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打芭蕉夏成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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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见过最美的风景,就是那个夏天的你。”——断桥路人</p>
赵姨本不姓赵,姓周,但是她更愿意别人叫她赵姨,赵是她丈夫的姓。</p>
年轻时候的赵姨,还是周家的姑娘,念过高中,在那个家庭经济拮据的年代,这样的人已经是知识分子,可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但这学历并没有给赵姨带来多少好处,反而让她成了十里八乡的“负面”人物。</p>
“听说老周家的闺女又把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赶跑了!”</p>
“哎,可怜了老周两口子。”</p>
“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姑娘了,还闹腾个啥。”</p>
“以后恐怕没人给她介绍对象了!”</p>
“……”</p>
人生在世,终究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不理解,这种不理解又往往是流言蜚语最初的形态。很多当初坚信的东西,也因为周围人议论纷纷而变得摇摆不定,到最后连自己都迷失在这众口一词中,可怜可叹。幸好总有人能历经千帆而初心不改,“周姑娘”就是其中之一。</p>
“周姑娘”上学时代,读过很多小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那》。她被主人公安娜的善良真诚,端庄而又富有激情的性格深深吸引。尤其是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尽管那被自己所在上流社会所不齿!“周姑娘”就是从那个时候,暗下决心自己的幸福要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p>
从16岁开始到22岁,“周姑娘”都始终背负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却仍然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22岁的姑娘,在那个年代,似乎是“大龄剩女”了。家里为了这事闹得鸡犬不宁,周老爹每天板着脸,周妈妈下地回来则坐在门口唉声叹气。“周姑娘”一气之下,带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干粮就离家到了城里。</p>
初到城里,没有熟人可以依靠,没有工作可以糊口,吃光了带的干粮以后,“周姑娘”开始饿肚子。骨子里透着倔强的她又不愿意回去,只能一边拾荒一边讨要。幸而是在夏天,不必受冻。</p>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星期,直到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p>
那天下午,灰白的云朵急速的聚集,伴随着隐隐的隆隆声。中午被太阳炙烤的土地上,热浪已经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路上行人急匆匆地赶着路,毕竟谁也不想被这暴风雨给淋个透。“周姑娘”也不例外,但是到这个城市这么久,没下过雨,她也没有什么固定住所,夜晚一般就是找个凉快的地儿凑合一宿,这下雨的时候能到哪里呢?</p>
正在为去除发愁时,几个年龄和“周姑娘”相仿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书从她跟前匆匆跑过,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以前从没有看到过的东西,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就是感觉那几个人和自己平日身边的人不一样。后来才懂得,那个说不清道不明却很吸引人的东西,是一个人的气质!但当时的“周姑娘”只是被这个东西吸引,不自觉得跟着他们,后来就进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p>
从外面看,这所房子有点老旧,大门口的两边是两排银杏树,就像两排卫兵列队守卫一样,深绿色的扇形树叶昭示着他们的生命力量,木质的窗户稍显破败,但玻璃倒是干净透明,而且没有破损。</p>
“周姑娘”进了大厅,好奇的打量着里面。这里面的书出奇的多,比村里的吴老师家多多了。而且这里的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认真的翻看着捧在手里的书,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索性也坐在地上,拿过一本书认真的读了起来。</p>
虽说进城以后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但“周姑娘”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带来的衣服都随身带着,身上的脏了就换下来洗掉。夏天的衣服本就薄,再加上个气温也高,在某个小树林里晾晒着衣服,自己则在树荫下翻看捡来的报纸,这样的午后倒也惬意。这身上的整洁也可能是周围人没有把她当成外来者的一个重要原因。</p>
“《雪国》!川端康成的代表作!”一个带着眼镜的男青年走过来,坐在“周姑娘”旁边。</p>
“周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但还是故作镇定。</p>
“你说什么?”</p>
“你拿的这本书。”男青年看了看“周姑娘”背在身后的包袱,似乎发现了什么。“需要帮忙吗?”</p>
“要你管!”“周姑娘”起身,准备换个地方,远离这个坐在自己身边无礼的家伙。但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周姑娘”刚刚的“横劲儿”瞬间没了,红着脸楞在那里。</p>
