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前尘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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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语墨蛾眉倒蹙，杏目圆睁，直直地望向褚青山，声音冷冽道：“不劳大人挂心了，我虽身份轻贱，但也不至于需要大人用钱财打发。”
褚青山自觉失言，连忙磕磕巴巴地解释：“在c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并未轻c轻贱姑娘”
李语墨怒目看他，不再说话。
“在下只是想补偿姑娘，又担心姑娘嫌弃在下”褚青山懊恼道。
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李语墨心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实际上她也知道褚青山并非看低自己，只是这个傻书生赔罪的方式也太过激进了。
“知道了，我接受大人的道歉。”李语墨撇开脸，神色又重新回复了平静冷清，她语气疏离道：“只是大人不用特意补偿我了，我本就是青楼女子出身，身份轻贱，也无甚名节可说了。今日之事，不必再提了。”
褚青山闻言表情一滞，愣愣地站在那里。
林蓁心中暗叹一声“何苦”，目光怜惜地看向李语墨，却见她背对着褚青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我们走吧。”李语墨淡淡地说，几人转身离去。
“姑娘！”褚青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喊住他们，见他们停下脚步，又匆匆跟过去，郑重道：“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此时姑娘既已是良籍，不，即便不是良籍的女子，都不应随意轻贱自己。在下对姑娘并无轻慢之意，若姑娘真心介怀，在下的承诺依然作数。”
李语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心里已经消气了，可傻书生还在不依不饶。
“姑娘不必及时答复，在下这阵子都会在黎阳镇。”褚青山补充道。
“可我们马上就走了。”林蓁见这知县大人呆得有趣，忍不住出言调侃。
“啊？”褚青山愣了一下，又道：“那之后也可去池州寻我。”
“池州知县能有多少俸禄？养得起舍妹吗？”林蓁继续调侃。
李语墨瞪了她一眼，却没搭话。
几人说话间已行至了渡口附近，眼下船还未来，只能在渡口等着。
小鹿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插了一句：“咦？池州知县？是不是语墨姑娘父亲之前的官职？”
话音落下，正在插科打诨的几人顿时静了下来。
“之前的池州知县？”褚青山皱眉道：“姑娘莫非姓李？”
林蓁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没有答话。
“可是李新河李大人？”褚青山追问道。
“正是家父。”李语墨回答：“不过早已是朝廷钦犯，担不上什么‘大人’的称谓了。”
褚青山肃然道：“不，李大人在位时施行的诸多举措都有利于民，在下继任后也多有延续，池州百姓仍然感念其恩情，只是可惜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去岁传得沸沸扬扬的贪税案，李大人也受此牵连。”
说罢，他又抬头深深地看了李语墨一眼：“听闻李大人的家眷都被发配，李姑娘想必也吃了很多苦。不过既然见姑娘还能安然在此，李大人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听他提及亡父，李语墨的神情也不免有些动容，她幽幽长叹，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是家父一时糊涂”
褚青山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看向李语墨，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姑娘，你当真觉得李大人是有罪的吗？”褚青山犹豫道。
李语墨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她当然不相信父亲是有罪的，但条条证据都指向父亲，自父亲被扣押后她和家人都无法见到父亲，再听到消息时已是天人两隔。她何尝没有怀疑过，可是她自身都难保，又如何敢去想这些。
