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戚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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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云亭是宫中一处不可多得的清净地，处在山石之上，周遭空旷，唯有清风相伴，抬头便可看见古拙飞檐外湛蓝的天幕，而低头，便是山石缧绁，殿宇绵延。
啪嗒一声，一双修长的手携着棋子落在棋盘上，魏襄见了，哀叹一声：“和阿兄下棋从来没赢过。”
魏朔将棋子捡回棋罐：“是你从不在上面用心。”
魏襄摇头一笑，执起身畔茶壶，先给魏朔的茶杯添满，又给自己已经空了的茶杯倒上：“成日里对着那些人，说一句话脑子里都得转三个弯，更是没心力再用到这些消遣上了。”
魏朔捡棋子的手一顿，他垂眸，捻着手中棋子，对魏襄之言不予置评，却道：“听说今日太后在宫中设宴，唐家娘子也来了吧，皇后还是早些定下来好。”
魏襄顿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声道：“阿兄决定便是。”
魏朔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罐中，留下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他抬眸看向魏襄：“你是皇帝，容不得旁人决断。”
魏襄抿唇：“我不想立后。”
魏朔唇角一勾：“莫不是你有什么中意的娘子了？”
魏襄闻言，莫名想起画儿，他顿了顿，摇头：“我登基之初便说过，将来的皇位是阿兄的骨血的，我不立后也是无妨的。”
魏朔闻言，唇边的笑隐了下去，添了些寡凉神色：“我以为你长大了。”
魏襄放下茶盏，抬眸看着魏朔：“这些本就该是阿兄的。”
魏朔将手按在左腿上，抬眸看着亭外的云：“到了你手中便是你的，大夏不是任你耍玩的物件。”
魏襄语塞，启唇，看着魏朔面上那块面具，却终是一字也吐不出来。
“我不怪你。”魏朔启唇，薄唇在内敛的银色面具的映衬下显出游离渺然，他回头看向魏襄：“不是你的错，我是你的兄长，若是连你也不顾，便连做人都不配，更谈何旁的。”
他看着魏襄紧绷的面色，终是一叹：“我如今这样，倒也自在，反倒是你既然身居高位，便得对得起这万民朝拜的赫赫威仪。”
“嗯。”魏襄低低应了一声，轻飘飘的，方流窜出来，便被风吹散了，他往前一探身，用胳膊肘撑住了桌子，顿时又是一副少见的明朗神态，他道：“那唐家娘子无才无貌，也就是有一个省心的娘家了。”
他说着，唇角一勾，有几分好笑：“我竟分不清，我这是娶她，还是娶她父兄叔伯呀。”
“你是立后，不是娶妻。”魏朔端起茶饮了一口，放下后，又道：“若说才貌，阿耶的两任皇后都是俱佳的，可你觉得阿耶舒心了吗？”
魏襄顿住，先帝的两任皇后，一个是她阿娘，一个是如今的太后，这二人堪称两个极端，一个温柔不争，一个野心勃勃，都不是适合后位的人。
魏襄又想起了画儿，她那般懵懂任性的，便更不合适了。
魏朔见魏襄不言，启唇道：“皇后不必求什么才貌，稳重本分就是，这一点唐家的女儿做得到。”
魏朔说罢，拂了拂衣袖，好些时候没摔过碰过了，他总觉得衣服上还沾着未曾拍干净的泥土，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那旨意就别压着了，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既然怕坏了人家的名声，当初又何必放风声出去。
魏襄这句话终是憋在口中没说出来，他看着亭外疏旷的天，越发觉得闷，明明之前已经认了，可拖了这一段时日，再提此事，却让他难以接受起来。
