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江边的杀戮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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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黄小鹤带着弗儿便告辞离开，霭蘅甚为心细，给你他一匹马，连带着马驮着的一些布匹。本来还要送些银两，黄小鹤死活不受，霭蘅也就不再勉强。
马衷居然红着眼睛前来送他，黄小鹤想将天道令还给他，却不料马衷大怒道：“你这是不把我当兄弟？”说着转身进去了，倒让黄小鹤有些讪讪的。
一出土司府，黄小鹤便将弗儿扶上马，自己牵着往前走去。一路上道路积雪，不太好走，两人少年心性，谈笑风生，慢慢行来，倒也不觉寂寞。
这一日看看天色将晚，二人找了一片树林歇息。黄小鹤升起火，弗儿拿出干肉在火上烤了起来。赶了一天路，两人吃罢烤肉，就各自靠在树上休息。
睡到半夜，黄小鹤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蹄声甚急，隐约还有刀剑和甲胄碰撞的声音。黄小鹤一骨碌爬起来，一手轻轻按住弗儿嘴巴，弗儿当即惊醒。
黄小鹤示意她不要发出声响，用雪将残火熄灭。然后拉着弗儿的手，悄悄伏在树丛后面。
借着雪地反射的月光，黄小鹤却见十余骑骑兵已经放慢速度，当先一人身穿重铠，头戴金冠，身披红袍，看面相年纪不大，只有二十来岁，生的十分俊朗。他坐在一匹鹿角牛蹄，周身长满鳞片的怪兽身上。那怪兽突然一声吼叫，距离黄小鹤两人二三十步时停了下来。
紧跟着青年的一名军官催马上来，只见他身材干瘦，面色发黄，一脸病色，几根鼠须挂在嘴边。他在马上抱拳道：“世子，是否在此歇息？”
那世子呵了一口白气，淡淡说道：“不歇了，还是赶路要紧，我们必须赶在楚人前面到达月朗，传我大夏圣皇的旨意合兵伐楚。完成任务，我们也好早些回去。”说完似乎若有所思，脸上郁郁。
“是。可恨太子昏庸，他推荐的赵营窝囊。一年多了居然还没有让月朗答应出兵，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圣皇这次让世子辛苦一趟，想必对世子抱有厚望焉。”
世子正色说道：“太子国之储君，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侯将军还请慎言。”
侯江集连忙抱拳说道：“世子所言甚是。世子此去月朗，宣扬王道，这些蛮夷化外之民，必定世代感激世子的教化之恩。”
心里却不由腹诽：谁不知道你父二皇子和太子势同水火，此时故作姿态，骗得谁来？
不料世子笑吟吟的说道：“侯将军，其实我是担心月朗国君不尊王化，楚人使者紧跟在我们后面，我是担心这一趟事有不遂，所以说话太急，请不要在意。父王举荐将军与我同行，是倚重将军之意，盼望我等为我大夏立下大功，父王与我必定有所厚报。”
侯江集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末将蒙简王拔擢，自当拼死效力，不敢有辞。”
世子点了点头，十分满意侯江集的表现。他一抖缰绳，便当先冲了出去。后面十余骑兵也紧紧跟随，一会这一队人很快就跑的没了踪影。
黄小鹤这才小心的从躲避之处出来，查看他们刚才驻马交谈的地方，只见雪地上都是杂乱的蹄印，并无特别之处，只是蹄印旁有几滴鲜红的血印，在白色的雪地上分外的刺目。
黄小鹤紧紧盯着血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一阵寒风吹过，黄小鹤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他缩了缩脖子，心道不知这些人什么来路，看装扮十分神气，比土司府的卫兵强上太多了，尤其是那世子胯下的怪兽，让黄小鹤羡慕不已，要是自己有一匹就好了。还有他们说的大夏圣皇，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他重新升起火堆，安排弗儿继续睡觉，但他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到他娘，想到点着灯的灶间，还有他娘做的腊肉红薯，娘看到他带回来的布匹和银两该是多么欢喜啊，她又该抹眼泪了吧，就像她自己说的，高兴地眼泪。
他又想到拿着这二百两银子到土司府买块地，开一间猎物铺子，自己会打猎，货源不用愁，去打猎的时候娘就帮忙看铺子好了。再把阿公也接过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哪怕只有十年呢。。。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上路。入夜之时也不休息，因为离滟滪山不远了。
一直走到后半夜，黄小鹤听到了大河哗哗的流水声，这就快到了，就快到河上村了，就快到家了。
他加快脚步，一口气冲上了最后一个山坡，然而当他站在山坡顶上这一刻，他瞬间就呆住了，如同一同冰凉的雪水从头淋下。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闭上眼，用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嘴里喃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和刚才没有丝毫变化，滟滪山不见了，只剩下一大块礁石依然屹立在大河中央。滟滪山和山上原有的村落，永远的消失在这大河之中。
而靠黄小鹤这边的河岸沙滩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由远及近足有二十多具。这些尸体鲜血淋漓，且大多残缺不全，身首异处。从老人到孩子，从男人到女人，这些人都是河上村的村民，如同亲人一样曾经陪伴他长大的村民，他们为何会无辜遭此毒手？
