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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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大地,青云山,通天峰。

    道玄死后,经萧逸才与六脉首座商议之后,青云门正式讣告天下:青云门第二十四代掌教道玄真人,为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不惜孤身犯险,独战妖魔,虽最终击退妖邪,扶大厦之将倾,但自身也遭到兽妖重创,后虽经多方连日精心调治,无奈伤势过重,终究无力回天,遂于日前驾鹤仙游而去。

    此消息一出,可说是宇内哗然,天下黎民无不悲痛泪流,更有甚者竟是在家为其披麻带孝,立碑建庙,焚香祭拜。但也有一些人对此表示怀疑,兽劫都过了这许多时日,道玄真人是否是真的死于兽妖之手,还有待证实。然而,对于曾在青云山亲眼见识过兽神是如何之可怖的人来说,所有的怀疑都是那样的无知与可笑。甚至更是有人推测,自于兽神一战之后,道玄真人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地步,只是一直担心兽神会去而复返,这才苦苦支撑,直到他得到兽神已死的消息之后,这才安然羽化······

    在之后的数日之内,中原正道的各个大小门派,以及各处的游方修士都陆续派门下弟子来青云门吊唁,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掌门宗主之流,然而,在众多门派之中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要属可与青云门比肩称雄,鼎足而立的天音寺c焚香谷两大门阀了,而在这两脉所派来的众多杰出弟子之中,最显眼的自然还是法相c法善c李洵c燕虹四人了。

    讣告发出后的第三日,临近晌午之时,通天峰上的人依然在不停的忙碌着,虹桥之上人流穿梭,云海之下更是人来人往,其中多是一些前来祭奠之人,而负责迎送这些人的辛苦差事,便只能着落在了各脉长老及座下杰出弟子的身上了,因为,萧逸才及各脉首座这会儿正在玉清殿守灵呢。

    便在此时,远处的天际间,有数十道五颜六色的亮光,而且其中有将近半数,似是由佛门法器所发出的庄严金光,而此刻,他们正向通天峰飞驰而来。

    片刻之后,那数十道豪光到了通天峰上空,此时。人们才慢慢看清,原来飞在一起的那数十道亮光已经渐渐分为两阵,佛门金光为一队,其余大半又为一队,两队阵容俱是严整之极,又非一般的小门小派可比。

    如此看来,金光一队必然是天音寺所派之人,而有资格跟天音寺同行的,除了同为三大门阀的焚香谷之外,不作第二人选。

    此刻,正在云海值守的曾c宋大仁c文敏等弟子早已看出来人绝非等闲,那敢怠慢,早早地便向前迎了上去。

    少时,随着破空声阵阵传来,护体灵光纷纷散去,果然不出所料,佛光落处是以法相为首的天音寺的一众高僧,而五彩光团处自是便是以李洵为首的众多焚香谷杰出弟子,都已整齐的落在云海之上。

    对于两大派的同时到来,青云门人虽然都颇感意外,但此时毕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与之最为熟络的曾连忙带人迎上前去,首先分别对两派弟子一拱手,招呼道:“法相师兄,李师兄,诸位一路辛苦了,在下先这里先代青云门谢过诸位了。”

    法相面露慈悲之色,单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曾师兄这是说那里话,道玄真人为是为天下苍生而牺牲的,我等后生晚辈前来祭拜乃是理所当然,怎可提‘辛苦’二字。”

    李洵也随即附和道:“法相师兄说的极是,道玄师伯为天下黎民百姓而甘愿舍生取义,正是吾辈之楷模,曾师兄何谈‘谢’字。”

    寒暄过后,曾便不再像往日那般多言,只道:“掌教师伯的灵堂设在玉清殿,我这就带诸位前去祭拜吧。”

    法相单掌合十,道:“有劳曾师兄前面引路。”说罢,同李洵一起跟在曾身后,径直向虹桥走去,法善c燕虹等两派其余弟子也纷纷跟了上去。

    曾带着法相c李洵等人一路穿过虹桥,绕过碧水寒潭,最后,登上殿前三十三级台阶,众人终于来到玉清殿前。

    法相c李洵等人虽都不是第一次来这玉清殿,然而,此番前来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一路走来,所遇凡青云弟子无不身穿孝衣,面色悲痛,而自己眼前的这座恢宏巨殿,也早变成了挂满白绫的灵堂了。

    如此不禁让人感慨,就在前不久,那位绝世人物还在此领袖群伦,号令天下,当时的他是多么的高大伟岸,多么的意气风发。而当他握诛仙于苍穹之上,独挡那不可一世的兽神之时,便宛如神佛降世一般,让人不由的心升敬畏之意。

    可是,他毕竟不是神佛,他还是死了,可他是为其身后的无数生灵而死,死得其所,死得壮哉!

