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章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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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什么等”

    谢长留伸手搂住沈知寒的脖颈, 将小脸埋在了他的颈侧“陪本太子睡觉,就现在”

    沈知寒“”

    原来不管什么时候, 他和谢长留的第一次见面都与“睡觉”有关

    许是他面上为难之色太过明显,一直远远在院门处等候的内侍终于看不下去了, 一路小跑过来, 低声道“这位沈道长, 太子殿下的午睡时间到了。”

    沈知寒一怔, 随即无奈失笑“还请阁下带路。“

    那内侍再度恭敬行礼,沈知寒便抱着红衣皇子, 长腿一迈,跟去了太子寝宫。

    谢长留似乎真的很喜欢沈知寒身上的味道,小脸埋在他颈侧嗅个不停。

    而后者感受着来自少年的温热鼻息,心中却真真切切地感谢起师尊来。

    那接连七日的疗伤, 连他脖颈的咬痕都不知被什么力量治好了,且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不然此刻若是被谢长留发现, 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众人比武之所,乃是东宫之中一处别院。沈知寒怀中抱着一言不发的谢长留走在连脚下石砖都雕满花纹的长廊中, 却发现皇宫的装饰风格与他想象中的极为不同。

    当日在方弃羽的水亭中只遥遥望见纯金打造的穹顶, 却没见到穹顶下方以玄色为主基调的建筑。

    可内侍所带路线的尽头, 却是一座极为显眼的红玉宫殿,在皇城一众玄黑殿宇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沈知寒终于明白沉心宫的装饰风格从何而来眼前这座太子宫, 基本上就是沉心宫的前身。

    “沈道长, ”那内侍生怕吵到难得安安静静缩在他怀中的谢长留, 极为小声道, “殿下习惯,每日午膳后会小睡片刻,时间固定,无需喊殿下起身,您只要陪着就好。”

    沈知寒点点头,随即好奇道“那沈某之前,是谁陪着殿下的”

    内侍闻言,却连连摇头“太子殿下从不喜与人接触,沈道长可是唯一一个殿下点名要您陪侍之人”

    沈知寒闻言默了默,一直乖乖趴在他肩头的谢长留却小手一伸,拉了拉他垂落的鬓发“你姓沈,叫什么”

    他下意识答道“清昀。”

    谢长留从他颈窝蹭了蹭,声音懒懒的“哪个清,哪个昀”

    沈知寒失笑“清净的清”

    他突然一阵恍惚,顿了两息,才接着道“日光昀。”

    “日光啊”

    谢长留下意识抬头,透过东宫院内遍植的明心树望向的已至中天的日头,眯了眯双眼“停下。”

    一前一后的二人立即停了脚步。

    沈知寒微微偏头,望向少年高束的马尾“殿下,怎么了”

    谢长留遥遥一指,却是对着庭院中一处最为茂密的树荫“本太子要睡那里。”

    内侍立即面色一白,急了“殿下呀,睡在外面若是着凉可怎么好啊”

    谢长留不耐道“本太子就要睡那里”

    他小手握着沈知寒的青丝,又轻轻拽了拽,有些别扭道“你陪着本太子”

    那内侍拗不过谢长留,只好拂尘一甩,安排人将靠椅桌案茶点等物一并摆齐了,又给沈知寒挤眉弄眼了好半天,这才恭恭敬敬地告了退。

    沈知寒莫名其妙地接收了他一串信号,却一点都没懂。琢磨了半天,想着他的意思大概是“好好照看太子爷”这一类的,便抱着谢长留向树下躺椅行去。

    按照凡间的计算来说,月夕前两个月,正是快要夏至的时候。饶是沈知寒不惧寒暑,也不大愿意被毒辣辣的日头一直照着。

    因此走近明心树巨大的树荫之中时,连他都明显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

    他微微倾身,想要将怀中少年放在躺椅之上,不料对方搂着他脖颈的双手却骤然一紧,两条腿也缠上了沈知寒的细腰,抗拒道“不行,你要陪我睡”

    沈知寒看着身上树袋熊一样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以后大概再也无法直视成年的谢长留了。

