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2.第〇五章：朝露待日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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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顾桐少有的懵逼，李柏不由大乐：相识以来，顾桐总是表现得远远超过年龄，对许多事情都有远见甚至提前拿出计划，比如准备很多成药，大家路上小的头疼脑热都不再是事儿。
到底不敢让顾桐囧太久。李柏赶紧转告趴墙头偷听来的父女对话，重点是转述那句原话：“结交锦衣卫都督，在今上面前知天雷c懂天道，甚至帮龙虎山练道兵这桩桩件件，只消有其一流传到士林，顾桐还能安生做读书人么？”
顾桐瞬间t到了关键点：皇帝c锦衣卫c道士，这都是文官集团排斥的对象啊！如果再加上武官和太监，基本就是文官最讨厌的集团大全哒。文官集团是流动的，最正确的加入方式是科举，这个集团其实就是皇明真正的统治阶级，有着自己独立的意志，那就是夺权：嘴里唱忠君爱民，暗搓搓每一刻都在用程序争皇权c用后勤和舆论夺兵权，怎么能容忍叛逆？
既然了解问题在哪里，顾桐瞬间有了决定：努力不留把柄，不能被排挤出读书人的圈子，但实利万万不可丢！
心中有了主意，脸上惶恐一扫而光，换成庄重的表情：“李煮石，其实我一向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切。但有一句话要说在头里，不管怎样好心，断不可做任何有损我师父的事，哪怕对我有百利而对师父只一害，那也不行。”
这是含蓄在批评：就算你是为我好，但偷听师父谈话就是不对。
李柏本就是修炼千年的老葛精，怎会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如不是对顾桐太过要紧的讯息，他也不会傻到暴露自己行迹来转告。既然顾桐正色相告，也就笑嘻嘻答应下来。
见李柏态度相当配合，顾桐暗暗松一口气，请他进房间桌边坐下，拨一下烛花，才庄重道：“路上坐船无事，我认真理了一下思绪。所谓天地大道，没有什么比《道德经》说的更清晰c简洁还漂亮，如果纯理论层面，‘恍兮惚兮’c‘众妙之门’这样的，真不必找我问，多看几遍《道德经》，感悟保证更深更多。”
李柏喜上眉梢，知道这是接近“传道”的高规格奖励，赶紧拱手，肃容点头，表示受教。
顾桐已经斟酌了大致的思维脉络，自问没本事做科学体系的总结归纳，那就老老实实做知识点的搬运工呗。
所以他说得非常从容：“所谓天地大道，可以简单命名为物理。比如天雷是自然现象，懂物理就能明白天雷的原理，自然就知道简单的预测和规避。甚至物理掌握好了，还可以利用类似天雷的能量，就是电能。”
果然，顾桐是懂得真正天雷之道的！
李柏激动得浑身有些哆嗦。
顾桐认真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提纲，淡定背诵：“大至宇宙苍穹c小至看不见的基本粒子，穷究物理，就是要弄明白世上一切物质最基本的运动形式和规律。总之，物理不能空口说白话，要研究物质c能量c空间c时间。最基础的物理是力学，以后可以慢慢琢磨电磁学与热力学，再高深的像相对论c量子力学之类，我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
李柏又是激动又是晕眩：这一段道法之中，出现了诸多似懂非懂的神奇词汇，像什么“形式c规律c无知c能量c电磁c相对论”但崭新的道法从来都需要全新的名词来承载，相对佛家生造出“涅槃”之类的词，这种级别的难道，李柏只是记下难点，将来慢慢体悟或请教就是。
顾桐没注意李柏眼睛里的蚊香圈圈，沉浸在自己默记的提纲里，觉得对于道士来说，物理是很容易接受的概念，将来尽可能照着中学课本回忆就好。
从炼丹和配药来看，李柏很有成为化工大拿的潜力。在抛出李柏肯定最感兴趣的“物理”之后，顾桐又把化学略微修饰，形容为“掌控万物变化c甚至创造新事物的玄妙之学”，总之就是更靠谱c更牛逼，能改变世界的“炼丹学”，听得李柏三角眼直放光。
当然，作为我高考指挥棒下成功混进大学校门的份子，顾桐不会忘记数理化的根基是数学。
介绍清楚物理化学修炼到家，都是能够移山填海c改变世界的科学之后，盯着李柏狂热甚至饥渴求知的表情，以及像巫师膜拜大司命一样虔诚的眼神，顾桐侃侃叙述：“如果我们只是猎奇，知道一些物理化学皮毛就满意了，那么有空你听我讲讲故事就好了。但如果想钻研其中道理，甚至真正用这些来改变世界，那么最重要的基础是数学。”
