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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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全然不见”

    老头儿歪头思索片刻,缓缓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记起小时候曾祖带我去安泰走亲戚,走得就是眼前这条官道。那时还能看见一些林子,打上几只鸟,等我从父亲手中接下了这茶铺,林子就没剩多少了。”

    闻静思眉头紧蹙,正要再问。这时,邻桌那一位老人开口道:“禹州开采铁矿石冶炼纯铁,邙山军械造局制造盔甲兵器,都要用火,因而就地取材,砍伐森林烧成炭去用了。”

    闻静思一愣,抬头去看。那老人端正地坐在随从之中,一身素色罗衣,面盘方正红润,浓眉重须,黑白参半的头发整齐地束在儒士方巾里,看上去四十早过五十未及。见自己打量,也无不悦,笑呵呵地任由人看。闻静思舒展眉头,淡淡一笑,拱手致谢:“再问先生一事,建昌以北如此,为何以南的树木也十分稀少”

    那老人略露惊讶之色道:“年轻人从哪里来”

    闻静思道:“晚辈从殷州来。”

    老人摸了摸胡须,朗声道:“禹州土地一贯贫瘠,又处北方,一年只种一季的谷物。原本每年冬天,农夫都要在田里焚烧秸秆禾稻来滋养田地,后来养家畜的农户越来越多,大家都要把这些留下来给牲口过冬,加上冬日取暖充作柴薪,田里只能焚烧树木,长久只烧不种,树木自然越来越稀少。这是其一,其二是许多村镇的田地因为旱灾越来越贫瘠,不得不另外开山造田,原来的耕地荒废了,新的土地又砍去了树木。几十年上百年延续下来,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闻静思静静地听他分析缘故,脑中幼时在故里看见的情形一一浮现出来,半晌才道:“果然如此,我一直觉得奇怪,前朝禹州的地方志无一不是说禹州林木荟萃,即便大旱也不过一季。我这一路走来,竟是满目荒凉,林木稀少,百姓过度砍伐树木,才造成了今日的水土流失,土地生沙。”

    老人家频频点头,目光带着赞许之色道:“分析得半点不差,真是后生可畏。”

    闻静思勉强弯了弯嘴角,叹道:“前因后果不过几句话就能说清,可要恢复往昔的禹州,不知要花几代人心血。”低下头默默坐了片刻,从腰间钱袋内取出一小串钱捏在手中,又看了看杯中水,抬手端起,一饮而尽。他将钱放在桌上,转身来到马匹旁,解下了缰绳,与明珠翻身上马,朝两位老人拱手作别,一夹马腹,奔回建昌。

    店家看着两人身后的滚滚烟沉叹息不语,小孙女上前收钱,大吃一惊,连声呼道:“爷爷爷爷,那客官给多了,这可怎么办呀。”

    老头儿也吃了一惊,看着孙女手中近三十文钱,颤巍巍站起身,看看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剩下的客人。那客人也是一脸惊讶,很快又镇定下来,盯着地上的马蹄印喃喃道:“殷州来的。”

    他身旁的随从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大人,上路吧,再迟怕那位要怪罪。”

    罗衣老人轻叹道:“走罢,那位才是大人,得罪不起。”

    闻静思没有即刻回客栈,而是在城郊的一个村子里停下了马,寻到几个村夫证实了罗衣老人的话,才返回城内。他与明珠到客栈时,正是晌午时分,吴三郎路途远赶不回来,吴四郎已经在房内等候许久。三人洗净手脸,唤来店伴点了四个热菜,一样是清蒸鲈鱼,一样是糖醋排骨,一样是腊肉野山菌,一样是青菜豆腐。城中的普通人家吃水紧张,蔬菜瓜果更是未长成就已旱死,市集上的新鲜蔬果难得一见,价格更是比往常要贵上十倍不止。闻静思虽如实付账,而那一碟青菜豆腐端上桌来,仍是不足平常一份的量。这一顿饭荤多素少,吃得闻静思大感油腻,十分不惯,幸好茶水比城外茶铺适口,才将一碗饭吃得干净。