    他轻轻拍了拍谢长留的后背,柔声道“太子殿下,这躺椅容不下我们二人的”

    谢长留更拗了“容不下就想办法”

    沈知寒“”

    他直起身想了想,随即抱着少年,自己躺在了靠椅之上。

    他抬手轻轻抚着谢长留的后背,试探道“太子殿下觉得这样可以吗”

    少年终于松开了紧紧箍着他的双臂与双腿,不说话了。

    见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自己怀中,沈知寒终于松了口气。

    一垂眸,便瞥见了谢长留额角微微有些濡湿的碎发。

    沈知寒这才意识到,对方死乞白赖非要抱着自己睡,大抵是因为他身上较为凉爽的原因。

    抬手轻轻为他将额角细汗擦干,沈知寒抱住少年,望着头顶茂盛的花枝发起呆来。

    正午的阳光被薄如蝉翼的雪白花瓣一层层削弱,到了沈知寒视野之中时,便只余浅淡的柔光。

    他的手无意识地为谢长留顺着毛,脑海中却胡思乱想起来。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因为先前交战时虚空之魔的临死反扑才会被卷入乱流之中的。

    而那实则是一道时间乱流,因此沈知寒阴差阳错地回到几千年前,遇到了还是初级形态的男主化体们。

    他默默整理着那日醒来之后的点滴,心中却冒出一个想法来。

    据风不悯所言,那位“沈清云”是在约莫三千年前出现的。

    可他从穿越开始到现在,并没有任何迹象证明曾有一位与他一模一样之人出现在这些男主化体的身边。

    如果他在沈清云出现以前,就顶了他在几个化体心目中的位置,等他们长大以后是否就不需要再费心思攻略了

    他想着想着,眼皮却开始发沉。

    锦簇的明心花团开始变得愈发模糊,视野化作一片空濛虚无的白。

    怀中抱着的少年不见了,沈知寒下意识立起来,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似一片羽毛,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柔风轻飘飘一拂,便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柔风消失,沈知寒却发现周身开始出现缭绕的云雾。

    下意识将视线向前投去,便见云雾越来越多,好似不小心入了琼宫仙境,却被仙雾遮挡,连伸出的手都不能看得真切。

    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向前漂浮着,几乎令他生出一种自己也是云雾一部分的错觉。可鼻尖却是清新的水汽,像是雨后树林中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沈知寒下意识挥手将眼前云层拂开,竟好似触到了冰凉的水雾。

    就在仿佛锈住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自己身在何处时,眼前的云雾也到了尽头。

    好似刚刚是穿越了一片清云堆积缠绕而起的屏障,他眼前豁然开朗,眼底便好似清澈的水面般,倒映出眼前景象来。

    沈知寒几乎屏住了呼吸。

    眼前好像是单独的一片天地,不属于他认知中的任何一方世界。

    一切都是轻飘飘白茫茫的一片,连空气中的水滴都是悬浮着的,不上也不下,合着几缕云雾一起环绕在周围空间之中,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柔光映得五彩缤纷。

    而整个天地的中心,却是一株通体纯白的巨树。

    沈知寒敢打保票,他前前后后加一起活了大概一百五十年,还从未见到或听说过如此大的树。

    向下望是一片云雾,向上望却只能依稀瞥见茂密树冠的几片影子。

    沈知寒偌大一个活人,在这株巨树面前,竟小的好似一只蚂蚁。

    就在此时,沈知寒的身体终于开始轻飘飘向下飞去。

    他默默望着脚下越来越近的遒劲树根,大脑终于开始思考起来。

    双脚接触树根的瞬间,沈知寒终于重新拿到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人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是很强大的,因此沈知寒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却还是满目纯白。

    云雾与盘根错节的树根交缠着铺向目力所不能及的远方,他试着迈开脚步,开始在巨树的根茎上行走起来。

    才走了不到两步,一枚五彩斑斓的光点却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

    沈知寒明明应该毫无察觉,可他偏偏感到周身瞬间被一股玄异力量笼罩,当即抬起了头。

    细细望去,却见那逐渐逼近的光点竟是一片周身洋溢着柔光的树叶。

    叶片大概只有食指那么长,两头尖尖,材质却好像沈知寒前世见过的水晶,剖面无数,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神光。

