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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第四十章.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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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郭染瘫坐在自己电脑工作室的椅子上,窗都开着,夜风凛凛往里灌,依稀辨别出周围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用车送他过来的许亦泓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呼吸声凝重,像睡着一样。

    张岸风和黄鸣宇在他背后,虽然看不见,但郭染能觉察出气氛中凝结的仇恨。

    “这里是你的电脑工作室,别告诉我,连你也不认识了。”

    听到黄鸣宇的声音,郭染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郭染问道,“我猜你们应该见过沈钰了。”

    “是的,”张岸风在背后说,“接下来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准备我们问一句你说一句?”

    没等郭染选择,黄鸣宇说,“我没耐心,不想问,直接说吧。”

    郭染没有理会,“亦泓,你打开我电脑,让亦泓连接我们视频,我一起说了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许亦泓拿出一个ipad,“告诉我ifi,我连他faceti。”

    “黄鸣宇应该早就破解这里的ifi了吧?”

    “我懒得破解,直接重置了一下,”黄鸣宇轻描淡写下,“反正这也不重要了。”

    郭染点点头,表示同意。

    视频连线成功,视频里的贾明臣还来不及卸妆。

    郭染惨然一笑,“不好意思了,新婚之夜,打扰你们洞房花烛夜了。”

    贾明臣也很坦然,“事到如今,你就别这么客气了。”

    “先从你们知道的开始说吧,”郭染骂道,“许亦泓你他妈也太不是东西了,把丁菲菲追到手,没几天又把她甩了,这是人做得出的事情吗?”

    许亦泓也很平静,“然后呢?”

    “我本来想,你和丁菲菲的分手,是一种圆满。”

    “这个评价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但是,你不要的女人,居然也不要我。你们分手后,我约丁菲菲出来吃饭,约了一个月,总算才约出来了一次,”郭染一脸无奈,“没想到,你把她甩了,她居然还念着你的好,说忘不了你,你给她下了什么迷药?你太对不起丁菲菲了。”

    “我确实对不起她,”许亦泓不愿再提往事,“我是她是初恋,他一直怀念一段感情,我能理解。”

    “我为她感到不值,我相信她心里一定很后悔选了你,我作为大学里第一个向她表白的人,有义务帮助她。”

    许亦泓紧张起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钰没告诉你们吗?”郭染很奇怪,“也没什么,你给她喝了迷魂汤,我也送给她一碗。”

    许亦泓看着眼前这个语气冰冷的男人,已经想象得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一阵心痛。

    “她确实单纯,没有任何防备,那是我第一次用这种东西,没想到效果这么好,”郭染呵呵笑道,“她看到自己的照片,居然没有奔溃,只是问我,你想干什么?我能想干什么,本来我像个胜利者,但在她面前,却像个败军之将。”

    许亦泓内心在发抖,他知道丁菲菲是多么的要强,故作镇静之下是一颗绝望的心。

    面前的郭染,是个频频在受伤女人的心头狠狠撒上一把盐的人,对丁菲菲是这样,对沈钰也是这样。

    “沈钰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多说了吧?”

    “无耻,”黄鸣宇说道,“那时你还在和向年华谈恋爱。”

    “不一样的满足,和向年华是被老手照顾的感觉,和丁菲菲还有沈钰,是一种征服的感觉。向年华也没你想得那样纯洁,这头老牛的盘子里可不止我一颗嫩草,”郭染幽幽道,“不过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地还是要怪许亦泓。”

    “你还有什么想要怪我,都一起说了吧。”

    “要不是你,恐怕丁菲菲早就是和我在一起的了,我也不会因为受了失恋的刺激,变得想和年纪大的女生在一起。”

    “懂了,你受了爱情创伤,成了恋姐癖?”许亦泓鄙夷地白了郭染一眼,“看来秦淮的心理诊所晚开了几年,否则倒是可以帮你好好治治。”

    “确实晚了,”郭染打开抽屉,翻了半天掏出一包烟,“怎么我的烟都没了,这包烟是谁的,不管了,提个神,先抽再说。”

    郭染拆了包装,取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其实这对丁菲菲也不是坏事,特别是后来,大家完全是各取所需。”

    “你是说你拉皮条的事情?”

    “亦泓,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这是做客户中介,有些贵客想要认识一些女生,聊聊天,有些女生为了将来,也想要认识一些上层人士,扩充人脉,这不一拍即合嘛,我就是那个掮客。”

    黄鸣宇说,“那些女生,希望自己被迷晕了去扩充人脉吗?”

    “有些人不配合,那我只能动一些脑筋了,但是也不全是迷晕了,丁菲菲就是主动要去的。”

    “信口雌黄,丁菲菲死了还败坏她名声。”

    “哟,为了一个丁菲菲,你内心还升起彩虹了?”郭染轻蔑地笑道,“丁菲菲想要建设自己家乡,需要认识很多官员,那时乌友县几个官员来东海市学习访问,她知道了,就托我带她去认识认识。”

    “认识官员,还需要以身作陪?”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看她乐在其中,否则也不会连着去了好几天。”

    许亦泓沉默不语,丁菲菲会后发先至,一定是得到了上级乌友县高官的支持。

    “现在的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不必为她们的遭遇同情。”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行当的,”许亦泓问道,“你就这么缺钱吗?”