见魏襄不答，魏朔也不再管他，收回手抖了抖衣袖，端起茶缓缓饮用，亭中一时静了下来，却见刘清源入内，道：“陛下，殿下，方才山水池阁中起了争端，惹得太后不悦。”
魏襄闻言，眉梢一挑，很有些玩味：“怎么了？”
刘清源道：“唐家娘子和贵妃娘子开玩笑闹的有些不体面，便要敬酒赔罪，贵妃娘子没有饮，那杯酒却让唐家娘子的婢女喝了，那婢女喝了后，便脱衣服撒癔症。”
魏襄闻言懒声笑道：“这酒竟然有如此妙效，莫不是哪个仙长炼丹时顺手酿的吧。”
魏襄说着，瞥了一眼喝着茶的魏朔，挥手道：“你继续说。”
刘清源应是：“太医验过，那酒里添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太后听了命人将那婢女拖下去审问，那婢女说是唐家娘子忌惮贵妃手掌宫务，便出此下策，那宫婢酒醒了后，羞愤难当，交代完，还未等太后提她去当堂问话，便自尽了。”
魏襄点头，拿胳膊撑住额头：“唐家娘子如何了？”
“自然是喊冤。”刘清源顿了顿：“太后只道她心大，宫里容不下她，便让她回去了。”
魏襄闻言，低低一笑：“这么蠢，真的能当得起母仪天下之责吗？”
魏朔闻言，放下茶盏淡淡瞥他一眼，魏襄撑着额头回视他：“立后之事不得马虎，还是先放一放观察一番吧。”
见魏朔不语，魏襄又道：“我知道唐家娘子没蠢到明目张胆的使这些下作手段，但她确实不怎么聪明，不进宫也是为她好，就这脑子，怕是人进了宫早早就没了，何苦害了人家娘子。”
魏朔垂眸看着魏襄：“你很欢喜？”
魏襄顿了顿，正色道：“阿兄放心，我断不会让郑家姐妹入宫。”
他说罢，起身：“坐的时间不短了，我们回去吧。”
魏朔摇头：“你先去吧，我再坐坐。”
“好，这里风大，阿兄别坐太久，当心染了风寒。”魏襄说完，见魏朔应了，便转身离去，出了亭子，候在外面的内侍们皆躬身跟上，一群人里，独他一个身姿挺拔，威仪不凡。
魏朔的视线从魏襄背上收回，放到尚还零星留着十余个棋子的棋盘上，他伸手，又从棋罐中拿出棋子，照着先前的棋局一颗颗摆回去，摆到一半后，他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阿襄还是太浮躁了。”
他说罢，挥袖打乱了棋局，任由白子黑子毫无章法的混在一起，将手收回后，他看着袖子，又伸手掸了掸。
————
唐清音被两个内侍送出了宫，两个内侍在还离宫门几十步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侧眸瞥着她：“奴婢们就送到这儿了，唐家娘子且回去吧。”
唐清音不必品味便从他们言行中看出来轻慢之意，她身子微晃，步履沉沉的出了宫，来时风光无匹，出时却成了过街老鼠，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竟是天翻地覆。
她听着内侍在他身后未曾遮掩的嗤笑议论，面色越发白了，一步步混沌着出了宫门，抬头便见等在外头的自家车马奴仆，宝马华车，奴仆恭谨，他们还未曾知道发生了何事，若是知道了，这些怕也再与她无关。
唐清音看着迎上来的奴仆，只觉通体发凉，天旋地转间往后倒去，她浑浑噩噩间听到了尚在远处的家仆的惊呼，只想如此晕死过去也好，却不曾想落入一个带着笔墨幽香的绵软怀抱，她抬眼，朦胧间对上一张脱俗绝艳的面庞。
画儿看着唐清音心如死灰的模样，有些迷茫：“你很难过？”
唐清音看着画儿那双清澈无辜，仿佛一丝尘埃都不曾沾染的眸子，心生讽意，抬手将画儿推开，自己趔趄的退了两步：“你们姐妹将我害到这般，如今你怎么还有脸来看我的笑话？”
画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自然是有的。”
“你！”