    午饭过后,吴四郎坐在桌旁,将打听到的事一一报上来。他在昌南逃荒来的百姓口中证实了巫觋献童确有其事,端午献童之后一个月果真下了雨,幸好这事县令设法禁了口,才没在禹州传开,闹得争相效仿。建昌几个相邻的县,因为有湘子江,吃水并不算困难,百余里之外的城镇,每年最困难的时候,都要花费许多银两来请各方道士布坛做法,求天降雨。因而有些宵小之徒滥竽充数混在里面,装模作样骗得好吃好喝。对于这些人,县令不抓则法理上说不过去,抓了又无法面对百姓的愚昧责难,真是难以两全。禹州最北的几个城镇,逃荒至建昌的人十分少,吴四郎在人牙子市场寻到几个壮年男子,问了情况才得知,从四五年前开始,每年殷州和云州都会派遣车马押送粮食布匹给偏远的城镇,数量虽不多,却能解一时之温饱。吴四郎细问之下,那劳力才道,县令曾透露过这些救济是三皇子额外下拨的。

    闻静思听到此处,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翻看户部账册时,这几年都会有一笔万余两的款目写着宁王恩赐,却不知流向何方,原来是换成物资救济百姓了。”

    吴四郎道:“这事似乎不止宁王爷一人做的,那壮丁还说”他看了看自家公子面露疑惑,才继续道:“偏远的城镇要挽留私塾先生十分困难,若是秀才愿意教书,每个月能在县衙里领取一百五十文的束脩贴补,城中医馆里声望高的大夫更是能领取二百文的贴补。据那壮丁所言,这两笔款子是是算在公子头上的。”

    闻静思这一惊可不小,反复确认道:“他真的这样说你可有听错”

    吴四郎摇头道:“我一开始也不信,可那壮丁连公子名讳都说得一字不差,便不由我不信了。”

    闻静思喃喃道:“这事做得十分周到,可这并非我之义举啊。”忽见明珠微微笑着看过来,心中一动,张口便道:“难道是宁王假借我名义所为”

    明珠见他猜出,笑着点头应道:“这事的确是王爷有意为之,是何缘故,我想公子应该明白。”

    闻静思再不解世事,听他这样说,也明白的一清二楚。萧韫曦之心与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何差别,皆是为他人施恩惠,广行善,扬美名,立丰碑。只是自己才为他走出第一步,萧韫曦已为己走过四五年,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两相交加,逼得泪盈于眶。“我未曾给王爷献过一计半策,他如此待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明珠见他情露于外,柔和俊美的五官更添三分动人,二分醉魂,一分惊心,不由和声开导:“王爷看重的不是公子的出谋划策,而是公子的真心相交。”

    闻静思低低“嗯”了一声,心中暗道:“我与他相交何止是真心真意,若说愿为他出生入死也绝无半分假。”

    傍晚时分,吴三郎带着个人回到客栈,两人脚步轻快,一前一后上了楼,来到闻静思房门前,叩门入内。明珠坐在窗前闭目打坐,闻静思捏着笔对照面前的地图书写行记,吴四郎在一旁一边磨墨,一边歪头去看,见到三郎身后之人登时睁大了眼。闻静思却欣喜道:“阿迟,是你”

    雁迟一身宝蓝色劲装,肩头挎着个包袱,一手捏着苇草锥帽,向明珠颔首致意后,含笑看着闻静思道:“我来了。”

    闻静思搁下笔站起身,连道“快坐”。吴四郎斟满茶水,上前敬奉,顺手接过他的包袱放在一旁小几上。雁迟端茶一饮而尽,茶水甘甜不足清凉有余,滋润满喉的干渴,与一路满心的牵挂。

    闻静思见他衣衫整洁,精神饱满,发鬓也无一丝杂乱,不似追赶自己而来,不由疑惑道:“你怎么来了是皇上派遣你来禹州么”

