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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丢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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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捣蛋老汉的尸体没有找见,坟地里空荡荡的墓坑和孤零零的棺材,放着不是个问题。

    要是找不见尸体,要么埋葬空棺材,要么又抬到家里来,抬到家里有点不吉利。丢尸好几天了,再找见的可能性很小,于是有云决定附衣入葬。

    附衣入葬就是埋葬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里面装上一个牌位,就算是死者入土为安,安定死者灵魂。

    这种埋葬还得请胡家阴阳,俗人家是不会做的,经胡家阴阳掐指测算,八月十五日是黄道吉日,就对捣蛋老汉进行附衣入葬仪式。

    有云回到家里,准备一切所需之物,有仁帮着做了一个精致的牌位,等到日子胡家阴阳就入魂定位。

    八月十五日这天,胡家阴阳很早就来到有云家,他在牌位上写:寿终正寝马讳三元灵柩之位。采了有云中指上的血,涂抹在牌位上,又斩杀了一只引魂鸡,把牌位和衣服放在盘子里,就坐在炕上念经超度,达报上苍。

    念经完毕,人们抬着衣服和牌位,滴着引魂鸡血,又隆重的往坟地走去,来到坟地里,打开棺材把衣服和牌位装进去,然后入葬掩埋,竖起了坟堆,这算是完成了没有尸体的入葬仪式,亡者入土为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附衣入葬完成后,有云的脸上有了温色,终于揭去压在他心上的石头,不管怎么说,算是入葬了。

    来到有云家门前,胡家阴阳有点内急,就急忙往庄廓后面的厕所里走去,他方便结束时,大家都已走进有云家里去了。

    突然,有个小孩往厕所这边走来,手里还提着未拔毛的一只鸡,从鸡头处还往下滴血,看见胡家阴阳从厕所走出来,小孩头也不抬往庄廓后面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小孩提的鸡就是早上斩杀的那只引魂鸡,那毛色胡家阴阳看得很清楚。他想这可能是有云的孙子,这小孩太调皮了,提着鸡跑到庄廓后面干什么,胡家阴阳没管闲,就走进了有云家里。

    埋葬仪式完成了,黑城人和有云家的亲戚也都很很高兴,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大家有说有笑的,把丢尸这档子不愉快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今天就算是装尸埋葬的,大家心情愉快。

    看着胡家阴阳走进来,就急忙让进了堂屋,有人端茶,有人递烟,又有人倒酒。

    这段时间办丧事压抑的性情舒展开来,三宝脸上也有了笑容,他今天喝了好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

    “腊月!你把三爷的牙齿碰掉了,三爷今后怎么吃饭?”他看见腊月走进屋子里来,就跟她开起了玩笑。

    “三爷!我嚼碎了喂你呗!”腊月一看屋子里的人,就知道玩笑过头了,对着三宝一吐舌头跑了出去。

    “这媳妇!胡说八道。”三宝弄了个红脸,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宝哥!你就幸福死了,孙媳妇嚼碎了喂你,你就张嘴等着吧!”魁寿立即对三宝开玩笑,平辈或孙辈之间开玩笑是没有年龄差距的。

    “哎!玩笑不能乱看!”三宝红着脸立即制止道,他摸了一下豁牙,这牙就是腊月碰掉的。

    三宝一摸豁牙,就想起那天雷电劈死的捣蛋老汉,想起暴雨,又想起被洪水卷走的儿子有礼,心情瞬间低落,刚才的笑容消失了,又开始沉默不语,低头思想。

    “德仁!你去把刚才的引魂鸡收拾一下,煮好了大家喝口汤。”有云在院子里安排着,家里没了猪肉,只能用这只鸡招待了,鸡肉太少肯怕轮不着了一块肉,大家就喝碗汤吧!

    “好吧!”有仁一边答应,一边往厨房里走去。德仁使唤的比较灵活,所以大家都经常喊他,他也乐于助人。

    “嫂子,鸡放在哪里了?”德仁走进厨房就问。

    “哦!鸡就在水缸旁边。”三梅听到有仁问鸡,就急忙指着水缸说。这是她家里的叫鸣公鸡,三梅经常对它零食喂养,这鸡肥着呢。

    “没有啊!”德仁在水缸旁边找不见,这里没有鸡。

    “腊月!”三梅过来往水缸旁边看,确实没有鸡,只有一滩血水,她以为腊月拾到别的地方去了,就走出厨房喊腊月。

    腊月在西屋里收拾炕上的东西,她为刚才对三宝的玩笑有点害羞,那么多人她就脱口而出,平时碰到三宝,经常跟他开些玩笑,今天不注意场合玩笑开大了,丢死人了。

    “哦!来了。”腊月听到三梅的喊声,就立即走出了西屋。“什么事?”她走到厨房门前就问。

    “你把鸡放到哪儿了?让你德仁叔拔毛收拾去。”三梅看见腊月走过来就立即吩咐。

    “鸡不是放在水缸旁的吗?我没动过啊!”斩杀引魂取血鸡后,有福拿过来放在水缸旁的,腊月没动过。

    腊月走进厨房又细找,找不见,鸡不见了!

