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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1】松烟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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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绚烂的烟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很多东西,人们常常在异样的爆裂声中寻找不能言说的快感,这是在是匪夷所思的行为,也许节日存在的意义本来是排遣心中的寂寞,但节日往往让人觉得更加难过,其实,跟多少人在一起狂欢,与自己心中是否落寞,本就是不相关的事情。

    烟花,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凯风不止一次感慨那句佛家常常提起的“爱惜飞蛾纱罩灯”,本来是处于仁慈的目的,却耽误人家的虔诚,过多的好心,旁人并不见得领情,这种自作多情的行为又是何必呢?没人能够阻挡旁人对光明的向往,佛家的这一立场,只是从人的角度惺惺作态罢了。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何必互相为难呢?

    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让身边的人比这寂寥的烟花更加寂寞,转过身却埋身于处理不完的政务中,只偶尔交上几句敷衍。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也许连身边的人都累了。从前总想着,登基变好了,可登基了,还是不能保护阿心,然后便是熬过了科举便好了,科举之后尚有改革,那隐藏在改革之后的是什么呢?总是有其他的事情干扰她的内心。她知道前路漫漫,远到自己也看不到尽头。

    凯风紧了紧自己与胡恪之交握的手,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年气象,朕该是陪着你的,一会儿朕亲自把闲郡王送到拾夕殿,之后再去找你。”

    “是。”

    回过身,对着闲郡王说道:“大皇姊,如今这时辰不知该说是晚了还是早了,宫中的拾夕殿凤后一早就让人收拾出来了,原是泠亲王在宫中的落脚之处,想来大皇姊也是知道的。今日便宿在拾夕殿吧。”

    “说起这个,臣倒是奇怪,为何泠郡王今日不曾来?”虽然没有外人在,她们今日过得也算是和睦,若是真的来了,难免要尴尬一些,但闲郡王还是有此一问,在京中的王不多,论情论理都是该请人家进宫的,陛似乎不会做这样失礼的事情。

    “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先会各宫休息吧,朕陪着闲郡王她们走走。星河你也回去吧。”说着,自己往拾夕殿的方向走去,闲郡王默默跟在身后,“如何没请呢?凤后连菜式都逐一核对过了,未时的时候说是已经准备进宫了,前脚刚踏进宫门,后脚府里就来人报,说是侧室要生产了,又匆匆忙忙告了罪,回府里去了。”

    “侧室?这似乎有些不妥。”

    “子嗣是大事,情有可原。”话虽这么说,心中却不见得这么想,如今今日分娩的是正室,凯风绝不半点嫌隙,嫡出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大事,可侧室所出,就没那么重要了。可见这位泠郡王真的是偏宠侧室,甚至不惜不顾后果的驳了女皇的面子。“到底是泠郡王府的事情,咱们不方便说什么。泠郡王如今只挂着虚衔,不涉及政事,有些俸禄跟赋税养着,也没那么关键。想想当初怀恩的筹谋,还真是远见。可惜朕跟阿心有怀恩,芙煜又能有谁呢?”

    “陛春秋鼎盛,怎么就想着为太女谋出路了?”

    “累,朕又不是铁人,怎么会不累呢?华发旁生,大皇姊,朕才二十岁。这样去,不到而立之年,朕的发丝怕是可以跟国师媲美了。”凯风自嘲的一笑,也不忘把今晚出尽风头的拉水。

    “国师来自南疆?”话中的遗憾之情让凯风深深触动,自己敏锐如此,还是少盘算了一步啊,南疆,拥有神秘力量的南疆,在大皇姊的心中,若是国师早些出现,世子便成活有望了吧?自己还是犯了错。

    “是。看起来颇有神通吧?朕虽然惊艳于他今晚的表现,也知道虚怀若谷四个字该怎么写,越是张扬的人,朕越觉得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货。”

    “可今日一曲,说是六马仰秣也不为过。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会听到那曲《萱》。”明知她定是听出了自己语气中的怅然若失,才作此宽慰之语,却不得不实话实说,今日的震撼确实太深了。

    “若非如此,朕会留着他教燃雪吗?阿心是性情中人,那人却像是方外之人,无论那双眸子再怎么热情,心中还是冷漠的可怕,他唯一的弱点便是燃雪,虽然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一首曲子,国师弹起来有着万帆过尽之后的苍凉,阿心却是浓烈的。”

    “最后加的那一段,挽救了国师情感上的不足。”冷风毫无预兆的侵入,闲郡王忍不住缩了缩,两人都未乘坐轿辇,徒步而行。

    “的确,朕以为阿心的弹奏已经是完美无缺了,被国师一改,也有别的味道。”

    “臣想起来,任将军早前跟臣说过,边疆怕是要小心。”

    “小打小闹是常事,不过恋水国没了她们的摄政王,咱们想要掀起什么风浪,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尚不如为虑。任将军辛苦,朕心中有数,过些年,也该回来了,边疆苦寒,又不能与家人相聚,只怕任将军心中也有些担心吧。朕每次往边疆送信,都让任侍君修书一封,算作是宽慰。”凯风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望了望没有月光的天穹,“奇怪,你说戎马倥偬,为何有人却执迷不悟呢?”

