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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章章程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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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夜过半, 四周寂静, 只有猫在叫。

    朝柳巷子里人人都晓得宋家有只厉害猫,模仿狗吠惟妙惟肖。别说是普通人被蒙骗, 就连养狗多年的人家听了, 都难以分辨真假。

    但今晚有些不同。

    猫不知在后院遇上什么事, 音调拔得老高。一连串汪汪叫声浑厚不足,反而暴露出猫天生的尖细嗓门, 最终呈现的音质介于猫狗之间、不伦不类,生生添了份诡异。

    锅里面已烧开,陆珣还没回来。

    阿汀独自留在空荡的厨房里,不知怎么生出末日来临、四面八方随时有可能钻出丧尸的不安感。

    不禁凝望着门窗,严格戒备起来。

    黑洞洞的角落越看越诡谲,好在没有真的钻出什么变异生物。外头尖锐的狗叫渐渐止住, 一时间只剩下胸腔里心脏砰砰、砰砰跳着。

    结束了

    侧耳去听, 不远处突然落下咔嚓的声响。

    “陆珣”

    “”

    没人回应。

    阿汀眨了眨眼睛, 左手摸到砧板上的菜刀, 又问了声“阿彪”

    “”

    还是没回。

    就在她要握刀柄时,黑乎乎的猫从黑乎乎的阴影里蹦了出来。它垂着耳朵在门边走来走去,不进来,光是瞅着小姑娘喵喵喵的低叫,委屈又生气地质问她为什么喊他们的名字我呢我呢为什么不喊我

    阿汀笑着招手“珣珣过来。”

    “喵”

    这才对嘛

    猫非常好哄, 立马乐颠颠跑过来蹭手心。问它外头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它听懂没有, 咬住她的裤脚就往外拉。

    阿汀一直被拉到前门, 一眼瞧见阿彪。

    他身材健硕,双手拿着粗麻绳。背对着她的脑袋本该是亮闪闪光溜溜的一颗,这时却突兀多了两道狭长的疤痕,淋淋淌着血。

    再往旁边走,能看到被死死摁捆在板凳上的章程程。

    她满脸满脖子的血痕交错,双手变成血肉模糊的两团。活像在刀口里滚过一圈的人,比阿彪更惨。

    “喵喵喵”

    猫在脚边亢奋地绕圈圈,所过之处留下深色的小脚印。阿汀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你抓的啊”

    “喵”

    猫得意洋洋地应声,旋即拉长身体搭她的膝盖。一只划破的小肉垫举得高高,朝她委屈巴巴的喵呜喵呜哭诉。

    “它怎么了”陆珣问。

    一场人猫混战中数他手脚功夫最厉害,夜里看得清晰。所以其余人猫光荣负伤,独独他完好无损,仅仅衣裤沾点土,头发弄乱了而已。

    陆珣走近过来,阿汀很自然地伸手,他也很自然的垂下头颅,任由她水葱似的手指来拨弄额前乱糟糟的头发。

    “好像受伤了。”

    她边回答边抱起猫,迎着月光摊开它的小肉垫,看到上头一道浅浅的伤口正在出血,几根尖锐的指甲要掉不掉,还粘着一团血丝、泥土和猫毛。

    “肯定很疼。”阿汀轻轻嘶声,心疼到不行。

    “死不了。”

    陆珣脸上没多少同情,反而快狠准地戳一下猫的脑门说“打不过就跑,教你多少次了“

    他说的不是好话,他干的不是好事。猫感觉到了,直接扭头不理陆珣。自顾自嗲里嗲气朝小姑娘呜呜,就差挤出几滴猫眼泪博取同情。

    阿汀向来心软,又是鱼又是肉给它许下好多好多好东西。猫高兴了,还用脚丫子踩陆珣的大腿,以此炫耀自个儿伟大的伤患待遇。

    你没有哼

    陆珣挑眉不公不母猫,你再张狂试试

    猫我不试

    猫迅速收回脚脚,打死不让陆珣碰。包揽疗伤上药的活落在阿汀身上,猫缩在她怀里,疼归疼,但不太挣扎。

    不出手伤人就行。

    那边阿彪的捆绑大业完成,顺便掏光章程程的口袋。

    这女人翻墙过来,随手捏着尖铁片与麻绳。理说兜里应该有更多秘密武器,结果翻来覆去的搜,除了崭新的火柴盒什么都没有。

    奇怪。

    阿彪不由得摸着脑袋嘀咕“她到底干什么来了用铁片撬锁破窗杀人还是想躲在院子里逃保安”

