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正文 70.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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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月光下，聂南拎着一串兔子从后院走到前面来。
陆萱之从张氏院子里面出来, 乍一看到聂南和他手里的东西, 倒是愣了一下, 而聂南已经走上前来了。
“听颂珠说庄子里面东西也不多。”聂南已经换了衣服，洗去了脸上的血污, 身上的味道也变得十分清爽，“敖参他们动弹不得，我就出去给你抓了一窝兔子，到时候烤了吃便是。”
陆萱之接着月光看向了聂南手里的那一串兔子，只见兔子们都已经蹬腿咽气, 心里没由来地放松了一些：“谢谢将军。”
“厨房在哪里，我放到厨房去。”聂南说着，并不准备让陆萱之来动手。
“在那边，我带你过去。”陆萱之指了方向。
“我自己过去吧！”聂南笑了笑，“你们也忙碌了一整天，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我我陪你走走吧！”陆萱之叹了口气，却很坚持。
聂南着意看了她一眼, 便知道她是有心事, 于是也没有再推拒, 只与她一前一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
“我让颂珠给你们送了干净衣服，还有些伤药，不知道有没有用？”一路沉默, 陆萱之忽然开口问道。
“有用的。”聂南感激道, “他们伤得重些, 用了药这会儿都好多了。”顿了顿，他看向了陆萱之，慎重道，“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多谢你，否则今天我们几个遇到夏同麟，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不必言谢。”陆萱之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低落，“不过是我举手之劳。”
聂南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只不过这么一顿晚饭的时间，陆萱之便这样颓废。
.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厨房外面。
聂南进去了厨房里面，找了一把菜刀，然后便坐在地上给兔子剥皮。他拎着菜刀，忽然想起了还跟在身边的陆萱之，道：“我在这里把这些兔子处理一下，明天你们就可以直接做来吃了。”顿了顿，他又犹豫了一下，道，“这有些血腥”
“没事。”陆萱之摆了摆手，却在旁边坐下了，“我我只是想找地方坐一会儿。”
聂南又着意看了一眼陆萱之，见她却只是盯着一旁的水缸，于是更确定她有心思，但并没有开口多问什么，只道：“也别坐太久，夜风冷，恐怕着凉。”
“若往南边走，恐怕都要穿单衣了。”陆萱之简单地接了话，但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聂南也没有再开口，只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兔子。
.
一片乌云飘来，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夜空一下子变得变成了浓黑颜色。
.
“将军为什么回来京城？”陆萱之忽然问道。
聂南没有抬头，仍然只认真地给兔子剥皮：“为了六殿下。”
“可是圣上去了建邺。”陆萱之喃喃道，“将军回来京城，倒是显得草率了。”
“我从前答应了贵妃，要好好照顾六殿下。”聂南简短地说道，“圣驾在南边一定安然无恙，所以并不需要我。”
陆萱之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已经去世多年的贵妃，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聂南抬眼看向了陆萱之，忽然又问道：“你为什么会救我们？”
“因为想报答。”陆萱之道。
“谢谢你。”聂南收回了目光，重新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兔子。
陆萱之忽然笑了一声，道：“或许也不仅仅只是报答，或许只不过是心中不平不平为什么我仿佛什么都不能做，不平我仿佛是一无所用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聂南忽然觉得心有所感。
“我从河镇回来，想带着母亲离开。”或许因为面对的是聂南，面对是一个和自己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关系的人，陆萱之此时此刻竟然有了倾诉的想法，于是她这样说道，“可是到了京城之后，我却发现我太天真了。我仅仅只能把母亲从一团乱的京城接到这个烧毁了大半的庄子上面来。”
“已经很了不起了。”聂南道，“寻常女人，恐怕只能在城中束手无策，哭泣等死。”
