道虽然也破出三两个洞，踩上去却仍然坚固，总体来说，这地方是还能住人的，不仅能够住人，待在这里也要比在外面任何地方都安全得多。
之所以到小楼来，只是因为我忽然又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
原本一心担忧着学校幻境里面的状况，也想着若是将幻境破除之后，可能就要面临最终的决战，那是我一直为之担忧的事，甚至绝望到几近崩溃。
可是现在幻境终于破了，王妍终于能帮到了我，柳心颜也终于被救出来了。
可是……
梦灵死了啊……
梦灵不会再对我构成任何威胁，“饲灵”的事虽然棘手，但……终究不是要我的命。曾经在梦境中肆意祸乱的魔物死的死残的残，那些妄图覆灭南普陀寺的邪恶梦魂师也只剩了光杆司令……
虽然一路狼狈不堪，但我终于走到了这里，走到了现在，一切似乎都不能对我构成威胁了。
可是然后呢？
梦境依然没有被解放，有隐藏在深处的秘密没有被破解，王妍也没能给我任何提示。如果柳心颜在醒来之后，也无法给出我所需要的讯息，那岂不就意味着——这梦境依然无解？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或许真是我想得太多了，总不能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难题，也该有那么一两件是可以轻易解决的，对吧？比如柳心颜马上就会告诉我如何才能把梦境解放之类……
我想我现在也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忧心忡忡了，正如我之前列举的那样，所有的困难已经都变得不那么困难了，无论现在的情况如何，在得知柳心颜没事之后，我总该表现得如释重负才对。
※※※
明月高升。
南普陀寺山门外的帐篷一片灯火辉煌。
说来这里果然是有佛蕴加持的，城市其他地方早已乱成一团，连军管都将近压制不住了，这里却还维持着相对稳定的秩序。
脏乱是无法避免的，喧哗声却小了许多，更多的则是佛法经文的诵咏，有通过各种电子设备传出的，也有虔诚的佛教徒在闭目念经。前两日持械斗殴的事件还偶有发生，今天却没发生一例，人与人之间反而相处的格外融洽，我甚至看到一名花臂纹身、面容凶狠的半大青年将一袋方便面递给了一个孩童。
我在外面看了很长时间，这才所有所思地朝寺内客房走去。
或许正因为有这些事情的发生，南普陀寺才没有将聚集在这里的群众驱散吧……
寺内客房要比外面安静太多，时间已经不早，但每个人的房间灯都亮着，这种时候，各有各的心事，一时睡不着也很正常，我看到周明轩与王妍的窗帘上有来回走动的人影，张萌萌的房间却只照出了摆在中间的桌子，人想必已躺在了床上。
我的那间是唯一灭灯的，这么说来的话，洛小落仍守在柳心颜那里。我有心去找她，刚踏上台阶，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忽然想到这时间距离凌晨也不远了，便直接转身朝后山走去。
我希望在那里看到一个人，看见一盏灯，心中也不由生出一抹紧张，可是远远的，翠竹细叶间并没有灯光传出，里面是漆黑的一片，塔林也仿佛陷入了沉睡。
我怅惘叹了口气，又无奈摇了摇头，却没转身回去，而是又穿过那条小径，走过挂在竹枝上的“不得入内”的黑影影标牌，来到那座宏伟石塔前，仰头看了看，然后瞬身进入，借着朦胧星光将里面的那盏油灯取了出来。
这盏灯的光并不亮，也照不透多远的黑暗，但在这黑夜中点燃起来，真的会让人心生宁静。我将灯放在台上，也学着普空大师，盘腿坐在了石塔下。
普空大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回想起与他短短数日的交情，短短的几次见面，一切恍如经年。
他修行的是枯禅，但心并没有死，虽然每每避见霍三姨，却又放不下她。他的容貌被定格在了中年，面相睿智沉稳，挥手施展的剑招却又凌厉磅礴。他是《剑莲圣典》的传人，必然也曾享有盛名，身上却没有凌人的气势。