    陆珣接过火柴盒,指尖推开。捡起火柴棒在盒边一划,旺盛的火光映在他寂冷的眼眸里,仿佛变成幽幽的鬼火。

    他瞥阿彪,阿彪止声。

    倒是半死不活的章程程抬起头,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大喊一声“还给我”

    “太吵了。”

    宋家夫妻许是摆摊太累,夜里睡得死沉。连带着宋敬冬疲劳过度,枕着收音机的午夜频道趴在桌睡着了。

    吵醒他们很麻烦。陆珣稍微动了动手指,阿彪便心领神会地绕到章程程背后,两手大力箍住她的下巴,粗声粗气地威胁“让你说话再说话,不然揍你,听见没”

    听不见。

    章程程所有力气都用来瞪着陆珣、瞪着他手里小小的火柴盒。无论火柴盒上下左右往哪儿移,她紧盯着不放。

    看来这是个重要道具。

    陆珣把玩着火柴盒,逗狗似的在手心里丢。又划了根火柴问她“你来干什么”

    “说话”阿彪拍她的脸。

    火在深夜里细细烧着,红红黄黄的摇曳。章程程凝望火光,仿佛透过它望见了别的什么,黑皮面上闪烁起得逞的光芒。

    她忽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脯剧烈的起伏。又被阿彪连声催促着,恍惚之下脱口而出两个字“我来”

    半天没能接下去,陆珣追问“来干什么”

    他有着双诡异的眼睛。

    狭长眯缝,戾气横生,还染着非人的颜色。

    章程程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煞的人,顿时生出被鬼被蛇之类的脏玩意儿对上眼的感觉。脊背一凉,冷水过脑般清醒起来,咬紧牙关不说话了。

    “这娘们口风挺紧,折腾到这份上还不老实交代。”

    阿彪又摸摸后脑勺,摸了一手血。他咋舌,试探性问“要不打电话给公安局,让他们拉人回去审得了”

    陆珣点头。

    阿汀猫手猫脚回房间里拿来电话,阿彪一连打四五次,对面不是信号不好就是无人接通。弄得他老爷们脾气暴躁,索性靠自个儿双腿跑去公安局抓帮手。

    阿汀不太放心地叮嘱“你让他们来,你别回来了。去医院看看伤,应该要缝针。” 说完还问他身上有没有钱,起身要给他取私房钱。

    “不用不用,咱有熟的医院。”

    阿彪连连摆手,跑得贼快。

    留下陆珣仍在那儿肆意浪费火柴,火柴棒根根落地,章程程一张脸刹那变得狰狞无比。嘴巴被破布死死塞住了,仍唔唔啊啊的大喊。手脚甩得板凳吭吭一阵乱响。

    “你来干什么”

    再问,章程程只管含糊不清地咒林雪春不得好死、咒宋于秋断胳膊断腿。

    她把世上的所有凄惨的死法想尽了,用绝了,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她的计谋。好像知道自个儿事没办成,必须咬紧牙关不承认,免得背上各种各样的未遂罪名,永世不得翻身。

    陆珣蹲下来看她,“真不说”

    她下意识转开脑袋逃避他的注视。只用眼角余光去留意,偷窥到他慢悠悠划火柴,手指捏着在空气里打晃。

    然后朝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反常,绝对不怀好意的。章程程瞬间意识到这点,奈何手脚挣脱不了束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点燃的火柴接近接近再接近