    “还是那年世界杯造的孽,一开始,只是想赌几场球,赚几次开房钱,但是没控制住,”郭染显得很惋惜,“那个头不能开,一开就停不下来了。”

    “那你又是怎么接触到拉皮条这种事的,”许亦泓问道,“你总不可能生来就会拉皮条的。”

    “我进大学就是冲着拉皮条来的,大学里女生多,物欲熏心,我也有利可图,互惠互利而已。”

    许亦泓盯着郭染,一言不发。

    “我就知道这时候就不该开玩笑,你们都不笑,没意思,”郭染自己咧嘴笑了,“这件事没必要深挖,到我为止吧,我还是说一下墨姐的事情吧,沈钰不一定说得完整。”

    “有个客户,一直对墨姐很感兴趣,在我认识的客户里,他也算是很正派,没有变态的需求。这种事情,我肯定没办法直接和墨姐商量,只能找机会了。不过我没想到墨姐能这么深居简出,几乎不出来吃饭,就算出来吃饭也是和大家一起,我完全没机会。”

    “那个客户也很有耐心,只是催了我几次而已。后来你们也知道了,机会被我等来了,那天墨姐不开心,我记得是撞见张岸风和丁菲菲,被气爆了,出来买醉。贾明臣和许亦泓拉着我作陪,我那天并没有计划,所以连车都没准备,”郭染说得绘声绘色,“但是机会这么宝贵,我不能浪费,于是我打电话给丁菲菲,让他随便找个借口问邵谦借车出来。对了,那时我已经知道她和邵谦在一起了,有时候我也很纳闷,你们这些人又不是很忙着读书,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一眸酒肆,找机会下了一些药,这事情干多了,手也顺。喝了没多久,你们就都醉了,我把墨姐架到门口,和丁菲菲一起把墨姐送到接头地点。”

    许亦泓问,“丁菲菲居然这么配合?”

    “没这么听话,我也是用照片威胁的,她和邵谦在一起了,反而有些畏首畏尾爱惜名声了。所以你也别为她打抱不平,都是死有余辜的,当然我更是,”郭染说,“保护客户是我们的使命,我把丁菲菲支走,就在那边把墨姐给了客户,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沈钰说了。”

    “我是没想到,居然会对张文墨做出这种事,”张岸风恨得牙根痒痒,“亏她当你是弟弟。”

    “我是把这个都怪罪许亦泓的,害得我有恋姐情结,墨姐这么漂亮,凭什么我不能有追求的权利?”

    “追求的权利和强行霸占是两回事,你真是无耻。”

    “随你们怎么说,但是让墨姐轻生的人,不是我,因为墨姐根本不知道谁对她做了什么,”郭染振振有词,“我后来约了丁菲菲出来吃饭,告诉她这些事,丁菲菲想到的是利用这事可以抹黑打击墨姐,这在我意料之外,看来丁菲菲做起事来也挺狠的。”

    “张文墨怀孕的事情,是你告诉丁菲菲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告诉她?”面对黄鸣宇的质问,郭染摇头,“我知道她后来去找墨姐,跟墨姐说自己和张岸风是演戏,借着对墨姐的关心,言语中透露出已经知道墨姐怀孕的事情,我想这才是对墨姐最大的刺激吧。”

    “未婚先孕,品德不淑,对于要清白的张文墨,确实是个致命打击,对于她推行的芳意河通车计划,也是个打击,她承担不起这样的污蔑。”

    “所以,面对这样的刺激,墨姐轻生也是情理之中的。”

    许亦泓说,“我都不敢相信你说的话了。”

    “你要是有机会,可以向沈钰求证,后来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我也没必要胡乱编造。”

    “向丁菲菲透露张文墨怀孕的人是谁?”

    郭染深吸了一口烟,“那我怎么会知道。”

    “丁菲菲是怎么死的?”

    “你们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我想听你说,亲手弄死自己心爱的人,感觉是什么样的?”

    “怪她自己,太难控制了,即使我手上有一大堆照片。你们可能不知道,照片不一定是武器,有时她一句,那你传出去好了,我反而没有办法了,只能哄她,”郭染双眼流露出杀机,“我怕再下去,我会被他控制了,要是爆出以前的那些丑闻,不知道多少人要受到牵连。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解决,无关我是否爱她。好在落霞山那边的官员,效率挺高的,第一时间搞定了这些麻烦事,我也就心定了。”

    黄鸣宇问道,“那沈钰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找肯定是找不到的,反正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你真狠。”

    “我再三关照她清空所有照片,她不听话,非要留下几张自保。没办法,不对别人狠,别人就会对我狠,我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郭染的烟快烧到了尽头,“就像丁菲菲,谁曾想她会良心发现,为了赎罪居然要挟我,帮他隐藏上传偷录文件的ip。人怎么都是看不透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许亦泓说,“郭染,上次你夸我是影帝,现在看来,你才是影帝。”

