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辎重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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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白水军的路上，李略询问文瀚：“参军啊！白水的民政到底怎甚处置？”
“这白水辖区在前朝本名唤作大通县，本朝因屡屡和吐蕃鏖战，才变更成军管区。按照以往默认的惯例，军政c民政是分开的，我想主公的意思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文瀚捋了捋胡子道。
“参军此言差矣。即是军管区何来分开？本将行使的是朝廷赐予我的权力，名正言顺。所谓默认，那就是潜规则；如是潜规则，那就是鸡鸣狗盗的规矩；而本将就要打破这样的规矩。我没法打破天下的默认，但是这白水军必须令行禁止。”李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可是主公自古皇权不下乡啊！做县令都得仰地方大族的鼻息。”文瀚皱眉道。
“参军可曾知晓汉代的郅都c张汤？”李略看了看文瀚。
“酷吏？！”文瀚若有所思。
“参军且说说孙将军送来的白水民政情报。”李略示意文瀚。
“诺！”
原来白水军有那么一号地头蛇，名唤宋江，乃是一县吏押司，类似后世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可宋江本人也不过是个吏户，不是科举出身，但他在白水军辖区中说一不二，甚至连历任军使都得让他三分。恶了他，整个鄯州都没一处地方可待。宋江在白水军衙二十余载，再往上父子传承三代近百年，衙中的公人都是对他唯命是从，说是在军衙内一手遮天是不错，更别提他在军中还有奥援。
李略听罢，心中不禁感慨后世顾炎武那句：今夺百官之权，而一切归之吏胥，是所谓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而已；而乡里地方其权皆在豪族士绅之手。
“可是主公咱们现在首要之事是去白水保护粮秣军资，此人疥癣之疾而已。现在咱们还押运着粮草这路可不好走。”文瀚道。
李略点了点头，虽然白水军堡就在鄯州州城的西北面，直线距离只有五六十里，但由于两城之间隔了一重高耸分水岭，一个在白水河谷，一个在湟水河谷。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隧道或是穿山公路。李略押运的这批军资便是要在鄯城由湟水河谷拐个大弯，转到龙源河谷，再从大通河上溯，改往西北方向去。一路要经过民和县c河源寨c土楼镇c临羌城c抚远寨，最后才能抵达目的地白水城。
“根本就是要绕个大圈子，多走上百十里地。”李略根据情报了解得就这么多，“而且湟水和龙源河都不是一条直线，河道在山间曲折多变，看起来近，走起来却远得很。”
“所以说不好走啊！山路又长又窄，又是弯弯绕绕，不过隔着一重山，竟是要走上四程路。”这时郭子仪用手指比划了下“从州城到民和县，这是第一程”
一程就是一天行程，李略打断郭子仪的话，问道：“不过才三十里地，何况那条是官道修得又好，怎地这就算是一程了？”
郭子仪笑道：“主公你不知道，从民和城往河源寨的第二程这六十里地太难走了，都是在山夹缝里，没得地歇脚。所以到民和城后须先歇上一夜，第二天四更天不到就得上路，一鼓作气到临夜时才能赶到河源寨。”
李略点头受教：“那第三程就是从河源寨到土楼镇喽？”
“哪得那么好事？！才二十里地出头怎么歇？还是四更天上路，巳时前能在土楼镇歇个半刻，再急脚赶过衙门峡去，大约酉时能入临羌城歇息。”
李略再点头，又把衙门峡两个字记在了心底，因为过峡谷危险巨大。
郭子仪看着李略老实听教，兴致一下变得极高，更是说得口沫横飞：“临羌城那大通河汇入黄河的地方，这第四程便是沿着大通河向北去，三十里到抚远寨，再三十里方才到白水城。当年朝廷在白水谷口修得这座城，把整个河谷都括了进来，少说也有数千顷的上等良田。
白水本是羌族世代所居，不过十几年前他们给吐蕃人逼走了，后来朝廷又安置了归附的突厥人和吐谷浑人，汉人比例有点少。现在白水有一半的地是他们三族的，还有一半他们也想贪掉。”
对于路线，李略大体上已经了解了差不多，几个可能有危险的地方他都会做好防备。