黄小鹤仔细辨认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是阿婆，这是村老，这是二丫。。。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在他的人生中某一刻都占有重要地位的人，此时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河滩上躺着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没有青壮年。当他走到河边时，他看到河边卵石堆里插着一根一丈高的棍子，棍子顶上戳着一颗人头。黄小鹤伸出颤抖的手，将那颗人头取了下来，他轻轻地拨开那颗头上飘洒的白发，便看到了阿公那张愤怒的脸。
干涸的血迹布满他的面孔，阿公双目圆睁，怒目而视，嘴唇张开。仿佛他正对着黄小鹤无声的呐喊，无声的控诉。脖颈的切口光滑，阿公的头颅被一刀斩下，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黄小鹤如遭雷击，阿公的脸正在不断放大着，直到充斥了整个天空。他眼前满是红色，鲜血瞬间淹没了他，然后泪水将血色压下，然后血色再次蔓延。如此反复，无休无止。他的眼睛如同失明般，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种痛苦是如此的醒目，连自己的喉咙都被这痛苦给堵住，让他无法呼吸。
黄小鹤悲哀的嚎叫着，他痛彻心扉，而他深刻的意识到：这种痛苦绝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它将永远被埋藏在心底，等候将来某一刻突如其来的出现，再次刺痛他的全身，提醒他此刻的疼痛是如此的真实。
他猛地对着大河跪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喊道：“阿公，娘啊！”他一口鲜血喷出，就此晕倒在地。
隔了好久，他才在弗儿身边醒了过来，弗儿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伏在弗儿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弗儿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让他在那么一瞬间甚至产生错觉，似乎他还如小时候一样，还躺在娘的怀里，正接受着娘的安慰。
但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他一边哭着，一边抬眼开始四处搜寻，既希望能找到娘，又希望找不到，因为找不到就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也许娘并没有死呢。
但除了他开始看到的二十多具尸体外，什么也没找到，娘跟随着滟滪山一起消失了么。
一个人可能遭受的强烈痛苦，莫过于孩子失去母亲。只要有母亲在，黄小鹤永远还是个孩子，但母亲的离开，让他失去了作为孩子的资格。从此，他不能再有依赖，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作为孩子的他，只能最后哭这一次了。
这种痛苦让他疯狂，在黄小鹤心头刻下了一个永远流血的伤口，他不明白他娘从没有跨出过巫山，也总是与人为善，与世无争。她为自己，为了那个便宜爹受了这么多的苦，终日劳作从无休息，为什么苍天还要为难她，还要夺去她的生命，让她见不到自己最后一面？
黄小鹤一直没有太大的理想，想要变强一直都是少年人的意气之争。他觉得只要和亲人们好好活着就最好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自己娘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现在，他的美好愿望破灭了，他要一直守护的人消失了，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他茫然的看着弗儿，但弗儿明显给不了他答案，弗儿红肿着双眼，脸色苍白，象一只幼兽一般无助。但偏偏就是这个如同幼兽般的妹妹，给了他最大的安慰，无论事情如何变幻，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一定是他在路上遇见的那一队骑士做的，一定是他们！黄小鹤双眼赤红，露出熊熊的烈火。想到这里，一瞬间愤怒就将他吞没。
他狂吼一声，单手死死攥紧柴刀，他要报仇，一定要报仇，他发誓：毁了滟滪山的人，他要杀光他们在这世界上每一个亲人，甚至每一个有关联的人。哪怕他们的血水，变为眼前的滔滔河水，也绝对洗涤不了他心中的仇恨。
就在这时，在他身后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欢笑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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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衷居然红着眼睛前来送他，黄小鹤想将天道令还给他，却不料马衷大怒道：“你这是不把我当兄弟？”说着转身进去了，倒让黄小鹤有些讪讪的。
一出土司府，黄小鹤便将弗儿扶上马，自己牵着往前走去。一路上道路积雪，不太好走，两人少年心性，谈笑风生，慢慢行来，倒也不觉寂寞。
这一日看看天色将晚，二人找了一片树林歇息。黄小鹤升起火，弗儿拿出干肉在火上烤了起来。赶了一天路，两人吃罢烤肉，就各自靠在树上休息。
睡到半夜，黄小鹤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蹄声甚急，隐约还有刀剑和甲胄碰撞的声音。黄小鹤一骨碌爬起来，一手轻轻按住弗儿嘴巴，弗儿当即惊醒。
黄小鹤示意她不要发出声响，用雪将残火熄灭。然后拉着弗儿的手，悄悄伏在树丛后面。