这本该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也该是得道的高僧，但修行路上有千万劫，总有让人难以割舍的，他是为了什么，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像昨晚那样，也为了保护某个人？
寂静环境中，有轻微脚步声响起，临近竹林折转时，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急促的脚步伴着一颗炽热的心走了过来，我睁开眼睛，看到普远住持已经来到我面前，表情微微怔然。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问：“住持也是来找普空大师的么？”
普远住持摇头叹息道：“虽然知道只是徒劳，但不来到这里看一看，心里总是难得清静。”说完，看着台上的那盏灯，怅然若失。
我也回头看着灯内橘黄的火苗，看到有幼蛾围着锈迹斑斑的灯罩打转，过了半晌，不禁开口低声问道：“他还会再重生么？也许在下一个梦境中，他还会出现在这里么，带着这盏灯？”
“我不知道，”普远住持将眼睛移开，转而望着身前石塔，淡淡说道：“但我总觉得他还在南普陀寺，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可能是我能从他口中能听到的最好的安慰了，我也不知心里是更高兴还是更难过了，那个一直困扰着我，也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又在心头涌现，我忍不住再次问普远住持：“普空大师……为什么会死？”
然而得到的却也是同样的答案。普远住持只是摇头，并不做声，我也觉得这问题问得并不合时宜，心里难免有些积堵，这时，普远住持忽然开口说道：“沈施主可知道，师兄那剑莲一脉，早就断了。”
“普空大师当时正值壮年，想必也没有留下传人。”我不知他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但也从他话语间也推断出了可能的情况。
普远住持继续道：“师兄离世时，昭行师叔尚在南普陀寺执教罗汉堂，不过只两日后，便坐化了，那本《剑莲圣典》的孤本也在师叔坐化前被焚毁，所以我说，剑莲一脉，早就断了。不过谁也没料到已经逝去三十余年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在梦中重生，就在前几日，师兄已将剑诀重新誊抄，这门圣法剑诀如今又有机会重见天日。”
“这是好事啊。”我看着普远住持，不明白为什么他脸上不见半分欣喜。
普远住持说完之后，目光湛然看着我，我忽然就醒悟了过来，脱口说道：“但是这是在梦里，所以就算誊抄了新的剑诀，也没有人能够传递出去！”
说至此处，普远住持神情中显出一抹复杂，语气转而变得艰涩，“不，有人能做到。”
我默不作声。
我知道有人能让这剑诀重见天日，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剑莲圣典一脉单传，自然不能经由中间人传递，所以，就算这个人可以将剑诀带出去，也万万不能够这么做。
我只能摇头，对普远住持道：“我不想骗你。”
普远住持听到我的答复后，反而是释然了，淡然说道：“沈小施主，其实你慧根深种，与我佛有缘，若是传承剑典一脉，必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说着，忽然摇头低笑，又道：“罢了罢了，你既然执意不肯，我自也不必强求。如今寰宇朗晴，邪祟尽散，这种诛邪的剑法自然就成了屠龙之技，能不能传承下去，也没多大所谓了。”
“这柄禅机……”
既然不愿接受剑典传承，这柄与之配套的圣剑自然也不该由我掌控了，虽然心中有些不舍，我还是毅然将其托在掌中，递到普远住持身前。
普远住持却并没接过去，只是伸手在禅机剑身上轻微抚过，随后又将手垂下，道：“你不是剑莲圣典的传人，原本并不具备佩戴这把剑的资格，然而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再拥有这种资格了，师兄最后既然选择将它托付给你，这柄禅机，以后就是你的了。”