    滋啦的一点声,火摁灭在胳膊上。

    啊啊啊啊啊啊

    火烧火燎的剧痛袭上头脑,章程程猛烈抖动两下,双手生生抠掉椅子后背的漆。太疼了,这时候问她什么都肯交代,但陆珣不问了。

    因为真相近在眼前。

    章程程没打算藏身宋家,没打算用铁片杀人。毕竟面对面的杀人很严重,是一种需要逃亡、需要坐牢甚至枪毙的同归于尽式报仇。她不肯付这个代价,所以半夜三更带着火柴盒潜入宋家后院,为了放火。

    两分钱的一盒火柴,随手划两把丢进草木之中,再用绳索仔细绑好大门。她打算沿着墙壁爬回章家,在这不远不近的黑暗中欣赏熊熊燃烧的火焰。

    多好。

    那些她所羡慕的、嫉妒的、厌恶的东西都将在这场明亮的火里得到净化。一夜过后,这儿只剩下烂木破屋,以及几具焦黑消融的尸体。而她多半能躲过劫难,获得她的美满回归她的家庭。

    好到不能更好了,操作起来又简单。

    今晚但凡没有陆珣探路在前,没有生气的猫在后院里愤怒刨土在后。没有阿彪没有醒着的阿汀;之后就没有昏昏欲睡、被厨房动静弄醒的宋敬冬。

    章程程或许今晚能够得逞。或许明晚后晚、三月半年后,要么通过火,要么通过别的什么方式,她总能想办法除掉碍事的宋家人。

    这是她人生里的头等大事。她坚信自己必须除掉碍事的宋家人,然后才能继续满于现状的活下去。

    迟早要除掉。

    就差那么点儿。

    但凡陆珣松懈点儿、懒散点儿,为了手头的生意动作慢上几分。或许他这辈子所幸运的、偏执的拼命的东西都将在这场丑恶的火里消失殆尽。

    一夜过后,这儿只剩下烂木破屋,以及几具焦黑消融的尸体。他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从头到尾成了彻底的笑话,他会成为真正的、活该的、罪有应得的怪物。本该在最初就死掉,免得拖累任何人。

    这样想着,两个立场截然不同的人眼里同时发出浓郁的狠意,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再碎尸万段。

    章程程眼里充满泪水与憎恨,她用目光劈砍杀他。而他背对着房屋,仗着她动弹不得,垂着眼皮捏着火柴棒、面无表情地烫她。

    手背手腕手臂。

    大腿小腿脚底板。

    有的是地方烫。

    衣物布料晕染出焦黑的圈,有些皮肉烧得深,冒着微微的烟死去了;有些皮肉死里逃生,浮起水泡,又被一一戳破。

    那火好像根本没灭,沿着经脉烧到身体里。章程程大脑空白,只觉得五脏四肢七窍被放在火上炙烤,痛彻心扉到眼泪掉不下来,徒有撕心裂肺的尖叫被堵在嗓子眼。

    火烧得很漂亮。

    她抽搐得也很厉害,不断翻眼。

    陆珣静静望着她,臂膀上浅浅的烫痕忽然发烫。

    那是亲生母亲阿香死之前留下的遗产,陆珣突然发现了原来用着残忍手段对付你所厌恶的东西,看着她痛苦,她绝望,她想死又死不掉的时候。你会高兴的。

    你的心头泛起钢铁般冰冷的愉悦感。你会情不自禁的沉沦下去,如同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难怪阿香当年不让他上山自生自灭,难怪非要把他锁在房屋里,难怪夜夜痴迷上瘾般对他发疯。

    难怪。

    陆珣想着难怪,手指自发的动作。

    仿佛继承了阿香这恶劣的爱好,无法控制自己停下来。即便阿汀在后头喊他,他不回头,他没反应。

    这有点不对劲儿。

    阿汀放下嗷嗷求关注的猫,往院子对面走去。

    纤细的影子落下来,陆珣沉目长睫,既阴冷又平静。如同在杂货铺子里见着新玩具那般着迷,他将自己受过的创伤,淡淡然施加在旁人身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而章程程手脚密密麻麻的焦黑圆点。额头汗如瀑布下,衣服都打湿了。

    “喵”