“我这里还有个窝头,我今天吃饱了,给你吧!”男青年站起来,从帆布挎包里拿出窝头,递给“周姑娘”。</p>
“我~我不饿~”“周姑娘”仍旧楞在那里,言语间少了些底气。而独自再次抗议着她的“虐待”,也似乎在催促她接下那个窝头。</p>
“你就拿着吧!”男青年拉起“周姑娘”的手,把那个窝头塞到她手里,然后坐下继续看书。</p>
“周姑娘”却懵在那里,从小到大还没有谁碰过自己的手。不,有一个人,小学同学铁蛋儿在玩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被她揍了一顿。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靠近她,都说她是个女疯子。但今天这一下,“周姑娘”没有一点想打人的意思,反倒是刚刚平复的脸又红了,而且这下红得更狠,红到了脖子。</p>
“喂,你打算一直站着么?”男青年头也不抬,小声说。“周姑娘”尴尬地坐下来,又往边上挪了挪。</p>
“在这里不要吃,去外面吃。”男青年再次说道,纤细的手指翻了一页书,继续读着。</p>
“你……”“周姑娘”正要问什么,被男青年打断。</p>
“我叫赵一宁,你呢?”</p>
“周荷。”</p>
“那个荷?”</p>
“荷花的荷。”</p>
“你是那个系的?”</p>
“什么?”</p>
“我说,你是哪个系的?”</p>
“什么哪个系?什么意思?”</p>
“你不是本校的吗?”</p>
“不是!”</p>
“那你?”赵青年终于不再看着手里的书,头转向旁边的“周姑娘”,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个人。</p>
“我……我从家里逃出来的。”“周姑娘”低着头,眼睛盯着书上,久久没有翻页。</p>
“你上过多久的学?”赵青年的目光再次回到书本上。</p>
“我念到高二。”</p>
“你们家是做什么的?”</p>
“我父母都是农民。”</p>
“那你能上到高二,不容易啊!”赵青年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的说着。</p>
“嗯,我的初中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也是村里唯一上了高中的学生。”</p>
“你现在住哪儿?”</p>
“没固定的地方……”轰隆一声惊雷,打断了“周姑娘”的话,接着哗啦啦的雨声响起。</p>
屋内仍然安静如初,刚刚的雷声和现在的雨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屋里。雨越下越大,如千万条线从万米高空斜着落下来,又好似千万条透明的箭,射向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但那股刺穿的一切的气势,却在触到绿叶的那一刻瞬间柔化,聚成一滴滴晶莹的雨露,顺着叶脉滑到叶尖,再滴落到干裂的土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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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本不姓赵,姓周,但是她更愿意别人叫她赵姨,赵是她丈夫的姓。&lt;/p&gt;
年轻时候的赵姨,还是周家的姑娘,念过高中,在那个家庭经济拮据的年代,这样的人已经是知识分子,可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但这学历并没有给赵姨带来多少好处,反而让她成了十里八乡的“负面”人物。&lt;/p&gt;
“听说老周家的闺女又把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赶跑了!”&lt;/p&gt;
“哎,可怜了老周两口子。”&lt;/p&gt;
“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姑娘了,还闹腾个啥。”&lt;/p&gt;
“以后恐怕没人给她介绍对象了!”&lt;/p&gt;
“……”&lt;/p&gt;
人生在世,终究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不理解,这种不理解又往往是流言蜚语最初的形态。很多当初坚信的东西,也因为周围人议论纷纷而变得摇摆不定,到最后连自己都迷失在这众口一词中,可怜可叹。幸好总有人能历经千帆而初心不改,“周姑娘”就是其中之一。&lt;/p&gt;
“周姑娘”上学时代,读过很多小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那》。她被主人公安娜的善良真诚,端庄而又富有激情的性格深深吸引。尤其是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尽管那被自己所在上流社会所不齿!“周姑娘”就是从那个时候,暗下决心自己的幸福要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lt;/p&gt;
从16岁开始到22岁,“周姑娘”都始终背负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却仍然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22岁的姑娘,在那个年代,似乎是“大龄剩女”了。家里为了这事闹得鸡犬不宁,周老爹每天板着脸,周妈妈下地回来则坐在门口唉声叹气。“周姑娘”一气之下,带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干粮就离家到了城里。&lt;/p&gt;
初到城里,没有熟人可以依靠,没有工作可以糊口,吃光了带的干粮以后,“周姑娘”开始饿肚子。骨子里透着倔强的她又不愿意回去,只能一边拾荒一边讨要。幸而是在夏天,不必受冻。&lt;/p&gt;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星期,直到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lt;/p&gt;
那天下午,灰白的云朵急速的聚集,伴随着隐隐的隆隆声。中午被太阳炙烤的土地上,热浪已经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路上行人急匆匆地赶着路,毕竟谁也不想被这暴风雨给淋个透。“周姑娘”也不例外,但是到这个城市这么久,没下过雨,她也没有什么固定住所,夜晚一般就是找个凉快的地儿凑合一宿,这下雨的时候能到哪里呢?&lt;/p&gt;
