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风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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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姬看着父亲带着几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听旁人说，这是在看风水。这让她心生厌恶，自从她回家之后，那些女人们总是在她背后议论纷纷，好像是她把霉运带回了家里。
不管是逢年过节，大事小事，父亲总要请些风水先生来家里。这些人摇头摆脑，装模作样，神神鬼鬼，最后的结都是一样，钱装在兜里走人，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按说这日子也还算平静，不知为何，父亲又找了个风水师来家里。开始赵姬并未在意，只是发现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听说这个风水师来头不一般，之前是个乞丐，疯疯癫癫的。
赵姬走出屋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她觉得，这风水师确实不一般。如不是提前知道，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风水先生，身着素衣，身体有些微胖，头发是卷曲的，和周围的人长相似乎完全不同。
之前的风水先生，说是来看风水，但赵姬总觉得他们是在看自己的父亲，一路察言观色，却又滔滔不绝。而这个人表情木讷，只有当他父亲问起的时候，他才会说是或者不是，言语寥寥。但看他父亲及其恭敬，不住地点头称是。
或者，我也应该找他看一看，赵姬心想。
“那个风水师是哪里来的？”她问下人。
“老爷请的人，我们怎么知道”，下人们的确不知。
“他姓什么？”赵姬又问。
“他的名字很怪”，下人们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嫪毐”。
风水师在赵家呆了很久，赵姬的父亲设宴款待，然后亲自送出家门。赵姬想了一下，追出门前。
“先生！”赵姬拦在了马车前。
嫪毐听到有人叫唤，连忙吩咐停车，下车一看，一位二八佳人，脸上带着憔悴和掩饰不住的焦急。
“先生”，赵姬说，“我是刚才那户人家的人，你能不能帮我算一卦？”
“我只看风水，不算卦”，嫪毐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赵姬眼中划过掩饰不住的失落，但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先生，听说你总能让凶宅逢凶化吉，那您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到孩子他爸爸？”
嫪毐看着赵姬，“刚才那个是你的父亲么？”
“是”，赵姬点了点头“怎么了？”
嫪毐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你和他的问题完全相反？”
回家后，赵姬开始在屋里挖坑，赵政不知道妈妈要干什么，问她也不说，只好帮妈妈把土扔到外面去。
母子两个热火朝天地干着，忽然进来几个半大小子，大声呵斥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么一问，赵姬停下了手中的活，对他们说：“不干你们的事，请你们出去。”
“哼”为首的男孩子冷笑了一下“我妈说了，你们破坏院子里的风水，想让我们家破人亡。”
“你胡说什么？”赵姬急得涨红了脸，“我怎么想让自己家破人亡了？你们的大人怎么教你的？”
“没爹的孩子最狠毒”另一个男孩子说。
“你说什么！”赵政喊了起来。
“赵政！”赵姬生怕自己的儿子动起手来吃亏，连忙喝止。
“说你怎么着？”大孩子喊了起来，“说的就是你！”说罢又是一拥而上，对方有备而来，赵政很快被打翻在地上。
“别打了！”赵姬看着儿子在自己的面前挨打，发了疯似的喊起来。那帮孩子哪个管她，拳头雨点般向赵政身上落下来。
赵政捂着头，身体蜷缩在一起。
“赵政快跑！”赵姬狠狠地推开了一群中最大个的男孩子，其他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赵政一骨碌爬起身来，向门外跑去。
“去你妈的！”旁边一个男孩子狠狠推了赵姬一下，赵姬瘫坐在地上。
“追，打他！”领头的孩子一声大喊，所有的孩子一起追了出去，只留下赵姬一个人坐在那个还没有挖多深的坑边。
赵政哪敢停留，直接跑出了院门，没跑多远，忽然撞上了一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全是金星。
这一撞让赵政有些找不到北，后面的孩子很快就追上了他，一把抓住，“让你跑。”
此时的赵政就像红了眼睛的狼，也不跑了，抓着其中一个男孩子的衣服大喊道，“我让你打我妈！”赵政的拳头不停地向那人脸上打去，但他实在是太年幼，打在人身上的拳头软绵绵的，完全没效果。