    雁迟放下茶杯笑道:“公子心细杨驸马来禹州赈灾,押送物资一事由卫桓将军负责,我是副官,给他跑跑腿。凌老将军让我到了禹州就来找你,既是听你号令,又是给你压阵,一举两得。”

    闻静思满脸惊喜道:“卫将军也来了有他这般沉稳之人在,杨驸马赈灾必不会出纰漏了。”

    雁迟道:“这可说不准。皇上下密旨,卫将军明着押送物资,暗地里是来查邙山军械造局。前几年送往边关的战甲与武器品质极差,卫将军就是为了查这事而来。他把物资送到后就走,监管驸马赈灾一事么,皇上说,让公子照看着些,回京他自会召见。”

    闻静思没想到皇帝是这样的打算,一呆之后,无奈地道:“党同伐异,各自为利,皇上有心做事,挑选官员也是束手束脚,难以成事。”他停了停,又对吴三郎道:“三郎,昌南那边,你探到什么消息了”

    吴三郎顺着闻静思的意思在雁迟一侧坐了下来。“昌南的巫觋献童是真有其事。三年前是第一回,端午那日给河神送了童男童女各一名,五月二十五就天降大雨,十分神奇。今年端午似乎还要献童,这两日就在选人。里正下了令,各个村口都有人把守,生怕有人带着儿女趁夜潜逃,得罪巫觋。”

    闻静思神色一凛,肃声道:“那巫觋是何来历,信奉哪路鬼神,竟这样草菅人命,连里正也跟着他作恶。难道县令一职是空置,管不了他么”

    吴三郎忿忿道:“那巫觋居住在陈家村尾的大宅子里,平时少有人见他出来走动,只在村里有人亡故才出面主持丧葬。听闻他曾将里正病亡的妻子招魂叙话,因而各个村子的百姓对他又敬又怕,自从献童求得雨水之后,他在村人中的地位比县令还高。百姓就连插秧苗,收割麦子这等农活都要找他卜上一卦,求个吉利。我看这人就是个神棍,花言巧语骗人钱财。”

    闻静思捏了捏拳,冷声道:“即便这巫觋真有本事,但妄顾人命,毫无仁善道德,又怎会是有神灵襄助。”

    雁迟笑道:“公子莫非想斗他一斗”

    闻静思正色道:“他要献童河神以求雨水,我倒要看看没有童男童女,苍天下不下雨。来禹州之前,我看过近二十年的赈灾案卷,最迟不过七月下旬就有雨水,今年旱得早,不妨赌一赌。”见雁迟和明珠神情肃谨,心下稍宽,舒展了眉头。“五月初五一早我们便去昌南,营救孩童之事,就托付给你们二位了。”

    雁迟与明珠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是”

    闻静思的面上这才露出一丝浅笑。雁迟垂下眼眸笑了笑道:“我今日在城里找你们,你猜猜遇见了谁”

    闻静思道:“世上那么多人,我如何能猜得到”

    雁迟又道:“这人你我都认识,非但认识,简直想忘都忘不了。”他见闻静思侧脸细想了许久,从太子的宗姓侍读猜到宁王亲临,末了才解答道:“是徐谦,邙山有他的旧友隐居,他来访友路过建昌。”

    闻静思恍然大悟,叹息道:“他有旧友挂心,那人定是曾经雪中送炭。”

    雁迟笑着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一行人多出一个雁迟,闻静思房内却无第三张床,又不知何时能回京城,自是将盘缠省了又省。一番商量之后,叫来店伴在闻静思房内的空处铺上草席垫被,由雁迟和明珠轮流休歇。

    建昌四月底的夜晚,仍有未退的凉意。闻静思接连几日流连街巷瓦舍,和吝啬的杂货郎打过交道,和豪放的屠户谈论生意,和走街串巷倒夜香的男子说过几句话,连妇人孩童都可以聊聊家常。他原本性子内敛,在京城待人虽亲切,但来往的皆是文人墨客,大多喜好相近,言辞行止自然游刃有余。这回换成贩夫走卒,市井小民,他心中一意要为禹州百姓解忧,即使口舌再拙,也撇开文人那一套的作风,学来雁迟的随意阔达,明珠的心细如发,三郎四郎的入乡随俗,和底层百姓熟络起来。