“是么”陆萱之低下头，把脸埋在了双手当中，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我却只觉得我无能我太无能，所以母亲一直觉得我无法真的把她带走，她会认为她是我的累赘，她甚至认为我应该抛弃她”
“我三岁的时候，母亲为了让我活下来，把我藏在井里面，最后她被燕军杀害。”聂南叹了口气，“母亲所想，不过是儿女平安，为了儿女平安，宁愿牺牲一切。”
“可我不是三岁了。”陆萱之低低地自嘲了一声，“我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孩了，我现在可以保护母亲。”
“在令堂眼中，姑娘永远也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聂南道。
“可我还是会觉得难过。”陆萱之抬起头看向了聂南，夜色把她眼角的泪痕遮掩，只是声音仍然有些哽噎，“她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那么你觉得，你做的是对还是错呢？”聂南看着陆萱之，嘴角翘了翘。
“我不后悔我回来。”陆萱之低低笑了一声，“我当然是要回来的，哪怕母亲这么说了，我也不会抛下她，我还是会想办法带着她往南边去。”
聂南看向了陆萱之，眼中闪过了一些情绪。
“我回来京城，事实上也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贵妃当年的嘱托。”他想了想，这样说道，“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只是想让六皇子得到他应得的东西。”
陆萱之没想到会从聂南这里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竟然有些怔忡。
“当年我在宫中，看到了先帝是怎样属意六皇子继位。”聂南淡淡道，“我也看到了太后当初为了这皇位做了多少事情，许多事情并不是名正言顺，中间有太多的阴谋算计。我曾经只是想着，既然太后和当今得了皇位，也一定会想办法中兴大魏，可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假如是六皇子登基，会不会完全不同？”
“或许并不会有什么不同。”陆萱之苦笑了一声——从先帝驾崩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全部记得清清楚楚，“或许只是气数尽了。”
“可我并不信这气数。”聂南道，“我只想，只要把六皇子从宫中救出来，我就能辅佐六皇子重振大魏。”
陆萱之顿了顿，然后看向了聂南，道：“那我便祝你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
“你没有笑我自不量力。”聂南定定地看着陆萱之。
“我从河镇回京城的时候，大约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自不量力。”陆萱之摇了摇头，“可我仍然回来了，我到现在也都活着好好的，不是吗？”
聂南笑了起来，却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确如此。”
.
处理完了那些兔子，聂南又找了盐出来把兔肉都腌好，最后那了钩子挂在了墙上。
“明天我便带着人走了。”从厨房出来，聂南这样说道，“我们在这里呆得太久，倒是牵连你们。”
“要去南边吗？”陆萱之问。
聂南摇了摇头，道：“先去冀州，再图之后了。”
“真的可以救出六皇子吗？”陆萱之又问。
聂南道：“有朝一日一定可以的。”
“假如要花费很久很久呢？”陆萱之忍不住追问了下去。
而聂南笑了起来，道：“那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陆萱之看向了聂南，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
乌云散去，月光静静地洒满大地。
.
聂南看着陆萱之，忽然笑道：“当初在马场见着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宫里的公主。”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陆萱之听着这话，倒是有些感慨，“当初第一次见到将军，还是将军在马场上救了我一命当初若是从马上栽下去，恐怕不死也伤。”
“我第一次见着姑娘，却并不是在马场上。”聂南道，“我第一次在宫中的时候，便在贵妃身边见到姑娘，差点错认。”
“是吗？”陆萱之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聂南，月光下，聂南的目光却是亮得出奇，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聂南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陆萱之，最后却收回了目光，道：“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萱之有些莫名，也不知为什么聂南会说起这些。
.
