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家难当（上）之冰淇淋引发的血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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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自满吹嘘，楼下也没少发牢骚，佳音安顿好美帆，回房后不过小小劝慰丈夫几句，便引得他怨气发作，犹如破坝洪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陨石落屋顶。毕竟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秀明只拿千金起头，后面滔滔不绝的咒骂全针对景怡，坚信他是破坏他与妹妹手足情的元凶。
“千金小时候多可爱多乖巧多粘我，半天见不到就会哭着找大哥，哪像现在，头顶长角，两手生爪，每天不顶撞我几下不安生。全是金景怡害的，我当初风沙迷了眼，没认出这条大尾巴狼，搞到现在鸡争鹅斗，家烦宅乱。爸爸在世时常说‘伪善的朋友比敌人更坏’，他老人家不知道自家女婿就是典型！”
佳音见他猛捶茶几，悄悄将上面的茶具收一旁，像侍奉君王的侍女，业业矜矜看他脸色，冷场时方低眉顺眼进言：“应该是误会，姑爷怎么看也不像搬弄是非的人。”
“他怎么不像？看他那长相就知道啦，从小一副娘们德行，相书上说女相的男人要么至仁至贤，要么大奸大恶，那小子哪里贤哪里仁？就会油腔滑调，花言巧语，把别人的宝贝妹妹偷去教坏，十足的奸诈小人！”
“可是他干嘛那么做，咱们又没得罪他，再说搬口弄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呀。”
“哼，你不知道，他对我的怨恨深了去了，小时候我们”
秀明若是亲代自己从童年至青少年时期欺压景怡的行为，未免太抹黑自己在妻子跟前的伟岸形象，那可不是男孩子间稀松平常的打打闹闹，更伴随不少敲诈勒索c威胁奴役，成年后回忆起来，自己都无法否认当时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就是不折不扣的小流氓行径。他将心比心，认定景怡旧恨难释，当年诱拐千金，目的也多半是雪耻，这十几年他虽未公开挑衅，却极力在赛家彰显才能，以自身的优秀向他施加无形压力，常把他这个赛家长子逼到窘迫的角落里去。
这都源自他自说自话的自卑心理，会自卑的人也容易自负，因此他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此刻更产生沉重的危机意识，预感景怡还会在家搅浑水，敌暗我明，形势于他不利呀。
他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佳音不敢招他，默默倒一杯茶水搁他跟前。忽然，二楼的退役花旦亮开嗓子，唱起菱花镜来。
“菱花镜啊菱花镜
面对菱花猛一惊，
突见白发鬓角生
玉容消瘦唇褪色，
想不到我病榻一卧失青春啊
菱花镜啊菱花镜
我与你从小相依到如今
我与你共尝人间酸苦酒
我与你共识俗子冷酷心”
歌声凄婉，如艳鬼夜哭，秀明这不懂越剧的人也恻然起怜，问佳音：“她不是头疼吗，怎么又唱起曲子来了？生病的人应该静养，胡乱费精神，病情会加重的。”
佳音幼时与美帆比邻而居，与她情同姐妹，从前没住一块儿，耳闻她的遭遇已是不忍，如今每日见她受丈夫冷落，不是迎风撒泪就是对月悲歌，活生生一出闺怨教材，不相干的人见了也会唏嘘哀怜，何况她。
“让她唱吧，除了唱曲她也没别的方式排解了。二弟整整三天没回家，电话连不上，短信也不回，人人都知他工作忙，但再忙也得往家捎个信啊。美帆从小娇生惯养，顺心遂意，在家也是掌上明珠，要是被她娘家知道她目前的处境唉”
“怎么？她跟亲家说过了？”
秀明背心飞起恶寒，赛亮的丈母娘是江南越剧团的前任团长，擅攻恶婆婆c老寡妇c巧媒婆一类角色，演技精湛，想是过分专注表演，久而久之人戏合一，性情也同那些角色一般，严苛小气，尖酸刻薄。
