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人肉的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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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两天，萧靖天再没来过。沈墨趁着入院病人少，干脆请了五天的年假。
凭着冲动一鼓作气地拔除了扎根在心上的执念后，留下的便是淌着血日夜控诉的千疮百孔。曾无限接近云端，一失足落回凡间，便再难适应那稀疏平常的日子。不看手机不开电脑，与世隔绝般地清闲下来，任凭自己清晰、彻底地体会那不断扩散的丧失感。盛衰相乘，总是过不了几日便能置死地而后生。然而还是高估了自己，那拦腰截断的执念就像鬼魅，有时候以为他不见了，却在夜深人静时忽然冒出来吓你个措手不及。每当这时，沈墨便里里外外地打扫房间，将每个角落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反复强调着秩序与归位，却又像一种悲哀的隐喻。
失眠了一晚，精神亢奋，但双眼酸涩，下午闲下来，再看不进一个字，索性放了手中的书，去床上小憩片刻。
合了眼，无数个念头便争先恐后地想要冒出来，但终究互相牵绊成了一团乱麻，胡乱麻痹着意识。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也不知多久，忽就被门外的一阵吵杂吵醒。
沈墨摸到眼镜披衣起身，开了灯往门口走。外头人声鼎沸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怕不是着火了这般想着，便打开了门。
楼道灯亮着，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双眼齐刷刷看向他，忽便安静下来。然而随着一道闪光灯骤然亮起，所有人都像被叫回了魂，重又叫嚷起来，沸反盈天地拥上来。
不知哪儿伸来的手，一把将穿着拖鞋、居家服的沈墨拉入走廊都已挤不下的人群中。
沈墨刚睡醒还有些迟钝，根本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着耳边嗡嗡作响，“变态”、“死gay”、“畜生”等词汇夹杂在无数的咒骂声中，一股脑地砸向他，却没有人向他解释为何他会被堵在家门口承受这些无端的指责与羞辱。
群情激愤的推搡间，不知谁提及了“萧靖天”的名字，沈墨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人，那人却被冒犯了一般愈加愤怒地嚷起来“是他是他害得哥哥抬不起头来打死他”
还没等她激动地挤过去，边上几个姑娘就已经连抓带踢地招呼了上来。他们并不认识沈墨，或也不认识彼此，却忽地团结起来，一心一意要替天行道、惩奸除恶，尽他们那一份“绵薄之力”，为萧靖天报仇。
人潮随着沈墨起起伏伏，周围大多是女生，沈墨只能护着头自保，然而他的眼镜不知被谁一巴掌拍飞出去，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耳廓，他顺势望去，便又被扯了领子拉回来，露了半个肩膀，拖鞋也被踩掉了。谁趁乱一脚踹在他膝窝，单腿跪下的一瞬，摇晃的视野中捕捉到了楼道窗外的晚霞。那绚丽、柔和的色调，将他所经历的一切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他的心恍惚地飘出去，直到一个冰冷的钝器砸在他额上，头偏到一旁，一股热流伴随着麻木感席卷而来。尖锐的疼痛令沈墨彻底清醒过来，他想抓住什么，可混乱中却只抓住了谁的包带，一扯，连同那包一同摔到地上。周围人一拥而上，仿佛密密麻麻的蝗虫。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碎裂，几个女生尖叫着就往边上逃开了，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循声望去。
沈墨趁机一把抓住走道的栏杆勉力站起身，被血糊了的一只眼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去，就见他家大敞的门内，有白色的东西在半空挥舞着，随后和那花瓶一样，忽然飞出来，正中一人头顶。那人哎哟一声倒下时，人群惊叫着四散。
东西还在源源不断地被抛出来，锅碗瓢盆甚至沈墨之前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全新的陶瓷刀。这场景其实有些好笑，就像谁家熊孩子发脾气，抓到什么便乱扔一气，然而在场的没一个笑得出来，因为在他们眼中，那些个东西都是凭空飞舞在半空，又猛地飞出来伤人。
天色渐渐暗下去，那最后一缕晚霞仿佛留恋着一出好戏的诡异的一笑。
此景此景，不少胆子小的直接吓得腿软坐在了地上，片刻后又扶着栏杆连滚带爬地往楼下逃。退潮般涌向楼梯的脚步声伴随着互相踩踏带来的尖叫，就好似在经历一场生死攸关的逃难。
等那些人全都做鸟兽散了，靠在栏杆上喘息的沈墨方用袖子揭了下眼睛上的血。
“快进来”
电子锁尖锐的报警声中依稀有那么一声。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熟悉的嗓音像是引魂灯，牵着光着脚的沈墨些许踉跄地挪过去。
刚踩到地板上，门便哐地在身后合上。刺耳的警报声终于消失了，可耳鸣却愈演愈烈，混合着骤然加速的心跳，吵得他不得安宁。
“药箱呢”
沈墨略微迟疑了一下，拿手一指，可还未说话，那语气冷淡的半透明的影子已进了他的卧房。
一阵不耐烦的翻动声，片刻后，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重新回到客厅，指了指沙发。
沈墨坐下了，看他在那儿用棉签沾消毒水，故意放下一缕的刘海微微遮住了视线，微簇的眉，紧抿的唇，都是他企图忘记却愈加清晰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定定瞧着对方，沈墨赶紧低下头道“你怎么来了怎么能碰东西”
照理说该是上次回去之后便解开了那邪术，为何如此凑巧地出现在他家里，分明还不到七点。
“集中注意就行。”萧靖天避开第一个问题，忽然半跪在沈墨跟前，抬起双眸审视他的伤。
沈墨窘得别开了脸。
“别动”萧靖天说罢便毫不客气地将棉签按压在了沈墨的伤口上，那动作看起来粗暴，可落下时，却又极尽温柔。