两人一路走到了后院里面，屋子中，敖参等人的鼾声传来。
“他们都睡着了。”聂南笑道，“便不请你进去坐了。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陆萱之点了点头，便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将军，祝你一切都能心想事成。”
“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聂南笑着问。
“当然会有。”陆萱之不假思索地说道，“将来一定会有机会再见。”
聂南嘴角翘起来，他抬起手，仿佛想做什么，但最后又放了下来。
“快去休息吧！”他这样说道。
陆萱之点了点头，然后便转了身，往前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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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聂南拎着一串兔子从后院走到前面来。
陆萱之从张氏院子里面出来, 乍一看到聂南和他手里的东西, 倒是愣了一下, 而聂南已经走上前来了。
“听颂珠说庄子里面东西也不多。”聂南已经换了衣服，洗去了脸上的血污, 身上的味道也变得十分清爽，“敖参他们动弹不得，我就出去给你抓了一窝兔子，到时候烤了吃便是。”
陆萱之接着月光看向了聂南手里的那一串兔子，只见兔子们都已经蹬腿咽气, 心里没由来地放松了一些：“谢谢将军。”
“厨房在哪里，我放到厨房去。”聂南说着，并不准备让陆萱之来动手。
“在那边，我带你过去。”陆萱之指了方向。
“我自己过去吧！”聂南笑了笑，“你们也忙碌了一整天，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我我陪你走走吧！”陆萱之叹了口气，却很坚持。
聂南着意看了她一眼, 便知道她是有心事, 于是也没有再推拒, 只与她一前一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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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颂珠给你们送了干净衣服，还有些伤药，不知道有没有用？”一路沉默, 陆萱之忽然开口问道。
“有用的。”聂南感激道, “他们伤得重些, 用了药这会儿都好多了。”顿了顿，他看向了陆萱之，慎重道，“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多谢你，否则今天我们几个遇到夏同麟，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不必言谢。”陆萱之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低落，“不过是我举手之劳。”
聂南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只不过这么一顿晚饭的时间，陆萱之便这样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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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厨房外面。
聂南进去了厨房里面，找了一把菜刀，然后便坐在地上给兔子剥皮。他拎着菜刀，忽然想起了还跟在身边的陆萱之，道：“我在这里把这些兔子处理一下，明天你们就可以直接做来吃了。”顿了顿，他又犹豫了一下，道，“这有些血腥”
“没事。”陆萱之摆了摆手，却在旁边坐下了，“我我只是想找地方坐一会儿。”
聂南又着意看了一眼陆萱之，见她却只是盯着一旁的水缸，于是更确定她有心思，但并没有开口多问什么，只道：“也别坐太久，夜风冷，恐怕着凉。”
“若往南边走，恐怕都要穿单衣了。”陆萱之简单地接了话，但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聂南也没有再开口，只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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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乌云飘来，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夜空一下子变得变成了浓黑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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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为什么回来京城？”陆萱之忽然问道。
聂南没有抬头，仍然只认真地给兔子剥皮：“为了六殿下。”
“可是圣上去了建邺。”陆萱之喃喃道，“将军回来京城，倒是显得草率了。”
“我从前答应了贵妃，要好好照顾六殿下。”聂南简短地说道，“圣驾在南边一定安然无恙，所以并不需要我。”
陆萱之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已经去世多年的贵妃，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聂南抬眼看向了陆萱之，忽然又问道：“你为什么会救我们？”
“因为想报答。”陆萱之道。
“谢谢你。”聂南收回了目光，重新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兔子。
陆萱之忽然笑了一声，道：“或许也不仅仅只是报答，或许只不过是心中不平不平为什么我仿佛什么都不能做，不平我仿佛是一无所用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聂南忽然觉得心有所感。
“我从河镇回来，想带着母亲离开。”或许因为面对的是聂南，面对是一个和自己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关系的人，陆萱之此时此刻竟然有了倾诉的想法，于是她这样说道，“可是到了京城之后，我却发现我太天真了。我仅仅只能把母亲从一团乱的京城接到这个烧毁了大半的庄子上面来。”
“已经很了不起了。”聂南道，“寻常女人，恐怕只能在城中束手无策，哭泣等死。”
“是么”陆萱之低下头，把脸埋在了双手当中，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我却只觉得我无能我太无能，所以母亲一直觉得我无法真的把她带走，她会认为她是我的累赘，她甚至认为我应该抛弃她”