正在为去除发愁时,几个年龄和“周姑娘”相仿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书从她跟前匆匆跑过,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以前从没有看到过的东西,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就是感觉那几个人和自己平日身边的人不一样。后来才懂得,那个说不清道不明却很吸引人的东西,是一个人的气质!但当时的“周姑娘”只是被这个东西吸引,不自觉得跟着他们,后来就进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lt;/p&gt;
从外面看,这所房子有点老旧,大门口的两边是两排银杏树,就像两排卫兵列队守卫一样,深绿色的扇形树叶昭示着他们的生命力量,木质的窗户稍显破败,但玻璃倒是干净透明,而且没有破损。&lt;/p&gt;
“周姑娘”进了大厅,好奇的打量着里面。这里面的书出奇的多,比村里的吴老师家多多了。而且这里的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认真的翻看着捧在手里的书,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索性也坐在地上,拿过一本书认真的读了起来。&lt;/p&gt;
虽说进城以后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但“周姑娘”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带来的衣服都随身带着,身上的脏了就换下来洗掉。夏天的衣服本就薄,再加上个气温也高,在某个小树林里晾晒着衣服,自己则在树荫下翻看捡来的报纸,这样的午后倒也惬意。这身上的整洁也可能是周围人没有把她当成外来者的一个重要原因。&lt;/p&gt;
“《雪国》!川端康成的代表作!”一个带着眼镜的男青年走过来,坐在“周姑娘”旁边。&lt;/p&gt;
“周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但还是故作镇定。&lt;/p&gt;
“你说什么?”&lt;/p&gt;
“你拿的这本书。”男青年看了看“周姑娘”背在身后的包袱,似乎发现了什么。“需要帮忙吗?”&lt;/p&gt;
“要你管!”“周姑娘”起身,准备换个地方,远离这个坐在自己身边无礼的家伙。但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周姑娘”刚刚的“横劲儿”瞬间没了,红着脸楞在那里。&lt;/p&gt;
“我这里还有个窝头,我今天吃饱了,给你吧!”男青年站起来,从帆布挎包里拿出窝头,递给“周姑娘”。&lt;/p&gt;
“我~我不饿~”“周姑娘”仍旧楞在那里,言语间少了些底气。而独自再次抗议着她的“虐待”,也似乎在催促她接下那个窝头。&lt;/p&gt;
“你就拿着吧!”男青年拉起“周姑娘”的手,把那个窝头塞到她手里,然后坐下继续看书。&lt;/p&gt;
“周姑娘”却懵在那里,从小到大还没有谁碰过自己的手。不,有一个人,小学同学铁蛋儿在玩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被她揍了一顿。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靠近她,都说她是个女疯子。但今天这一下,“周姑娘”没有一点想打人的意思,反倒是刚刚平复的脸又红了,而且这下红得更狠,红到了脖子。&lt;/p&gt;
“喂,你打算一直站着么?”男青年头也不抬,小声说。“周姑娘”尴尬地坐下来,又往边上挪了挪。&lt;/p&gt;
“在这里不要吃,去外面吃。”男青年再次说道,纤细的手指翻了一页书,继续读着。&lt;/p&gt;
“你……”“周姑娘”正要问什么,被男青年打断。&lt;/p&gt;
“我叫赵一宁,你呢?”&lt;/p&gt;
“周荷。”&lt;/p&gt;
“那个荷?”&lt;/p&gt;
“荷花的荷。”&lt;/p&gt;
“你是那个系的?”&lt;/p&gt;
“什么?”&lt;/p&gt;
“我说,你是哪个系的?”&lt;/p&gt;
“什么哪个系?什么意思?”&lt;/p&gt;
“你不是本校的吗?”&lt;/p&gt;
“不是!”&lt;/p&gt;
“那你?”赵青年终于不再看着手里的书,头转向旁边的“周姑娘”,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个人。&lt;/p&gt;
“我……我从家里逃出来的。”“周姑娘”低着头,眼睛盯着书上,久久没有翻页。&lt;/p&gt;
“你上过多久的学?”赵青年的目光再次回到书本上。&lt;/p&gt;
“我念到高二。”&lt;/p&gt;
“你们家是做什么的?”&lt;/p&gt;
“我父母都是农民。”&lt;/p&gt;
“那你能上到高二,不容易啊!”赵青年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的说着。&lt;/p&gt;
“嗯,我的初中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也是村里唯一上了高中的学生。”&lt;/p&gt;
“你现在住哪儿?”&lt;/p&gt;
“没固定的地方……”轰隆一声惊雷,打断了“周姑娘”的话,接着哗啦啦的雨声响起。&lt;/p&gt;
屋内仍然安静如初,刚刚的雷声和现在的雨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屋里。雨越下越大,如千万条线从万米高空斜着落下来,又好似千万条透明的箭,射向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但那股刺穿的一切的气势,却在触到绿叶的那一刻瞬间柔化,聚成一滴滴晶莹的雨露,顺着叶脉滑到叶尖,再滴落到干裂的土里……&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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