    “不不不,我还记得你说过,生活里我们都是演员,看谁演得逼真,”郭染摇摇头道,“我棋差一招,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也总该有些自知之明,你们才是影帝。”

    网络连线的贾明臣终于开口了,“郭染,虽然很感谢你为我求婚而作的曲子,还有今天婚礼上的献唱,只是可惜你还是该死。”

    “我知道,比起我干的坏事,这些不值一提,这道理我懂,”郭染截断了贾明臣的话,摁掉烟头,“这下,真的成绝唱了。”

    黄鸣宇说,“时间差不多了,接下来还要做一件事,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那天的监控找到了吗?”

    “这已经不重要。”

    “说的也是,”郭染低头,“你们打算用什么方法?”

    “你当时想让张岸风用84消毒液和洁厕灵致我于死地,可惜没得逞,今天你自己来试试。”

    “你有心了,上次没用完的都在我这,一瓶在厨房,一瓶在卫生间,”郭染说,“不过我觉得你们可能晚了。”

    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人瘫在面对忽然停止呼吸的郭染,三人愣了很久。

    大家忽然明白,来路不明的烟有问题,一商量,还是决定先清理完离开这里。

    有传言,这里尽管破旧,曾经也是租界,有过属于自己的一段繁华岁月。

    午夜的小雨,清冷潮熏,四下静谧,偶尔一个路人经过,被路灯拖长了影子,丈量出孤独的长度。

    屋内忽然传来呼吸声,郭染“醒”了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扭了扭脖子,慢慢踱到窗前,打开窗,风慢慢灌进来,吹得他双眼迷离。

    小雨初歇,忽明忽暗的路灯投射在对面老砖房白墙上,泛出淡淡昏黄,偶尔犬吠,更显寂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默默点燃,看着远方的流浪狗,吹着带有热度的风。

    删掉所有硬盘里的数据后,他关上门,下了楼。

    刚过路口,忽然飞快驶过一辆车,连车灯都没有开。

    嘭!一声巨响,郭染意识到自己已经飞起,一口鲜血在空中飞溅,巨大的冲击力不但撞碎了数根肋骨,更将他甩到街边墙上,在橙黄色墙上,留下一滩鲜红。

    刚刚落地,他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听到了来自于自己胸腔内的惨叫。

    只是再也回不到自己躯体里。

    2

    三天后,东海市振强乐团主唱郭染,意外身亡的消息,登上了东海市各大娱乐头条。

    与此同时,何子兴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落霞山工程基地坍塌的废墟挖掘工作,陆续挖掘,历时五个月,终于全部结束了。

    “也就十几个人的尸体,”何子兴对许亦泓说,“其中没有丁菲菲的,估计有过自救,想要逃出生天,现在应该是长眠于大山深处了。”

    许亦泓试探性地问道,“有没有生还的希望?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何子兴坚决地摇头,“不吃不喝半年,你试试?”

    “别想了,”贾明臣也不知道该安慰谁,“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

    何子兴从包里拿出一封信,“这应该算是丁菲菲的遗书了,保存得挺完好,我没拆开来看过,许亦泓你自己看吧。”

    “为什么是我看?”

    何子兴努努嘴,“封面上写着许亦泓亲启。”

    许亦泓结果鼓鼓的信封,里面是个扁扁的金属盒子。

    “这是工程队专用的,专为突发事件发生时写遗书准备的,能在极端环境下保存很久,”何子兴说,“说来也倒霉,我在的时候,丁菲菲从来不愿意带,这天带在身边,却发生了意外。”

    许亦泓和贾明臣交换了眼神,都默不作声。

    “大家不必太难过,就当她去落霞山往生洞了,”何子兴宽慰两人,“按照我们山里的说法,她这么好一个姑娘,一定是进了往生洞。”

    三人分开后,许亦泓没有回家,开车到了江南大学,下车后径直走向草地,找了棵大树靠背坐下。

    费了一些劲,打开了金属盒子,里面是一本用防水袋包着的工作本。

    字迹有些歪歪扭扭,环境很恶劣,写得也很不容易,看了第一页,许亦泓就觉得胸口有些翻腾。

    许亦泓同学,这封信是写给你的。

    先和你老婆袁梦湘说声对不起,这份信,我没有顾及她的感受,不过我想她也不会和我这样一个人计较太多了,更美好的生活在等待着你们,何必念着这些不开心呢。

    我刚进大学时,有很多人仰慕我,我成绩好,人也算漂亮,和我高中一样,总有男生在我面前晃悠,表现自己,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最早向我表白的是隔壁班的郭染,在军训时,就开始给我塞小纸条,小纸条上都写着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儒雅的他,每次都穿着我喜欢的白衬衫,所以对他印象一直不错。但是他太主动了,总让我感觉被人推着走,似乎一天到晚在催促我下决定。