    “有福!你来一下。”三梅对着堂屋低声喊道。

    有福正在堂屋里跟胡家阴阳喧话,听到三梅在外面喊叫,就急忙走了过来:“啥事?”

    “你刚才不是把鸡放到水缸旁了吗!现在鸡不见了?你没动过吧?”三梅看见有福走出来,就急忙问。

    “什么?鸡不见了!”有福脑子里迅速闪出一个不祥的预兆,难道又是那个神秘鬼灵小孩偷走了。但这只是个怀疑,也许其他人放到别处去了,或者谁家的狗进来叼走了,不可能死鸡复活跑走吧?

    “是不是其他人动过,放到别处去了!”有福听说不见了鸡,就问别人有没有动过。

    大家都摇头说没见过鸡。

    “出什么事了?你们吵吵闹闹的。”双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喊问。

    “刚斩杀的那只引魂鸡不见了!”有福走进屋子里说道,他猜测十有又是那神秘小孩偷走了,但这话他又想装进肚子里,不敢说出来,目前他说了谁也不信。

    “什么?鸡丢了,刚才我从厕所出来时,看见一个小孩提着鸡往庄廓后面去了,那不是你们家的孙子吗?”胡家阴阳就把刚才看到小孩提鸡往庄廓后面去的事说了一边。

    又是一个小孩,难道真的就是神秘的鬼灵小孩,他无处不在,又拿走的鸡,有福在心里思忖着。

    “吉先!吉先!”听说一个小孩提着鸡跑到庄廓后面去了,腊月在院子里大声喊,这孩子稍微看不住就闯祸。

    听到喊声吉先从大门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全身都是土,他正在大门口土堆里玩耍,喊他有什么事?

    “你把鸡提到庄廓后面干什么去了,快去拿回来!”腊月急忙吩咐,这孩子,怎么跟一只死鸡玩呢?

    吉先一脸茫然的望着三梅,什么鸡啊!我什么时候拿过鸡?我在大门口玩,也没到庄廓后面去啊!

    “你这孩子咋回事?拿家里的鸡跑到庄廓后面干什么?快去!拿回来!等会儿煮熟了,给你鸡肉吃!”腊月听说吉先把鸡拿走了,就生气的责备道,一边拍打他身上的土。

    “我没拿鸡!”吉先不承认,他从未拿过鸡,也没见过什么鸡,你们胡乱冤枉人,他心里十分憋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出落下来。