    猫屁颠屁颠跟过来,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很快被陌生的陆珣弄得糊涂,仰头扒拉着阿汀的脚,表示它不喜欢这个陆珣。

    阿汀摸摸它的头,屏住呼吸。

    天边凉风吹动深灰色的云,月光忽明忽暗着。她用手指碰他的肩,他动作微停,过两秒仍旧慢慢抽出细的火柴。

    民间有句话叫做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王君口里则是大魔头走上歧途的关键物。而眼下陆珣手里拿着的,便是火柴盒子里最后一根。

    “陆珣。”

    阿汀压下身来,在他面前缩成小团。

    他望着她,眼缓慢地开又缓慢地合。当初奄奄一息蜷缩在角落,她大胆接近他的时候,他就拿这种眼神打量她。

    “好了陆珣。”

    她握住他的手,将大而骨干的掌贴上脸庞。一个柔软的包容的吻落在掌根,两汪水似的眼睛望着他。阿汀轻声说“到这里就好了,陆珣。”

    像水膜隔阂被打破。

    陆珣被拽回安全线内,醒了过来。

    而章程程也到了忍耐的极限,吐出塞嘴的脏布。口齿盛满鲜血地喃喃“林雪春、贱货。你怎么还不死,你就该被活活烧死死去死“

    越说越精神失控,她双目赤红,走火入魔般仰头畅畅快快地大喊一声“林雪春你早晚要死不得好死”

    石破天惊。

    它飞速穿走过长长的朝柳巷,恍惚间竟如漫漫一生临死前的、最后嘶鸣。

    林雪春醒了。

    还勃然大怒。

    “狗日玩意儿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麻利披上外衣套上鞋,大步带风往外走,边走边破口大骂“猫叫完狗叫,狗叫完人叫。大半夜的你他奶奶都嚷嚷个什么劲儿,没完没了了是吧”

    “谁喊老娘了滚出来看我弄不死你”

    抬脚踹开门,林雪春共在院子里瞅见四人一对兄妹、神出鬼没的野小子陆珣,还有个五花大绑小板凳的女人,头发乱七八糟挡着脸,看不清楚样貌。

    “这谁啊”

    林雪春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敲门声“我们是街道公安局的,麻烦开下门配合调查,我们来找章程程。”

    程你个大头鬼

    美梦被打断的老妈子正处于暴躁状态,差点心直口快说章家在隔壁,你们脑子进水找错门。

    不过话到嘴边,她想起某种可能性。立即擦亮眼睛伸长脖子,手指着女人一口气丢出好多问题“这是章程程就她半夜喊魂似的喊老娘这玩意儿死咱们家来做什么她怎么进来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宋敬冬先去开门。

    打开门才发现,这会儿外头不光两个老公安带个年轻小公安。更有家家户户被章程程闹醒的男女老小,以为闹出人命官司,这便裹起胳膊跑出来一探究竟。

    “章、章程程在哪里”

    小公安被推到前头磕磕绊绊提问。后头两个老公安嘴巴归闭着,四只眼睛老早领着身后的邻居眼睛们,越过宋敬冬直往里头瞧。

    房屋里灯火通明,院里没灯。

    大家伙儿眯起眼睛远远看看,撑死区分出几个模糊大块的人样儿,分不清谁是谁。

    唯独老公安位置好眼力好,不但迅速辨认出走样的章程程,还敏锐捕捉到她身上的伤,以及脚边一地的火柴棒子。脑瓜里下意识蹦出个词叫动私刑。

    想起刚刚阿彪找上门,局长暴跳如雷摔东西的反应,俩老江湖大致猜到章程程招惹了非富即贵的主。他们默契交换眼神,对伤疤视而不见。进门直接拿手铐扣人。

    局长今晚发大火,嫌封家夫妻逃出公安局的事儿太败坏名声。要求他们抓住正儿八经的罪名把人摁进牢里,算是将功补过。所以他们还得仔细向陆珣询问经过,什么私闯民宅、纵火未遂杀人未遂唰唰唰全给记在本子上。