“褚大人知道些什么？”林蓁见李语墨情绪起伏，便替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褚青山点点头：“在下继任池州知县一职，接手了府衙的公务，对池州的事务再清楚不过。虽然朝廷审案时调走了一部分，但从余下的账目来看，李大人在任时不仅没有贪污税银，反而称得上是清廉了。再加上大人在池州百姓中向来声望极好，在下实在不相信李大人会是鱼肉百姓之人。”
李语墨此刻情难自制，掩面垂泪。
林蓁有些疑惑了：“那既然如此，朝廷又是如何定责于李大人的呢？”
褚青山叹了口气：“这便涉及到党争了，李大人是受了池鱼之灾啊。”
林蓁与林珵相视一眼，不再多问。身在侯府的他们，自然听闻过这党派之争有多么肮脏，只是苦了李语墨这样无辜的人。
李语墨擦去了泪水，神情坚定道：“还请大人言明。”
“李姑娘可知当朝势力大致分为两派，即左c右丞相两派，当朝太师林大人任左丞相一职；而太后的胞弟，陆大人则任右丞相一职。”褚青山说道。
突然听他提及祖父，林蓁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而这两派则分别是新政派和保守派，当今陛下主张新政，林大人既为帝师，自然是支持陛下的，而陆大人一派则奉太后之意，坚持应该保守c稳健治国。近年来，两派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激烈，在林大人的坚持下，淮南c江南两地被用于新政试点，而贪税案一出，新政也遭到质疑。”
听完，众人都沉默了。
褚青山又叹了口气：“想必此事也是出自保守派的手笔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林珵突然开口问道：“陆大人可是当年主审通旧案的陆丁酉？”
褚青山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林珵会主动开口搭话，他点头道：“正是。”
林珵又沉默不语，林蓁鲜少见林珵关心这些朝堂之事，不免好奇起来：“陆丁酉怎么了？通旧案又是什么？”
“差不多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在下只是略有耳闻。当年英武侯归隐后，兵权移交给了当时的辅国大将军牧将军，牧将军无意间发现当时朝堂上以兵部尚书宋启为首的几位朝臣，暗通留王，意图谋反，朝堂上就此大清洗了一番。而牧将军也因此遭到留王余党的报复，举家倾覆。”
林蓁不解追问道：“那与陆丁酉何干？”
“当年主审此案的是陆丁酉陆大人，据说正是因他不慎漏下余党，才让牧将军惨遭报复的。”
“那留王呢？”
“最终太后和皇上心软，遣留王去为先帝守陵，终生不得回京。”
留王乃是前朝的六皇子，与当时是七王爷的陛下是堂兄弟。十八年前，先帝驾崩，未曾留下遗诏，二皇子和三皇子为皇位争得不可开交，但二人品行不端，都不是做贤君的材料，一时间国局动荡。
英武侯扶持当时风华正茂的七王爷，用武力从一干皇子中夺得天下，自此改朝换代。
当时六皇子不过还是七岁的孩童，当今陛下为免落天下人口实，便将他封为留王，送往太后身边抚养，时间久了，竟也产生了感情。
通旧案发生时，留王不过十四岁。说是少年顽劣也罢，是受人撺掇也罢，总之留王这一番作乱，害得无数人因此失去性命，最后却因为太后和皇上的心软，只是堪堪“禁足”而已，实在有些可笑。
林蓁愤愤道：“真是坏人长命！老天不长眼！”
林珵眼神一黯：“身居高位的人，又怎会在意旁人的性命。”
此时，渡口已有船来，船家将乌篷客船停靠好，见几人等在渡口边，便招呼道：“几位贵客们，坐船吗？”
林蓁等人还沉浸在刚刚沉重的话题里，没来及反应。
小鹿及时回过神来：“是的，船家，我们有四个人，什么时候发船呀？”
船家抬头看了看天，回答道：“再等半个时辰就发船。”
黎阳镇小，又是已经立冬，渡口渡人的船本就不多，店家想多等些客人一起渡河，一趟也能多挣点。
小鹿与店家谈好价格，几人便站在渡口旁继续交谈起来。
谈完前尘旧事，褚青山又将话题转回李语墨身上，他疑惑道：“在下听闻李大人只有二女，并无子嗣，不知这几位公子是？”
林蓁嘻嘻一笑：“我与语墨乃故交，平时便是兄妹相称。”
李语墨淡淡看她一眼，解释道：“是林家二位公子搭救了我。”
明白了李语墨的身世，又听闻她自己所说的青楼女子之事，褚青山自然明白了她的“搭救”是指的何意。
他并未就此事继续追问：“李姑娘既是李大人的后人，于情于理在下都应该多加关照，只是不知几位欲往何处？”
林蓁回答道：“去江宁府寻亲。”
褚青山若有所思：“是了，听闻李夫人是江宁人士。”说罢，他抬头拱手道：“若有用得上在下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林蓁等人笑道：“定不会客气。”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有其他渡江的人来到渡口。
“这什么船啊，这么小。”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语气满是嫌弃。
“少爷，只有这船了。”似是小厮开口说道。
少年发出不满的“嗤”声。
“船家，你这艘船我们包了，赶紧开船吧。”那小厮冲船家喊话。
“这那边还有客人等着呐”船家有些为难。