    按照先前所见这方天地的规则来看,不论云还是水滴,都是无重力状态,包括穿透云雾层之前的沈知寒自己。

    可那叶片似乎有自主意识,目标极为明确地从天而降,正对着他的头顶。

    沈知寒意识到这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伸出手想要去接,却在那叶片离掌心尚有数尺的瞬间脚下一空,整个人立即向下坠去

    他心头骤然一缩,猝不及防地睁开双眼,便撞入了一双点星般骄矜明亮的眼眸之中。

    “谢”沈知寒双眸骤然恢复清明,立即改口,“太子殿下。”

    谢长留没吱声,却捏起袖子,却是格外细致地为他擦起了脸颊与额角。

    沈知寒被他趴在身上,无法动弹,只好老老实实等他擦完。可少年漂亮精致的小脸上却挂着浓重的好奇之色,询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梦”

    沈知寒登时一阵恍惚,脑海中却一片空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沈某不记得了,”他面上涌出一丝茫然之色,垂下潋滟生辉的眼眸,低声道,“殿下这样问,可是沈某沉睡时做了什么,冒犯您了”

    谢长留一直默默看着他,闻言却摇摇头“没有,你动都没动。”

    少年顿了顿“可是你出了很多汗。抱着本太子,你很热吗”

    沈知寒一怔“在下修行之人,对寒暑无感。”

    他说着,眉头却蹙了起来。

    他是真的记不得了。

    从小到大,他的梦从来都记得十分清楚,连细节都没忘记过。

    可方才那个在不合宜的时间做的梦,沈知寒却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了。

    因为靠在躺椅之上的缘故,沈知寒的鬓发向后滑落,终于露出右眼角那枚泪痣来。谢长留怔怔望着,随即抬起小手,顺毛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不怕。”

    大概猜到自己是被误解成“做噩梦吓出了一身汗还不想说”了,沈知寒失笑,正要解释,远处长廊之上却骤然传来一声厉喝,直接将他还未出口的解释堵了回去。

    “放肆”

    来人离得过远,却是超出了沈知寒目前能感应的范围。因此他立即戒备起来,正要起身,却被谢长留小手一按,再度躺回了椅背之上。

    “殿下”

    沈知寒心中疑惑,正要再度起身,谢长留的小手却又使了几分力“躺着,不许起来。”

    少年冷却下来的声音未落,适才长廊尽头的声音却已然又近了数丈“成何体统”

    那是道凌厉的女声,沈知寒微微偏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前呼后拥地行来。

    锦衣凤冠,浓妆艳抹,沈知寒先是在心中对她头上满嵌宝石与明珠的凤冠表达了一下惊异,随即对她竟然还没被压断的脖颈表示了一下佩服。

    这种装扮,用小手指想也能猜到,来者大概是宫中的皇后贵妃之流。

    那妇人姣好的面容之上满是怒气,在人群簇拥之下快步行来,却还是努力保持着每一步的仪态。

    见二人听了自己两嗓子还没有任何动作,她怒不可遏地又快走几步,一下台阶便厉声道“大胆贼人,还不速速将太子放开”

    沈知寒立即松开抱着谢长留的双手,再度试探着起身,谢长留原本望着来人的目光立即转了过来,竟是满眼怒气,恶狠狠道“说了叫你不许动”

    沈知寒“”

    “太子殿下,怎能让一名来路不明之人将您抱在怀中呢”

    妇人身侧一名衣着华贵的侍女上前一步,行了礼恭敬道“若是他心怀不轨,要威胁您的安全可怎么好啊”

    谢长留闻言,淡淡睨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太子,”妇人调整了一下因步伐过快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呼吸,这才字正腔圆地威严道,“本宫可是你的母后,难道你不该下地行礼么”

    谢长留嗤笑一声“真是哪里来的野鸡都充凤凰了。做本太子的母后,你也配”