    阿汀则是负责给老妈子解释经过。

    除了刘招娣正大光明踏进门,其余邻居个个支棱起耳朵,隐隐抓住猫、后院、墙火柴之类含糊地字眼,便七嘴八舌衍生出十多个故事版本。

    里头两边在说,院外津津有味讨论。

    场面本就热闹,巷子尾还冒出个阿彪。左手摁着毛巾捂脑袋,右手拽瘦弱男人,他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跨过门开,大笑着喊“老板,瞅我在医院住逮住谁了”

    竟是封一行。

    邻居们看了激动,公安们看了兴奋。

    陆珣反应不大,阿汀巴眨眼睛。

    林雪春有点儿迷糊“不是说他后脑勺开瓢医院缝针去了么”

    阿汀默默点头。

    宋敬冬也碰碰阿彪的胳膊问“你针缝好了严重不”

    阿彪非常兴奋“没呢我好容易逮住个龟孙子,还缝什么针”

    宋敬冬

    林雪春露出看傻子似的眼神,戳戳女儿的脑门“瞧见没我就说脑子金贵碰不得。当年你踩狗屎把脑子摔好,这就有个摔坏的。”

    转头就赶小公安送阿彪去医院。

    小公安一脸诧异“我为什么是我”

    林雪春头都不抬地摆手“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话没瞧见我这儿走不开么年纪不大人模狗样的,顶嘴还挺厉害”

    她好理直气壮,说得小公安脑筋转不过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反驳的词,便稀里糊涂领着阿彪回医院缝针去。

    还给他守了个夜

    总而言之宋家对封一行不太在意,回过神来照样各说各。

    倒是章程程从昏厥中悠悠转醒,冷不丁瞧见自家男人,空洞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溺水之人意外抓住浮木。

    嘴巴重新给破布塞上了,手脚四处摆动,不小心斜摔在地上。她直直地、热切地视线锁定封一行。

    偏偏封一行贴墙壁站得能多远就多远,死不肯往这边看。一副你摔死都别扯上我的表情,可谓绝情至极。

    林雪春看了,不禁狠狠呸他“是人狗不了,是狗人不了,说到底是人是狗节骨眼一看就晓得。大老爷们打婆娘,到这份上还想撇干系,整一个猪狗不如”

    宋于秋经过她,她拉住“你干嘛去”

    有回答才奇了怪。

    林雪春随口问问又随手放开。宋于秋默不作声走上去,松掉章程程脚上的绳,扯出一团破布,正面迎来一个“滚”

    “用不着你们夫妻俩装好心”章程程开口便是“林雪春你个贱货、破鞋、死老狐狸精,有什么脸说我男人闭上你的脏嘴,再多说半个字我就撕烂你嘴皮”

    林雪春几乎给她气笑,“怎么着啊不装老实样儿了谁比谁贱你心里没数好歹老娘我顿顿米饭,不像你上赶着舔巴屎”

    “你、你说什么”

    一恼火便引出了结巴的老毛病,章程程这点战斗力不够看的。林雪春冷笑“苍蝇爱屎老娘管不着,狗配狗也随你们的便什么半个字的撕烂嘴皮的,你有本事自个儿拿话出来说,别捡老娘放的屁热乎热乎再塞嘴里用”

    好个泼妇。

    章程程确实不是当众骂街的性子,拿捏的姿态口吻像极了林雪春,在她本人面前劣质粗陋的可以。左邻右舍不是瞎子,纷纷发出感叹“章程程开口我就觉着不对,敢情学林雪春说话。这人是不是得失心疯了什么时候成这样的”

    “我”

    妄想反击,林雪春嘹亮的大嗓门径直砸过来“老娘没工夫搭理你赶紧趁热乎舔你的热屎去,省得待会儿都溜得没边”

    这话出来,偷偷摸摸想躲藏的封一行身子僵硬,直接被宋于秋拉扯到前头、完全暴露在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之下,引起广泛讨论

    “原来这就是封家的,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想到背地里天天发酒疯打女人。”