“理他们作甚，我们出双倍的钱，别磨蹭了！”
呵，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林蓁回头看了眼，不由笑道：“哟，知县大人，没想到这么快需要你帮忙的事就来了。”
褚青山自觉失言，连忙磕磕巴巴地解释：“在c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并未轻c轻贱姑娘”
李语墨怒目看他，不再说话。
“在下只是想补偿姑娘，又担心姑娘嫌弃在下”褚青山懊恼道。
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李语墨心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实际上她也知道褚青山并非看低自己，只是这个傻书生赔罪的方式也太过激进了。
“知道了，我接受大人的道歉。”李语墨撇开脸，神色又重新回复了平静冷清，她语气疏离道：“只是大人不用特意补偿我了，我本就是青楼女子出身，身份轻贱，也无甚名节可说了。今日之事，不必再提了。”
褚青山闻言表情一滞，愣愣地站在那里。
林蓁心中暗叹一声“何苦”，目光怜惜地看向李语墨，却见她背对着褚青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我们走吧。”李语墨淡淡地说，几人转身离去。
“姑娘！”褚青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喊住他们，见他们停下脚步，又匆匆跟过去，郑重道：“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此时姑娘既已是良籍，不，即便不是良籍的女子，都不应随意轻贱自己。在下对姑娘并无轻慢之意，若姑娘真心介怀，在下的承诺依然作数。”
李语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心里已经消气了，可傻书生还在不依不饶。
“姑娘不必及时答复，在下这阵子都会在黎阳镇。”褚青山补充道。
“可我们马上就走了。”林蓁见这知县大人呆得有趣，忍不住出言调侃。
“啊？”褚青山愣了一下，又道：“那之后也可去池州寻我。”
“池州知县能有多少俸禄？养得起舍妹吗？”林蓁继续调侃。
李语墨瞪了她一眼，却没搭话。
几人说话间已行至了渡口附近，眼下船还未来，只能在渡口等着。
小鹿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插了一句：“咦？池州知县？是不是语墨姑娘父亲之前的官职？”
话音落下，正在插科打诨的几人顿时静了下来。
“之前的池州知县？”褚青山皱眉道：“姑娘莫非姓李？”
林蓁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没有答话。
“可是李新河李大人？”褚青山追问道。
“正是家父。”李语墨回答：“不过早已是朝廷钦犯，担不上什么‘大人’的称谓了。”
褚青山肃然道：“不，李大人在位时施行的诸多举措都有利于民，在下继任后也多有延续，池州百姓仍然感念其恩情，只是可惜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去岁传得沸沸扬扬的贪税案，李大人也受此牵连。”
说罢，他又抬头深深地看了李语墨一眼：“听闻李大人的家眷都被发配，李姑娘想必也吃了很多苦。不过既然见姑娘还能安然在此，李大人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听他提及亡父，李语墨的神情也不免有些动容，她幽幽长叹，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是家父一时糊涂”
褚青山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看向李语墨，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姑娘，你当真觉得李大人是有罪的吗？”褚青山犹豫道。
李语墨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她当然不相信父亲是有罪的，但条条证据都指向父亲，自父亲被扣押后她和家人都无法见到父亲，再听到消息时已是天人两隔。她何尝没有怀疑过，可是她自身都难保，又如何敢去想这些。
“褚大人知道些什么？”林蓁见李语墨情绪起伏，便替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褚青山点点头：“在下继任池州知县一职，接手了府衙的公务，对池州的事务再清楚不过。虽然朝廷审案时调走了一部分，但从余下的账目来看，李大人在任时不仅没有贪污税银，反而称得上是清廉了。再加上大人在池州百姓中向来声望极好，在下实在不相信李大人会是鱼肉百姓之人。”
李语墨此刻情难自制，掩面垂泪。
林蓁有些疑惑了：“那既然如此，朝廷又是如何定责于李大人的呢？”