“你还想打我？”那孩子发出不可一世轻蔑的微笑，旁边几个孩子也发出阴森的冷笑。
“打他！”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赵政被很多只脚一起往身上踹。
忽然听见有人说：“这么多人打一个啊？”原来是被赵政撞过的人没走远，就在边上看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衣着考究，带有浓重的燕国口音。
“滚远点，外地人！”一个大孩子喊道，“这儿没你的事。”
“你说谁呢？”那少年的声音浑厚，丝毫不退缩。几个孩子停下了手，看见面前站着的少年面带笑容，并不十分彪悍。
“快点滚蛋！”那些孩子平日里骄横惯了，加上父亲家里有钱，根本就是无所顾忌。
“你说什么？”少年还是笑着说。
“装听不懂是不是？”大孩子放开了赵政，朝他走了过来。
“听懂什么？”少年声音不高，笑容中带着一丝凶狠。
“你他妈的敢劝架，连你一起打！”显然这帮孩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打架不是个好办法”，少年摇了摇头，嘴角依然上翘着。
“操”大孩子一个字还没说完，人已经飞了。
少年的脸变得很快，此时的他好像恶煞一般，脸上看不见丝毫和善。
那天晚上赵姬经历了最伤心的一幕，父亲要当着所有人面对赵政施家法。
“这个家怎么对你了？敢带外面人打家里人？”赵姬的父亲怒气冲冲，手持竹板对着赵政，侧眼瞟了一下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儿子，“你真是目无王法了！”
赵政低头跪在院子中央，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赵政今天难逃一顿打，赵姬鼓足了勇气说：“父亲，是他们先动手的！”
“不管谁先动手，为什么不跟我说！”她父亲的嗓音变得更高，“眼里还有没有我！”
“父亲”赵姬心里非常委屈，心想跟你说，跟你说了多少次，哪次你不是偏袒那些打人的孩子。
“再说他们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呢？”赵姬的父亲又转过头来对自己的外孙说。
赵政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孩子们，心中暗想：对啊，为什么呢？
“父亲！”一个孩子大喊道，“他还不服，刚才用眼睛瞄我。”
“不好好管教你，以后房顶都要被你掀翻了！”赵姬的父亲一声令下，“上家法！”
“别打！”赵姬用身体护住了自己的儿子，“他平时已经挨过多少打？你还要亲手打他？”
“不打？”旁边一个女人喊起来，指着自己的孩子说“那我儿子被打伤就完了么？给我打，狠狠地打！”
赵姬的父亲一挥手，几个家丁上前拉开了赵姬。
“妈！”赵政看不得母亲被人强拉硬拽，想站起来，但马上被人按在地上。
“打！”赵姬的父亲一声令下。
旁边看的人洋洋自得，脸上充满了正义感。
竹棍打在了赵政的屁股上，只第二下，他的身体便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不要打了”赵姬泪流满面，有些歇斯底里，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在今天涌上心头，这算是什么家？儿子被这个打完那个打，小的打完老的打，他只是个孩子，凭什么要承担这些？父亲，这个本应该保护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这么痛恨这个孩子？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很重，听得出力道甚大，整个院子里都听得很清楚。
“谁这么晚了还敲门？”赵姬的父亲愤怒起来，对左右说“你们去看看，门口在干什么”。话说出口，他自己有点搞不明白，门口的家丁干嘛去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个家丁说了声“是”，抄上家伙便走了出去，过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回来，而那敲门声在片刻地停顿之后又响了起来。
“拿上家伙，跟我去看看！”赵姬的父亲忍无可忍，对剩下的家丁说。
一行人走向门口，远远就看到大门是开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人，正在用一根棍子敲门，却不见刚刚出来的那些家丁。
“你是什么人？”赵姬的父亲怒吼道。
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敲打。
“找死！”几个家丁喊道，跑了上去，想抓那个人。那人忽然跳起，动作极敏捷，手起棍落，几个家丁应声而倒，连挣扎都没有。
后面的人见状赶忙刹住脚步，不敢再上前，赵姬的父亲手持火把，走到那人近前，令人吃惊的是，对方竟然是个孩子，也就十三四岁。可面孔虽然极年轻，却有着一种极其凶狠的眼神，正常人看见可能都会退避三舍。
“你是何人？”赵姬的父亲喝到，“为何私闯我家门？”
“我白天看到有几个人欺负一个孩子，好像是这家的，所以过来看看，关心一下”，那孩子说话的样子分明是一种挑衅。
“是你打伤我的孩子？”赵姬的父亲心中一震。
