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疯人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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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不帮忙收惊。”一个咳嗽的声音传来, 他的嗓子声音沙哑，好像粗铁块磨过砂石地, 张崎曾经在一些老烟枪身上听见过。
张崎笑了笑：“我可以付钱。”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不做就是不做, 收钱也没用。”
张崎:“那这里借宿么。”
里面那人停了一下, 这次他把门再次拉开一点, 露出一头发班驳花白的头发，他身上披了一身麻布衫, 看上去才过中年, 脸色却已经蜡黄, 混浊的眼珠上下打量张崎。
“外地人？”那人问。
“从荆州来的。”
“赶考读书？”
“不，路过, 呆个几天就去附近的山里玩。”
听张崎这么说，中年人放下了心：“云游四海的啊。”
张崎听他缓下了语气, 熟门熟路地从怀里把一只玉制地指板掏了出来，玉指板入手温润, 但品相只能说是中等。那人也不推脱, 收下算是借宿费。
这几年间民生消长，张崎一心想着打探，那人想着冤大头, 两人各怀鬼胎愿打愿挨。
中年人开了门，领着张崎到屋子里歇脚, 又到旁边拿了油灯, 絮絮叼叼:
“你来的时间刚好, 前几天家里刚收拾了一间房, 你就住在那里。”
张崎注意到剥落油漆的大门旁边用红线把柱子缠绕了好几圈，很像某种特定的装饰，探手去拨。
中年人脸色一变，制止了他:“别动!那个是来驱邪的。”
怕是张崎不信，他又说:“你第一次来这里，怕是不知道，这里鬼祟作怪，乱得很。”
他想了想，想起眼前这人本来是来收惊的，道:“如果有鬼祟入侵，这红绳会染黑，家里人就会知道有鬼来过。你进来时没有黑掉，代表你问题不重。”
张崎正想应声，他当然信，他本来就是一隻披了人皮的鬼。但还没开口，就听系统在脑海里大叫: ooc警告！ooc警告！
张崎脸色一僵，生生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系统：“宿主你是派来‘校正风气的’怎么能随意说有鬼呢。”
“”张崎。
生生掐住话头，身为一隻鬼的张崎，强硬地扯出一个笑:“这个世界，没有鬼。”
中年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张崎已经脸皮练得比城墙还厚，很快又回报以一个微笑。
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烟斗，把烟草碾碎了点上内芯，有些呛鼻的烟散了开来，把他的面容照得模糊不清。
他大口大口得抽了几口，伸出枯黄、被烟灰染黑的手指在烟管上摩挲:“你先休息，等会家里会用晚膳，你可以一起来。用完就赶紧睡了，别出来了。”
他关上了门，张崎环视这间小得过分的房间，他在白莫禾家里借宿时还能从那里头看出“温馨”二字，这里完全就透露着晦暗、阴郁，所有让人开心不起来的词汇。
房间里很阴暗，有股怪味，有点像被子放久发了霉，或者染了潮气，张崎一抖棉被又乾又柴，上面还有灰灰白白的痕迹。
床铺则是一块严丝密和的大木板，躺着又硬又不舒服，这具身体本身特别细皮嫩肉，身上的衣服又厚重，躺上去没多久，张崎就腰酸背痛得下来。
“去吃饭吧。”他放弃了。
中年人提点过他饭厅的位置，张崎走到了地点，发现桌上放了五双碗筷，添了粗硬的饭，里头掺了深黄色的不明颗粒。配菜是一碟酱瓜、以及一隻腌鱼。
中年人正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小憩，似乎很诧异张崎这么快就出来。
“饭才刚好，人还没齐。”他说。
张崎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食欲下降了至少一半。别说被养着的少爷、官员，他一个现代鬼都感觉适应不良。
他干脆也拉了张椅子，坐在男人面前。
男人稍为调整了坐姿，瞥向他:“抽一口吗。”
张崎迅速摇了摇头，中年人嗤笑了一声，也没勉强对方。叼着烟头继续吞云吐雾。
张崎忍不住道:“你这样很伤身。”
而且这味道飘过来，连带着他也被强制吸了不少。
中年人不晓得是听到还没听到，直直得看着远方的夜色，就在张崎开始琢磨要不要扯开话题时，就见他把手里的烟放进旁边的盆里。
“？”张崎。
中年人朝他笑了笑:“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吧。”
张崎顿觉自己看走了眼，他细细看向对方眼底，发现对方眼角虽然形容枯槁，但眼角也有些细纹，神色苍老，但推算年纪至少有四十余岁以上，算是古代要迈入“高龄”的了。
中年人撵熄了烟，叹了口气:“我家里人还真身体不好。都好几年的事了。”
张崎看他似乎有长谈的架势，侧过头去看他，没想到他说了一句就不说了，站起身来。