尽管如此，沈墨还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闭眼忍了片刻，却在那疼痛中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楚来，赶紧要夺那棉签“我自己来。”
萧靖天却躲开了他的手，固执地替他清理伤口。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手术前的麻醉，让沈墨动弹不得，心神恍惚。
剪了块纱布贴在他额上，站起身的萧靖天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为什么关机”
沈墨愣了下，去抽屉里摸出手机，开机后就见了几十通未接来电，还有一堆因为打不通电话而发来的短信 “会长你快上线”、“老大我相信你，有空回个电话。”、“会长你在哪儿不要回家他们去堵你了”
都是陌生号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的，其中一条还附了个网址。打开来，便是工作室发的一则声明，大致是说，沈某长期霸占着后援会会长身份，长期私生，跟到酒店和剧组骚扰萧靖天，并在萧靖天明确拒绝后找了个男模陷害萧靖天，导演了今天这一出回踩闹剧。
短短一段话，便颠倒了黑白，模糊了是非。
分明没有证据，可几个被买通的粉头与娱记一同发微博开始爆料内幕，事件发酵了一天，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支持沈墨到底的粉丝便纷纷倒戈，人肉出沈墨的信息，上门找他算账。
沈墨没了眼镜，靠近了将那一字一句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他斯斯文文的模样，向来不苟言笑，此时的表情更是扎眼，令萧靖天忍不住一把抽走他手机扔桌上道“不是我的授意。”
沈墨当然知道。萧靖天虽然私生活混乱了些，但做人还是有原则的，不可能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来。
“我在国外，一时间赶不回来，待会儿有人接你，三下门铃。”
沈墨愣了愣，就听到楼下警车的鸣叫声以及喇叭驱散人群的喊叫声，他确实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刚将所有窗帘拉上，就听着三声门铃响。沈墨按下按键开了防盗门，再回过头，萧靖天已不见了。
沈墨的抗议无效，四名保镖将他从家里带出来塞进车后，便硬是将他架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看了伤口，也不需要缝针，重新处理了下，开了点消炎药便让他走了。
沈墨又被带到了一家位于郊区的酒店，是套房。
手机被没收了，房间里有电脑，却屏蔽了网络，有电视，却没有电源。安保守在门口，他出不去，站在那厚重的花纹繁复的毛毯中央，沈墨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金屋藏娇。
此时已是深夜，一看见那张大床，疲惫便汹涌而来。
沈墨洗了澡，换上酒店的浴袍，刚喝了两口矿泉水，就听了敲门声。打开门，一只猫包、一个行李箱被递了进来。
“小煤炭”一看是陌生环境，便黏在沈墨的脚边不肯动弹。沈墨将他抱起来安慰了一番，这才打开行李箱，只见那里头除了他的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外，一角还躺着个崭新的眼镜盒，打开来，是一副新配的眼镜，镜框和他原来那副差不过。
戴上了，在镜子里审视自己的脸面，纱布包裹的伤口，却想不起疼痛，只记得他温柔按压的力道。
他触得到物体，却触不到他，也幸好如此，那点可悲的自尊才得以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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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冲动一鼓作气地拔除了扎根在心上的执念后，留下的便是淌着血日夜控诉的千疮百孔。曾无限接近云端，一失足落回凡间，便再难适应那稀疏平常的日子。不看手机不开电脑，与世隔绝般地清闲下来，任凭自己清晰、彻底地体会那不断扩散的丧失感。盛衰相乘，总是过不了几日便能置死地而后生。然而还是高估了自己，那拦腰截断的执念就像鬼魅，有时候以为他不见了，却在夜深人静时忽然冒出来吓你个措手不及。每当这时，沈墨便里里外外地打扫房间，将每个角落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反复强调着秩序与归位，却又像一种悲哀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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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摸到眼镜披衣起身，开了灯往门口走。外头人声鼎沸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怕不是着火了这般想着，便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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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刚睡醒还有些迟钝，根本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着耳边嗡嗡作响，“变态”、“死gay”、“畜生”等词汇夹杂在无数的咒骂声中，一股脑地砸向他，却没有人向他解释为何他会被堵在家门口承受这些无端的指责与羞辱。
群情激愤的推搡间，不知谁提及了“萧靖天”的名字，沈墨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人，那人却被冒犯了一般愈加愤怒地嚷起来“是他是他害得哥哥抬不起头来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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