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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四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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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终是没能留得住柴文月。

    到底没人能劝住。别说大徵开国几十年,就是从前朝卫国数起,皇家也从未出过闹着落发去当姑子的公主。柔月公主柴文月这回是铁了心,要戒断万般红尘。

    四月的最后一天,许璟听说,柴文月被送去了西郊的兰因禅寺,敬元帝允准她带发修行,这已经是所能容忍的最底限。

    青荷告诉许璟,兰因禅寺那地方偏得很,平常少有人去探访,是一座极其寂静的佛所。

    许璟放心不下,很想去看看柴文月,但她又不敢贸然前去,思量着还是下次见到了柴恪,探探口风再言。

    五月初五,正是端午。

    东靖王府里包了甜c咸两种粽子,甜的里面是赤豆和蜜枣,咸的里面包着鲜肉。

    许璟过来瞧上一瞧,问二添:“赤豆和蜜枣的,哪个好吃?”

    二添麻利地剪下一个粽子就要剥:“这可难说,不然郡主自己尝尝?”

    “免了。我觉得鲜肉的好吃。”

    “鲜肉?我也是这么觉得。”

    许璟看看他手里剥出一个角的赤豆粽子,转头唤了青荷:“青荷,你来。你说,赤豆和蜜枣,哪种好吃?”

    青荷来盯着三盘粽子看过了,眨巴了几下眼:“郡主是要送人吗?其实我们王府每年包粽子,不论甜咸口味,都个个整齐,又香糯好食,以前还常往宫里送呢,但如果是送小侯爷的话,我听说小侯爷倒挺喜欢赤豆粽。”

    “谁说要送他了?”

    “那郡主这是?”

    许璟也懒得多说了,叫人把赤豆c蜜枣的粽子各装起二十颗,连同两篮鲜果,催着送去了兰因禅寺。

    这天午饭,许璟吃得过饱,在府里溜达了两圈才去睡的午觉,时辰比往常略晚了一些,不知睡了多久,院门被推开,声音远远的且不甚清晰,但她突然一下就给惊醒了,翻身爬起来,青荷已匆忙跑了进来。

    见许璟醒了,青荷立刻着急叫道:“郡主,不好了!福媛c福媛公主被马踏伤了!”

    端午佳节,正逢晴朗,是个好日子。

    真定公主大概是觉得宫里气氛沉郁,所以趁此佳节之际,提议去打马球,敬元帝打了两局,心情果然好了些,中场要换太子上的时候,那马却突然发起兴来,嘶鸣跃动,先是将太子撂翻在地,再是长嘶着纵起身来,眼看马蹄子要落下,在场边休息的福媛慌忙冲过去推开敬元帝,就这样,她自己被坚硬的马蹄子踏个正着,伤得不轻。

    福熙殿上乱哄哄的,御医c宫人们进进出出,许璟到的时候,敬元帝和穆皇后还没走,柴玑的生母周淑仪在外殿上哭得正伤心,有几位嫔妃c公主围在边上不断地安慰她,因男女有别,皇子们则避着些,差不多都在殿外候着,殿上只有太子和二皇子齐王柴启言在。

    御医在里头诊治,宫人在里头服侍,许璟挤不进去。

    许璟慌忙直往宫里赶,半刻不曾歇过,路上赶得急还险些摔跤,到福熙殿时已出了一身的汗,她接过柴萱递来的帕子擦脸,只远远能看到榻上昏迷不醒的柴玑。

    柴玑牙关咬得紧,汤药难以喂入,可怜整张脸都是雪白雪白的。

    许璟的心紧悬着,转头小声问柴萱:“什么时候能醒?”

    柴萱摇头:“她的肩和背都伤得严重,人摔在地上,当时就昏厥了,一直没醒过,至于什么时候能醒御医也说不准。”

    许璟焦急担忧,心里更加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全部人在福熙殿上待着不是回事,帝后留了三位御医在殿上守着,叮嘱福媛一醒就立刻通禀,之后便神思疲倦地携诸嫔妃c皇子c公主各回各宫去了。

    许璟帮不上什么忙,再瞧过一眼柴玑,与那昏睡中的人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就也先回府去了。

    后来,福媛公主柴玑醒了,敬元帝感念其至孝,对她青眼相待,赏赐了许多珍宝给她,还晋封了其生母周氏为昭仪。

    许璟去药庐找管季白商量,该往宫里送点什么才合适,管季白说,别的慢慢想,福媛公主那边先送两支上好的参,说着就去挑参。

    岑盈堂在旁边识药,许璟手里正执着他送的那把小折扇扇风,想找人闲话,但是没好去打搅他,干脆靠在药柜附近,去打搅正专心辨别哪只参最好的管季白。

    话说回宫里,说到柴玑奋勇护驾一事上。

    许璟好生感慨:“都说伤筋动骨百日,福媛公主被马踏伤,得卧床休养三两个月了,不过御医说没大问题,倒是她当时豁出命去救驾,这让陛下很受感动,陛下眼里,总算是看得见她这个公主了,我觉得这次柴玑命豁得是挺值当的。”