    最后,法相c李洵等人各自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走进殿内。

    祭拜完毕之后,曾又将法相c李洵等重新带回云海之上,而后再将之交给通天峰弟子,再由他们将两派带到通天峰的客房中休息。

    当众人都已经走开一段距离之后,李洵装作很随意的问道:“曾师兄,怎么没看见陆量妹?”

    曾心中顿升一丝不悦,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道:“今日我也没有看到陆师妹,可能是被水月师叔派到别的地方了吧,李师兄可有什么事吗?。”

    李洵略感失望的道:“哦,没有没有,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既然如此,我也不在此劳烦曾师兄了。”说罢,对曾略微一拱手便转身离去。

    入夜,小竹峰,后山望月台。

    伴着皎洁的月光与阵阵虫鸣,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断崖之上。晚风习习,将她的青丝与白衣飞舞于空中,而她却只是遥望远方,冰冷的目光中流露着一丝哀怨,宛如广寒仙子一般,凄美中带着一丝冷艳。

    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而她却并没有因此回过头来,只是道:“你来了,师姐。”

    来人走到其身之后,将一件白色披风便披在她的肩上,带着一丝幽怨道:“你在这,我能不来嘛。你看你,身子才刚刚好一点,就又跑到这来了,万一再染了风寒怎么办。”

    来人正是陆雪琪同门姐妹中情感最为要好的大师姐——文敏,在白天通天峰忙了一天的文敏,在回到小竹峰之后不见陆雪琪,心中多少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她这不让人省心的师妹才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小命,想到此处,文敏也顾不得休息便急忙来此寻找,生怕她会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陆雪琪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而后转过头身看向旁边的师姐,可是连日操劳之故吧,月光下,文敏那原本清丽的面容,此时已显得有些憔悴。看到师姐在百忙之中还想着自己,陆雪琪的心里便不由地升起一丝暖意,虽然她心里对眼前之人十分感激,但话到嘴边也只是简单的道:“多谢师姐了。”

    文敏微微笑道:“你我情同姐妹,这些许小事,就不必与我这么客套了吧。”

    陆雪琪将目光重新转向夜空,幽幽的问道:“师父,她老人家可还好吗?”

    文敏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因为万师伯的缘故,这几天师父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变得寡言少语,有时候还独自发呆,真让人担心呢。”

    提到万剑一,陆雪琪便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背上的天琊,同时,也由衷地对这位传奇一般的人物充满了敬佩,乃至崇拜之情。

    是啊,万剑一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但更多的人却认为他本身就是传奇二字真实写照,且不说他为人是如何的至情至性,行事是如何的雷厉果敢,修为是如何的领秀群伦,单只说他:

    万里击穷寇,只身捣魔窟。

    异人续断腕,英灵赠神剑。

    祠堂刃恩师,殿前溅雄血。

    孤苦守禁地,临行了恩怨。

    便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难怪,道玄自觉亏欠于他,苍松更是为他愤而叛出师门,水月为其出家终身不嫁,田不易夫妇为其密设灵位。原来,青云门上一代的风云人物除了钦佩其修为人品之外,不是受过他的大恩,就是对其心怀愧疚。

    有时候陆雪琪也在想,自己若是有那位师伯一半的胸襟气魄,也许,便不会被夹在这两难之中,而如此痛苦了。

    良久之后,陆雪琪终于从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而后颇为无奈的感慨道:“得知心上人是因为自己而失去一切,变得如残废一般,苦度百年,终生不得见天日的消息,换了是谁都无法接受吧。”

    文敏似乎不愿再提这些烦心事,以免让彼此徒增伤感,便岔开话题道:“不知为何,今日天音寺与焚香谷两大派竟会一起前来吊唁掌教师伯,师妹,你说这会不会只是一种巧合,还是说他们另有企图?”

    陆雪琪沉思片刻之后,分析道:“如今诛仙被夺,掌教被害,虽说我们一直对此守口如瓶,但此事还是难保不会走漏一点儿风声,师姐,你还记得我们焚香谷一行之时,云易岚说得话吗?”

