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1.追妻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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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早朝过后, 洛天佑又被永昌帝留在宫中陪着用早膳。一直到了隅中时分, 他才从宫中出来。
他虽始终都是淡淡的，圣驾跟前不卑不亢。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生父, 又碍着一层君臣关系, 他只得耐着性子由着永昌帝这般孩子一样地闹着。然而南北镇抚司毕竟才整顿好，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做。可每每又要被永昌帝占去半日，再加上成堆的公务, 他分身乏术，仔细算算，已有些日子没见过沈嫣。
那日去沈府提亲，他被沈天元以年纪为由给拒了婚。本朝女子十四岁就可婚配, 沈嫣只差两个月就满十六，这年华正好，根本谈不上年幼, 可见这不过是沈天元随口搪塞之词。
他在青州时就见过沈天元在为女儿物色良配，也知道此人并非贪慕荣华权贵, 否则当初也不会宁可得罪定国公府，也不愿女儿委屈嫁给陆甚。可他与沈嫣明明就是两情相悦, 沈天元对他也算颇为赏识，他实在想不明白，准岳丈是有哪点看不上他，就这般不愿意将沈嫣嫁给他。
想到此事他就心烦, 索性先不回镇抚司, 径直往畅安大街去。
今日说什么都要见沈嫣一面, 再顺便探一探老丈人的口风。
才走到邻街，远远地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路边，一个人高马大的官差站在车前，正与车中人在说话。
洛天佑认出那随车丫鬟正是芬儿，亦认出那官差身上袍衣乃五城兵马司所有。他只道是沈嫣出行路遇纠缠，当即策马上前。
芬儿见着他，忙忙行礼，车中人儿听见了动静，也忙忙探出脑袋，见着他笑得灿若桃李：“佑哥哥，你怎也会经过这儿？”
洛天佑翻身下马，走到车前将沈嫣从车中扶了下来，这时才去看那官兵，认出这人原是在闽城为沈嫣办事的薛斌。
这薛斌生得高鼻阔额，算是个好面相，一身差服衬得他英武挺拔，方才站在那儿，就时不时有女子经过要回眸一眼。
洛天佑第一次见着沈嫣与自己以外的男子往来，心里起了一丝酸意，却未表露出来。
经过芬儿提醒，薛斌方知眼前的就是近来京中的风云人物洛天佑，当下诚惶诚恐，忙行了大礼，道：“五城兵马司薛斌，见过指挥使大人。”
他身在衙中，必定听说过皇家之事，一时不知这洛天佑到底姓洛还是姓齐，称一声指挥使大人最是稳妥。
洛天佑点了点头，这一个多月，这般疑惑的大有人在，他无心计较，随便旁人称呼。
沈嫣笑吟吟地抬头看他，声娇语脆，“佑哥哥，这位就是芬儿的大哥，薛副指挥，我正想寻个时机介绍与你，没想到就这么巧，这儿就让你给碰上了。”
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过芬儿手中的帷帽，亲自给沈嫣戴上系好。她生得太过美丽，才刚下车已惹得不少行人驻足窥探，他可不喜旁人这般看她。
薛斌一介武夫，不善与女子打交道，方才隔着帘子他还能从容以对，现在美人就站在跟前，他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搁眼，狼狈地四处乱看，愣是不敢去看沈嫣。
这时候芬儿朝他使了个眼神过来，他当即如释重负，忙向洛天佑请辞告退。
待薛斌走后，洛天佑寻了一处静谧的茶室，开了一间包房，就牵着沈嫣进去。
才坐下来，沈嫣不由低头一笑。
洛天佑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跟前，“何事这般高兴？”
沈嫣柔声道：“我想起咱们上一回在外头这般处着时，还是三月在青州的桂香楼里呢。”
那时候她还把他当做恶人，甚至还差点儿被他吓没了一条小命。