停顿片刻之后，再次强调曰：“科学改变世界，但数学改变科学。”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清晨。
阿栀是负责收拾姑娘衣裳梳妆的贴身婢女，她每天都在天刚刚亮的时候，特特到小花园转一圈，趁露水未干c花朵最新鲜，看看有甚么足够鲜亮娇嫩的花，可以用来为姑娘压发。
原先老爷在凤阳c应天府时，巧手花儿匠多，花园里四季鲜花常开，总能找到娇美又不失矜持的花朵，烘托姑娘的美貌。可是到了这天远地远的梧州，莫说上个月热得连树叶都蔫，天地如同一个蒸笼，也就别提什么鲜花了。八月后总算入秋，勉强算是不那么难受，可花园里每天不是佛桑花就是宝巾花，怒放枝头倒也喜庆，可粗枝大叶的，着实不适合淑女戴鬓角。
不抱希望地踏出房门，阿栀忧郁地走向花圃——就算总一无所获，她总不能不尽责去找。
小院甬道不长，阿栀无意抬头，整个人惊住了：院门外的高大苹婆树下，负手站着挺拔的书生，身形还是少年没长开的清瘦，但一身秀才的襕衫，就为少年郎背书了“神童”光环，凭空显得整个背影都优雅起来。
被阿栀的惊咦声惊动，书生转过身来，一张脸尤其清俊，唇色鲜红，就像时刻在微笑，一双黑真真的眼更亮得惊人。
本该厉声呵斥“不准在这里伸头探脑”，但阿栀已经认出，这位是老爷的弟子顾桐。每个人都晓得，这位的身份如同自家公子，是可以在内院自由行动的，而且下人们当中还有传言，如果考上进士，这位还很有可能
但，大清早来姑娘门口候着，这是几个意思？
一时间，戏曲c话本里的诸多片刻浮光掠影涌入脑袋，阿栀又羞又急，想要呵斥，提的气却憋在喉咙口，脸涨得通红不说，还差点晕过去。
顾桐自然不会注意十几岁丫头的内心戏，只匆匆命道：“赶紧去问，师姐能不能见我。”
欧阳珏醒得很早，即使昨晚赏月，睡得比平时迟。
岭南气候与老家江西c南北二京都不同，热得惊心动魄。再加上刚刚到任就是酷暑的六月，经历整个不愉快的溽暑，欧阳珏格外珍惜清晨短暂的凉爽，总要赶紧挽个最简单的双丫髻，赶紧到院子里转一圈。
听说顾桐居然大清早求见，可见是天不亮就来等着了，把欧阳珏彻底吓一跳，忙命阿栀拿略齐整的家常起居衣裳来换，另一个大丫鬟阿樱则领顾桐去书房。
见到欧阳珏俏丽的身影，顾桐不得不忘记这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不得不把她当成大人，严肃脸起身行礼，开门见山道：“师姐容秉，我特地趁早过来，就是不想师父知道我找你来问。”
欧阳珏不好意思地笑笑，落落大方道：“如今师兄已入泮，且案首必定是廪生。按理说，功名早达为先，就还是叫我师妹好了。”
总算去掉一个小别扭，顾桐暗暗松一口气，但表情依然严肃，厉声道：“我虽然昨天才到，但观察欧阳真堂兄的神情，提督宅邸外看守门户兵丁的神气，以及师父说话的苗头，仔细琢磨，师父恐怕面对的困境，已经危如悬丝累卵！师妹，你断不能隐瞒甚么，要跟我说清楚！”
虽然被这么恶狠狠抢白，欧阳珏心里却很开心：阿父偶尔露出的意思，都说师兄孝顺，果然他这么辛苦赶路三千里，没有官船驿站迎送，肯定比阿父来上任更累，却不急着休息c不忙着问八股文，天不亮就跑了来，开口就问阿父的事。
心里舒爽，欧阳珏虽然努力板着脸，反诘的语气还是带出一丝甜蜜来：“若说阿父处境是高崖危松，你如今只是涧中幼苗，好好做窗课写八股就好了，却又能帮到甚么？”
顾桐皱眉，劝说道：“我当然知道功课要紧，肯定会认真做学问。但师父过得是否安泰，是我等众人能不能安心的根源。如师父遇到风浪，我的前程便一切休提！纵然我如今只是幼苗，总也能为师父尽力做点什么。荀子曾经曰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c不积小流无以致江海，我做一点事，对师父总会有点帮助。总之你先跟我说清楚情况，才好应对。”
欧阳珏咬唇沉吟片刻，道：“若你要做甚么，不许你私下偷偷胡来。要么跟阿父商量，最起码也要告诉我一声。”
顾桐才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严肃起身，朗声道：“顾桐为师尊筹谋，不论本事大小，本心只为尽孝。为师父做任何事情，都会禀报师父，或同师妹商议。若违此誓，天诛地灭c人神共愤！”
没想到顾桐上来就发这么狠的誓，吓得欧阳珏脸都白了。
誓言一旦出口，天地共鉴，早说什么已然多余。