    “听说就是他逼着章程程回娘家讨好老太太,想拿点东西补贴婆家。也不想想人老太太不喜欢小女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本来眼不见心不烦的,还能走走过场。结果自从前段日子病了,章程程老想回娘家,老太太疑神疑鬼,到处说女儿盼着她死。”

    “作孽哦”

    有人补充“还有章程程那摊子。她没钱没势又不认识字,怎么办得成摊子分明是他们封家嫌她拿不到老太太的钱财,逼她出来赚钱养活婆家呗。”

    “啧,真不是个东西”

    “我看章程程落到这地步,他害得不少。”

    “雪春有句话没错,是狗人不了。”

    你言我语全落在封一行身上,他半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咬牙反驳“我没让她摆摊子,是她非要摆的你们不要在了解清楚事实情况之前胡说八道,这是不道德的、犯法的行为”

    “谁信啊。”

    他们笑“有文化就是了不起,动不动犯法呢”

    封一行气得青紫,章程程不懂得看脸色,犹在里头喊行宝行宝外头便哈哈大笑说“多大的男人还管叫宝,笑死我算了。”

    犹如火上浇油。

    封一行除了酒没别的毛病,读书厉害搞人际关系也厉害,处处吃得开。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掌心,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当下气急败坏,一把揪起章程程催促“你告诉他们,到底是谁哭着求着要摆摊子的快点”

    他一开口,浓郁的酒味无处隐藏。

    章程程望着他胡渣邋遢的脸,想到自己受尽委屈他不管不问,独独顾着自个儿的名声,大庭广众之下还这样粗鲁地揪她,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越想越委屈,眼皮翻翻落下泪。许是外人都说他害了她,章程程有了不少底气,拉着他就说“你别再喝酒了”

    牛头不对马脚说什么东西

    封一行眉心直跳“我让你跟他们说清楚,到底是谁非要摆摊子的,别赖在我身上。”

    她只管自己说“别喝酒了不行吗酒有什么好的次次喝了酒你就不成人了。以后别碰酒,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好供志宝上学读书不好吗”

    “你就说是你要摆摊子”

    “摊子没了我想别的法子赚钱,只要你保证不沾酒,我总有办法赚钱给你。你干什么都成,你爱怎么花怎么花,求你了行宝。”

    “别叫我行宝”

    封一行咬牙切齿“说摊子”

    “还有你妈。”

    章程程边哭边说“她看不惯我,成天说我干活不利索,说我偷吃东西偷男人。我根本没干过这些事儿,都是她泼的脏水死老太婆看不惯我们过好日子,她根本就是”

    封一行忍无可忍,一个巴掌盖下去。

    被章程程害进局子够郁闷了。眼下老娘躺在病床上不知死活,老爹半条命搭上,一个家在短短几天分崩离析,这是娘们还一口一个死老太婆说坏话

    他躲在医院里没事干,不敢去厂里上班,光闷头灌酒,一腔怒火无处去,终于在这下喷涌。

    堪比火山爆发的那股架势,封一行握紧拳头打、起身用脚踹。在她耳边怒笑“你他妈才是半人半鬼的死老太婆一天到晚阴森森,到处说我爸妈坏话”

    他凶起来,她就弱下去,“我没有”

    “娶你回来就是干活生孩子的。不然磕碜成你这长相,出去卖都没人要,谁要你啊白送都嫌恶心你以为我办事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要上背面,能有点自知之明吗丑八怪”

    “我”

    “我妈说了,你妈能生出你这脏玩意儿来还没丢河里淹死,真有够能耐的换她就算背上人命,也要把你掐死在娘胎里省得糟蹋眼睛“

    “”

    一字一字割在心上,鲜血淋漓无人疼。

    章程程卷着身体,眼睛刹那的空白,近乎死了。人在濒死前无所畏惧,她闭了闭眼,总算自肺腑里顶了一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封一行脱鞋子抽她。

    “林雪春他男人喝了酒不打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自个儿为什么非要打人”章程程豁出去了,阴阳怪气地嚷嚷“你没用你废弃控不住自己,活该跪下来给我求饶。真要那么恶心我,就别哭着给我磕头道歉啊”