谈及过往，洛天佑亦是嘴角微扬，那时候还捉摸不透的小美人儿，如今已成了他的姑娘，这半年于他可算是大有收获。
不过他也想起，那时候找上她，是源于对她在闽城安置的人颇为好奇。
沈嫣与他想到了一处，于是谈起薛斌来。
今日她出门时，偶遇薛斌带队巡城，而芬儿来熙京后还没得空去找过哥哥，欣喜招呼，沈嫣知道他们兄妹情深，于是就停车让他们好好说一会儿话。
洛天佑在闽城是就注意到薛斌，当时就觉得此人头脑清明，心思细密，是个人才。
然而沈嫣亲自与他提起，这其中的意味令人深究，他看着她，眉头一挑：“你是想让我提携他？”
“想什么呢！”沈嫣笑道，“他那时候还是个巡城校尉，如今不到半年，就已升到副指挥使，可见他已得人慧眼赏识，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何须再额外提携，多此一举呢？”
洛天佑心中肯定她这番说法，以薛斌的才干，根本不用谁提携照顾。
沈嫣道：“我是想到你还有大事未成，虽说洛家藏龙卧虎，可毕竟不在朝野。你在这京城里，还是需要有一两个得力之人。这薛斌在五城兵马司，分管京中，人手遍布全城，与你的锦衣卫可算各司其职，各占关要。你若得他，必定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而且他为人正派，光明磊落，亦不失为一个值得结交的益友。”
洛天佑目色灼灼地盯着她，难掩眼中惊喜，自从与她定情之后，就只见得她娇憨矜柔的一面，差点儿都忘了她原是一个才思敏捷，深谋远虑的慧女子。
“你不过在京中这些时日，就看得这般通透？我的大事，你也明了？”
他从未与她谈及将来的打算，一则怕她多思，二则不愿她牵涉其中，只没想到，她竟默默看穿，还为他筹谋至此。
沈嫣会心一笑，对上他的眸光：“我看的不是这座皇城，而是你这个人。但凡用了心，想要将一个人看的通透，又会是什么难事？”
他是有野心的人，数年蛰伏，由南到北，派兵布线，一步一步尽在他的算计之中，岂只是为了惩治一个罗良？
洛天佑心生感动，忍不住道：“既肯用心，怎地还不肯嫁我？”
沈嫣撅起小嘴，怨气满满：“这怎怪我，还不是因为你！”
洛天佑虽早有准备，知道沈天元定是看自己哪里不顺，才不肯松口嫁女。只是听沈嫣这般埋怨，他又止不住意外，毕竟他自问对沈嫣已无可挑剔，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症结究竟出在哪里。
“爹爹说若你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锦衣卫，你来提亲，他倒是肯将我嫁与你。只是你现在与皇上相认，虽未认祖归宗，可你是皇长子的身份已是板上钉钉，这等显赫家世，咱们沈家高攀不上。而且爹爹还说——”
“如何？”
洛天佑愕然，没想到沈天元非但不事权贵，更是个爱贫嫌富之人，这剑走偏锋，他如何能想得到？
见沈嫣还有下文，他不由心急追问。
沈嫣没好气道：“他日常就总与我说，娘亲在世时过得顺风顺水全在于我祖母为人和善，家中没有旁人的那些婆媳琐事。可你的爹爹是九五之尊，后宫三千佳丽，我若嫁你，可不就有三千婆婆？而且还个个尊贵，得罪不起，他说舍不得我受这些蹉跎，这才迟迟不肯同意咱们的亲事。”
沈天元太了解小女儿的脾气，若是与她道出实情，只怕她更会铁了心要嫁，于是信口胡诌了这么一堆歪理。沈嫣想到过往家中一个冯姨娘就够她受的，若是再多了三千姨娘，她岂不是要被烦死？
洛天佑叹为观止，没想到准岳丈竟如此清奇，能想到这些一般人断然想不到的方面，可若要反驳竟也挑不出一点错处，他一时没了对策，哭笑不得。
再看沈嫣这左右为难的样子，大概已经被沈天元的危言耸听给唬住了，他心中暗叹追妻路漫漫修远，想要抱得美人归，首当其冲还是得先搞定那与众不同的老丈人。
*
谢家父子自从在沈家碰壁之后，就按谢柔漪提议，托人去宫中给谢昭仪带了个口信。
不愧是一家人，得知谢同的意思，谢瑶就打定了主意，准备将此事拜托与张贵妃。
张贵妃与陆皇后一样，都是皇帝做王爷时就有的妾室，与陆皇后面上和睦，暗地里却时时较劲。眼看自己年华逝去，于是着力提携谢瑶，用谢瑶拴住皇帝的心，也为自己在宫中添一道助力。