    五月初一,卫桓与杨暇进入建昌,看守朝廷救济物资的士兵在城外一里处安营扎寨。初二正午城里各处贴下赈灾的文书公榜。初四一早,押送物资的车队兵分八路去往各个县城,卫桓职责已到,当日午后便和贴身侍卫出了城门。

    五月初五,天刚刚微明,月堪堪隐去,建昌的城门在古旧的吱吱嘎嘎中缓缓开启。闻静思一行五人牵着马匹依次走过城门,守城的士兵随意地问了句去哪儿,便坐上一旁裂开道缝的椅子,低着头打盹去了。

    马蹄阵阵,伴着城外官道飞扬的沙土与两旁枯死的灌木杂草,显得荒凉又萧索。行出十里,依稀看见远处道旁成群的坐着衣衫破旧c形容枯槁的老弱妇孺与头大身小的孩童。这些人似乎是周边村民,连夜前往建昌避难,听到马蹄声近前,也只是面无表情抬了抬眼皮。闻静思轻勒缰绳,让马儿放缓速度,驼着他慢慢看过这群人。

    再往南五十里,就是昌南。一路上,每隔几里就能看到各县各城逃难的百姓,背井离乡,弃家求生。路边不再只有荒草枯林,更添了一座座黄土堆砌的新坟,而那一座座新坟埋着的,是一个个家的团圆与美满。

    一行人到达昌南地界,已是辰时末。据吴三郎探听到的消息,今日午时正,巫觋要在湍河的石桥上给河神敬献童男童女。他们越近河边,越是听见吵杂的人声,可喧哗之声再烈,也压不住妇人尖锐的哭喊。待他们来到河畔,便见桥的头尾与岸边都是平民百姓,人群熙熙攘攘分成两处,一处围着几个哭啼不休的妇人与男子,一处聚在捆绑的两个孩童面前。

    此时未至正午,桥中间早早备下四尺正方的木头祭台,红布遮盖,显得滑稽又血腥。这座孔桥架设在河道最窄处,全长不过十余丈,连接昌南与白水。往年河水丰沛,能淹没大半个桥墩,今年几乎露出了最后一截石墩。河床干涸的淤泥混着水草石头死鱼,僵硬而肮脏。裂纹从流淌的河水一直伸延到岸边百姓的脚下,那一条条蜿蜒纵横,凌乱交错的纹路,仿如百姓对水源的渴望,深深浅浅,短短长长。

    吴三和明珠牵走马匹安置妥当,吴四早已离开队伍,头戴斗笠,挽高衣袖裤管扮作渔家小哥,从河水上游慢慢撑着竹篙划来备好的小船,等一行人沿着裸露的河床小心地走到岸边登上渔船,他才将船缓缓向桥尾撑去。

    闻静思看着远处聚集围观的百姓,暗自庆幸此时的河上别的船同行。他身子靠坐在船沿,一手挽起衣袖探入水中,船体前行,寒凉的河水如丝如绸穿过五指间,聚成小小的漩涡,翻起浪花数朵。“这水不深,淤泥也多,正适合救人。”

    雁迟笑道:“你就放心罢,我和明珠定不会失手。”

    闻静思点点头,嘱咐道:“你们也要小心。”

    几人在船上说了会儿话,船靠近了桥尾,忽然听见岸上的喧哗声更盛,纷纷引颈去看。一群村民簇拥着一位身穿绛红色大衫,头戴逍遥巾,手持牛脊椎骨的男子朝桥头走来,看他衣饰及手持物件,定是此处的巫觋。

    雁迟看了片刻,回过头来冷哼一声。“二品以上官员服紫,三c四c五品官员服红,他一邪道有多大的功勋以绛红为服色真是胆大包天”

    吴三郎道:“他在昌南,那就是天皇老子,比谁都得民心。”