那孩子没有回答，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自顾自问了一句“你的孩子？你是干嘛的？”
赵姬的父亲快气炸了，整个邯郸城中，也没什么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我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赵姬的父亲满腔怒火，但是他也看清了那门廊底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家丁。这些家丁平日里没事便会练习武艺，并非寻常之辈，而这个少年，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还是，另有什么人在暗处？此时恐惧已经压住了怒火。
那孩子没有答话，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不管是谁打谁，这都是我的家事，和你无关”，赵姬父亲的底气明显不足。
那少年还是没有说话，甚至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赵姬父亲问自己的儿子们，“白天是他么？”
“好像不是”，一个说到。
“不是”，另一个说道：“比他大”。
“不过他也上了”，又一个说。
“对对对，这小子下手特别狠”，第一个说。
不是他？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不过是不是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他从家里“请”走。
“我告诉你”赵姬的父亲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给你留着情面，再不走，你给我小心点。”
那个孩子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十分慎人，听得赵姬父亲的背上发冷，他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一个儿子说到，“父亲，跟他废话什么，赶紧让他滚。”
赵姬的父亲何尝不是这样想，但见识了这孩子的身手，以及感到他身上无法抑制的弥漫的杀气，他决定先稳住他：“既然来了，好歹报个名字吧，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秦舞阳”，那孩子抬起眼皮，不慌不忙地看着他，眼神中还是那种无所畏的嚣张。
“什么？秦舞阳！”赵姬的父亲大吃一惊，他听说过这个人。
半个月前邯郸闹市中发生了一起斗殴，几个燕国人和赵国人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继而动手。赵国人仗着人多地面熟，叫来十几个人，把那些燕国人围在了中间，忽然燕人中一个孩子跳了出来，手持一把短匕首，连捅三人，刀刀致命，顿时惨叫声不绝，鲜血四溅，那孩子的丝毫不慌乱，面无表情。
他就是秦舞阳，年十三岁。
赵国人大骇，尽管人数众多，却无人再敢上前一步，燕国人就这样不慌不忙地走了。
很快有人报知官府，全城大索三日，却没抓到凶手，而且差人都觉得此凶手刀法纯属，不相信是孩童所为。
江湖上传说秦舞阳是燕王府中的人，由太子供养，日日吃生牛肉。如今燕国太子来赵国为人质，便把他一起带了过来。后来越传越邪，有人说他常杀人来吃，那三个就是他杀了要吃一个月的。
燕赵联手抗秦，这件事就不查了，大敌在外，死几个平民又算得了什么。
赵姬的父亲此时站在秦舞阳面前，他相信江湖上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因为他从未见过那样无畏的而轻蔑的眼神，他似乎不把任何生命放在眼里。
赵姬的父亲定了定神说：“秦壮士来府上做什么呢？”
“看看”，秦舞阳一幅皮笑肉不笑阴冷的样子。
“看看看什么？”赵姬的父亲有些不知所措。
“被打的那个孩子，”秦舞阳说。
赵姬的父亲一下子明白了，还是白天的事情，但什么人能让秦舞阳出马，莫非是吕不韦回来了？
“赵政是我的孩子”，赵姬的父亲说，“他的事情，我自会料理。”
秦舞阳没说话说，就这么看着赵姬的父亲，眼神空洞而幽冷。
赵姬站在旁边，也感觉到这个男孩身上有着无法抑止的杀气。她害怕，躲在人群的后面，但当与他目光相遇的时候，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坚定和温暖。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边家法未尽，一边却又搞出这样的事来。
秦舞阳也看到了赵姬，说出的话总算带了点人情味，“姬公子今天救了一个孩子，他让在下看看孩子的伤势。”
“姬公子？”赵姬问道，“你说的是？”
“燕国的姬公子”，秦舞阳说的声音还是会令人颤抖，“你白天见过。”
“噢”，赵姬想起了那个翩翩少年，她也觉得此人举手投足，并非凡人，却没想到竟然是燕国的公子，她苦笑了一下，“一切还好，”。