“你竟连谁害你都不知道。”画儿放下手，感叹道：“你这么蠢，怎么能和阿襄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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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声，一双修长的手携着棋子落在棋盘上，魏襄见了，哀叹一声：“和阿兄下棋从来没赢过。”
魏朔将棋子捡回棋罐：“是你从不在上面用心。”
魏襄摇头一笑，执起身畔茶壶，先给魏朔的茶杯添满，又给自己已经空了的茶杯倒上：“成日里对着那些人，说一句话脑子里都得转三个弯，更是没心力再用到这些消遣上了。”
魏朔捡棋子的手一顿，他垂眸，捻着手中棋子，对魏襄之言不予置评，却道：“听说今日太后在宫中设宴，唐家娘子也来了吧，皇后还是早些定下来好。”
魏襄顿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声道：“阿兄决定便是。”
魏朔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罐中，留下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他抬眸看向魏襄：“你是皇帝，容不得旁人决断。”
魏襄抿唇：“我不想立后。”
魏朔唇角一勾：“莫不是你有什么中意的娘子了？”
魏襄闻言，莫名想起画儿，他顿了顿，摇头：“我登基之初便说过，将来的皇位是阿兄的骨血的，我不立后也是无妨的。”
魏朔闻言，唇边的笑隐了下去，添了些寡凉神色：“我以为你长大了。”
魏襄放下茶盏，抬眸看着魏朔：“这些本就该是阿兄的。”
魏朔将手按在左腿上，抬眸看着亭外的云：“到了你手中便是你的，大夏不是任你耍玩的物件。”
魏襄语塞，启唇，看着魏朔面上那块面具，却终是一字也吐不出来。
“我不怪你。”魏朔启唇，薄唇在内敛的银色面具的映衬下显出游离渺然，他回头看向魏襄：“不是你的错，我是你的兄长，若是连你也不顾，便连做人都不配，更谈何旁的。”
他看着魏襄紧绷的面色，终是一叹：“我如今这样，倒也自在，反倒是你既然身居高位，便得对得起这万民朝拜的赫赫威仪。”
“嗯。”魏襄低低应了一声，轻飘飘的，方流窜出来，便被风吹散了，他往前一探身，用胳膊肘撑住了桌子，顿时又是一副少见的明朗神态，他道：“那唐家娘子无才无貌，也就是有一个省心的娘家了。”
他说着，唇角一勾，有几分好笑：“我竟分不清，我这是娶她，还是娶她父兄叔伯呀。”
“你是立后，不是娶妻。”魏朔端起茶饮了一口，放下后，又道：“若说才貌，阿耶的两任皇后都是俱佳的，可你觉得阿耶舒心了吗？”
魏襄顿住，先帝的两任皇后，一个是她阿娘，一个是如今的太后，这二人堪称两个极端，一个温柔不争，一个野心勃勃，都不是适合后位的人。
魏襄又想起了画儿，她那般懵懂任性的，便更不合适了。
魏朔见魏襄不言，启唇道：“皇后不必求什么才貌，稳重本分就是，这一点唐家的女儿做得到。”
魏朔说罢，拂了拂衣袖，好些时候没摔过碰过了，他总觉得衣服上还沾着未曾拍干净的泥土，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那旨意就别压着了，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既然怕坏了人家的名声，当初又何必放风声出去。
魏襄这句话终是憋在口中没说出来，他看着亭外疏旷的天，越发觉得闷，明明之前已经认了，可拖了这一段时日，再提此事，却让他难以接受起来。
见魏襄不答，魏朔也不再管他，收回手抖了抖衣袖，端起茶缓缓饮用，亭中一时静了下来，却见刘清源入内，道：“陛下，殿下，方才山水池阁中起了争端，惹得太后不悦。”