    我很烦躁,太多人向我示爱,选择的对象多了,反而有点举棋不定。这时恰逢寝室楼联谊,郭染又来邀请我一起唱歌,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那天唱歌我们状态都很好,他邀请我唱完去吃饭,我答应了。

    他在饭桌上向我表白,我对此有心理准备,但我没有做好接受他的思想准备。

    我从偏远的落霞山,到了乌友县读高中,考进了江南大学,看到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我不想再回到一到七点就黑灯瞎火的故乡,除非我能实现我的梦想,为家乡修一条通往县城的康庄大道。

    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只有在东南市站稳脚跟,才能实现我的抱负,我清楚身上背负的责任,不能轻易接受一个人,我这辈子不可能只嫁给爱情。

    有一天,同班同学柳赫跑来告诉我,你邀我一起演小品,我对你这个能写剧本的男生一点印象都没有,看得出来柳赫为了说服我,说了很多你的好话,有才气c懂怜惜c很幽默c家境好,家里还有人在人事局。我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关键,柳赫还说你很喜欢我。

    我答应了,在排练中,我也体会到你的涉世未深,对我很有好感,你的纯真令我感到轻松快乐,我对蠢蠢又纯纯的男生,没有什么抵抗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小品还获了奖,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我一辈子的守候。那天是我第一次喝酒,仰着脖子,望着天上繁星点点,能感觉月光洒下的温柔。

    这时,又有一个男生表达了对我的好感,他就是我后来的老公,邵谦。

    我和你在交往,虽然有些模糊,但我有底线,不能脚踩两条船。

    我以为你在圣诞节会和我一起去吃饭,可是我矜持了几下,你就不再坚持了,还很可笑地给我带来两大包零食,被寝室里的女生们整整嘲笑了一下午。我有点生气地主动给你寝室打电话,语带讽刺地感谢你,今天很浪漫。没想到你居然以为我在夸你,我寝室的女生笑我,这就是我找的男朋友,我内心很无奈,也有些生气。

    那天下午,邵谦约我出来吃晚饭,我说这个节日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邵谦说其实我没有男朋友,他让我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样。我静静地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你确实也没有向我表白过。

    那天邵谦是开着车带我出去吃饭的,我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对我说,我这样的女生,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交谈中,他说他家住在东海市新城区,紫百合公寓,我不认识那里,但我知道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有点心动。

    但我知道,我不能因为钱而爱上一个人,那样的人我自己都看不起。

    何况,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是很单纯的快乐。

    那次考试前的复习,看着你认真看书却又一道题都不懂的表情,真是好气又好笑。那天天很冷,我撑不住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了膝盖上的热水袋。

    我还知道,刚才是因为被你亲了一下嘴才醒的,那是我的初吻。

    这段日子真的很美好,没想到一个寒假之后,一切都变了。

    你开始迷恋上了网络,在上面交了很多朋友,一开始我也没在意,但后来朋友们告诉我,你和一个女生电话很频繁,我并不以为然。

    我想着在你生日那天,给他准备一个惊喜,我省下了压岁钱和生活费,订了一家餐厅的包房,想为你庆祝生日,还买了一盒磁带打算送给你。

    那天是星期天,我在下午打电话给你,却被你按掉了,接着又关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人呆在包房里。服务员问我怎么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刷刷就掉下来了。

    我一直打着你电话,一直是关机,边打边回学校。快到寝室时,电话通了,我压抑住怒火,让你下来,给你生日礼物,扬长而去。

    那一盘《东京爱情故事》的磁带,我想你也没什么心情去听了。

    那天晚上,邵谦打我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没有多想就同意了,何必要为一个不懂珍惜我的人,拒绝别的男生。