“走，去吃饭。”
另外三人来了一个，一个看上去已经快三十岁的妇人，梳了个堕马髻，身上穿着一身素色的青衣，中年男人从她手里拿过两双竹快，一双递给张崎。
“客人先用。”他说。
那女人垂着头看他，附耳在他身边，中年人听了不住点头。
“是了是了。煎副药给他，把饭给他端去。”他沉吟。
饭菜卖相很差，张崎用筷子戳了戳，终于忍住把整碗倒掉的欲望快速扒了几口，那口感没啥味道不说，还刮得嗓子生疼。
中年男人嘱咐女人完后，朝着张崎解释:“我大兒子生了病，不方便见人。有机会再让你们见见面。”
张崎点头，勉强又塞了饭菜，不再有饿得感觉，就撤了碗筷，在中年人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系统，我想融合灵魂。”回到房间，张崎坐在床沿说道。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系统惯性回嘴。
它让张崎躺在木床上，很快一种温暖的感觉袭上他。
那好像在冬天泡上温泉，涓涓流水在身体里流淌；或是身体从新组装，把老旧的零件汰换、重新整当。
这次融合的特别久，张崎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迷茫间，他见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土路。而他双脚离地，飘在半空中。
“系统，我这又穿越了？”张崎问。
“不，这是你的灵魂附带的记忆碎片。”系统回答。
系统的话让张崎开始好好打量着这个空间。
这条土路一路往前延伸，消没在前方几座画风清奇的山头下。张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有些眼熟，然后他环视一圈在芒草中找到一块凹曲的白色石头。
他矮下身摸索，果不其然，这里的土壤层下是一片石灰岩地形。
——就和禾族的圣山一模一样。
拍掉掌心的土屑，他沿着路往前走，就算现在毫无头绪，但四处查看一翻准没错。
但才走了不长的一小段，张崎渐渐感觉不太对劲。
这路越走越小，草越长越高，到了后来，更是连路都找不着了。
相对而出的，这草堆中，反而出现一个一个隆起的土堆，用白色大理石圈了起来，上头树立几个石碑，刻了字。
那东西张崎在黎光市曾经找到几个，不过那都是精雕细琢、铺上金箔，怎么华丽怎么来，怎么贵重怎么来，还有盖了一座塔把骨灰收进小木盒里的。
在看到不知第几个“xxx，oooo年生，oooo年卒”后，张崎肯定，自己大概走错了方向，走到了某座墓地里面。
他正准备转个方向，就见到草丛那头冒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圆脑袋。
这里竟然有人!
他心里稀奇，还以为自己看错，赶快飘了过去。
那里确实有个人，但还是个小孩子，他穿着一身棉衣裤，张着又大又亮的圆眼睛，爬过一块快半个他高的落石。脸颊擦得脏兮兮的，手肘抹上了土灰色，身上的衣服黄一块，回去大概会被家里的大人骂吧。
他好不容易爬到石头上，转头看了旁边的风景，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张崎忍不住飘了过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男孩睁着眼睛，抬头瞅了瞅半空中的那隻手。
然后下一瞬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爸爸！”
张崎:“”
张崎拍了拍他的头，低声安慰：“乖，我不是你的爸爸。”
“爸爸！”
张崎简直无语了，怎么就讲不听呢，他捏着对方的脸颊，就听对方哽咽道：“爸爸，我找不到路”
原来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张崎想，问道:“你们家住哪里呀。”
“山山那头。”
“山哪头？”
“应该是在左边但我回不去了”
“我对这里也不清楚，算了，看路上有没有人问路好了。”
“嗯。”
于是一大一小就这么一个飘在半空，一个在陆地领路，坦坦荡荡，大勇无谓得朝着未知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他们面对了第一个难题。
男孩的脸颊胀成红色，艰难得爬着一级级阶梯。
这个阶梯同样由大理石铺成，朝着山顶一路铺上去，旁边乱草几乎把阶梯掩埋。感觉这条路很久没人走了。
“我们真的走在对的路上吗。”张崎仰天，忧心忡忡。
男孩站在制高点，朝着下头眺望，高兴道:“爸爸来了！”
这次倒是真的。
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见到山群环抱的重峦叠翠。
不远处的山路上，一个满脸惊惶的男人在山路上来回走着，逮到人就问。着实不像是个观光旅游的。
男孩高兴得跑了下去，欢呼着跳向他，张崎远远跟在对方身后。
“爸爸，另一个爸爸来找我了。”男孩兴奋地说。
“”匆匆赶到的张崎。
——他刚才怎么没把这小兔崽子的口风封紧呢。