赵姬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他父亲却吃了一惊，虽然现在明白他不是吕不韦派来的，但听说那燕国姬丹善养死士，在邯郸城中黑白通吃，这事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我和姬公子素无恩怨，”赵姬的父亲说，“请你转告他，我自己的家事，自然会处理好。”
秦舞阳又冷笑了一下，“姑娘，府上有良医，不如去诊治一下。”
“不用，不用”，赵姬连连摇头，他只想从这些事中解脱出来，不愿意再惹麻烦。
“姑娘，纵然你今天不走，他挨打又能挨到几时呢？”秦舞阳说。
说到这里，赵姬心里一沉，但转念一想，摇了摇头说，“不管怎样，这是我家。”
这时脚步声响，两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朗声说到，“秦舞阳，让你过来探视，你怎么能打伤人家的家丁呢？”
所有人顿时往门口一看，只见一个少年风度翩翩，十六七岁，虽然没有秦舞阳那样的杀气，但举手投足，不言而威，旁边还跟了一个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风水先生，嫪毐。
赵姬的父亲大吃一惊，只听说嫪毐来历非凡，怎么竟然是燕国公子的人，早知如此，是万万不敢请的。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还是笑着，“嫪先生，深夜何以至此？这一位，想必就是姬公子了。”
那少年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赵先生，刚才秦舞阳不懂事，多有得罪了。我今天过来，只想告诉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赵姬的父亲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嫪毐回去以后告诉我，他给您看过风水”姬丹说。
“不知道嫪先生是您的人，失敬失敬”，赵姬的父亲还是满脸笑容，心中却七上八下。
“有些话，他并没有和您说”，姬丹说。
“什么？”赵姬的父亲吃了一惊。
“您院子中间的气场十分怪异”，姬丹说罢，看了一眼嫪毐。
“怪异？”赵姬的父亲看着嫪毐，“先生为何当时不对我讲？”
“嗯”，嫪毐把话接了过来，“当时我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讲。但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我来告知，如有冒犯，请先生恕罪”。
“唉，先生见教，何罪之有”，赵姬的父亲说，“但讲无妨”。
“好”，嫪毐点了点头，“先生家中的气场怪异，恐有煞星在此，如果不把他找出来，恐全家都将有灭门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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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逢年过节，大事小事，父亲总要请些风水先生来家里。这些人摇头摆脑，装模作样，神神鬼鬼，最后的结都是一样，钱装在兜里走人，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按说这日子也还算平静，不知为何，父亲又找了个风水师来家里。开始赵姬并未在意，只是发现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听说这个风水师来头不一般，之前是个乞丐，疯疯癫癫的。
赵姬走出屋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她觉得，这风水师确实不一般。如不是提前知道，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风水先生，身着素衣，身体有些微胖，头发是卷曲的，和周围的人长相似乎完全不同。
之前的风水先生，说是来看风水，但赵姬总觉得他们是在看自己的父亲，一路察言观色，却又滔滔不绝。而这个人表情木讷，只有当他父亲问起的时候，他才会说是或者不是，言语寥寥。但看他父亲及其恭敬，不住地点头称是。
或者，我也应该找他看一看，赵姬心想。
“那个风水师是哪里来的？”她问下人。
“老爷请的人，我们怎么知道”，下人们的确不知。
“他姓什么？”赵姬又问。
“他的名字很怪”，下人们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嫪毐”。
风水师在赵家呆了很久，赵姬的父亲设宴款待，然后亲自送出家门。赵姬想了一下，追出门前。
“先生！”赵姬拦在了马车前。
嫪毐听到有人叫唤，连忙吩咐停车，下车一看，一位二八佳人，脸上带着憔悴和掩饰不住的焦急。
“先生”，赵姬说，“我是刚才那户人家的人，你能不能帮我算一卦？”
“我只看风水，不算卦”，嫪毐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赵姬眼中划过掩饰不住的失落，但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先生，听说你总能让凶宅逢凶化吉，那您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到孩子他爸爸？”