被人当做棋子，谢瑶心知肚明，可是她却乐此不疲。正是因为她是棋子，谢家才有今日的富贵荣华。故此她也是尽心尽力地为张贵妃鞍前马后，连御前服侍时都不忘为贵妃美言，力求将张家的大腿越抱越牢。
承乾宫里，谢瑶说明来意，张贵妃早就听说她有个侄儿是山东解元，再听她所求之事，不由心中一动。
张家父兄在朝中位高权重，可终是不及皇后母家陆氏一族。
那定国公陆英豪执掌兵权，统管三司，善用兵驭下，皇帝很是器重。世子陆甚年少英才，极得圣心，再加上有陆后在推波助澜，永昌帝把这世子视若半子，若不是他自幼定亲，都差点要把七公主指婚给他。
“皇上自来爱才，尤其赏识年轻一辈，若是你家这侄儿够争气，能进入殿试，本宫倒是可以传话给兄长，让他提点一二，御前必将胜人一筹。”
谢瑶等的就是张贵妃这句话，感激不尽，接了宫女手中的玉锤，低眉顺眼地跪在软塌前，极尽轻柔地为贵妃锤脚。
她贵为昭仪，九嫔之首，却做起这等低贱之事，可张贵妃美眸微阖，红唇轻掀，极是坦然之姿，想来此乃常态。
“这几日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在坤宁宫里闭门不出，也不见人，倒省得咱们去请安了。”
只要陆皇后有不好，张贵妃便是心情极好。
谢昭仪奉承道：“皇后毕竟年长了几岁，怎及贵妃娘娘风华正茂，身体康健。嫔妾听说是因为太子体弱，九月万寿节时在御花园里晒了日头，竟也着了暑气，卧床数日都不见好，皇后娘娘急火攻心，这才发了旧疾。”
张贵妃笑道：“她哪是担心太子啊？不过是在意自己的荣宠地位罢了。虽不是亲生的孩子，毕竟也与她在一条船上，可惜是个不争气，那身子比女子还要娇贵，风吹不了雨打不得，还想要继承大统，本宫倒要看看皇后娘娘得把一颗心操成什么样子，才能把这扶不起的阿斗给送上宝座。”
这话大逆不道，谢昭仪虽有心迎合却不敢往下接，只得陪着笑，言及其他：“皇后娘娘除了忧心太子，想来也在忧心着大皇子。”
这次罗良伏法，皇帝父子相认，她也算是有出了一份力。这一次押对了宝，永昌皇帝对她更高看一份，回头还嘉奖了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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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始终都是淡淡的，圣驾跟前不卑不亢。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生父, 又碍着一层君臣关系, 他只得耐着性子由着永昌帝这般孩子一样地闹着。然而南北镇抚司毕竟才整顿好，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做。可每每又要被永昌帝占去半日，再加上成堆的公务, 他分身乏术，仔细算算，已有些日子没见过沈嫣。
那日去沈府提亲，他被沈天元以年纪为由给拒了婚。本朝女子十四岁就可婚配, 沈嫣只差两个月就满十六，这年华正好，根本谈不上年幼, 可见这不过是沈天元随口搪塞之词。
他在青州时就见过沈天元在为女儿物色良配，也知道此人并非贪慕荣华权贵, 否则当初也不会宁可得罪定国公府，也不愿女儿委屈嫁给陆甚。可他与沈嫣明明就是两情相悦, 沈天元对他也算颇为赏识，他实在想不明白，准岳丈是有哪点看不上他，就这般不愿意将沈嫣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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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佑认出那随车丫鬟正是芬儿，亦认出那官差身上袍衣乃五城兵马司所有。他只道是沈嫣出行路遇纠缠，当即策马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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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佑翻身下马，走到车前将沈嫣从车中扶了下来，这时才去看那官兵，认出这人原是在闽城为沈嫣办事的薛斌。