    闲郡王没有接话,她早年辅佐凯风登位,少不得跟她手的人接触,对徐图也常有耳闻,今日她有这样的感慨,想来也是因为徐大人。自己来的时候,写意姑姑曾提起过,陛正在见徐将军,有这样的感慨也不足为奇。“笼中鸟,谁知道是安逸还是悲伤呢?”

    “天罗地网,还是留不住这个人。他是深谙官场的。”笼中鸟,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自己便是把徐图困在京城中,他喜欢养鸟,焉知不是在养自己呢?从前只觉得他是个修身养性的人,如今被闲郡王不经意的一提,倒是有了别的想法,也许他不是那么喜欢这些的,只是不能不寄情。

    “深谙,不是深爱。”

    “曾几何时,朕跟大皇姊,也是可以上畅九垓,坼八埏的,如今被这些尊卑的条条框框捆着,咱们说话,都这般的拘谨了。当年大皇姊虽然是受了母皇的托来帮朕的,但咱们的姊妹情意,总是做不得假。如今,朕倒是怀念起那种日子了。”

    “陛言重了,姊妹,永远都是姊妹。”

    “是吗?也就是大皇姊会这么想吧,换做是二皇姊,就不那么想了。”

    闲郡王微微一怔,陛不会毫无预兆的提起二皇妹,很有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心中有所忌惮,才会有这样的言辞,“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也是自取灭亡。”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想当正义之师还不容易吗?”没等闲郡王回答,凯风接着说道:“拾夕殿,离诗雨殿还是远了些的,离朕那里倒是近,大皇姊无需急着出宫,明日找朕来说说话,也是好的。平日里事情多,难得正月里休沐,大皇姊也无须被那些俗事打扰,这不是极好的吗?”

    “臣有一言,今日莫小侍的装扮”

    “哎”,凯风止了她的话,大皇姊跟兵部的联系不少,莫玉行事招摇,她今日能这么说,便是真心帮自己了,只是此刻并不是她们二人私聊天,还有别人在场,有些话不能说。“大皇姊有心了,朕心中有数,大皇姊心虽好,毕竟这是后宫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参与的好。说起来,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你我在诗雨殿欢聚,未知史官会怎么写呢!”

    史官?陛这是要秋后算账啊!眼却是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些闲郡王也清楚。“陛还是早些回吧,自然有人给臣带路,拾夕殿路途遥远,又未曾传轿辇,陛还是早些回宫安歇吧。”

    “也罢,如此,大皇姊便早些歇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目的已经达成,凯风也不愿多做停留,她的目的不过是给大皇姊打个预防针,万一那个阴魂不散的二皇姊又出现了,也好有个交代。布置在王家的人,现在还没什么消息,自己这里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这种不安定,反而不如直接爆发战争,二皇姊这般折腾,还真是让人食不咽。

    “陛,现在去凤藻宫吗?”

    “先不去了,朕有别的打算,你在水月宫等着朕。”凯风打了几记响指,一个黑色身影跪在身后。“用轻功,带朕去西北角的松烟轩。”

    松烟轩,名字十分特别,“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它位于皇宫的西北角,占了金与水,轩字占了土,松属木,烟字又填补了剩的火,五行俱在,是宫中难得的考究的名字。而松烟本身,又是入墨的材料,让这里多了几分雅致,毕竟凯风信手涂鸦写的十二星座宫名,这宫中原有的名字好上不止一点。

    松烟轩的后院种了不少的松树,成了一道的风景,凯风不知道自己在今夜想要寻找一种什么样的图腾,却固执的来到这里,想看看这后凋松柏的青松,到底有什么样的品格。

    “陛,有人在。”暗卫恭敬的说道。

    松烟轩是没有人住的,谁会在除夕夜出现在这里?如果种的不是松树而是梅花,凯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趁着月色赏梅,这种事干的人多了。可松树,就不一样了,凯风点点头,悄声说道:“还是进去看看吧,已经来了,没有回去的道理,何况这宫中只有别人避着朕的,还有朕需要避着的人吗?”

    是楚流封。

    凯风还真的不能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虽说上次遇见也是在宫中的西北角,不过这也太巧合了一些。这里鲜有人来,所以积雪也扫的不勤,此时还有厚厚的一层,白日过雪,虽说停了,此刻却静谧的很,凯风一挪步,便惊扰了不远处的人。

    “谁在那里?”楚流封身旁那个名叫流苏的小厮立刻护主的发声,“何人敢惊扰我家主子?”