当年因不满声名鹊起的独生女儿与一穷二白的大学生交往，曾率领家中女眷长途奔袭至长乐镇兴师问罪，一群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娘们围住大门，用铿锵有力的扬州话叫骂终日，高中低音阶齐全，老中青编制精悍。野蛮的粗声大气上脏话喷狗血，骂得活人毙命，死人复生；文雅的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臊得人无地自容，挖坑自埋。时而以多取胜，群起攻之，时而一马当先，过关斩将。时而咆哮叫嚣来硬的，时而坐地嚎哭来软的。一天之内，此起彼伏，骁勇无匹，多喜吃完整盒仁丹，往脑门上擦了满满一瓶风油精，作揖打恭，奉承求饶，只差给这帮姑奶奶跪下。空前盛况，在长乐镇历史上亘古未有，其反响之热烈，影响之深远，甚至超过同年爆发的“”，至今仍是镇上居民乐此不疲的谈资。秀明亲身领教过杨母及部卒的唇枪舌剑，那一次他与父亲同遭围剿，被杀得丢盔卸甲，狐奔鼠窜，慨叹天下至毒莫过于老女人，古人既说“最毒莫过妇人心”，又如何再经得起“老姜之辛辣”，同时汇聚，当然见了就得绕道。
“要是被弟妹她妈妈知道这些事，咱们也甭过日子了，赶紧举家迁徙避难去吧。”
他提心吊胆看壁钟，唯恐明早杨母会率队杀到，佳音忙安慰：“放心，美帆没向娘家诉苦，别看她性情娇柔，骨子里也要强。当初不顾她家里反对，执意嫁给二弟，亲家太太气个半死，放出狠话说等着看她日后后悔。为这一句话，美帆赌了十二分气性，偏要好好过给她妈妈看，因此如今两口子再怎么闹矛盾，她也只是在娘家人跟前千好万好夸老公，从无半点抱怨。”
“唉，那真是难为她，弟妹为人还是不错的，随亲家公，若随她妈妈，小亮恐怕早被扒去三层皮了。”
“若是随亲家太太，她跟二弟还真过不到一块儿去。那两年她事业蒸蒸日上，是越剧界公认的新星，多少前辈名家看好她呀，追求她的大官大款比池塘里的泥鳅还多。美帆但凡是个贪财的，只会选那些有钱人，不会看上二弟的。”
“这倒是，她当年结婚确实算下嫁，为这事爸爸很高兴了一阵子，说小亮牛郎遇织女，白捡个大便宜。也许他认为娶个仙女一样的儿媳妇是件天大的喜事，可是为这门婚事小亮吃的苦头也不少。婚前自不必说，婚后完全变个人，整天工作挣钱，挣钱工作，像钻进钱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财迷心窍，我这做大哥的却了解，他哪儿是爱钱的人，我们几兄弟里就数他名利心最淡了。”
“二弟是想在丈母娘跟前挣口气，同时也怕委屈了美帆。这缘故外人看得透，他们这对当局者却拎不清，搞到今天相互责疏猜忌。我平时也劝过美帆，让她体谅二弟，她说她也曾试着理解，无奈后果是二弟对她越来越冷淡，态度恶劣，动不动吵架，真教人头疼。”
“小亮的脾气自来有几分古怪，还是小时候被他妈妈的事给刺激的，老实说，不光爸爸，我也觉得对不住他，所以从小迁让。你看他对我就不如贵和胜利那么亲热，老是客客气气，像个外人，我有时想跟他拉拉家常也不知从何入手。”
这是夫妻俩第次愁忧老二的婚姻，不独为赛亮，这几年柴米油盐家中老少已是他们睡前谈话不变的主题。二人都是标准的7后，思想不如老一辈古板，但传统观念仍根深蒂固，信奉长兄为父，长嫂如母那一套，自多喜离世后便全身心承担起家长的重担，每天干得最多的就是操心操心操心。对小勇，希望他乖巧听话，好吃好睡；对胜利珍珠，希望他们学业有成，身心健康；对贵和，希望他尽快成家，早生贵子；对赛亮，希望他家庭和睦，夫妇和顺；对千金她家好像闹心事比操心事多一点，总之也难让人安生。
如此纷繁的心思交换轮替，必然大杀脑细胞，秀明佳音有时也会不堪重负的反思，这样过度考虑家人，将全部心力消耗在他们身上，是否正确？是否会重蹈中国式家长的老路，失去自我，永远为家人而活？然而，反思不代表改变，做为全世界最重视家庭的中国人，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家庭的要义，人生是舞台，而家是宿营地，守护这块营地是他们终生的责任。