在民和县歇了一夜，第二天三更，李略等人便起身。随便吃了点东西，再次启程，转向西北而行。黎明前的黑暗中，几支火炬照着前路。在身侧滚滚而流的，也不再是湟水，而是更加汹涌浑浊的大通河。这一天是沿着大通河走的一程，山道狭促，极是难行。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就是天上看着要下雪，但最后却没有下下来，反而放晴了。
这一天，李略提着心思，在他看来，从鄯州到白水的四天路程中，第一天是通衢大道，而第四天行走在守卫严密的大通谷中，都不会有危险。可能会出问题的只有第二程和第三程。但一路上什么事也没生，顺顺当当的抵达了目的地河源寨。等到了启程后的第三天，又是三更多便启程，从河源寨出，用了几个时辰穿过峡谷山道，在中午时抵达土楼镇，一行人在镇子边找了个日头好的地方，停下来歇息。
土楼镇位于群山围绕的一块盆地中，是大通河这一段河道中难得的平坝，有不少商旅经过此处时顺便歇脚，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市镇。而在其西北五里，还有个土楼寨，那里驻扎了一个一百五十驻军，权作防护。
唐靖边大马金刀的坐在骡车上，裸着脚腕。他虽然是骑兵，但战马难得，也舍不得多骑耗费马力，他的这一路来，反倒是走路的时候居多。他裸着脚，一边道：“主公！到了土楼镇，今天的这一程就已经过半。歇息个两刻，快一点过了衙门峡，到了临羌城就可以好好歇歇脚了。”
李略这会却是站着的，他遥遥望着西面的衙门峡峡口，眉头紧皱：“要说险要，我们这一路几个峡谷是以衙门峡最险，如果有什么贼人想劫道，也只会在这里。”
“主公，你在说什么呢？”唐靖边大笑道，“劫道？谁敢！”
郭子仪道：“西北多夷狄，其部落亦民亦兵，多有行匪盗之事。”
唐靖边嘿嘿笑了两声：“郭公你想太多了。咱这军资又不是好劫，就算那些蕃贼有这个胆子，也没那个能耐。”
从鄯州到白水，除了一些盘山道外，都是三丈五尺的军用驰道，不到两百里地，沿途大的城寨就有五个，小的堡子c烽火台随便在哪里抬抬眼就能看见几座，各处寨堡驻扎的军队加起来足有三四万人。这是一条以一连串寨堡组成的防线，拥有多达百里的纵深，其防御力并不比长城稍差，而攻击性则更高。这条寨堡防线，绵延两千里，汉人用了一百多年也没能修筑完成，但已经足以让吐蕃c突厥的铁骑望关中腹地而兴叹。
“真来了那更好！”唐靖边眼眉挑起，摩拳擦掌，兴奋得不骂上两句就感觉表达不出自己的心情，“他么的，那蕃贼鸟货要是能给俺送些功劳，俺可不会客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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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水辖区在前朝本名唤作大通县，本朝因屡屡和吐蕃鏖战，才变更成军管区。按照以往默认的惯例，军政c民政是分开的，我想主公的意思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文瀚捋了捋胡子道。
“参军此言差矣。即是军管区何来分开？本将行使的是朝廷赐予我的权力，名正言顺。所谓默认，那就是潜规则；如是潜规则，那就是鸡鸣狗盗的规矩；而本将就要打破这样的规矩。我没法打破天下的默认，但是这白水军必须令行禁止。”李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可是主公自古皇权不下乡啊！做县令都得仰地方大族的鼻息。”文瀚皱眉道。
“参军可曾知晓汉代的郅都c张汤？”李略看了看文瀚。
“酷吏？！”文瀚若有所思。
“参军且说说孙将军送来的白水民政情报。”李略示意文瀚。
“诺！”
原来白水军有那么一号地头蛇，名唤宋江，乃是一县吏押司，类似后世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可宋江本人也不过是个吏户，不是科举出身，但他在白水军辖区中说一不二，甚至连历任军使都得让他三分。恶了他，整个鄯州都没一处地方可待。宋江在白水军衙二十余载，再往上父子传承三代近百年，衙中的公人都是对他唯命是从，说是在军衙内一手遮天是不错，更别提他在军中还有奥援。
李略听罢，心中不禁感慨后世顾炎武那句：今夺百官之权，而一切归之吏胥，是所谓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而已；而乡里地方其权皆在豪族士绅之手。
“可是主公咱们现在首要之事是去白水保护粮秣军资，此人疥癣之疾而已。现在咱们还押运着粮草这路可不好走。”文瀚道。