    刚接完邵谦的电话,郭染也打来了电话约我,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并不是你的谁。

    我再一次拒绝了郭染,不是因为我对他厌恶,而是我已经答应了邵谦。

    那天晚上,邵谦竭尽所能,哄我开心,可能他也觉察出我的失落。我依然笑得很勉强,心里的痛,不是一个温暖的男生几句话一顿饭就可以消弭的。

    曾经你在我心里也是一个暖男,虽然你也没做什么。

    那天晚上很晚回到寝室,室友们问我,我说出去吃饭了,她们都以为我是和你一起去的,觉得很正常,也没有多问。

    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从那一天起,开始发生变化了。

    尽管我还是有些怀念那时一起排戏到一起自修,同坐一班车相依相偎到地铁口的难舍难分,喝两个人在一起卿卿我我,到最后今天形同陌路,一切都历历在目。

    有些事,从不需要想起,也从不会忘记。

    后来我也知道了,让你移情别恋的居然是我的高中同学。

    袁梦湘很有女人味,我甘拜下风,你认识了她,还喜欢上了她,那就根本没可能会再爱上我,除非我学成袁梦湘的样子,但是我不喜欢这个人,永远也变不成她的样子。

    高中时,我们因为竞争关系,从来都没有友谊,我们高中两年,争了两年,班里成绩袁梦湘第一,我第二。

    她习惯了在各种场合赢我,可能有了惯性,到了大学也停不下来。

    袁梦湘控制不住这种心态,就是想要夺去我的美好,看不得我比她好。

    所以我有了你,而她没有,她就不开心,就要把你抢过去。

    不过,抢得再多,又怎么样,她永远都不如我美。

    我还有邵谦,其实我并不爱他,但他有我要的一切。甚至愿意不影响我的形象,和我发展地下恋情。

    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当时想既然我得不到,那么袁梦湘也别想得到。

    我不知道何时开始有这个可怕的念头,竟然还付诸实施。

    那天邵谦不知情,我开着他的蓝色宝马,在一条小路上撞飞了袁梦湘。我偷偷观察过好几次,这条路是袁梦湘回校的必经之路。我敢撞却不敢看,撞完就跑,没去想会有什么后果,也根本不知道这里没有摄像头能让我躲过一劫。

    我想邵谦后来是知情的,但是他爱我,无条件帮我瞒下了。

    可我不爱他,看到袁梦湘受伤后,曾经深爱着我的你,成了袁梦湘的护花使者,每日接送,感情日益增进,我自作自受,心里不是滋味。

    我没有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仰慕我的郭染,虽然还是喜欢穿白衬衫,心却变得像恶魔一样。

    他约我好几次吃饭,我都没有赴约,后来实在碍于情面,和他一起吃了一顿饭。

    他嘴变得很甜,说自己是大学里第一个向我表白的人,这话倒也没说错。

    她问我为什么不肯出来吃饭,我只是笑笑,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他不对劲,女人的直觉很准。

    可惜我还是发现的晚了。

    趁我上了一次洗手间,他在我的饮料里下了药,我回来没防备,喝下去后就完全没意识了。

    他和我发生关系的全过程都拍了照,我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我看到自己的照片,内心很奔溃,但我不想在这种畜生面前流泪,我只是很克制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他本来很得意,却被我这句话问得没了兴致,还有些害怕。

    我很清楚,照片在他手里,噩梦才刚刚开始。

    我后来才知道他一直做着拉皮条的生意,伤天害理,早晚有报应。我想替那些被她糟蹋的女生出头,杀了他,再自行了断,可是一想到我背负的责任,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那一年我认识了张文墨和张岸风,来自芳意河的一对情侣,算是我的半个老乡。他们举止一直很奇怪,后来在我追问之下,张岸风才告诉我,他们是兄妹,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是不是知情。

    这种羞于启齿的事情,估计也就是我这种老乡才能理解他们的感情。

    张文墨对我很好,可我对她却有些防备。她曾经怂恿过你离开我,我对她很难有好感。更重要的一点,她一直有个志愿,是要打通芳意河到乌友县的山路。

    我们两个方案的区别,还有我们方案分歧背后的故事,你应该已经了解,这并不难懂。

    乌友县的几个领导来东海市考察,对我而言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是我没有接近他们的办法。我想到了郭染,不出所料,他拉皮条的客户里,果然有这几个领导。

    我在郭染嘲弄的眼神下,成了我自己最不耻的那种人,那几天,比起我痛苦的肉体,更痛的是弄丢了我的灵魂。

    命运弄人,即使我付出这么多,项目方案居然还是从芳意河开始,而且项目牵头人就是张文墨。乌友县的一个大领导告诉我,张文墨品学兼优,所有人都认可她的人品,是撤不了的。

    在我们乡下,最看中干部的名声,千万不能违法乱纪c伤风败俗。

    我知道没可能了,张文墨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是我都佩服的纯洁女生,不会有任何污点的。

    我的人生已经被郭染毁了,你也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个项目成了支撑我活下去最大的希望。

    要做大事就一定要残忍,不单止亲人c爱人,甚至连对自己也要残忍。

    那段时间我忽然喜欢上了玩陀螺。

    我听说,陀螺是一种不容易玩的游戏,只要偶一失手,就要失败。但它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你只要找到一点立锥之地,就可以支撑整个大局。

    张岸风找我演戏假扮情侣给张文墨看,想要张文墨死心,我欣然应允,能打击张文墨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尽管张文墨一直对我很友善,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

    那天晚上,郭染打电话给我,向我借车。

    他知道要我办事,不需要提条件,我都会照做。

    我发现他把张文墨从一眸酒肆里带上了车,我知道他是张文墨的认的干弟弟,就和你c贾明臣一样。

    身为弟弟居然能狠心对姐姐做这种事,我身边的这个人果然是个六亲不认的吃人恶魔。

    到了酒店门口,他赶我下车,让我自己离开,我求之不得。

    后来他还给我看照片,向我炫耀,称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真让我恶心,我很同情张文墨。

    我得知张文墨怀孕了,算了下日子,一定是郭染那天干的。

    我之前打了一个电话给她,骗她说是你几个弟弟在那天喝醉酒的时候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让她怀孕了。其实我也没完全骗她,郭染确实对自己姐姐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