    皇后面色一青“来人啊,贼人挟持太子,理应就地处死还不速速将太子从这贼人身上请下来”

    “我看你们谁敢”

    谢长留小脸之上再度浮现出将沈知寒压得说不出话的威严之色,他轻笑一声,星眸中却攒聚起了冷沉怒气“皇后,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爬上这后位的。大老远从内宫跑来东宫找本太子麻烦,怎么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他话里有话,直接气得皇后浑身颤抖,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指对着少年鼻尖抖了半天,却连一句完整的叱责都气得说不出来。

    谢长留见状,却轻笑一声“看来有些事情皇后是不记得了,不如本太子来提醒提醒,也让这群人听一听他们的皇后是什么样的嘴脸”

    “你你”

    皇后脸色发青,终于广袖一甩,扭头便走。随行之人见状,全都安静如鸡,连忙跟上。

    沈知寒心情复杂地看着一群人乌泱泱地来,又转眼间乌泱泱地走,终于从少年身上瞧出几分数千年后沉心魔尊的影子。

    尤其是面上挂起嘲讽笑意时的飞扬眉眼,几乎要与他记忆当中的谢长留重叠。

    “殿下”沈知寒稍微动了动一直被他用力捏着的肩膀,试探道,“太子殿下”

    一直紧盯着皇后离去方向的谢长留终于回过神来,立即松开了过于用力以至于指尖发白的手,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一直气势凌人的小脸上,竟无端浮现出几分黯淡之色,仿若明珠蒙了尘。

    见少年终于从自己身上爬了下去,沈知寒心中却一点都没轻松。

    方才谢长留与皇后的对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再加上少年此时面上的表情,想必谢长留的身世绝不是“纨绔皇子”这寥寥四字能够概括的。

    他望着少年的侧脸,正犹豫着要怎么转移话题,前者却乍然回头,挑眉道“太多了。”

    眉眼间又是一派顾盼神飞,仿佛沈知寒方才窥见的黯淡寂寥全都只是幻觉。

    他一时没有跟上对方跳跃性极强的思维“什么”

    谢长留却在此时拍了拍手,一群内侍立即应声入了庭院之中。

    “你是哪个道观的”少年面上很是嫌弃,“这么热的天还裹得像颗竹笋,本太子看你穿这么多就难受”

    沈知寒懵了“可沈某感觉不到”

    “本太子感觉得到”谢长留毫不容情地将他打断,随即转向鱼贯而入的内侍,“你们,去把那件天丝锦衣取来”

    沈知寒“”

    为首的内侍闻言,却是一怔,犹豫道“殿下,天丝锦衣非是凡品,赐给一介平民岂非暴殄天物”

    谢长留眉梢一抬,笑意盈盈,眸中光辉却沉了下来“胆子大了,敢质疑本太子了”

    内侍立即静如鹌鹑,不敢说话了。

    不出片刻,一枚锦盒便被数名彩衣宫女捧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谢长留面前“殿下,天丝锦衣取来了。”

    谢长留尖尖的小下巴微抬,宫女便立即会意,起身将锦盒捧到沈知寒面前“道长,请。”

    沈知寒下意识捏住了衣领,挣扎道“殿下,沈某”

    少年却蹙了眉,双臂环胸,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衣服换了,这发冠就不配了。”

    他又一扬手“你,找个配得上的来”

    “是。”被点了名的内侍立即后退离开。

    沈知寒有些绝望。

    这个谢长留怎么不管什么时候都惦记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道袍招你惹你了

    谢长留上前两步,亲自将锦盒盖子打开,随即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若是不换,就让他们所有人为你受罚”

    他笑吟吟道“每人一百杖,如何”

    沈知寒终于放弃了“好吧我换。”

    他虽然是个穿书者,却也是个有血有肉有心的人。

    为了一套衣服,连累这么多无关之人受罪,沈知寒还是硬不下心肠来。

    正巧此时,奉命去取发冠的内侍也抱着一个锦盒回来了。谢长留立即令其将锦盒放下,随即挥退了所有人,幽幽道“换吧。”

    沈知寒“”

    他斟酌着开口“殿下,不如沈某去殿内换”