    管季白把参装好在匣子里,转身来递给她,抬眼淡淡一笑:“这就是老话里说的‘祸兮福所倚’了。”

    许璟连连点头,特别认同这老话里的道理。

    管季白招手让她靠近些,放轻声音问她说:“方才小侯爷来,于福媛公主此事上,他有没有说什么?”

    许璟微微一愣,仔细想了想,答道:“并没有哦,有一句,祝她早日康复。”

    管季白笑出声来:“小侯爷真是一个简单的人。”

    两支好参不算,许璟在王府里好一通翻找,还装了整整一匣子宝贝带进宫里去。

    蓝水翡翠的镯子,躺在所有宝贝的最上面。

    匣子打开,柴玑被那一堆光闪闪的东西耀花了眼,她目瞪口呆,继而“咦”了一声,指指最面上的那只用绒布包住的镯子:“这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你怎么又拿回来?”

    许璟捋起袖子,露出腕上的翡翠镯子,笑眯眯道:“这不是?”

    柴玑惊讶。

    许璟说:“我得了一块璞玉,早就琢磨着要给你弄一只镯子,后来事儿一多,就给耽搁了,这还是前天做好了送来的。”

    说着,许璟拿起镯子递给柴玑。

    柴玑接了,捧着镯子十分动容:“安乐”

    许璟对着那双水光晶莹的眼笑了笑,将匣子再搁近她面前一些,问道:“这些都是送给你的,你看喜不喜欢?”

    柴玑垂眼看了,低声说了句:“喜欢。就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许璟听到她说喜欢,欣悦地把匣子交给一旁的宫女叫收着了,“我家还有好多别的,等你好了,随你去挑。”

    柴玑欲言又止,看看旁侧,令伺候的宫人们都暂且退下了。

    “安乐。”

    “嗯?”

    柴玑的眼睛很水亮,她目视着许璟,轻轻声地说道:“那天第一次去轩辕将军府,我看见你和裴小侯坐在长廊上说话了。”

    许璟神色微僵。

    柴玑说:“你寻常待我便可,不用刻意对我更好。”

    许璟的神色再变了变。

    怎样说呢?她的确是因为心中有愧疚,才刻意对柴玑更好的。王府里的好东西c自己屋子里最稀罕最喜欢的首饰珠宝,挑出来满满装了一匣子,她什么都舍得,什么都肯给,真真切切是想变相地弥补些什么。

    柴玑问她:“你们,是在一起了吧?”

    许璟吞吐:“我”

    柴玑微笑:“檀月姬姑娘告诉我,跳舞的时候,舞步的精准和身姿的曼妙固然重要,但有一样可能比它们更重要,那就是眼神。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透露出很多讯息。回波转顾,含情脉脉,美目盼兮皆是千般心思c万种风情,观舞者往往会被一个绝妙的眼神吸引。所以,檀月姬姑娘跟我说,首先要懂得拿捏眼神。”

    许璟有点儿茫然地望着她。

    柴玑苍白的脸上再笑了笑:“那时,我站在不远处,看到裴小侯看你的眼神和以前很不一样,他的心绪显得那么喜悦,他光明正大地凝望着你,眼神里三分是青涩,七分是柔情,即使是后来在席间,他的全部注意力也都放在你身上,而你,在目光与他接触时,总是嫣嫣一笑以作回应——那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缱绻和默契啊!”

    许璟心里一阵泛酸,她坐近些,握住了柴玑的手,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害怕你会难过,希望在别的方面可以让你感到开心”

    柴玑身上有伤,背靠着软垫,不能随意动作,她回握住许璟的手,摇头轻语:“你不用这么做,真的。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是喜欢裴小侯,但他未必就要喜欢我呀,你和他在一起,我我替你高兴,我也很高兴,真的。”

    仿佛担心对方会不信,福媛公主将手握得紧紧的,神情更是郑重。

    许璟心情复杂,难以言表,可总归是甜暖多于苦涩的,她无法说出什么话来,只向前拥住了柴玑,默默无言里,自有全部的感激心意。

    柴玑抬手,拍拍她的背,笑言道:“话又说回来,你素来张扬又霸道,往后对裴小侯可不要太凶啊!”

    许璟耳根子倏忽一热,脸红了红:“我我尽量改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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