    她没有问我消息是哪里来的,就挂了电话。

    未婚先孕算得上是伤风败俗了,够判这个项目的死刑了,争取从落霞山到乌友县通车的项目,终于有了一丝转机。

    我万万没想到,张文墨没扛住,不仅项目被判了死刑,她也判了自己死刑。

    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个项目的控制权,却没有多少喜悦,因为张文墨因此而死,因我而死,我没有任何快乐的理由。

    报应总是来得特别的快,结婚没几年,邵谦就死了。

    但是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发现了自己车在那天被动过的痕迹,随后被灭了口。

    郭染越来越擅长杀人,也擅长教人杀人,他教唆我用百草枯毒死了邵谦。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的软弱,不敢反抗他的命令,眼睁睁地看着邵谦痛苦地离开我。

    邵谦把黄鸣宇一个人留在身边的时候,我内心差一点就奔溃了,但是没想到他如此爱我,直到临死,都没有向黄鸣宇透露半点怀疑。

    陀螺再会转,最后都会倒。

    我知道郭染也不会放过我的,即使我逃到远离闹事的落霞山施工现场,也没有用。

    听到第一声巨响时,我已经知道这是一场人为事故,也知道是谁造成的,我不可能躲掉,还不如长眠于这生我养我的故乡。

    在落霞山的这些日子,和小时候一样,都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每个工人脸上都挂着简单的笑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不用花心思防备,也不用花心思害人,可怜这些为我陪葬的工人。

    我经常梦见张文墨,我对不起她。

    我睡不着,看来欠债总要还的,我知道张岸风面临升职,于是打算帮他一把。我去了他公司的竞争对手明淮心理诊所,偷偷录音,把音频文件上传到网上。

    我做局牺牲了明淮,张岸风成功升职,我为了赎回自己的灵魂,却也再次致自己于险地,幸好贾明臣并没有发现录音长度不一样的细节。

    快没墨水了,也不写太多了。

    你一定很奇怪,张文墨怀孕我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这世上恶魔不止郭染,我也是,还有其他人。有人仿佛知道我正在寻找着一切不利于张文墨的消息,把她怀孕的消息透露给我。

    有时我也在想,为什么这个世上有这么多的恶魔?后来想到,我自己也是恶魔,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最近在看莎翁的《暴风雨》,又看到了那句话,深以为然。

    hell is eptyall devils are here

    3

    许亦泓看完,打了电话给贾明臣,“丁菲菲的遗书我读完了,想毁掉,又舍不得。”

    贾明臣听懂了弦外之音,“你来一趟一眸酒肆,把东西带着,我可以帮你代为保管。”

    接过遗书,贾明臣开玩笑地问道,“我能拆开看吗?”

    许亦泓也开玩笑似的说,“不可以看,内容太敏感了。”

    “我也有份东西要给你,”贾明臣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交给许亦泓,“这本书很有用,你看了就知道。”

    许亦泓收下书,贾明臣对他说,“我们总是在意错过太多,却不留意拥有的东西。”

    两人相视而笑,待许亦泓走后,贾明臣拿出遗书,看完后一页一页地撕碎,付之一炬。

    就像随手撕碎了所有过往。

    那天夜里,许亦泓梦见了丁菲菲。

    丁菲菲身穿一身军训装,被点名唱歌,她还是那年的青涩模样,落落大方站在圈子中央。

    许亦泓只觉得耳熟,却记不起歌名,他还看到人群中的邵谦和郭染,都在兴奋地起哄。

    突然想爱你,在这昏暗的夜里,看着你专注的背影,触动了我的心。

    突然想爱你,在这拥挤的人群里,哼着你心爱的歌曲,吞没你占领我的心。

    爱到极度疯狂,爱到心都匮乏,爱到让空气中没有你都不一样。

    爱到极度疯狂爱到你无法想像,爱到像狂风吹落的风筝失去了方向。

    许亦泓从梦中慢慢醒来,闭着眼睛却无心睡眠,想到白天贾明臣对自己说的话,翻身从背后将袁梦湘紧紧抱住。

    天一亮,他驱车赶到了紫百合公寓。

    停好车,他来到那两年前曾经来过的楼下,按响了门铃。

    房内的主人能通过闭路电视看见他,“嘟”一声,门自动解锁。

    许亦泓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迎面书香扑鼻而来,掺杂着不知名的药味,袅袅香雾氤氲围绕着坐在太师椅上的陈笔禅,亦梦亦幻。

    “许亦泓,好久没来了。”

    “来看看学长,不知近来身体如何?”

    “我说我每况愈下,你信吗,我真羡慕你们,一身风骨,一身傲气。”

    “过奖了,我记得大一寒假,那时学长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难得你还记得那么远的事情,我都忘记了,”陈笔禅痛苦地咳嗽着,“人还是要活在当下,这样烦恼就会少了很多。”

    “明天该来还是会来的。”

    “总是想着明天,人会很累,想知道的太多,偏偏知道的又太少,就不会轻松了,你说是吗?”

    “有些不好的事,回想起来很影响人的心情,但是想当它没发生过却又不可能。憋在心底就像一根刺,拔不掉但又不时地痛你一下,学长你觉得该不该拔掉?”