    谢长留再次毫不犹豫地将他打断“又没有旁人在,就在这换。”

    沈知寒无奈,只好依他所言,卸下了腰间银剑。

    谢长留为自己斟了杯茶,盯着对方缓缓卸下腰间金绣玄绸,又解开了道袍系带。

    玄黑道袍褪去,露出的却是雪白的中衣。

    除却道袍,沈知寒里面的丝质长衫和里衣其实薄得很。

    午后的日光更毒,照得整片院子都是白花花的反光。而男子腰身的轮廓便在这反光的映衬下于布料间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显出朦胧暧昧的韵味来。

    少年的耳尖极为缓慢地泛起了红。

    沈知寒刚将才褪下的道袍搭在椅子上,谢长留那边却倏然传来一声脆响。

    他下意识望去,便见本被少年捏在手中的茶盏被他敲在了桌上,茶水四溅。可后者却低着头,单手扶额,有些磕磕绊绊道“还、还是去殿内换吧”

    沈知寒“”

    他有些不明所以,可在人前换衣也确实是有些羞耻,因此什么都没问,便从锦盒中将衣物拿起,进了红玉宫殿之中。

    殿门合上的一瞬,单手撑头的少年终于松了口气。

    今天怎么这么热

    他抬起手,开始飞快地为自己扇起凉来。

    好不容易感觉到脸颊与耳尖的热度退下去了,杂乱的脚步声却远远飘入耳中。

    谢长留偏头,便见又是一群内侍捧着镶金玉盒,在东宫内侍的带领下向树荫之下行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托腮,饶有兴致道,“刚走一拨,又来一拨”

    捧着玉盒的内侍闻言,立即跪地行礼,字正腔圆道“二皇子殿下得知太子殿下新得一名剑术老师,特命奴才携礼前来拜会。”

    “哦”

    谢长留嗓音慵懒,尾音拖得极长“放那吧。”

    内侍立即又磕了个头“二皇子有命,要奴才亲手交给殿下的新老师。”

    谢长留眉头再度挑了起来,正欲开口,红玉宫殿的大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所有人的视线皆被这一声吸引,转头望去。

    一道白衣身影,便在此时从宫殿的阴影中缓缓行出。

    衣袂轻舞,长发如瀑。

    那人生得极为清艳,眸光却清澈澄明,却因眉眼线条的缘故好似时时含着温度一般。从殿内步出的一瞬,他似乎被强烈的日光晃了一下,随即眸光一转,望了过来。

    一抹笑意好似一朵飘落水面的桃花,立时将他眸底清泉漾起千般潋滟光彩,几乎要将人的心神摄去。

    不得不说,这件天丝锦衣比起一层层捂得严严实实的道袍看起来凉爽多了。

    谢长留愣愣望着对方迈开步子向自己走来,竟不由自主地起了身。

    沈知寒发型未动,青丝一半被玄玉冠束着,剩下的便顺着失去道袍遮掩的优美颈线垂落,与材质轻薄的衣袂一同随着步伐微微扬起,好似有流风绕身。

    那股常年修道养出来的清肃雅正在白衣衬托下显得愈发神姿朗彻,绝世独立,仿若随时便会羽化而去的云端仙,多靠近一丝都是亵渎。

    众人出神地望着男子缓步行来,日头这样毒,可他却一身清爽,冰肌玉骨。

    那双浮着恰到好处薄红的唇瓣微启,清朗嗓音便似冷泉淌过,将人心中的躁动通通抚平下来。

    这件天丝锦衣其实更像一件法器,在沈知寒穿上它的瞬间便自行调整大小,因此格外合身。

    “殿下,”沈知寒又理了理衣领,随即望着谢长留笑道,“觉得现在如何”

    少年立即回神,温度才勉强降下去的脸颊与耳尖好似又有了回温的意思。

    他没立刻应答,反倒睨了不远处跪下了一地的内侍们一眼“还不滚”

    捧着玉盒的内侍终于回了神,却还是坚持道“二皇子殿下交代了,要奴才务必亲手将礼物交给”