嫪毐看着赵姬，“刚才那个是你的父亲么？”
“是”，赵姬点了点头“怎么了？”
嫪毐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你和他的问题完全相反？”
回家后，赵姬开始在屋里挖坑，赵政不知道妈妈要干什么，问她也不说，只好帮妈妈把土扔到外面去。
母子两个热火朝天地干着，忽然进来几个半大小子，大声呵斥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么一问，赵姬停下了手中的活，对他们说：“不干你们的事，请你们出去。”
“哼”为首的男孩子冷笑了一下“我妈说了，你们破坏院子里的风水，想让我们家破人亡。”
“你胡说什么？”赵姬急得涨红了脸，“我怎么想让自己家破人亡了？你们的大人怎么教你的？”
“没爹的孩子最狠毒”另一个男孩子说。
“你说什么！”赵政喊了起来。
“赵政！”赵姬生怕自己的儿子动起手来吃亏，连忙喝止。
“说你怎么着？”大孩子喊了起来，“说的就是你！”说罢又是一拥而上，对方有备而来，赵政很快被打翻在地上。
“别打了！”赵姬看着儿子在自己的面前挨打，发了疯似的喊起来。那帮孩子哪个管她，拳头雨点般向赵政身上落下来。
赵政捂着头，身体蜷缩在一起。
“赵政快跑！”赵姬狠狠地推开了一群中最大个的男孩子，其他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赵政一骨碌爬起身来，向门外跑去。
“去你妈的！”旁边一个男孩子狠狠推了赵姬一下，赵姬瘫坐在地上。
“追，打他！”领头的孩子一声大喊，所有的孩子一起追了出去，只留下赵姬一个人坐在那个还没有挖多深的坑边。
赵政哪敢停留，直接跑出了院门，没跑多远，忽然撞上了一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全是金星。
这一撞让赵政有些找不到北，后面的孩子很快就追上了他，一把抓住，“让你跑。”
此时的赵政就像红了眼睛的狼，也不跑了，抓着其中一个男孩子的衣服大喊道，“我让你打我妈！”赵政的拳头不停地向那人脸上打去，但他实在是太年幼，打在人身上的拳头软绵绵的，完全没效果。
“你还想打我？”那孩子发出不可一世轻蔑的微笑，旁边几个孩子也发出阴森的冷笑。
“打他！”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赵政被很多只脚一起往身上踹。
忽然听见有人说：“这么多人打一个啊？”原来是被赵政撞过的人没走远，就在边上看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衣着考究，带有浓重的燕国口音。
“滚远点，外地人！”一个大孩子喊道，“这儿没你的事。”
“你说谁呢？”那少年的声音浑厚，丝毫不退缩。几个孩子停下了手，看见面前站着的少年面带笑容，并不十分彪悍。
“快点滚蛋！”那些孩子平日里骄横惯了，加上父亲家里有钱，根本就是无所顾忌。
“你说什么？”少年还是笑着说。
“装听不懂是不是？”大孩子放开了赵政，朝他走了过来。
“听懂什么？”少年声音不高，笑容中带着一丝凶狠。
“你他妈的敢劝架，连你一起打！”显然这帮孩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打架不是个好办法”，少年摇了摇头，嘴角依然上翘着。
“操”大孩子一个字还没说完，人已经飞了。
少年的脸变得很快，此时的他好像恶煞一般，脸上看不见丝毫和善。
那天晚上赵姬经历了最伤心的一幕，父亲要当着所有人面对赵政施家法。
“这个家怎么对你了？敢带外面人打家里人？”赵姬的父亲怒气冲冲，手持竹板对着赵政，侧眼瞟了一下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儿子，“你真是目无王法了！”
赵政低头跪在院子中央，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赵政今天难逃一顿打，赵姬鼓足了勇气说：“父亲，是他们先动手的！”
“不管谁先动手，为什么不跟我说！”她父亲的嗓音变得更高，“眼里还有没有我！”
“父亲”赵姬心里非常委屈，心想跟你说，跟你说了多少次，哪次你不是偏袒那些打人的孩子。
“再说他们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呢？”赵姬的父亲又转过头来对自己的外孙说。
赵政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孩子们，心中暗想：对啊，为什么呢？
“父亲！”一个孩子大喊道，“他还不服，刚才用眼睛瞄我。”
“不好好管教你，以后房顶都要被你掀翻了！”赵姬的父亲一声令下，“上家法！”
“别打！”赵姬用身体护住了自己的儿子，“他平时已经挨过多少打？你还要亲手打他？”
“不打？”旁边一个女人喊起来，指着自己的孩子说“那我儿子被打伤就完了么？给我打，狠狠地打！”
赵姬的父亲一挥手，几个家丁上前拉开了赵姬。
“妈！”赵政看不得母亲被人强拉硬拽，想站起来，但马上被人按在地上。
“打！”赵姬的父亲一声令下。
旁边看的人洋洋自得，脸上充满了正义感。