    “你是说一根刺啊?”陈笔禅紧锁眉头,“刺拔掉会痛,不拔掉也痛,就看当事人怎么想了。”

    “那学长你会怎么做?”

    “长痛不如短痛,拔掉了就拔掉了,”陈笔禅闭上眼,“这是我的做法,别人未必能效仿。”

    “因为学长你是陈笔禅?”

    “对啊,因为我是陈笔禅,”陈笔禅忽然睁开眼,精光四溢,一刹那一点都不像个病人,“我有我的家庭背景,还有政府关系帮我兜底,出了事情无论大小我都能摆平,你能吗?”

    “这我好像真的不能。”

    “所以嘛,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说完陈笔禅又闭上了眼。

    许亦泓凝神沉思片刻,“学长,那我就这样告辞了?”

    陈笔禅挥挥手。

    许亦泓站起,转身走出门外,忽然陈笔禅开口了,“许亦泓,我以为你今天是来问我问题的?”

    许亦泓回过身,“我怕我的问题,你不肯回答。”

    陈笔禅也笑了,笑得很无力,“只有能不能说,没有想不想说。”

    许亦泓慢慢走回来,重新坐下,“学长,你可是看着张岸风和张文墨从大一开始的,还把他们招进了学生会,对他们也有感情吧。”

    “何止有感情,还很深。”

    “学长,那你当时知不知道张文墨出意外前,曾经有孕在身?”

    “我记得那时好像已经离开学校好久了。”

    “这些都不会妨碍学长知晓这件事,你是如此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并不是那么恰当。”

    “我就当学长知道这件事了,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陈笔禅又闭上了眼,“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譬如,你会告诉丁菲菲吗?”

    “不一定会告诉。”

    “可你还是告诉了她,她又去刺激张文墨,最后张文墨还因此发生了意外。”

    “听上去挺复杂的,老师教学生上化学课,学生用学到的知识去害人,怪老师吗?”

    许亦泓没有理会陈笔禅的反问,“在学长你看来,什么事情应该都不复杂。”

    “你过奖了。”

    “很佩服你。”

    “没什么,”陈笔禅笑道,“我也有我的痛苦,你不会明白。”

    “学长的喜怒哀乐有别于常人,学长的痛苦也一定不是寻常人的痛苦。”

    陈笔禅轻轻咳嗽了一下,“能写出来,能说出来的都不算痛。可能有天你会发现,那种深不见底,无法言喻的情绪才是痛。”

    “恕我无法感同身受。”

    “不必勉强。”

    许亦泓忽然问道,“邵谦就住在你对面,你很早就知道的吧?”

    “到底多早算很早,这就很难回答了。”

    “邵谦的车就是我们要找的车,是不是你也早就知道了?还引诱我去你论坛上发帖?”

    “问得好,你问的问题终于开始有难度了。”

    许亦泓问得很急,“学长,郭染的事情你不仅知情,还参与了,对不对?”

    陈笔禅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不怕报应?”

    陈笔禅像在回忆,慢慢说道,“我第一次查出这个病,是在毕业后的那一年,那一年我还在寒假组织了一场聚会,认识了你。”

    “谁会想到,一个住在这么高档住宅里的人,居然是个这么可怕的人,一手操作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陈笔禅自顾自说着,“这个病国内当初没得治,还是到香港去看的病。”

    “你这么做是为了钱?”

    陈笔禅打开旁边抽屉,翻出一本小本子,“我这药啊,都是西药,从美国进口的,很贵,一个月要花好几万,不过好在我家里还算有些钱,承担这些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依然治不好我的病。”

    “郭染是你开车撞死的吧?”

    “我这辈子最不小心的一次,是我在酒吧,被人盯上,调虎离山,回来喝了放错剂量的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几倍的激素,下手的是个高人,我始终没找到,哎,说了你也不懂。”

    “我的确不懂。”

    “我剩不了多少时间了,全身虚弱无力,你想感同身受吗?”陈笔禅轻轻合上本子,放回抽屉,“你要是我,会选择放纵疯狂一把,还是消极等死?”

    “我不会去选择伤害别人。”

    “据我了解,你也是伤害过丁菲菲的吧?好了,我是不计较这种事情的。”

    “比起你们做的,我对丁菲菲的伤害根本就微不足道。”

    陈笔禅费劲地摆摆手,表示无意接受反驳,“你没做的事情,我也没有做过。”

    “但是,一切都在你的掌握。”

    “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样,发现命运的幽默,”陈笔禅闭眼,没有再打算睁开的迹象,“我想你都问完了吧,可以走了,请照顾一下我这样一个需要休息的病人。”

    许亦泓走向门口,身后传来陈笔禅的声音。

    “我连驾照都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就不用折腾了。”

    “周绣帏曾经和你交往过吧?”