    “你这孩子不听话,刚才有人看见,你拿鸡到后面去了,怎么说谎啊!说谎不是好孩子。”三梅过来哄道,这孩子不能吓唬,用哄着比较容易接受,才说出实话来的。

    “哇!”吉先大哭起来,再怎么问就是不说话,他只是哭。哭就是他的武器,一有责骂或冤枉,他就用哭声回答一切。

    “好好好!乖孙子没拿!别哭了。”三梅心疼地抱在怀里,一只死鸡那有我孙子伤心大哭重要,但还是不能放弃找鸡,今天这只鸡也重要。

    “走!奶奶两个到庄廓后面找鸡去!”边说,边抱着吉先往庄廓后面走去,她找遍了庄廓后面的每个角落,就是找不见那只鸡。

    “宝贝儿!你把鸡藏哪儿了?奶奶找不见了,快告诉奶奶,我们拿回去吃肉肉。”三梅找不见鸡,就哄着吉先,让他告诉把鸡藏在那里。

    “我没拿!”吉先再次否定,他真的没拿过什么鸡,这些大人怎么冤枉人?一口咬定是他拿的。

    三梅找不到鸡,又从吉先口里问不出藏鸡的地方,心里就生气了,这还了得,这么小就拿走鸡不承认,没了鸡又没办法招待胡家阴阳,村里人看笑话,但又无可奈何。

    “快说!不然奶奶打屁股了。”三梅威胁道,好话哄骗不听,只能动粗了,为了找鸡,三梅在吉先屁股上轻轻地打了一下。

    吉先再次“哇!”哭开了,三梅从怀里扔下来,放在地上,她黑着脸转身走了回去,这孩子不听话,应该受到些惩罚。

    吉先坐在地上哭,看见三梅走回去不理他,他的哭声更大了,躺倒在地上打滚,可是他的这些平日的伎俩起不了作用,今天三梅铁着心就是不理他,任他哭天喊地的撒泼也无用。

    就地打滚的招数不灵验了,平日里他只要躺倒在地,不管是对是错,奶奶三梅就快速跑过来抱起他,他永远就是胜利者。

    今天这一切不灵了,奶奶确实生气了,生气他拿走了家里的鸡,那只鸡他见过,有福用切刀在门槛上斩杀后,接了一碗血,然后提到厨房里去了。

    但他没有拿过鸡,一只死鸡有什么好玩,脖子上还流着血,大家为什么诬赖他呢?谁都不相信他的话,哭也没用,就地打滚更没用,招数都用完了。

    吉先哭声变小,他从地上爬起来,想着自己走回去,回去后再大声哭喊,奶奶肯定会理他哄他的。

    他刚站起来,远处比他稍大的一个小孩,提着那只引魂鸡跑了过来,速度极快,把鸡放在吉先面前,望着他不说话。

    吉先看到有人过来,哭声停止,他惊奇地望着那个走过来的小孩,这是谁呀?他怎么没见过,不认识,哦!原来家里的鸡是这小孩拿走的,怪不得大家冤枉他。

    那小孩头上挽着发髻,穿着青色的衣服,还系着腰带,吉先在村里没见过这么装束的人。他望着吉先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鸡,然后转身就走,眼前一闪就不见了。

    他揉了几下眼睛,那小孩去那儿了?这么快就不见了,他们家庄廓后面是一块耕地,耕地的周围都是房高的土坎,进出没有其它出入口,只有庄廓后面的这条通道。

    看不见刚才给鸡的那个小孩,吉先又哭喊起来,明明是刚才那个小孩拿走了鸡,大家都说是他拿的,这次确实冤枉人了,他有了哭喊撒泼的理由,挣着嗓子哭喊。

    他用哭喊声表达愤怒,反抗,委屈,只有这样有人才过来看他,他也可以回家了。

    哭喊还是无用,没人来哄他,吉先等待着失去了耐心,既然这样大哭都无用,只能提着鸡往家里走了。

    他想把鸡提到家里去,然后告诉奶奶这鸡是一个小孩给的,他拿的,冤枉我了,然后再哭。

    三梅很惆怅,也很生气,这孩子把鸡藏到那里去了,没了鸡,她巧妇难做无米之炊,没什么招待胡家阴阳,黑城人都笑话她把孙子惯坏了。

    腊月不敢去看吉先,虽然心里非常牵挂,哭声就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把孩子丢在庄廓后面很是担心,那里有洋芋窖,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她还是不放心,就想走出去看看,刚走到大门口,只见吉先提着鸡走了进来。

    吉先走进大门,碰到腊月就把手里鸡丢在地上,跑过来委屈的放声大哭,把心里的憋屈都释放出来,好像好长时间都没见到腊月似的。

    “妈!这鸡不是我拿的,是那个小孩给我的,是他拿走的。”吉先吸着鼻涕哽咽道,只要说出来,鸡不是他拿的,腊月还会心疼他的。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拿的鸡,怪到别人身上,你这孩子不诚实,哪个小孩给你的?别撒谎!”腊月看见吉先提着鸡走进来,又听吉先说什么小孩子给的鸡,心里有点生气。这鸡明明是他拿走的,现在拿回来却不承认,还编慌说出一个虚假的小孩子,这孩子惯的,现在还扯开慌了。

    她心里有点埋怨婆婆三梅,平时太溺爱了,信马由缰的任由吉先胡作非为,干出任何坏事都不说不骂,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丢了,奶奶疼孙子也不是这么个疼法。

    吉先要什么给什么!要是有能够,就想去摘天上的月亮给他,腊月对婆婆这种惯法心里很抵触,但没办法,她说什么都不起作用,仿佛吉先就是婆婆三梅的儿子,自从生下他满月后,就没了她什么事了,一切都由婆婆操心。

    丢失的鸡失而复得,三梅心里非常高兴,就对吉先夸奖了几句,不再追究这鸡是吉先怎么拿走鸡,又藏在那里的,拿回来就好。

    三梅把有仁已经收拾好的鸡煮在锅里,煮熟后就可以招待胡家阴阳了,村里帮忙的人也喝碗鸡汤了。

    吉先拿进鸡后,有福以为这次判断失误,这鸡不是那个神秘小孩拿走的,他那里知道那神秘小孩拿走鸡后,又给了吉先,才有了这失而复得的结局。

    其实胡家阴阳也没看清那个小孩的面目,他快速跑向后院时,低着头的,胡家阴阳看到屋子里进出的吉先,就以为刚才的小孩就是他。

    神秘小孩偷走了鸡,看到跟他一样大的吉先受委屈,又把鸡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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