“胡说什么，你妈妈在找你了。”男人把男孩抱了起来，对方一身灰层蹭在他的衣服上，他皱了皱眉。
“怎么又偷跑出来啦，下次不可以了知不知道。”
“不要讨厌她，不想见到阿琳”
“什么，你说谁讨厌？”
“阿琳，她每次都偷偷把我的东西丢掉，还不准我接触另一个爸爸。”
“臭小子，什么另一个爸爸。我都说不可以跟她不敬，等等回去我叫训你一顿。”
他们一路说着，那“爸爸”显然看不见张崎，只当小孩在胡言乱语，调笑间，路的尽头只剩下逐渐拉长的两个背影。
张崎远远注视着他们，莫名有些怅然若失，伫立良久后，他这才向系统问道:“你觉得我该不该往另一头找去”
系统没有回答他。
熟悉却放大好几倍的晕眩忽然撞进张崎的脑袋，他感觉里头好像正在被塞入成推成堆的稻草，到处都是尖锐的刺，还有粗砺干燥的纤维，把他柔软的脑仁戳得他生疼。
太疼了，他眼泪飚了出来。想要大叫，却全身被绷得紧紧的，连一点空隙也不让他挣扎。
所有的东西要被“压”进他的脑袋里。张崎跪倒在地上，全身缩成一团。
当他再次睁开泛着泪意的眼睛，已经过了很久以后。
他看见班驳的天花板，上面坑坑洼洼还有无数虫蛀出来的孔洞。
——他回来了。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望向窗边。
天已经很黑了。压抑的乌黑色，云层翻滚，仿佛过了半夜。
张崎走向窗边，窗户没有关上，清凉的草木香混着土腥，吹了进来。
天空好像凝结了巨大的水珠，沉重得就要下起下一场雨，张崎望着天空，好像看见了几个影子。
？？！！
隐隐约约的，它们在天空流窜，伴随着尖啸声刮过，也不知是不是风得缘故。
眨眼间它们还在遥远的彼方，刹那间却飞逝到了眼前，张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它们消失在屋后。那方向大概是山丘另一头吧。
这里，鬼祟众多，很乱。
他忽然想起这借宿的主人傍晚曾和他说的话。
看了一会，他打算关上窗户。但还没关好，他就感觉窗户被什么卡住了。
他低下头：窗沟外，不知何时被放了一碗饭。
晚上吃过的那种，还有令人眼熟的褐黄色颗粒。
然后，在张崎的注视下，这米饭一点一点的，从尖尖的顶端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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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崎笑了笑：“我可以付钱。”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不做就是不做, 收钱也没用。”
张崎:“那这里借宿么。”
里面那人停了一下, 这次他把门再次拉开一点, 露出一头发班驳花白的头发，他身上披了一身麻布衫, 看上去才过中年, 脸色却已经蜡黄, 混浊的眼珠上下打量张崎。
“外地人？”那人问。
“从荆州来的。”
“赶考读书？”
“不，路过, 呆个几天就去附近的山里玩。”
听张崎这么说，中年人放下了心：“云游四海的啊。”
张崎听他缓下了语气, 熟门熟路地从怀里把一只玉制地指板掏了出来，玉指板入手温润, 但品相只能说是中等。那人也不推脱, 收下算是借宿费。
这几年间民生消长，张崎一心想着打探，那人想着冤大头, 两人各怀鬼胎愿打愿挨。
中年人开了门，领着张崎到屋子里歇脚, 又到旁边拿了油灯, 絮絮叼叼:
“你来的时间刚好, 前几天家里刚收拾了一间房, 你就住在那里。”
张崎注意到剥落油漆的大门旁边用红线把柱子缠绕了好几圈，很像某种特定的装饰，探手去拨。
中年人脸色一变，制止了他:“别动!那个是来驱邪的。”
怕是张崎不信，他又说:“你第一次来这里，怕是不知道，这里鬼祟作怪，乱得很。”
他想了想，想起眼前这人本来是来收惊的，道:“如果有鬼祟入侵，这红绳会染黑，家里人就会知道有鬼来过。你进来时没有黑掉，代表你问题不重。”
张崎正想应声，他当然信，他本来就是一隻披了人皮的鬼。但还没开口，就听系统在脑海里大叫: ooc警告！ooc警告！
张崎脸色一僵，生生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系统：“宿主你是派来‘校正风气的’怎么能随意说有鬼呢。”
“”张崎。
生生掐住话头，身为一隻鬼的张崎，强硬地扯出一个笑:“这个世界，没有鬼。”
中年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张崎已经脸皮练得比城墙还厚，很快又回报以一个微笑。
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烟斗，把烟草碾碎了点上内芯，有些呛鼻的烟散了开来，把他的面容照得模糊不清。
他大口大口得抽了几口，伸出枯黄、被烟灰染黑的手指在烟管上摩挲:“你先休息，等会家里会用晚膳，你可以一起来。用完就赶紧睡了，别出来了。”
他关上了门，张崎环视这间小得过分的房间，他在白莫禾家里借宿时还能从那里头看出“温馨”二字，这里完全就透露着晦暗、阴郁，所有让人开心不起来的词汇。