曲终人静，二楼的灯光柔柔铺在院中，一如静静流淌的眼泪，小鸡柯南咕咕咕低声唠叨，被这麻烦的一家子折腾得失了眠。秀明抽完手里的半只烟，让妻子上楼与美帆做伴，自己临睡前再次尝试联系亮，听到的依然是那句：人在流窜，有事留言。
这次他没摔电话，决定跟二弟比毅力，今晚定要打到通话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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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小时候多可爱多乖巧多粘我，半天见不到就会哭着找大哥，哪像现在，头顶长角，两手生爪，每天不顶撞我几下不安生。全是金景怡害的，我当初风沙迷了眼，没认出这条大尾巴狼，搞到现在鸡争鹅斗，家烦宅乱。爸爸在世时常说‘伪善的朋友比敌人更坏’，他老人家不知道自家女婿就是典型！”
佳音见他猛捶茶几，悄悄将上面的茶具收一旁，像侍奉君王的侍女，业业矜矜看他脸色，冷场时方低眉顺眼进言：“应该是误会，姑爷怎么看也不像搬弄是非的人。”
“他怎么不像？看他那长相就知道啦，从小一副娘们德行，相书上说女相的男人要么至仁至贤，要么大奸大恶，那小子哪里贤哪里仁？就会油腔滑调，花言巧语，把别人的宝贝妹妹偷去教坏，十足的奸诈小人！”
“可是他干嘛那么做，咱们又没得罪他，再说搬口弄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呀。”
“哼，你不知道，他对我的怨恨深了去了，小时候我们”
秀明若是亲代自己从童年至青少年时期欺压景怡的行为，未免太抹黑自己在妻子跟前的伟岸形象，那可不是男孩子间稀松平常的打打闹闹，更伴随不少敲诈勒索c威胁奴役，成年后回忆起来，自己都无法否认当时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就是不折不扣的小流氓行径。他将心比心，认定景怡旧恨难释，当年诱拐千金，目的也多半是雪耻，这十几年他虽未公开挑衅，却极力在赛家彰显才能，以自身的优秀向他施加无形压力，常把他这个赛家长子逼到窘迫的角落里去。
这都源自他自说自话的自卑心理，会自卑的人也容易自负，因此他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此刻更产生沉重的危机意识，预感景怡还会在家搅浑水，敌暗我明，形势于他不利呀。
他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佳音不敢招他，默默倒一杯茶水搁他跟前。忽然，二楼的退役花旦亮开嗓子，唱起菱花镜来。
“菱花镜啊菱花镜
面对菱花猛一惊，
突见白发鬓角生
玉容消瘦唇褪色，
想不到我病榻一卧失青春啊
菱花镜啊菱花镜
我与你从小相依到如今
我与你共尝人间酸苦酒
我与你共识俗子冷酷心”
歌声凄婉，如艳鬼夜哭，秀明这不懂越剧的人也恻然起怜，问佳音：“她不是头疼吗，怎么又唱起曲子来了？生病的人应该静养，胡乱费精神，病情会加重的。”
佳音幼时与美帆比邻而居，与她情同姐妹，从前没住一块儿，耳闻她的遭遇已是不忍，如今每日见她受丈夫冷落，不是迎风撒泪就是对月悲歌，活生生一出闺怨教材，不相干的人见了也会唏嘘哀怜，何况她。
“让她唱吧，除了唱曲她也没别的方式排解了。二弟整整三天没回家，电话连不上，短信也不回，人人都知他工作忙，但再忙也得往家捎个信啊。美帆从小娇生惯养，顺心遂意，在家也是掌上明珠，要是被她娘家知道她目前的处境唉”
“怎么？她跟亲家说过了？”
秀明背心飞起恶寒，赛亮的丈母娘是江南越剧团的前任团长，擅攻恶婆婆c老寡妇c巧媒婆一类角色，演技精湛，想是过分专注表演，久而久之人戏合一，性情也同那些角色一般，严苛小气，尖酸刻薄。