    “我对理想主义者从来没有兴趣。”

    “苏叶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看来你特别能吸引这类人的青睐。”

    背后陈笔禅的呼吸声很重,清晰可闻,“这我也没办法。”

    “她曾经想要赠你一本书,叫《空楼》,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看过?”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印象,她说是要给我,不过我没有去拿,”陈笔禅笑道,“我真没兴趣看一个素人写的东西,何况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书。”

    “难怪她能活到现在。”

    “什么意思?”

    许亦泓没有回答他,始终没有回头,一直出了门口。

    许亦泓下楼,没走几步,与迎面而来的贾明臣不期而遇。

    贾明臣说,“不好意思,内心好奇,还是翻了几页了遗书。”

    “不看你怎么会来这里,”许亦泓苦笑,“我刚从他家出来。”

    贾明臣掉转身,跟着许亦泓一起往小区外走,坐上了许亦泓的车。

    “我刚才去物业,塞了几根烟给了保安,聊了几句,他们说两年前邵谦家地下水库进水,后来查下来是有人半夜故意弄坏了水管。”

    “我想也是,不然藏得好好的车,怎么会在那时正好停到地面上。”

    “弄坏水管的那人,那晚喝醉了,赔了钱就没事了。”

    “反正陈笔禅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被陈笔禅牵着鼻子走。”

    “开了上帝视角,以此取乐。”

    “他都承认了?”

    “不承认任何事情,可又知道每件事都受他掌控,”许亦泓叹气道,“那本《空楼》我看了,在今天来这里之前,我先和费政鸿碰了次头,把书给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费局手上了。”

    “相信他能处理好。”

    “不仅相信他,我还相信他那个嫉恶如仇的老爸。”

    “这件事我们做到这个地步,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八年了,我们也是竭尽全力,好在没让墨姐失望,”许亦泓有一丝无奈,“剩下只能交给时间了,刚才见了陈笔禅,我想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来日无多。”

    “恶人自有恶人磨,再过一些日子,墨姐的忌日又快到了,告诉她这些好消息,应该可以瞑目了。”

    “没想到,我们对陈笔禅的黑手束手无策之,周绣帏的书居然让这一切柳暗花明。”

    “这都是命,这本书原本是给陈笔禅的,最后阴差阳错到了我手上,我也一直没看,前几天以为事情都完结了,我和秦淮整理书房,她偶尔看到的。”

    秦淮感兴趣的是同样的书名,不同的厚度,给陈笔禅的那本还没有出版号,想知道区别在哪里。

    翻开这本悬疑小说,写的是一桩高官和高校女生间的权色交易,有个幕后玩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这一切,为了凸显故事真实,不仅有明确的时间c地点,还有真实的官员姓名,甚至在关键情节部分都配了高清照片,那些高官的相貌都是一清二楚。

    秦淮和贾明臣一眼看出这是当时的场景,很多细节和沈钰提供的照片完全吻合。

    两人都没有耐心看这本书的结局,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是周绣帏自己写的后记:

    “陈笔禅师兄,你一直觉得我写的书缺乏可读性,现在你读到的这本书,就是我以纪实的方式,根据你的真实经历而写,足够真实。万一看完觉得还不够真实,我还可以补充更丰富的内容。”

    明确的时间地点c官员真实姓名c照片这些信息以及后记部分,并没有出现在赠与贾明臣那册正式出版的小说里。

    “这也就是周绣帏命大,但凡陈笔禅有一丝好奇心,拿去看看,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在美国那边逍遥。”

    “要不怎么说理想主义者是这个社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呢。”

    “你也可以安心去度蜜月了,秦淮是个好妻子。”

    “她理解我的,没她支持,怎么可能在婚礼上设这个局。”

    车上电台正播放着音乐节目,一曲放罢,主持人介绍道,“昨天我们收到了一条噩耗,本市人气乐团振强乐团的主唱郭染,发生交通意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们第一时间和乐团其他成员取得联系,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成员告诉我们,他们与郭染同在,并且会为了在天堂的郭染继续努力创作。”

    贾明臣讥笑道,“他们有没有搞错,郭染这样的人,会在天堂?”

    “hell is eptyall devils are here你管得还真宽,”许亦泓嘴角一扬,“你们蜜月目的地定了吗?”

    “定下来了,去美国玩个遍,回来正好赶上墨姐忌日。”

    “好好把心情洗一洗,晒一晒。”

    “这次打算从西部直接到东部,兜一圈再回来,去一个月,顺路拜访一下周绣帏。”

    “人在旅途,多好。”

    电台主持人继续说道,“郭染在发生意外之前,曾录制了一首未公开发表的歌,得到乐团所有其他成员的同意,我们第一时间在这里为大家播放这首《为何不是我》,请大家欣赏。”

    情绪总被时光反锁,

    固执冥顽犹如琥珀,

    对唱含情,良辰共埋没,

    彩笺尺素,不朽成寄托,

    静谧黑夜,仍记当日秋波,

    悲泣鸣,我非你同梦之人心失落,

    伤过深,相遇登对何故命运交错,

    心隐痛,来日相逢也无悲喜可说,

    泪强忍,曲折离奇之爱并无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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