房间里很阴暗，有股怪味，有点像被子放久发了霉，或者染了潮气，张崎一抖棉被又乾又柴，上面还有灰灰白白的痕迹。
床铺则是一块严丝密和的大木板，躺着又硬又不舒服，这具身体本身特别细皮嫩肉，身上的衣服又厚重，躺上去没多久，张崎就腰酸背痛得下来。
“去吃饭吧。”他放弃了。
中年人提点过他饭厅的位置，张崎走到了地点，发现桌上放了五双碗筷，添了粗硬的饭，里头掺了深黄色的不明颗粒。配菜是一碟酱瓜、以及一隻腌鱼。
中年人正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小憩，似乎很诧异张崎这么快就出来。
“饭才刚好，人还没齐。”他说。
张崎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食欲下降了至少一半。别说被养着的少爷、官员，他一个现代鬼都感觉适应不良。
他干脆也拉了张椅子，坐在男人面前。
男人稍为调整了坐姿，瞥向他:“抽一口吗。”
张崎迅速摇了摇头，中年人嗤笑了一声，也没勉强对方。叼着烟头继续吞云吐雾。
张崎忍不住道:“你这样很伤身。”
而且这味道飘过来，连带着他也被强制吸了不少。
中年人不晓得是听到还没听到，直直得看着远方的夜色，就在张崎开始琢磨要不要扯开话题时，就见他把手里的烟放进旁边的盆里。
“？”张崎。
中年人朝他笑了笑:“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吧。”
张崎顿觉自己看走了眼，他细细看向对方眼底，发现对方眼角虽然形容枯槁，但眼角也有些细纹，神色苍老，但推算年纪至少有四十余岁以上，算是古代要迈入“高龄”的了。
中年人撵熄了烟，叹了口气:“我家里人还真身体不好。都好几年的事了。”
张崎看他似乎有长谈的架势，侧过头去看他，没想到他说了一句就不说了，站起身来。
“走，去吃饭。”
另外三人来了一个，一个看上去已经快三十岁的妇人，梳了个堕马髻，身上穿着一身素色的青衣，中年男人从她手里拿过两双竹快，一双递给张崎。
“客人先用。”他说。
那女人垂着头看他，附耳在他身边，中年人听了不住点头。
“是了是了。煎副药给他，把饭给他端去。”他沉吟。
饭菜卖相很差，张崎用筷子戳了戳，终于忍住把整碗倒掉的欲望快速扒了几口，那口感没啥味道不说，还刮得嗓子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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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崎点头，勉强又塞了饭菜，不再有饿得感觉，就撤了碗筷，在中年人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系统，我想融合灵魂。”回到房间，张崎坐在床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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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让张崎躺在木床上，很快一种温暖的感觉袭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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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融合的特别久，张崎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迷茫间，他见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土路。而他双脚离地，飘在半空中。
“系统，我这又穿越了？”张崎问。
“不，这是你的灵魂附带的记忆碎片。”系统回答。
系统的话让张崎开始好好打量着这个空间。
这条土路一路往前延伸，消没在前方几座画风清奇的山头下。张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有些眼熟，然后他环视一圈在芒草中找到一块凹曲的白色石头。
他矮下身摸索，果不其然，这里的土壤层下是一片石灰岩地形。
——就和禾族的圣山一模一样。
拍掉掌心的土屑，他沿着路往前走，就算现在毫无头绪，但四处查看一翻准没错。
但才走了不长的一小段，张崎渐渐感觉不太对劲。
这路越走越小，草越长越高，到了后来，更是连路都找不着了。
相对而出的，这草堆中，反而出现一个一个隆起的土堆，用白色大理石圈了起来，上头树立几个石碑，刻了字。