说完这些，他目光再次落到禅机剑上，难免露出些许不舍的神情，然而最终还是喃喃低语道：“这样也好，这把剑看起来就像是为梦魂师专门定制的，有它的保护，你在梦境中行走时，也能规避许多危险。”
我没想到普远住持竟会这样抉择，一时喜不自禁，不过欣喜之后，我也郑重对他作出承诺，道：“普空大师能在这梦境里重生，也很有可能再出现在其他梦境中，剑莲圣典未必没有传人，所以……以后若是遇到了能够使用剑典的人，我也一定会将禅机归还的。”
普远住持却似已将这件事看得淡然了，只不置可否地说道：“希望总是会有的，不是么？”
我当即坚定点头，又将禅机仔细看了看，问普远住持：“佛门传承的三把圣剑，只有禅机断了香火么？”
谈及佛门千年传承，普远住持神情一黯，却又马上恢复正常，向我解释道：“九华山的天殊剑与峨眉山的明王剑确实均有传承，所修行的剑法分别为《十轮剑劫》和《剑心禁录》。说来这两把剑的传承者也都年纪尚轻，比你大不了几岁，却在修行者的范围内，已卓有名声，与他们相比，作为禅机的执掌者，你还需多多努力啊。”
说到最后，倒也不忘调侃我一句。看来佛门的大师果真能看得开啊，方才还在挂念着剑诀传承，转眼之间却又能完全放下，这份豁达的确不是常人能比得了的。
我也只能尴尬笑了一声，想起霍三姨与玄门那女人，又小心问道：“大师，您对十轮剑劫了解多少？”
普远住持说道：“那也是一脉单传的剑诀，历代传承于九华山，其地位与剑典之于南普陀寺相当。其实三大剑诀互通有无，渊源颇深，都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佛门剑诀，于各大佛教圣地都有记载。只是因为近几代的传人都是寺内香火传承，长久之下，便成了门派专属，说白了，这只是世人误解罢了。”
“那您知道十轮剑劫的具体内容么？或是有没有见什么人施展过？”我现在对什么三大剑诀的传承兴趣不大，只想知道霍三姨与那女人，谁告诉我的剑诀是真，谁说的是假。
只听普远住持又道：“那是单传的秘法，我怎么可能知晓？不过施展出这剑诀的人却是见过的，沈小施主不是也……”说到这儿，不由迟疑看着我。
“我修炼的只是残篇而已，”我耸肩无奈回答，“这也正因为在梦里，我才敢这样轻易让你知道。不瞒您说，等回到现实之后，这剑法我是绝对不敢轻易使出的，就连修炼也得偷偷摸摸的，所以才要趁现在把问题搞清楚啊。大师，您真见有人用过这剑法么，那人在使用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受到……血气？”
普远住持却不在意我要私下修行十轮剑劫的事情，只缓缓回忆道：“要说血气的话，剑劫刚修行时，应该是需要血气辅佐的，数年前我去普光阁论法时，见池音师弟用过，剑气之上附着一层殷红锋芒，那的确是血气。不过随着修为精深，血气定然是会褪去的，因为我也曾见过其他人施展出最完善的剑劫招数，教你剑诀的那个人当年在运使剑劫时，剑气通透，甚至连佛光都泯灭了，只剩下最精纯的剑芒。其实说到底，无论是圣剑还是血气，只是提升剑法威力的辅助而已，甚至是佛法，最终也都要转化为最精纯的剑气，这样才是修剑之道。”
“可是佛门的术法要以血为媒，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么？”我忍不住问道，“我以往接触到血炼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更别提……和尚了。”
普远住持淡淡笑道：“那只是你修行时间尚短，接触到的人太少罢了。佛门有正法，有鬼道，有大千法门，自然也有血炼之术。佛有菩萨善身，也有修罗恶相，虽然世人都以血炼为魔道，但是以魔伏魔本身也是一种法门啊。其实不仅是佛门，道家、阴阳家、儒家等等也都有类似的术法，世事变迁，社会发展，连正邪之分也都早已变得模糊，更何况是这些法诀？”
“这么说来，十轮剑劫……的确也是血炼的剑法。”我喃喃说着，心里终于是安定了。