褚青山叹了口气：“这便涉及到党争了，李大人是受了池鱼之灾啊。”
林蓁与林珵相视一眼，不再多问。身在侯府的他们，自然听闻过这党派之争有多么肮脏，只是苦了李语墨这样无辜的人。
李语墨擦去了泪水，神情坚定道：“还请大人言明。”
“李姑娘可知当朝势力大致分为两派，即左c右丞相两派，当朝太师林大人任左丞相一职；而太后的胞弟，陆大人则任右丞相一职。”褚青山说道。
突然听他提及祖父，林蓁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而这两派则分别是新政派和保守派，当今陛下主张新政，林大人既为帝师，自然是支持陛下的，而陆大人一派则奉太后之意，坚持应该保守c稳健治国。近年来，两派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激烈，在林大人的坚持下，淮南c江南两地被用于新政试点，而贪税案一出，新政也遭到质疑。”
听完，众人都沉默了。
褚青山又叹了口气：“想必此事也是出自保守派的手笔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林珵突然开口问道：“陆大人可是当年主审通旧案的陆丁酉？”
褚青山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林珵会主动开口搭话，他点头道：“正是。”
林珵又沉默不语，林蓁鲜少见林珵关心这些朝堂之事，不免好奇起来：“陆丁酉怎么了？通旧案又是什么？”
“差不多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在下只是略有耳闻。当年英武侯归隐后，兵权移交给了当时的辅国大将军牧将军，牧将军无意间发现当时朝堂上以兵部尚书宋启为首的几位朝臣，暗通留王，意图谋反，朝堂上就此大清洗了一番。而牧将军也因此遭到留王余党的报复，举家倾覆。”
林蓁不解追问道：“那与陆丁酉何干？”
“当年主审此案的是陆丁酉陆大人，据说正是因他不慎漏下余党，才让牧将军惨遭报复的。”
“那留王呢？”
“最终太后和皇上心软，遣留王去为先帝守陵，终生不得回京。”
留王乃是前朝的六皇子，与当时是七王爷的陛下是堂兄弟。十八年前，先帝驾崩，未曾留下遗诏，二皇子和三皇子为皇位争得不可开交，但二人品行不端，都不是做贤君的材料，一时间国局动荡。
英武侯扶持当时风华正茂的七王爷，用武力从一干皇子中夺得天下，自此改朝换代。
当时六皇子不过还是七岁的孩童，当今陛下为免落天下人口实，便将他封为留王，送往太后身边抚养，时间久了，竟也产生了感情。
通旧案发生时，留王不过十四岁。说是少年顽劣也罢，是受人撺掇也罢，总之留王这一番作乱，害得无数人因此失去性命，最后却因为太后和皇上的心软，只是堪堪“禁足”而已，实在有些可笑。
林蓁愤愤道：“真是坏人长命！老天不长眼！”
林珵眼神一黯：“身居高位的人，又怎会在意旁人的性命。”
此时，渡口已有船来，船家将乌篷客船停靠好，见几人等在渡口边，便招呼道：“几位贵客们，坐船吗？”
林蓁等人还沉浸在刚刚沉重的话题里，没来及反应。
小鹿及时回过神来：“是的，船家，我们有四个人，什么时候发船呀？”
船家抬头看了看天，回答道：“再等半个时辰就发船。”
黎阳镇小，又是已经立冬，渡口渡人的船本就不多，店家想多等些客人一起渡河，一趟也能多挣点。
小鹿与店家谈好价格，几人便站在渡口旁继续交谈起来。
谈完前尘旧事，褚青山又将话题转回李语墨身上，他疑惑道：“在下听闻李大人只有二女，并无子嗣，不知这几位公子是？”
林蓁嘻嘻一笑：“我与语墨乃故交，平时便是兄妹相称。”
李语墨淡淡看她一眼，解释道：“是林家二位公子搭救了我。”
明白了李语墨的身世，又听闻她自己所说的青楼女子之事，褚青山自然明白了她的“搭救”是指的何意。
他并未就此事继续追问：“李姑娘既是李大人的后人，于情于理在下都应该多加关照，只是不知几位欲往何处？”
林蓁回答道：“去江宁府寻亲。”
褚青山若有所思：“是了，听闻李夫人是江宁人士。”说罢，他抬头拱手道：“若有用得上在下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林蓁等人笑道：“定不会客气。”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有其他渡江的人来到渡口。
“这什么船啊，这么小。”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语气满是嫌弃。
“少爷，只有这船了。”似是小厮开口说道。
少年发出不满的“嗤”声。
“船家，你这艘船我们包了，赶紧开船吧。”那小厮冲船家喊话。
“这那边还有客人等着呐”船家有些为难。
“理他们作甚，我们出双倍的钱，别磨蹭了！”
呵，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林蓁回头看了眼，不由笑道：“哟，知县大人，没想到这么快需要你帮忙的事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