竹棍打在了赵政的屁股上，只第二下，他的身体便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不要打了”赵姬泪流满面，有些歇斯底里，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在今天涌上心头，这算是什么家？儿子被这个打完那个打，小的打完老的打，他只是个孩子，凭什么要承担这些？父亲，这个本应该保护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这么痛恨这个孩子？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很重，听得出力道甚大，整个院子里都听得很清楚。
“谁这么晚了还敲门？”赵姬的父亲愤怒起来，对左右说“你们去看看，门口在干什么”。话说出口，他自己有点搞不明白，门口的家丁干嘛去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个家丁说了声“是”，抄上家伙便走了出去，过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回来，而那敲门声在片刻地停顿之后又响了起来。
“拿上家伙，跟我去看看！”赵姬的父亲忍无可忍，对剩下的家丁说。
一行人走向门口，远远就看到大门是开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人，正在用一根棍子敲门，却不见刚刚出来的那些家丁。
“你是什么人？”赵姬的父亲怒吼道。
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敲打。
“找死！”几个家丁喊道，跑了上去，想抓那个人。那人忽然跳起，动作极敏捷，手起棍落，几个家丁应声而倒，连挣扎都没有。
后面的人见状赶忙刹住脚步，不敢再上前，赵姬的父亲手持火把，走到那人近前，令人吃惊的是，对方竟然是个孩子，也就十三四岁。可面孔虽然极年轻，却有着一种极其凶狠的眼神，正常人看见可能都会退避三舍。
“你是何人？”赵姬的父亲喝到，“为何私闯我家门？”
“我白天看到有几个人欺负一个孩子，好像是这家的，所以过来看看，关心一下”，那孩子说话的样子分明是一种挑衅。
“是你打伤我的孩子？”赵姬的父亲心中一震。
那孩子没有回答，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自顾自问了一句“你的孩子？你是干嘛的？”
赵姬的父亲快气炸了，整个邯郸城中，也没什么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我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赵姬的父亲满腔怒火，但是他也看清了那门廊底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家丁。这些家丁平日里没事便会练习武艺，并非寻常之辈，而这个少年，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还是，另有什么人在暗处？此时恐惧已经压住了怒火。
那孩子没有答话，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不管是谁打谁，这都是我的家事，和你无关”，赵姬父亲的底气明显不足。
那少年还是没有说话，甚至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赵姬父亲问自己的儿子们，“白天是他么？”
“好像不是”，一个说到。
“不是”，另一个说道：“比他大”。
“不过他也上了”，又一个说。
“对对对，这小子下手特别狠”，第一个说。
不是他？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不过是不是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他从家里“请”走。
“我告诉你”赵姬的父亲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给你留着情面，再不走，你给我小心点。”
那个孩子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十分慎人，听得赵姬父亲的背上发冷，他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一个儿子说到，“父亲，跟他废话什么，赶紧让他滚。”
赵姬的父亲何尝不是这样想，但见识了这孩子的身手，以及感到他身上无法抑制的弥漫的杀气，他决定先稳住他：“既然来了，好歹报个名字吧，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秦舞阳”，那孩子抬起眼皮，不慌不忙地看着他，眼神中还是那种无所畏的嚣张。
“什么？秦舞阳！”赵姬的父亲大吃一惊，他听说过这个人。
半个月前邯郸闹市中发生了一起斗殴，几个燕国人和赵国人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继而动手。赵国人仗着人多地面熟，叫来十几个人，把那些燕国人围在了中间，忽然燕人中一个孩子跳了出来，手持一把短匕首，连捅三人，刀刀致命，顿时惨叫声不绝，鲜血四溅，那孩子的丝毫不慌乱，面无表情。