“我三岁的时候，母亲为了让我活下来，把我藏在井里面，最后她被燕军杀害。”聂南叹了口气，“母亲所想，不过是儿女平安，为了儿女平安，宁愿牺牲一切。”
“可我不是三岁了。”陆萱之低低地自嘲了一声，“我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孩了，我现在可以保护母亲。”
“在令堂眼中，姑娘永远也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聂南道。
“可我还是会觉得难过。”陆萱之抬起头看向了聂南，夜色把她眼角的泪痕遮掩，只是声音仍然有些哽噎，“她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那么你觉得，你做的是对还是错呢？”聂南看着陆萱之，嘴角翘了翘。
“我不后悔我回来。”陆萱之低低笑了一声，“我当然是要回来的，哪怕母亲这么说了，我也不会抛下她，我还是会想办法带着她往南边去。”
聂南看向了陆萱之，眼中闪过了一些情绪。
“我回来京城，事实上也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贵妃当年的嘱托。”他想了想，这样说道，“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只是想让六皇子得到他应得的东西。”
陆萱之没想到会从聂南这里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竟然有些怔忡。
“当年我在宫中，看到了先帝是怎样属意六皇子继位。”聂南淡淡道，“我也看到了太后当初为了这皇位做了多少事情，许多事情并不是名正言顺，中间有太多的阴谋算计。我曾经只是想着，既然太后和当今得了皇位，也一定会想办法中兴大魏，可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假如是六皇子登基，会不会完全不同？”
“或许并不会有什么不同。”陆萱之苦笑了一声——从先帝驾崩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全部记得清清楚楚，“或许只是气数尽了。”
“可我并不信这气数。”聂南道，“我只想，只要把六皇子从宫中救出来，我就能辅佐六皇子重振大魏。”
陆萱之顿了顿，然后看向了聂南，道：“那我便祝你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
“你没有笑我自不量力。”聂南定定地看着陆萱之。
“我从河镇回京城的时候，大约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自不量力。”陆萱之摇了摇头，“可我仍然回来了，我到现在也都活着好好的，不是吗？”
聂南笑了起来，却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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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那些兔子，聂南又找了盐出来把兔肉都腌好，最后那了钩子挂在了墙上。
“明天我便带着人走了。”从厨房出来，聂南这样说道，“我们在这里呆得太久，倒是牵连你们。”
“要去南边吗？”陆萱之问。
聂南摇了摇头，道：“先去冀州，再图之后了。”
“真的可以救出六皇子吗？”陆萱之又问。
聂南道：“有朝一日一定可以的。”
“假如要花费很久很久呢？”陆萱之忍不住追问了下去。
而聂南笑了起来，道：“那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陆萱之看向了聂南，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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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散去，月光静静地洒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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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南看着陆萱之，忽然笑道：“当初在马场见着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宫里的公主。”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陆萱之听着这话，倒是有些感慨，“当初第一次见到将军，还是将军在马场上救了我一命当初若是从马上栽下去，恐怕不死也伤。”
“我第一次见着姑娘，却并不是在马场上。”聂南道，“我第一次在宫中的时候，便在贵妃身边见到姑娘，差点错认。”
“是吗？”陆萱之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聂南，月光下，聂南的目光却是亮得出奇，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聂南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陆萱之，最后却收回了目光，道：“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萱之有些莫名，也不知为什么聂南会说起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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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走到了后院里面，屋子中，敖参等人的鼾声传来。
“他们都睡着了。”聂南笑道，“便不请你进去坐了。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陆萱之点了点头，便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将军，祝你一切都能心想事成。”
“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聂南笑着问。
“当然会有。”陆萱之不假思索地说道，“将来一定会有机会再见。”
聂南嘴角翘起来，他抬起手，仿佛想做什么，但最后又放了下来。
“快去休息吧！”他这样说道。
陆萱之点了点头，然后便转了身，往前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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