这薛斌生得高鼻阔额，算是个好面相，一身差服衬得他英武挺拔，方才站在那儿，就时不时有女子经过要回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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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佑愕然，没想到沈天元非但不事权贵，更是个爱贫嫌富之人，这剑走偏锋，他如何能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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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佑叹为观止，没想到准岳丈竟如此清奇，能想到这些一般人断然想不到的方面，可若要反驳竟也挑不出一点错处，他一时没了对策，哭笑不得。
再看沈嫣这左右为难的样子，大概已经被沈天元的危言耸听给唬住了，他心中暗叹追妻路漫漫修远，想要抱得美人归，首当其冲还是得先搞定那与众不同的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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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一家人，得知谢同的意思，谢瑶就打定了主意，准备将此事拜托与张贵妃。
张贵妃与陆皇后一样，都是皇帝做王爷时就有的妾室，与陆皇后面上和睦，暗地里却时时较劲。眼看自己年华逝去，于是着力提携谢瑶，用谢瑶拴住皇帝的心，也为自己在宫中添一道助力。
被人当做棋子，谢瑶心知肚明，可是她却乐此不疲。正是因为她是棋子，谢家才有今日的富贵荣华。故此她也是尽心尽力地为张贵妃鞍前马后，连御前服侍时都不忘为贵妃美言，力求将张家的大腿越抱越牢。
承乾宫里，谢瑶说明来意，张贵妃早就听说她有个侄儿是山东解元，再听她所求之事，不由心中一动。
张家父兄在朝中位高权重，可终是不及皇后母家陆氏一族。
那定国公陆英豪执掌兵权，统管三司，善用兵驭下，皇帝很是器重。世子陆甚年少英才，极得圣心，再加上有陆后在推波助澜，永昌帝把这世子视若半子，若不是他自幼定亲，都差点要把七公主指婚给他。
“皇上自来爱才，尤其赏识年轻一辈，若是你家这侄儿够争气，能进入殿试，本宫倒是可以传话给兄长，让他提点一二，御前必将胜人一筹。”
谢瑶等的就是张贵妃这句话，感激不尽，接了宫女手中的玉锤，低眉顺眼地跪在软塌前，极尽轻柔地为贵妃锤脚。
她贵为昭仪，九嫔之首，却做起这等低贱之事，可张贵妃美眸微阖，红唇轻掀，极是坦然之姿，想来此乃常态。
“这几日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在坤宁宫里闭门不出，也不见人，倒省得咱们去请安了。”
只要陆皇后有不好，张贵妃便是心情极好。
谢昭仪奉承道：“皇后毕竟年长了几岁，怎及贵妃娘娘风华正茂，身体康健。嫔妾听说是因为太子体弱，九月万寿节时在御花园里晒了日头，竟也着了暑气，卧床数日都不见好，皇后娘娘急火攻心，这才发了旧疾。”
张贵妃笑道：“她哪是担心太子啊？不过是在意自己的荣宠地位罢了。虽不是亲生的孩子，毕竟也与她在一条船上，可惜是个不争气，那身子比女子还要娇贵，风吹不了雨打不得，还想要继承大统，本宫倒要看看皇后娘娘得把一颗心操成什么样子，才能把这扶不起的阿斗给送上宝座。”
这话大逆不道，谢昭仪虽有心迎合却不敢往下接，只得陪着笑，言及其他：“皇后娘娘除了忧心太子，想来也在忧心着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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