好在这种损毁基本上只在一层范围，楼梯与二楼的走道虽然也破出三两个洞，踩上去却仍然坚固，总体来说，这地方是还能住人的，不仅能够住人，待在这里也要比在外面任何地方都安全得多。
之所以到小楼来，只是因为我忽然又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
原本一心担忧着学校幻境里面的状况，也想着若是将幻境破除之后，可能就要面临最终的决战，那是我一直为之担忧的事，甚至绝望到几近崩溃。
可是现在幻境终于破了，王妍终于能帮到了我，柳心颜也终于被救出来了。
可是……
梦灵死了啊……
梦灵不会再对我构成任何威胁，“饲灵”的事虽然棘手，但……终究不是要我的命。曾经在梦境中肆意祸乱的魔物死的死残的残，那些妄图覆灭南普陀寺的邪恶梦魂师也只剩了光杆司令……
虽然一路狼狈不堪，但我终于走到了这里，走到了现在，一切似乎都不能对我构成威胁了。
可是然后呢？
梦境依然没有被解放，有隐藏在深处的秘密没有被破解，王妍也没能给我任何提示。如果柳心颜在醒来之后，也无法给出我所需要的讯息，那岂不就意味着——这梦境依然无解？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或许真是我想得太多了，总不能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难题，也该有那么一两件是可以轻易解决的，对吧？比如柳心颜马上就会告诉我如何才能把梦境解放之类……
我想我现在也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忧心忡忡了，正如我之前列举的那样，所有的困难已经都变得不那么困难了，无论现在的情况如何，在得知柳心颜没事之后，我总该表现得如释重负才对。
※※※
明月高升。
南普陀寺山门外的帐篷一片灯火辉煌。
说来这里果然是有佛蕴加持的，城市其他地方早已乱成一团，连军管都将近压制不住了，这里却还维持着相对稳定的秩序。
脏乱是无法避免的，喧哗声却小了许多，更多的则是佛法经文的诵咏，有通过各种电子设备传出的，也有虔诚的佛教徒在闭目念经。前两日持械斗殴的事件还偶有发生，今天却没发生一例，人与人之间反而相处的格外融洽，我甚至看到一名花臂纹身、面容凶狠的半大青年将一袋方便面递给了一个孩童。
我在外面看了很长时间，这才所有所思地朝寺内客房走去。
或许正因为有这些事情的发生，南普陀寺才没有将聚集在这里的群众驱散吧……
寺内客房要比外面安静太多，时间已经不早，但每个人的房间灯都亮着，这种时候，各有各的心事，一时睡不着也很正常，我看到周明轩与王妍的窗帘上有来回走动的人影，张萌萌的房间却只照出了摆在中间的桌子，人想必已躺在了床上。
我的那间是唯一灭灯的，这么说来的话，洛小落仍守在柳心颜那里。我有心去找她，刚踏上台阶，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忽然想到这时间距离凌晨也不远了，便直接转身朝后山走去。
我希望在那里看到一个人，看见一盏灯，心中也不由生出一抹紧张，可是远远的，翠竹细叶间并没有灯光传出，里面是漆黑的一片，塔林也仿佛陷入了沉睡。
我怅惘叹了口气，又无奈摇了摇头，却没转身回去，而是又穿过那条小径，走过挂在竹枝上的“不得入内”的黑影影标牌，来到那座宏伟石塔前，仰头看了看，然后瞬身进入，借着朦胧星光将里面的那盏油灯取了出来。
这盏灯的光并不亮，也照不透多远的黑暗，但在这黑夜中点燃起来，真的会让人心生宁静。我将灯放在台上，也学着普空大师，盘腿坐在了石塔下。
普空大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回想起与他短短数日的交情，短短的几次见面，一切恍如经年。
他修行的是枯禅，但心并没有死，虽然每每避见霍三姨，却又放不下她。他的容貌被定格在了中年，面相睿智沉稳，挥手施展的剑招却又凌厉磅礴。他是《剑莲圣典》的传人，必然也曾享有盛名，身上却没有凌人的气势。