    “交什么交”谢长留终于忍不住了,抬手一指,“你,还有你”

    他随便点了两人,不耐道“将人和礼物给本太子丢出去”

    长期跟着谢长留的内侍皆是会察言观色的,见他面上氤氲起怒气来,立即汗毛一竖,也不顾会不会得罪二皇子了,直接一人一只胳膊拖着那名内侍就出了东宫。

    其余人也不敢触谢长留的霉头,立即告了罪,好似被什么东西撵着似的跑了出去。

    一旁看戏似的看完了全程的沈知寒摇摇头,谢长留却转身,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前者不明所以,却还是依照谢长留的示意,乖乖上前,坐在了案前石凳之上。

    还未开口询问少年究竟要做什么,沈知寒便觉得头顶发髻一松,长发立即散落下来。

    他下意识想起身,双肩却被谢长留按住了“别动。”

    沈知寒身形一僵,便敏锐地察觉到少年温热的小手将自己的长发重新挽起,随即取了案上另一个锦盒之中的玉冠,细致地为他戴在了发髻之上。

    “殿下,”沈知寒老实坐着,心中却有些好奇,“您很讨厌二皇子”

    谢长留的手一顿“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沈知寒“哦”了一声,再度发问道“那您知道国师吗”

    谢长留应了一声“见过一面,不是应该出现在宫中的人。”

    他又顿了顿,才补充道“和你一样。”

    沈知寒眉头轻蹙,少年却终于停了手中动作,笑眯眯地从他身后绕了过来“这样才对,清爽多了。”

    话音未落,谢长留却突然抬手,温软指腹按住他打结的眉心揉了揉“你对国师有兴趣”

    他的目光太过犀利,似乎能看穿人心一般,沈知寒便放弃了扯谎的念头,诚实道“是。”

    谢长留挑眉“旧相识”

    沈知寒点点头“算是吧”

    谢长留闻言,默了默“你入宫是为了他”

    沈知寒有些迟疑“是,也不是。”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少年却移开了按着他眉心的手指“本太子准你去寻他。”

    沈知寒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闻对方又道“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了”

    谢长留突然倾身凑到了他耳边,一手按在他的心脏位置,幽幽道“你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本太子的。”

    沈知寒一怔,唇角立即勾起一抹无奈笑意“是。”

    入夜。

    又陪谢长留呆了一下午,将在皇城所有需要注意的东西弄清楚,沈知寒回到专门为自己安排的偏殿,终于将分别时少年塞来的锦盒打开。

    烛火昏暗,却足够将盒中雕工精美的白玉面具清楚照亮。沈知寒伸手将面具捏起,心中终于有了底。

    与三千年后比起来,少年时期的谢长留简直就是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纵然有时脾气怪异了些,却比几千年后心思难测的沉心魔尊好相处多了

    沈知寒叹了口气,也不知谢长留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性格变化竟如此之大。

    多思无益,他将细腻微凉的白玉面具揣入怀中以备不时之需,随即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子夜时分,除了四处巡逻的守卫,整座皇宫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知寒回忆了一下谢长留下午拿给他看的地图,辨了辨方向,直接向着国师殿飞檐走壁而去。

    即便不能使用灵力,他身上的功夫还在,穿越前与虚空之魔交战时所受内伤也因方弃羽那几杯苦茶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因此沈知寒几乎是毫不费力便避开了巡逻守卫,格外顺利地靠近了国师殿外围。

    不知为何,自从入了皇宫,沈知寒便总觉得体内有种隐约不明的感应,却又说不出来自何处,诡异得很。

    可这个疑惑却随着他与国师殿,准确来说应该是君无心之间距离的缩短逐渐消失了。

    翻过国师殿高墙的一瞬间,沈知寒立即明确了感应的来源君无心。

    皇城禁制定然对君无心也是有效的,只要他没有刚好站在门边,沈知寒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被他发现。

    他这样想着,便轻手轻脚地靠近了灯火通明的正殿。

    谁知甫一踏上最后一节殿前台阶,缓慢的脚步声便骤然从远处响起。

    沈知寒立即汗毛倒竖,飞身而起,躲在了殿门上方的廊柱之上。

    直到确认自己藏好了,他才一怔,陡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来国师殿本就是要寻君无心的,他躲什么啊