那东西张崎在黎光市曾经找到几个，不过那都是精雕细琢、铺上金箔，怎么华丽怎么来，怎么贵重怎么来，还有盖了一座塔把骨灰收进小木盒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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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稀奇，还以为自己看错，赶快飘了过去。
那里确实有个人，但还是个小孩子，他穿着一身棉衣裤，张着又大又亮的圆眼睛，爬过一块快半个他高的落石。脸颊擦得脏兮兮的，手肘抹上了土灰色，身上的衣服黄一块，回去大概会被家里的大人骂吧。
他好不容易爬到石头上，转头看了旁边的风景，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张崎忍不住飘了过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男孩睁着眼睛，抬头瞅了瞅半空中的那隻手。
然后下一瞬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爸爸！”
张崎:“”
张崎拍了拍他的头，低声安慰：“乖，我不是你的爸爸。”
“爸爸！”
张崎简直无语了，怎么就讲不听呢，他捏着对方的脸颊，就听对方哽咽道：“爸爸，我找不到路”
原来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张崎想，问道:“你们家住哪里呀。”
“山山那头。”
“山哪头？”
“应该是在左边但我回不去了”
“我对这里也不清楚，算了，看路上有没有人问路好了。”
“嗯。”
于是一大一小就这么一个飘在半空，一个在陆地领路，坦坦荡荡，大勇无谓得朝着未知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他们面对了第一个难题。
男孩的脸颊胀成红色，艰难得爬着一级级阶梯。
这个阶梯同样由大理石铺成，朝着山顶一路铺上去，旁边乱草几乎把阶梯掩埋。感觉这条路很久没人走了。
“我们真的走在对的路上吗。”张崎仰天，忧心忡忡。
男孩站在制高点，朝着下头眺望，高兴道:“爸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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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见到山群环抱的重峦叠翠。
不远处的山路上，一个满脸惊惶的男人在山路上来回走着，逮到人就问。着实不像是个观光旅游的。
男孩高兴得跑了下去，欢呼着跳向他，张崎远远跟在对方身后。
“爸爸，另一个爸爸来找我了。”男孩兴奋地说。
“”匆匆赶到的张崎。
——他刚才怎么没把这小兔崽子的口风封紧呢。
“胡说什么，你妈妈在找你了。”男人把男孩抱了起来，对方一身灰层蹭在他的衣服上，他皱了皱眉。
“怎么又偷跑出来啦，下次不可以了知不知道。”
“不要讨厌她，不想见到阿琳”
“什么，你说谁讨厌？”
“阿琳，她每次都偷偷把我的东西丢掉，还不准我接触另一个爸爸。”
“臭小子，什么另一个爸爸。我都说不可以跟她不敬，等等回去我叫训你一顿。”
他们一路说着，那“爸爸”显然看不见张崎，只当小孩在胡言乱语，调笑间，路的尽头只剩下逐渐拉长的两个背影。
张崎远远注视着他们，莫名有些怅然若失，伫立良久后，他这才向系统问道:“你觉得我该不该往另一头找去”
系统没有回答他。
熟悉却放大好几倍的晕眩忽然撞进张崎的脑袋，他感觉里头好像正在被塞入成推成堆的稻草，到处都是尖锐的刺，还有粗砺干燥的纤维，把他柔软的脑仁戳得他生疼。
太疼了，他眼泪飚了出来。想要大叫，却全身被绷得紧紧的，连一点空隙也不让他挣扎。
所有的东西要被“压”进他的脑袋里。张崎跪倒在地上，全身缩成一团。
当他再次睁开泛着泪意的眼睛，已经过了很久以后。
他看见班驳的天花板，上面坑坑洼洼还有无数虫蛀出来的孔洞。
——他回来了。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望向窗边。
天已经很黑了。压抑的乌黑色，云层翻滚，仿佛过了半夜。
张崎走向窗边，窗户没有关上，清凉的草木香混着土腥，吹了进来。
天空好像凝结了巨大的水珠，沉重得就要下起下一场雨，张崎望着天空，好像看见了几个影子。
？？！！
隐隐约约的，它们在天空流窜，伴随着尖啸声刮过，也不知是不是风得缘故。
眨眼间它们还在遥远的彼方，刹那间却飞逝到了眼前，张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它们消失在屋后。那方向大概是山丘另一头吧。
这里，鬼祟众多，很乱。
他忽然想起这借宿的主人傍晚曾和他说的话。
看了一会，他打算关上窗户。但还没关好，他就感觉窗户被什么卡住了。
他低下头：窗沟外，不知何时被放了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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