这本该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也该是得道的高僧，但修行路上有千万劫，总有让人难以割舍的，他是为了什么，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像昨晚那样，也为了保护某个人？
寂静环境中，有轻微脚步声响起，临近竹林折转时，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急促的脚步伴着一颗炽热的心走了过来，我睁开眼睛，看到普远住持已经来到我面前，表情微微怔然。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问：“住持也是来找普空大师的么？”
普远住持摇头叹息道：“虽然知道只是徒劳，但不来到这里看一看，心里总是难得清静。”说完，看着台上的那盏灯，怅然若失。
我也回头看着灯内橘黄的火苗，看到有幼蛾围着锈迹斑斑的灯罩打转，过了半晌，不禁开口低声问道：“他还会再重生么？也许在下一个梦境中，他还会出现在这里么，带着这盏灯？”
“我不知道，”普远住持将眼睛移开，转而望着身前石塔，淡淡说道：“但我总觉得他还在南普陀寺，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可能是我能从他口中能听到的最好的安慰了，我也不知心里是更高兴还是更难过了，那个一直困扰着我，也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又在心头涌现，我忍不住再次问普远住持：“普空大师……为什么会死？”
然而得到的却也是同样的答案。普远住持只是摇头，并不做声，我也觉得这问题问得并不合时宜，心里难免有些积堵，这时，普远住持忽然开口说道：“沈施主可知道，师兄那剑莲一脉，早就断了。”
“普空大师当时正值壮年，想必也没有留下传人。”我不知他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但也从他话语间也推断出了可能的情况。
普远住持继续道：“师兄离世时，昭行师叔尚在南普陀寺执教罗汉堂，不过只两日后，便坐化了，那本《剑莲圣典》的孤本也在师叔坐化前被焚毁，所以我说，剑莲一脉，早就断了。不过谁也没料到已经逝去三十余年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在梦中重生，就在前几日，师兄已将剑诀重新誊抄，这门圣法剑诀如今又有机会重见天日。”
“这是好事啊。”我看着普远住持，不明白为什么他脸上不见半分欣喜。
普远住持说完之后，目光湛然看着我，我忽然就醒悟了过来，脱口说道：“但是这是在梦里，所以就算誊抄了新的剑诀，也没有人能够传递出去！”
说至此处，普远住持神情中显出一抹复杂，语气转而变得艰涩，“不，有人能做到。”
我默不作声。
我知道有人能让这剑诀重见天日，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剑莲圣典一脉单传，自然不能经由中间人传递，所以，就算这个人可以将剑诀带出去，也万万不能够这么做。
我只能摇头，对普远住持道：“我不想骗你。”
普远住持听到我的答复后，反而是释然了，淡然说道：“沈小施主，其实你慧根深种，与我佛有缘，若是传承剑典一脉，必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说着，忽然摇头低笑，又道：“罢了罢了，你既然执意不肯，我自也不必强求。如今寰宇朗晴，邪祟尽散，这种诛邪的剑法自然就成了屠龙之技，能不能传承下去，也没多大所谓了。”
“这柄禅机……”
既然不愿接受剑典传承，这柄与之配套的圣剑自然也不该由我掌控了，虽然心中有些不舍，我还是毅然将其托在掌中，递到普远住持身前。
普远住持却并没接过去，只是伸手在禅机剑身上轻微抚过，随后又将手垂下，道：“你不是剑莲圣典的传人，原本并不具备佩戴这把剑的资格，然而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再拥有这种资格了，师兄最后既然选择将它托付给你，这柄禅机，以后就是你的了。”