当年因不满声名鹊起的独生女儿与一穷二白的大学生交往，曾率领家中女眷长途奔袭至长乐镇兴师问罪，一群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娘们围住大门，用铿锵有力的扬州话叫骂终日，高中低音阶齐全，老中青编制精悍。野蛮的粗声大气上脏话喷狗血，骂得活人毙命，死人复生；文雅的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臊得人无地自容，挖坑自埋。时而以多取胜，群起攻之，时而一马当先，过关斩将。时而咆哮叫嚣来硬的，时而坐地嚎哭来软的。一天之内，此起彼伏，骁勇无匹，多喜吃完整盒仁丹，往脑门上擦了满满一瓶风油精，作揖打恭，奉承求饶，只差给这帮姑奶奶跪下。空前盛况，在长乐镇历史上亘古未有，其反响之热烈，影响之深远，甚至超过同年爆发的“”，至今仍是镇上居民乐此不疲的谈资。秀明亲身领教过杨母及部卒的唇枪舌剑，那一次他与父亲同遭围剿，被杀得丢盔卸甲，狐奔鼠窜，慨叹天下至毒莫过于老女人，古人既说“最毒莫过妇人心”，又如何再经得起“老姜之辛辣”，同时汇聚，当然见了就得绕道。
“要是被弟妹她妈妈知道这些事，咱们也甭过日子了，赶紧举家迁徙避难去吧。”
他提心吊胆看壁钟，唯恐明早杨母会率队杀到，佳音忙安慰：“放心，美帆没向娘家诉苦，别看她性情娇柔，骨子里也要强。当初不顾她家里反对，执意嫁给二弟，亲家太太气个半死，放出狠话说等着看她日后后悔。为这一句话，美帆赌了十二分气性，偏要好好过给她妈妈看，因此如今两口子再怎么闹矛盾，她也只是在娘家人跟前千好万好夸老公，从无半点抱怨。”
“唉，那真是难为她，弟妹为人还是不错的，随亲家公，若随她妈妈，小亮恐怕早被扒去三层皮了。”
“若是随亲家太太，她跟二弟还真过不到一块儿去。那两年她事业蒸蒸日上，是越剧界公认的新星，多少前辈名家看好她呀，追求她的大官大款比池塘里的泥鳅还多。美帆但凡是个贪财的，只会选那些有钱人，不会看上二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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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是想在丈母娘跟前挣口气，同时也怕委屈了美帆。这缘故外人看得透，他们这对当局者却拎不清，搞到今天相互责疏猜忌。我平时也劝过美帆，让她体谅二弟，她说她也曾试着理解，无奈后果是二弟对她越来越冷淡，态度恶劣，动不动吵架，真教人头疼。”
“小亮的脾气自来有几分古怪，还是小时候被他妈妈的事给刺激的，老实说，不光爸爸，我也觉得对不住他，所以从小迁让。你看他对我就不如贵和胜利那么亲热，老是客客气气，像个外人，我有时想跟他拉拉家常也不知从何入手。”
这是夫妻俩第次愁忧老二的婚姻，不独为赛亮，这几年柴米油盐家中老少已是他们睡前谈话不变的主题。二人都是标准的7后，思想不如老一辈古板，但传统观念仍根深蒂固，信奉长兄为父，长嫂如母那一套，自多喜离世后便全身心承担起家长的重担，每天干得最多的就是操心操心操心。对小勇，希望他乖巧听话，好吃好睡；对胜利珍珠，希望他们学业有成，身心健康；对贵和，希望他尽快成家，早生贵子；对赛亮，希望他家庭和睦，夫妇和顺；对千金她家好像闹心事比操心事多一点，总之也难让人安生。
如此纷繁的心思交换轮替，必然大杀脑细胞，秀明佳音有时也会不堪重负的反思，这样过度考虑家人，将全部心力消耗在他们身上，是否正确？是否会重蹈中国式家长的老路，失去自我，永远为家人而活？然而，反思不代表改变，做为全世界最重视家庭的中国人，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家庭的要义，人生是舞台，而家是宿营地，守护这块营地是他们终生的责任。
曲终人静，二楼的灯光柔柔铺在院中，一如静静流淌的眼泪，小鸡柯南咕咕咕低声唠叨，被这麻烦的一家子折腾得失了眠。秀明抽完手里的半只烟，让妻子上楼与美帆做伴，自己临睡前再次尝试联系亮，听到的依然是那句：人在流窜，有事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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