    足踏石阶之声仿若锤击一般重重敲在沈知寒心弦,他又缩了缩,心中默默祈祷君无心一定不要外放神识,却没发觉被随手塞在领口的白玉面具已然因为他的动作与姿势被挤出了一半。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知寒立时屏住了呼吸,可就在声音消失的刹那,白玉面具却没能成功抵抗重力,滑出衣襟飞坠而下。

    糟了

    沈知寒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却刚好与其险险错过,他绝望地看着面具飞速下坠,随后“啪”地一声轻响,落入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之中。

    沈知寒“”

    那只手捏住面具,随即微微向上一举,大抵是想仔细看看面具是何模样。

    沈知寒彻底僵在了原地,便见那手的主人向前行了一步,随即微微仰起了头。

    二人就这样目光相接。

    比起数千年后,君无心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那一头银丝都光泽依旧。

    沈知寒保持着向下伸手的姿势,还未来得及思考对方为何年纪轻轻便白了头发,君无心线条柔和的面上便陡然泛出一抹笑意。

    就在那抹笑出现的瞬间,沈知寒心头一悚,几乎是用尽全身力量当即跃下房梁,向着台阶下方冲去

    而就在他离开房梁的一瞬,一道凌厉剑光便倏然而至,立时将其斜斜削成了两截

    沈知寒边跑边叫苦。

    若这真是他与君无心第一次见面,对方这样对着自己笑,他肯定会心中高兴,以为对方十分友善。

    可他已然与君无心相处一百多年了所以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种看起来极为无害柔和的笑意,便是君无心动武的信号

    听着后方传来的剑鸣之声,沈知寒立即浑身一凉。

    脚尖接触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他右手按向腰侧,拔剑的瞬间立即身形一扭,刚刚好格下君无心飞劈而来的一剑

    两击未中,君无心面上笑意更盛。

    沈知寒被二人短兵相接时所生的劲力压得向后踉跄几步,还未站稳,眼前便又是一道银光

    无为宗的剑从无固定套路,讲究的是在最合适的时机用出最合适的剑招。因此除却测试三位徒弟剑法之时,沈知寒从未见过君无心出剑。

    可此时此刻,他却宁愿自己永远不要看见,尤其是在对方目标是自己的情况下

    单单是二人初照面的那两剑,沈知寒就立即心如明镜。

    哪怕君无心此刻只是半只脚迈入了出窍期,比他整整低了将近两个大境界,可在这种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单论剑术,沈知寒知道自己绝无从他手下取胜的可能。

    与测试时君无心的剑不同,沈知寒是真正从面前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间感受到了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

    君无心的剑太快,快到沈知寒只能勉强格挡,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深觉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沈知寒立即眼一闭心一横,大喊一声“我认输”

    劲风拂面,立时将他鬓角碎发掀向脑后。

    沈知寒只觉眉心刺痛,试探着睁开双眼,便见冷剑剑尖正好停在自己眉心,再进一厘,便会要了他的命

    夜风忽起,将二人衣摆与长发掀起,沈知寒这才发觉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被风一卷,一片冰凉。

    冷光一闪,君无心收剑入鞘。

    沈知寒终于开始庆幸自己听了谢长留的话,将身上道袍换了下去。

    若无为宗是个人丁兴旺的宗门,门下弟子几百人,他随便扯个名头都能蒙混过关。

    可如果沈知寒记得不错的话,在君无心这一辈无为宗中应当只有三个人玄玉仙尊慕凌云、漱月仙君君无心、仙鹤白河。

    而无为宗的名气也因人丁实在稀少,导致他穿着道袍在外招摇那么久也被没人认出身份。

    庆幸的同时,沈知寒心思电转,还在想着这种情况用什么开场白比较好,便闻对方含着浅淡笑意的嗓音响起,还是记忆中那般清淡缥缈,仿若撩过心间却又抓不住的清云。

    “一炷香时间,解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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