欧阳珏镇定一下，也坦然道：“阿父面临的确然凶险。广东c广西布政使都表露敌意，至今不来梧州拜见，也就罢了。到底巡抚只要地方无事，便不为过。可是两广镇守总兵c平江伯陈圭也托辞不来，阿父颇忧虑。”
顾桐秒懂：“师父是提督总兵官，这总兵不来被管，师父去提督谁？”
欧阳珏妙目瞋视，怒道：“说风凉话却有何用？”
顾桐低头快速计较了一番，一击掌，道：“虽然我对官场没有任何办法，但曲线帮师父一二，倒也不是完全没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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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不敢让顾桐囧太久。李柏赶紧转告趴墙头偷听来的父女对话，重点是转述那句原话：“结交锦衣卫都督，在今上面前知天雷c懂天道，甚至帮龙虎山练道兵这桩桩件件，只消有其一流传到士林，顾桐还能安生做读书人么？”
顾桐瞬间t到了关键点：皇帝c锦衣卫c道士，这都是文官集团排斥的对象啊！如果再加上武官和太监，基本就是文官最讨厌的集团大全哒。文官集团是流动的，最正确的加入方式是科举，这个集团其实就是皇明真正的统治阶级，有着自己独立的意志，那就是夺权：嘴里唱忠君爱民，暗搓搓每一刻都在用程序争皇权c用后勤和舆论夺兵权，怎么能容忍叛逆？
既然了解问题在哪里，顾桐瞬间有了决定：努力不留把柄，不能被排挤出读书人的圈子，但实利万万不可丢！
心中有了主意，脸上惶恐一扫而光，换成庄重的表情：“李煮石，其实我一向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切。但有一句话要说在头里，不管怎样好心，断不可做任何有损我师父的事，哪怕对我有百利而对师父只一害，那也不行。”
这是含蓄在批评：就算你是为我好，但偷听师父谈话就是不对。
李柏本就是修炼千年的老葛精，怎会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如不是对顾桐太过要紧的讯息，他也不会傻到暴露自己行迹来转告。既然顾桐正色相告，也就笑嘻嘻答应下来。
见李柏态度相当配合，顾桐暗暗松一口气，请他进房间桌边坐下，拨一下烛花，才庄重道：“路上坐船无事，我认真理了一下思绪。所谓天地大道，没有什么比《道德经》说的更清晰c简洁还漂亮，如果纯理论层面，‘恍兮惚兮’c‘众妙之门’这样的，真不必找我问，多看几遍《道德经》，感悟保证更深更多。”
李柏喜上眉梢，知道这是接近“传道”的高规格奖励，赶紧拱手，肃容点头，表示受教。
顾桐已经斟酌了大致的思维脉络，自问没本事做科学体系的总结归纳，那就老老实实做知识点的搬运工呗。
所以他说得非常从容：“所谓天地大道，可以简单命名为物理。比如天雷是自然现象，懂物理就能明白天雷的原理，自然就知道简单的预测和规避。甚至物理掌握好了，还可以利用类似天雷的能量，就是电能。”
果然，顾桐是懂得真正天雷之道的！
李柏激动得浑身有些哆嗦。
顾桐认真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提纲，淡定背诵：“大至宇宙苍穹c小至看不见的基本粒子，穷究物理，就是要弄明白世上一切物质最基本的运动形式和规律。总之，物理不能空口说白话，要研究物质c能量c空间c时间。最基础的物理是力学，以后可以慢慢琢磨电磁学与热力学，再高深的像相对论c量子力学之类，我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
李柏又是激动又是晕眩：这一段道法之中，出现了诸多似懂非懂的神奇词汇，像什么“形式c规律c无知c能量c电磁c相对论”但崭新的道法从来都需要全新的名词来承载，相对佛家生造出“涅槃”之类的词，这种级别的难道，李柏只是记下难点，将来慢慢体悟或请教就是。
顾桐没注意李柏眼睛里的蚊香圈圈，沉浸在自己默记的提纲里，觉得对于道士来说，物理是很容易接受的概念，将来尽可能照着中学课本回忆就好。
从炼丹和配药来看，李柏很有成为化工大拿的潜力。在抛出李柏肯定最感兴趣的“物理”之后，顾桐又把化学略微修饰，形容为“掌控万物变化c甚至创造新事物的玄妙之学”，总之就是更靠谱c更牛逼，能改变世界的“炼丹学”，听得李柏三角眼直放光。