借着雪地反射的月光，黄小鹤却见十余骑骑兵已经放慢速度，当先一人身穿重铠，头戴金冠，身披红袍，看面相年纪不大，只有二十来岁，生的十分俊朗。他坐在一匹鹿角牛蹄，周身长满鳞片的怪兽身上。那怪兽突然一声吼叫，距离黄小鹤两人二三十步时停了下来。
紧跟着青年的一名军官催马上来，只见他身材干瘦，面色发黄，一脸病色，几根鼠须挂在嘴边。他在马上抱拳道：“世子，是否在此歇息？”
那世子呵了一口白气，淡淡说道：“不歇了，还是赶路要紧，我们必须赶在楚人前面到达月朗，传我大夏圣皇的旨意合兵伐楚。完成任务，我们也好早些回去。”说完似乎若有所思，脸上郁郁。
“是。可恨太子昏庸，他推荐的赵营窝囊。一年多了居然还没有让月朗答应出兵，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圣皇这次让世子辛苦一趟，想必对世子抱有厚望焉。”
世子正色说道：“太子国之储君，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侯将军还请慎言。”
侯江集连忙抱拳说道：“世子所言甚是。世子此去月朗，宣扬王道，这些蛮夷化外之民，必定世代感激世子的教化之恩。”
心里却不由腹诽：谁不知道你父二皇子和太子势同水火，此时故作姿态，骗得谁来？
不料世子笑吟吟的说道：“侯将军，其实我是担心月朗国君不尊王化，楚人使者紧跟在我们后面，我是担心这一趟事有不遂，所以说话太急，请不要在意。父王举荐将军与我同行，是倚重将军之意，盼望我等为我大夏立下大功，父王与我必定有所厚报。”
侯江集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末将蒙简王拔擢，自当拼死效力，不敢有辞。”
世子点了点头，十分满意侯江集的表现。他一抖缰绳，便当先冲了出去。后面十余骑兵也紧紧跟随，一会这一队人很快就跑的没了踪影。
黄小鹤这才小心的从躲避之处出来，查看他们刚才驻马交谈的地方，只见雪地上都是杂乱的蹄印，并无特别之处，只是蹄印旁有几滴鲜红的血印，在白色的雪地上分外的刺目。
黄小鹤紧紧盯着血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一阵寒风吹过，黄小鹤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他缩了缩脖子，心道不知这些人什么来路，看装扮十分神气，比土司府的卫兵强上太多了，尤其是那世子胯下的怪兽，让黄小鹤羡慕不已，要是自己有一匹就好了。还有他们说的大夏圣皇，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他重新升起火堆，安排弗儿继续睡觉，但他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到他娘，想到点着灯的灶间，还有他娘做的腊肉红薯，娘看到他带回来的布匹和银两该是多么欢喜啊，她又该抹眼泪了吧，就像她自己说的，高兴地眼泪。
他又想到拿着这二百两银子到土司府买块地，开一间猎物铺子，自己会打猎，货源不用愁，去打猎的时候娘就帮忙看铺子好了。再把阿公也接过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哪怕只有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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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靠黄小鹤这边的河岸沙滩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由远及近足有二十多具。这些尸体鲜血淋漓，且大多残缺不全，身首异处。从老人到孩子，从男人到女人，这些人都是河上村的村民，如同亲人一样曾经陪伴他长大的村民，他们为何会无辜遭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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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痛苦让他疯狂，在黄小鹤心头刻下了一个永远流血的伤口，他不明白他娘从没有跨出过巫山，也总是与人为善，与世无争。她为自己，为了那个便宜爹受了这么多的苦，终日劳作从无休息，为什么苍天还要为难她，还要夺去她的生命，让她见不到自己最后一面？
黄小鹤一直没有太大的理想，想要变强一直都是少年人的意气之争。他觉得只要和亲人们好好活着就最好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自己娘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现在，他的美好愿望破灭了，他要一直守护的人消失了，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他茫然的看着弗儿，但弗儿明显给不了他答案，弗儿红肿着双眼，脸色苍白，象一只幼兽一般无助。但偏偏就是这个如同幼兽般的妹妹，给了他最大的安慰，无论事情如何变幻，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一定是他在路上遇见的那一队骑士做的，一定是他们！黄小鹤双眼赤红，露出熊熊的烈火。想到这里，一瞬间愤怒就将他吞没。
他狂吼一声，单手死死攥紧柴刀，他要报仇，一定要报仇，他发誓：毁了滟滪山的人，他要杀光他们在这世界上每一个亲人，甚至每一个有关联的人。哪怕他们的血水，变为眼前的滔滔河水，也绝对洗涤不了他心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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