    听完师妹此话,再想想云易岚当时的言语,文敏不由地脸色大变,惊骇道:“师妹,你是说焚香谷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此事事关重大,陆雪琪自然不也轻下定论,只是道:“我也不太确定,虽说云易岚一向老谋深算,且城府极深,但我观天音寺的三位圣僧都不似奸诈之辈,应该不会与之同流合污,或许,正如师姐所说,只是巧合罢了。”

    文敏也安慰自己道:“师妹所言极是,天音寺一向与我们青云门交好,即便是焚香谷有所图谋,天音寺不可能落井下石吧。”

    陆雪琪慢慢地抬起头,仰望着满天星月,道:“焚香谷安守本分便罢,若是他们胆敢图谋不轨,那就让他们看看,我青云门之所以能在中原大地屹立两千余年而不倒,靠得可不光是诛仙古剑。”

    在位于通天峰的东南方,矗立着一座形态酷似巨龙出海的奇异高峰,峰陡壁峭,险峻异常。然而更绝的是,在那山峰之上还长有一种针长叶硬,颈粗枝长的松树,此松生命力极强,能裂石而生,破岩而长,遍布峰林沟壑,且苍劲挺拔,形态各异,恰似青龙身上的鳞片,因此,当地人便唤其为“龙鳞松”c“金鳞松”。而就在这座山峰的绝顶之上,更屹立着一棵硕大无比,足有几十丈之巨的万年古松,干精枝长,张牙舞爪,正如一条欲腾空而起地苍龙一般,因此称作“苍龙啸天”,乃青云六景之一。

    因而,这座山峰便得了一个极有气势的名字,唤作“龙首峰”,而这座山峰的历代主人也从来没有辱没过它响亮的名字,自青叶祖师之后青云门,龙首峰一直以来都是英才辈出,人丁兴旺,其内里的实力也只是仅次于掌门所在的通天峰。

    远的不说,单说这一代,龙首峰便出两位极出色的人物,那便是齐昊c林惊羽二人,其中,林惊羽的天资更是异乎寻常的高,虽然入门不过十余载,但他不仅已在此期间里突破了玉清境界,还练成了四剑式之一的斩鬼神,被其师苍松誉为自青叶祖师以来最出色弟子。就算是即将继任掌门之位的萧逸才也恐有不及,青云门内,怕是也只有陆雪琪一人能与之比肩了。

    龙首峰,翠松阁。

    在其后庭的一间弟子房内,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且打扫的干干净净,惟独和龙首峰的普通弟子房间不一样的是,这间房里就只有一张床。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全脉人员加起来还不到十人的大竹峰,这在人多屋少的龙首峰是很不正常的,他们一般都是几个甚至十几人住一间屋子里,除了首座及个别长老之外,普通弟子要想享受这种奢侈的待遇,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凡事都会有例外。

    这是苍松在做首座时特意为林惊羽腾出的一间单人房,为得就让他不受打扰,专心修行,虽说在齐昊继任首座之后十年间,林惊羽便一直留在通天峰,跟万剑一学习道法,但齐昊还为自己这个小师弟保留着这间房,且时常派人打扫。

    清晨,伴屋外鸟儿的轻唱,一连在此昏睡了五个日夜的林惊羽终于慢慢的眼睛,乍一眼看到的,便头顶上那片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屋顶,心中不仅微感疑惑:“我这是在那里?”

    然而,等林惊羽刚要起身看个明白之时,一阵撕裂般的巨痛便立即从前胸传来,直痛得他闷哼一声,而后又重新躺下,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受伤了。

    这时,正在房间内打扫的少年,听到背后有动静便连忙转过身来,两三步走到床前,对林惊羽道:“你醒了,林师叔?”

    此时,林惊羽也正在打量着眼前之人,只觉此人目明面白,长相清秀,虽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已经颇灵气。但是转念一起,他为什么会称自己为师叔呢,难道自己真的有那老了吗?

    带着满腹的疑惑,林惊羽开口便一连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师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见林惊羽开口说话之后,那少年不可思议地惊呼道:“啊,林师叔你终于醒了呀。”而后便欣喜若狂道:“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去叫师娘过来。”说着,便急忙向门外跑去,似是完全没有听到林惊羽的问话一般。

    片刻之后,林惊羽已听不到那少年的跑步声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一人了,看着刚才那少年毛手毛脚的样子,他这位曾经的小师弟也禁想起来自己刚入青云门的样子,那时的自己也是差不多这么大吧,可是时光已然不知不觉地已经飞逝而去,而自己也已经“老”被人叫师叔了。

    就这样,林惊羽一边感慨着,一边继续打量着这间屋子,刻片之后,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自言自语的道:“这是,我的房间?”

    之后,林惊羽便忍着巨痛慢慢的坐起身,将屋里的摆设仔细地观察了一遍,这才确认道:“没错,这就是我的房间。”而后又道:“可那人为什么叫我师叔呢?难道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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