当然，作为我高考指挥棒下成功混进大学校门的份子，顾桐不会忘记数理化的根基是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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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片刻之后，再次强调曰：“科学改变世界，但数学改变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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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栀是负责收拾姑娘衣裳梳妆的贴身婢女，她每天都在天刚刚亮的时候，特特到小花园转一圈，趁露水未干c花朵最新鲜，看看有甚么足够鲜亮娇嫩的花，可以用来为姑娘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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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桐自然不会注意十几岁丫头的内心戏，只匆匆命道：“赶紧去问，师姐能不能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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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顾桐居然大清早求见，可见是天不亮就来等着了，把欧阳珏彻底吓一跳，忙命阿栀拿略齐整的家常起居衣裳来换，另一个大丫鬟阿樱则领顾桐去书房。
见到欧阳珏俏丽的身影，顾桐不得不忘记这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不得不把她当成大人，严肃脸起身行礼，开门见山道：“师姐容秉，我特地趁早过来，就是不想师父知道我找你来问。”
欧阳珏不好意思地笑笑，落落大方道：“如今师兄已入泮，且案首必定是廪生。按理说，功名早达为先，就还是叫我师妹好了。”
总算去掉一个小别扭，顾桐暗暗松一口气，但表情依然严肃，厉声道：“我虽然昨天才到，但观察欧阳真堂兄的神情，提督宅邸外看守门户兵丁的神气，以及师父说话的苗头，仔细琢磨，师父恐怕面对的困境，已经危如悬丝累卵！师妹，你断不能隐瞒甚么，要跟我说清楚！”
虽然被这么恶狠狠抢白，欧阳珏心里却很开心：阿父偶尔露出的意思，都说师兄孝顺，果然他这么辛苦赶路三千里，没有官船驿站迎送，肯定比阿父来上任更累，却不急着休息c不忙着问八股文，天不亮就跑了来，开口就问阿父的事。
心里舒爽，欧阳珏虽然努力板着脸，反诘的语气还是带出一丝甜蜜来：“若说阿父处境是高崖危松，你如今只是涧中幼苗，好好做窗课写八股就好了，却又能帮到甚么？”
顾桐皱眉，劝说道：“我当然知道功课要紧，肯定会认真做学问。但师父过得是否安泰，是我等众人能不能安心的根源。如师父遇到风浪，我的前程便一切休提！纵然我如今只是幼苗，总也能为师父尽力做点什么。荀子曾经曰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c不积小流无以致江海，我做一点事，对师父总会有点帮助。总之你先跟我说清楚情况，才好应对。”
欧阳珏咬唇沉吟片刻，道：“若你要做甚么，不许你私下偷偷胡来。要么跟阿父商量，最起码也要告诉我一声。”
顾桐才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严肃起身，朗声道：“顾桐为师尊筹谋，不论本事大小，本心只为尽孝。为师父做任何事情，都会禀报师父，或同师妹商议。若违此誓，天诛地灭c人神共愤！”
没想到顾桐上来就发这么狠的誓，吓得欧阳珏脸都白了。
誓言一旦出口，天地共鉴，早说什么已然多余。
欧阳珏镇定一下，也坦然道：“阿父面临的确然凶险。广东c广西布政使都表露敌意，至今不来梧州拜见，也就罢了。到底巡抚只要地方无事，便不为过。可是两广镇守总兵c平江伯陈圭也托辞不来，阿父颇忧虑。”
顾桐秒懂：“师父是提督总兵官，这总兵不来被管，师父去提督谁？”
欧阳珏妙目瞋视，怒道：“说风凉话却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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