他就是秦舞阳，年十三岁。
赵国人大骇，尽管人数众多，却无人再敢上前一步，燕国人就这样不慌不忙地走了。
很快有人报知官府，全城大索三日，却没抓到凶手，而且差人都觉得此凶手刀法纯属，不相信是孩童所为。
江湖上传说秦舞阳是燕王府中的人，由太子供养，日日吃生牛肉。如今燕国太子来赵国为人质，便把他一起带了过来。后来越传越邪，有人说他常杀人来吃，那三个就是他杀了要吃一个月的。
燕赵联手抗秦，这件事就不查了，大敌在外，死几个平民又算得了什么。
赵姬的父亲此时站在秦舞阳面前，他相信江湖上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因为他从未见过那样无畏的而轻蔑的眼神，他似乎不把任何生命放在眼里。
赵姬的父亲定了定神说：“秦壮士来府上做什么呢？”
“看看”，秦舞阳一幅皮笑肉不笑阴冷的样子。
“看看看什么？”赵姬的父亲有些不知所措。
“被打的那个孩子，”秦舞阳说。
赵姬的父亲一下子明白了，还是白天的事情，但什么人能让秦舞阳出马，莫非是吕不韦回来了？
“赵政是我的孩子”，赵姬的父亲说，“他的事情，我自会料理。”
秦舞阳没说话说，就这么看着赵姬的父亲，眼神空洞而幽冷。
赵姬站在旁边，也感觉到这个男孩身上有着无法抑止的杀气。她害怕，躲在人群的后面，但当与他目光相遇的时候，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坚定和温暖。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边家法未尽，一边却又搞出这样的事来。
秦舞阳也看到了赵姬，说出的话总算带了点人情味，“姬公子今天救了一个孩子，他让在下看看孩子的伤势。”
“姬公子？”赵姬问道，“你说的是？”
“燕国的姬公子”，秦舞阳说的声音还是会令人颤抖，“你白天见过。”
“噢”，赵姬想起了那个翩翩少年，她也觉得此人举手投足，并非凡人，却没想到竟然是燕国的公子，她苦笑了一下，“一切还好，”。
赵姬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他父亲却吃了一惊，虽然现在明白他不是吕不韦派来的，但听说那燕国姬丹善养死士，在邯郸城中黑白通吃，这事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我和姬公子素无恩怨，”赵姬的父亲说，“请你转告他，我自己的家事，自然会处理好。”
秦舞阳又冷笑了一下，“姑娘，府上有良医，不如去诊治一下。”
“不用，不用”，赵姬连连摇头，他只想从这些事中解脱出来，不愿意再惹麻烦。
“姑娘，纵然你今天不走，他挨打又能挨到几时呢？”秦舞阳说。
说到这里，赵姬心里一沉，但转念一想，摇了摇头说，“不管怎样，这是我家。”
这时脚步声响，两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朗声说到，“秦舞阳，让你过来探视，你怎么能打伤人家的家丁呢？”
所有人顿时往门口一看，只见一个少年风度翩翩，十六七岁，虽然没有秦舞阳那样的杀气，但举手投足，不言而威，旁边还跟了一个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风水先生，嫪毐。
赵姬的父亲大吃一惊，只听说嫪毐来历非凡，怎么竟然是燕国公子的人，早知如此，是万万不敢请的。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还是笑着，“嫪先生，深夜何以至此？这一位，想必就是姬公子了。”
那少年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赵先生，刚才秦舞阳不懂事，多有得罪了。我今天过来，只想告诉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赵姬的父亲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嫪毐回去以后告诉我，他给您看过风水”姬丹说。
“不知道嫪先生是您的人，失敬失敬”，赵姬的父亲还是满脸笑容，心中却七上八下。
“有些话，他并没有和您说”，姬丹说。
“什么？”赵姬的父亲吃了一惊。
“您院子中间的气场十分怪异”，姬丹说罢，看了一眼嫪毐。
“怪异？”赵姬的父亲看着嫪毐，“先生为何当时不对我讲？”
“嗯”，嫪毐把话接了过来，“当时我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讲。但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我来告知，如有冒犯，请先生恕罪”。
“唉，先生见教，何罪之有”，赵姬的父亲说，“但讲无妨”。
“好”，嫪毐点了点头，“先生家中的气场怪异，恐有煞星在此，如果不把他找出来，恐全家都将有灭门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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