说完这些，他目光再次落到禅机剑上，难免露出些许不舍的神情，然而最终还是喃喃低语道：“这样也好，这把剑看起来就像是为梦魂师专门定制的，有它的保护，你在梦境中行走时，也能规避许多危险。”
我没想到普远住持竟会这样抉择，一时喜不自禁，不过欣喜之后，我也郑重对他作出承诺，道：“普空大师能在这梦境里重生，也很有可能再出现在其他梦境中，剑莲圣典未必没有传人，所以……以后若是遇到了能够使用剑典的人，我也一定会将禅机归还的。”
普远住持却似已将这件事看得淡然了，只不置可否地说道：“希望总是会有的，不是么？”
我当即坚定点头，又将禅机仔细看了看，问普远住持：“佛门传承的三把圣剑，只有禅机断了香火么？”
谈及佛门千年传承，普远住持神情一黯，却又马上恢复正常，向我解释道：“九华山的天殊剑与峨眉山的明王剑确实均有传承，所修行的剑法分别为《十轮剑劫》和《剑心禁录》。说来这两把剑的传承者也都年纪尚轻，比你大不了几岁，却在修行者的范围内，已卓有名声，与他们相比，作为禅机的执掌者，你还需多多努力啊。”
说到最后，倒也不忘调侃我一句。看来佛门的大师果真能看得开啊，方才还在挂念着剑诀传承，转眼之间却又能完全放下，这份豁达的确不是常人能比得了的。
我也只能尴尬笑了一声，想起霍三姨与玄门那女人，又小心问道：“大师，您对十轮剑劫了解多少？”
普远住持说道：“那也是一脉单传的剑诀，历代传承于九华山，其地位与剑典之于南普陀寺相当。其实三大剑诀互通有无，渊源颇深，都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佛门剑诀，于各大佛教圣地都有记载。只是因为近几代的传人都是寺内香火传承，长久之下，便成了门派专属，说白了，这只是世人误解罢了。”
“那您知道十轮剑劫的具体内容么？或是有没有见什么人施展过？”我现在对什么三大剑诀的传承兴趣不大，只想知道霍三姨与那女人，谁告诉我的剑诀是真，谁说的是假。
只听普远住持又道：“那是单传的秘法，我怎么可能知晓？不过施展出这剑诀的人却是见过的，沈小施主不是也……”说到这儿，不由迟疑看着我。
“我修炼的只是残篇而已，”我耸肩无奈回答，“这也正因为在梦里，我才敢这样轻易让你知道。不瞒您说，等回到现实之后，这剑法我是绝对不敢轻易使出的，就连修炼也得偷偷摸摸的，所以才要趁现在把问题搞清楚啊。大师，您真见有人用过这剑法么，那人在使用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受到……血气？”
普远住持却不在意我要私下修行十轮剑劫的事情，只缓缓回忆道：“要说血气的话，剑劫刚修行时，应该是需要血气辅佐的，数年前我去普光阁论法时，见池音师弟用过，剑气之上附着一层殷红锋芒，那的确是血气。不过随着修为精深，血气定然是会褪去的，因为我也曾见过其他人施展出最完善的剑劫招数，教你剑诀的那个人当年在运使剑劫时，剑气通透，甚至连佛光都泯灭了，只剩下最精纯的剑芒。其实说到底，无论是圣剑还是血气，只是提升剑法威力的辅助而已，甚至是佛法，最终也都要转化为最精纯的剑气，这样才是修剑之道。”
“可是佛门的术法要以血为媒，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么？”我忍不住问道，“我以往接触到血炼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更别提……和尚了。”
普远住持淡淡笑道：“那只是你修行时间尚短，接触到的人太少罢了。佛门有正法，有鬼道，有大千法门，自然也有血炼之术。佛有菩萨善身，也有修罗恶相，虽然世人都以血炼为魔道，但是以魔伏魔本身也是一种法门啊。其实不仅是佛门，道家、阴阳家、儒家等等也都有类似的术法，世事变迁，社会发展，连正邪之分也都早已变得模糊，更何况是这些法诀？”
“这么说来，十轮剑劫……的确也是血炼的剑法。”我喃喃说着，心里终于是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