    闻静思看着村民因巫觋到来而此起彼伏呼喊“天神”,双眸暗光涌涌,轻声道:“不是真心爱民如子,怎会得真正民心。”

    渔船近桥,雁迟和明珠都站了起来,待渔船从桥孔中穿过,两人已飞身攀在桥底石墩内侧的缝隙上。临近村落的村民能来的尽来,都注目着巫觋的一举一动,谁也没留意这艘小船的情况。

    时值正午,巫觋扬手示意,村民的喧哗声渐渐退去,四周归于安静,仅剩妇人断断续续的抽泣。他登上桥中心的祭台,手持牛骨,尖锐的声音时低时高地唱诺咒文,衣袍在风中猎猎翻飞,仿佛和声。待他舞过一遍,将手中牛骨交给身旁的弟子,双手朝孩童处一扇,岸边即时有村民将孩童抱起送来此处,那妇人见状哭得更是肝肠寸断。一男一女两个幼童都是十岁龄,已知今日要被巫觋献给河神以求雨水,清早就沐洗干净,换上素色麻衣,捆紧手脚抬到河边。两人歪在一起哭过几场,现在被壮年男子抱着走向祭台,更是害怕的面如菜色,混身发抖,恐惧地连哭叫都不能了。

    巫觋不管张着双手似要冲出人群的父母,淡淡一瞥两个孩童,眼中既无犹豫更无怜悯,待壮年男子将孩童抱至跟前,他伸手拂过孩童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双目怒睁,一声大喝:“时辰到恭迎河神”

    那两个壮年男子屏息凝神,一个转身,双手猛地将孩童举过头顶,朝桥下的滚滚河水中掷去。岸边的百姓齐齐跪拜叩首,一时间,孩童的惨叫声,妇人的尖叫声,村民的唱诺声,此起彼伏,谁也压不下谁,谁也响不过谁。转瞬之间,孩童刺耳锥心的惨叫之声戛然而止,桥底只剩一艘黑蓬渔船,与翻滚不息的河水。

    当雁迟和明珠一人抓了一个孩童躲进船舱,吴三郎早已备好干燥的薄被衣物。两个孩童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苍白着脸,颤抖不止,裹着薄被呆呆地看着几人。闻静思坐在他们面前,取出汗巾轻轻擦干两人面上的水珠,放柔了声音道:“别怕,我们不会害你们,等天下了雨,就送你们回家团聚,好不好”

    那男孩儿最先回过神,盯着闻静思瞧了片刻道:“你不像神棍的弟子,你是谁”

    闻静思笑道:“我姓闻,我的家在京城,家中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像你们这般大时,还什么苦都没有吃过。”

    男孩儿此时已经缓过了气,脸色渐渐好起来。“为什么要等下雨才送我们回家,现在行不行。我娘没了我,我怕那神棍要欺负她。”

    闻静思微微一愣,问道:“巫觋为何欺负你娘”

    男孩儿恨恨地道:“我娘在全村长得最漂亮,自从我爹病死了,神棍隔三差五就派人来找我娘给他浆洗衣裳。我娘推了好几次了,直到我放了大黄狗咬破他的衣裤,他才不敢再来。今年他要把我祭给河神,一定是想报复。”

    闻静思眉头一紧,想起两个孩童缺人照顾,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唤来吴三郎道:“三郎,你再去一次村子,悄悄把这妇人接到客栈,千万小心,别走漏风声。”

    吴三郎应声道好,细细问了男孩儿的母亲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闻静思见那孩童面露喜色,又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呢”

    男孩儿已然对他心生好感,说话都没了防备。“我叫李淼,小名麦秆,她叫林翠珠,小名芋头。”

    渔船缓缓驶出二里,将石桥与百姓远远抛在后头。船舱内闻静思温和的声音与孩童清脆的嗓音一问一答,合着水波荡漾,安宁又舒心。

    闻静思一行人在船中吃了些干粮果腹,回到原处弃船上马,吴三郎回村寻找妇人,吴四郎带着李淼,雁迟带着林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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