李略点了点头，虽然白水军堡就在鄯州州城的西北面，直线距离只有五六十里，但由于两城之间隔了一重高耸分水岭，一个在白水河谷，一个在湟水河谷。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隧道或是穿山公路。李略押运的这批军资便是要在鄯城由湟水河谷拐个大弯，转到龙源河谷，再从大通河上溯，改往西北方向去。一路要经过民和县c河源寨c土楼镇c临羌城c抚远寨，最后才能抵达目的地白水城。
“根本就是要绕个大圈子，多走上百十里地。”李略根据情报了解得就这么多，“而且湟水和龙源河都不是一条直线，河道在山间曲折多变，看起来近，走起来却远得很。”
“所以说不好走啊！山路又长又窄，又是弯弯绕绕，不过隔着一重山，竟是要走上四程路。”这时郭子仪用手指比划了下“从州城到民和县，这是第一程”
一程就是一天行程，李略打断郭子仪的话，问道：“不过才三十里地，何况那条是官道修得又好，怎地这就算是一程了？”
郭子仪笑道：“主公你不知道，从民和城往河源寨的第二程这六十里地太难走了，都是在山夹缝里，没得地歇脚。所以到民和城后须先歇上一夜，第二天四更天不到就得上路，一鼓作气到临夜时才能赶到河源寨。”
李略点头受教：“那第三程就是从河源寨到土楼镇喽？”
“哪得那么好事？！才二十里地出头怎么歇？还是四更天上路，巳时前能在土楼镇歇个半刻，再急脚赶过衙门峡去，大约酉时能入临羌城歇息。”
李略再点头，又把衙门峡两个字记在了心底，因为过峡谷危险巨大。
郭子仪看着李略老实听教，兴致一下变得极高，更是说得口沫横飞：“临羌城那大通河汇入黄河的地方，这第四程便是沿着大通河向北去，三十里到抚远寨，再三十里方才到白水城。当年朝廷在白水谷口修得这座城，把整个河谷都括了进来，少说也有数千顷的上等良田。
白水本是羌族世代所居，不过十几年前他们给吐蕃人逼走了，后来朝廷又安置了归附的突厥人和吐谷浑人，汉人比例有点少。现在白水有一半的地是他们三族的，还有一半他们也想贪掉。”
对于路线，李略大体上已经了解了差不多，几个可能有危险的地方他都会做好防备。
在民和县歇了一夜，第二天三更，李略等人便起身。随便吃了点东西，再次启程，转向西北而行。黎明前的黑暗中，几支火炬照着前路。在身侧滚滚而流的，也不再是湟水，而是更加汹涌浑浊的大通河。这一天是沿着大通河走的一程，山道狭促，极是难行。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就是天上看着要下雪，但最后却没有下下来，反而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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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楼镇位于群山围绕的一块盆地中，是大通河这一段河道中难得的平坝，有不少商旅经过此处时顺便歇脚，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市镇。而在其西北五里，还有个土楼寨，那里驻扎了一个一百五十驻军，权作防护。
唐靖边大马金刀的坐在骡车上，裸着脚腕。他虽然是骑兵，但战马难得，也舍不得多骑耗费马力，他的这一路来，反倒是走路的时候居多。他裸着脚，一边道：“主公！到了土楼镇，今天的这一程就已经过半。歇息个两刻，快一点过了衙门峡，到了临羌城就可以好好歇歇脚了。”
李略这会却是站着的，他遥遥望着西面的衙门峡峡口，眉头紧皱：“要说险要，我们这一路几个峡谷是以衙门峡最险，如果有什么贼人想劫道，也只会在这里。”
“主公，你在说什么呢？”唐靖边大笑道，“劫道？谁敢！”
郭子仪道：“西北多夷狄，其部落亦民亦兵，多有行匪盗之事。”
唐靖边嘿嘿笑了两声：“郭公你想太多了。咱这军资又不是好劫，就算那些蕃贼有这个胆子，也没那个能耐。”
从鄯州到白水，除了一些盘山道外，都是三丈五尺的军用驰道，不到两百里地，沿途大的城寨就有五个，小的堡子c烽火台随便在哪里抬抬眼就能看见几座，各处寨堡驻扎的军队加起来足有三四万人。这是一条以一连串寨堡组成的防线，拥有多达百里的纵深，其防御力并不比长城稍差，而攻击性则更高。这条寨堡防线，绵延两千里，汉人用了一百多年也没能修筑完成，但已经足以让吐蕃c突厥的铁骑望关中腹地而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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