    “鬼给你磕头道歉”

    封一行硬生生把她踹出半米远,吼了声离婚。

    “贱女人我要跟你离婚”

    章程程不动了,呆滞得如同静止。

    “这俩人哎。”

    “离婚其实也好,对他们都好。”

    众人唏嘘着,七拼八凑给章程程探讨未来,怎样能独自生活得更好。然而十分钟不到的光景,他们口中的女人主动扑过去蹭男人的脚,像卑贱的狗。

    眼泪鼻涕糊了大半张脸,章程程低声下气的道歉,认错,说自己不该拆他的台子。她哭着求饶,她再也不敢了。她使劲儿打自己的巴掌,打得啪啪作响,打得大家伙儿都懵了。

    “她怎么”

    有人吱声,章程程立即转过脸训斥摊子是我要摆的举报信是我非要他帮忙写的,你们别胡说八道

    什么、什么举报信

    围观群众一头雾水,只见她话锋一转,义愤填膺道林雪春你别得意

    要不是你们姓宋的心肠歹毒,我们夫妻不会变成这样你们这家人真肮脏,绝对会不得好死的我咒你儿子他娘的娶不到老婆,跟女人搞上脏病,断子绝孙还全身溃烂。

    咒你大狐狸精生的女儿小狐狸精,骨子里的骚劲儿藏不住,四处偷人腿里烂成泥块迟早被男人打死搞死在床上,全家死光光

    她两眼闪着警觉的光,还说了

    我们家好得很

    我们夫妻闹着玩,用不着你们这群嘴碎的玩意儿瞎挑拨。我爱我家男人,我家男人爱我我们有个宝贝儿子叫志宝,今年六岁了以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嫉妒死你们

    她说。

    她说。

    她颠三倒四说了很多,只有核心思想抓得准准我们夫妻是真爱,我只有他他只有我。我们是遭受林雪春的迫害,你们现在傻子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们会家破人亡,你们会后悔这样对我。

    “”

    哭了笑,笑了哭。

    语气时快时慢,表情变幻莫测。

    大伙儿看得毛骨悚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低声问“这是疯了还是说真的”

    “不晓得啊。”

    他们外人看热闹,不知林雪春的怒火。

    宝贝儿女被咒骂,她搬起椅子简直想把狗玩意儿们锤个稀巴烂,父子俩使劲全力才拦住。

    那边场子俩公安无从插手,打电话同事来帮忙。费尽千辛万苦才把这对言语难尽的夫妻戴上手铐、塞进公安车,人人被女人指甲抓挠得头破血流,嘴里吐出浑浊的气体。

    引擎发动的时间里,陆珣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

    有人听到他问章程程想不想跟她家男人关在一间牢房里。章程程露出又怕又惊喜的目光,好像正常很多,又好像疯更多。小鸡啄米般点头,一个劲儿朝陆珣笑,谢谢谢谢谢个没完没了。

    副驾驶座的老公安紧接着走出来。

    陆珣低低说了什么,没有人听清。他们只是看见老公安犹豫会儿点点头,又钻进车里走了。

    那晚好多人在想这人不是宋家定下的有钱女婿么做什么对那对夫妻发善心,还让他们在监狱里团聚

    想不通。

    后来再去打探,完全打探不到封家的消息。久而久之大伙儿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过自家日子去了。

    所以没人知道章程程死在三天后。

    她被自家男人活活打死,尸首多日没人领,最后公安局出钱烧成骨灰,随处找个地段埋掉。

    随着公安局的细致调查下去,封一行私自贩卖工厂旧机器、从中牟利的罪行证据确凿,加上醉酒打人致死,最后赔了大笔钱,被判无期徒刑,死在监狱里。

    以上是坏消息。

    下头还是有为数不多的好消息的。

    比如老太太自鬼门关走过后,整个人变了许多;

    比如那失去父母的志宝成为家中的主心骨,逐渐逐渐长成了懂事孝顺的模样,终生不碰酒放眼红,没再走上父母的老路。

    而阿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陆珣那天对老公安说的话不多,只有三个字

    给他酒。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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