魏襄闻言，眉梢一挑，很有些玩味：“怎么了？”
刘清源道：“唐家娘子和贵妃娘子开玩笑闹的有些不体面，便要敬酒赔罪，贵妃娘子没有饮，那杯酒却让唐家娘子的婢女喝了，那婢女喝了后，便脱衣服撒癔症。”
魏襄闻言懒声笑道：“这酒竟然有如此妙效，莫不是哪个仙长炼丹时顺手酿的吧。”
魏襄说着，瞥了一眼喝着茶的魏朔，挥手道：“你继续说。”
刘清源应是：“太医验过，那酒里添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太后听了命人将那婢女拖下去审问，那婢女说是唐家娘子忌惮贵妃手掌宫务，便出此下策，那宫婢酒醒了后，羞愤难当，交代完，还未等太后提她去当堂问话，便自尽了。”
魏襄点头，拿胳膊撑住额头：“唐家娘子如何了？”
“自然是喊冤。”刘清源顿了顿：“太后只道她心大，宫里容不下她，便让她回去了。”
魏襄闻言，低低一笑：“这么蠢，真的能当得起母仪天下之责吗？”
魏朔闻言，放下茶盏淡淡瞥他一眼，魏襄撑着额头回视他：“立后之事不得马虎，还是先放一放观察一番吧。”
见魏朔不语，魏襄又道：“我知道唐家娘子没蠢到明目张胆的使这些下作手段，但她确实不怎么聪明，不进宫也是为她好，就这脑子，怕是人进了宫早早就没了，何苦害了人家娘子。”
魏朔垂眸看着魏襄：“你很欢喜？”
魏襄顿了顿，正色道：“阿兄放心，我断不会让郑家姐妹入宫。”
他说罢，起身：“坐的时间不短了，我们回去吧。”
魏朔摇头：“你先去吧，我再坐坐。”
“好，这里风大，阿兄别坐太久，当心染了风寒。”魏襄说完，见魏朔应了，便转身离去，出了亭子，候在外面的内侍们皆躬身跟上，一群人里，独他一个身姿挺拔，威仪不凡。
魏朔的视线从魏襄背上收回，放到尚还零星留着十余个棋子的棋盘上，他伸手，又从棋罐中拿出棋子，照着先前的棋局一颗颗摆回去，摆到一半后，他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阿襄还是太浮躁了。”
他说罢，挥袖打乱了棋局，任由白子黑子毫无章法的混在一起，将手收回后，他看着袖子，又伸手掸了掸。
————
唐清音被两个内侍送出了宫，两个内侍在还离宫门几十步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侧眸瞥着她：“奴婢们就送到这儿了，唐家娘子且回去吧。”
唐清音不必品味便从他们言行中看出来轻慢之意，她身子微晃，步履沉沉的出了宫，来时风光无匹，出时却成了过街老鼠，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竟是天翻地覆。
她听着内侍在他身后未曾遮掩的嗤笑议论，面色越发白了，一步步混沌着出了宫门，抬头便见等在外头的自家车马奴仆，宝马华车，奴仆恭谨，他们还未曾知道发生了何事，若是知道了，这些怕也再与她无关。
唐清音看着迎上来的奴仆，只觉通体发凉，天旋地转间往后倒去，她浑浑噩噩间听到了尚在远处的家仆的惊呼，只想如此晕死过去也好，却不曾想落入一个带着笔墨幽香的绵软怀抱，她抬眼，朦胧间对上一张脱俗绝艳的面庞。
画儿看着唐清音心如死灰的模样，有些迷茫：“你很难过？”
唐清音看着画儿那双清澈无辜，仿佛一丝尘埃都不曾沾染的眸子，心生讽意，抬手将画儿推开，自己趔趄的退了两步：“你们姐妹将我害到这般，如今你怎么还有脸来看我的笑话？”
画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自然是有的。”
“你！”
“你竟连谁害你都不知道。”画儿放下手，感叹道：“你这么蠢，怎么能和阿襄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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