    凯风忍不住扑哧一笑,“是朕。”

    流苏立刻惊慌失措的拉着楚流封的衣袖,小声的说道:“是陛,主子,是陛。”楚流封也有些诧异,慌乱了几秒之后,拍了拍流苏的手,为他定定神,准备找一块干净的地方行礼,可惜这个松烟轩里面,没人扫过雪,他只能心一横,就着雪地准备行礼。

    “不必了,朕也是偶然来此,不成想你也在,这里行礼不方便,算了吧。”凯风迈了几步,暗卫已经销声隐去,“这桌椅倒是收拾过了”。说罢,便径直坐,“你怎么会在此呢?”

    “奴侍在收集雪水。”楚流封只是良人的位份,连臣侍都不能自称。

    “雪水?一般冬日不都是从梅花上面取吗?你倒特别,送松针上面取,想来你泡的茶中,也应该会放松针吧?”

    “陛英明。”

    楚流封的风流是天生的,凯风从未见过一个人,他知道站着,即使面无表情,也有自然的一股风流洒脱之气,稍一动作,哪怕只是一个蹙眉的表情,那股媚态便自然流露,他是天生的妖精,纵使没有旁人的处心积虑,也不矫揉造作的搔首弄姿,也让人移不开眼睛,他是招女人喜欢的,却很难得到女人的善待,因为他一定会被男人妒忌。“朕有事跟你单独谈谈。”

    “是。”流苏把手中的陶罐放在桌上,瞄了自己主子好几眼,才不得不退去。

    见他走远,凯风闭上眼睛,酝酿着自己的词句,“朕只是跟你谈谈,不要动不动就跪,知道吗?”

    “是。”

    来的匆忙,没有茶,凯风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动作可以缓解自己的尴尬,这个人是她的君侍之一,自己明明清楚他心中藏着别人,却也有意成全,却不得不提炼自己的词句,她不能直接让他跟着别人跑了。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暗中让百炼之兵的人查过杨大人的庶女,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凯风不会做赔本的生意,成全他们可以,但是也要有人成全她啊。眼正是用人之际,凭着杨大人跟尊亲王还有孟家的交情,她家的女儿拉拢一并不吃亏。“自打你入宫,朕从未私见过你。”

    “陛国事繁忙,顾不上奴侍本就在情理之中。”

    “的确。朕忙着的事情很多,过了年朕还要带着凤后去祭天,二月二龙抬头,还有去行耕种礼,接着就是春闱了,”凯风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观察楚流封表情的变化,果然,在说道春闱的时候,他勉强支撑起来的假面有了裂纹的迹象,“这些天很多大臣跟朕举荐人才来着,你也许对此并不了解,投卷之说或许知道的不多。朕只是想起,你父亲在刑部任职员外郎,虽说这个官很小,到底也是在六部之中,投卷的人,若是未曾中科举,有人举荐,员外郎这种官说不定也可以谋一个的。”

    “后宫不得干政,陛如果想让家父有什么调动,直接做就是了。这官来的本就不是如旁人一般科举而得,只是仗着家底捐了个小官,不指望什么飞黄腾达,若是有什么罪名,也可以占了‘官当’制度的便利。”

    “‘官当’?究竟是楚良人谋虑深远,还是楚家已经犯了什么错,让你不得不做这样的额打算呢?”凯风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楚流封在试探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呢?这个哑谜打的不久了,只是今日还不到说穿的时候,她可以成全杨家的庶女,也要她真的有本事才行,若是连殿试都熬不到,也没什么意思了。她虽然好心,却也不是烂好人。

    “这官场上,从来都没有清清白白的人,陛深谙此道,不会看不穿的。只不过无人追究,一切安好罢了。”

    话有些直白,可惜,直白的很有道理。这颗球,又滚落到自己面前,凯风无奈的笑笑,好像这些人习能力都很强,一入宫就会了打马虎眼,今日想要他一句实话,是不可能的,不如以退为进,把前面的铺垫好了,给他一丝希望,别让他永远活在这汪死水里面。“你好像对这些看得很多。也是了,员外郎这种官不好当,平日里的排挤都是不会少的。”

    见他没有反应,凯风又加上一句,“你入宫也快一年了,朕一直没顾得上你。凤后多次劝过朕,雨露均沾也是好事”,满意的看到他的镇定崩盘,细长的秀美拧紧,嘴角还抽动几,凯风不由得有些得意,“这一年事情实在太多,朕无心在后宫上面分太多神,过了年,大地回春,朕突然觉得凤后的话也有些道理。”

    楚流封的手一抖再抖,他的理智渐渐凝成一个个绝望的气泡,漂浮至半空中,他一再想保留的结果,只能是玉石俱焚,碎的什么都找不到。还有什么盼望呢?早在入宫的时候,便该料到了,他被这座红砖垒砌成的皇宫一锁,再也看不到心中渴望的身影了。可笑,他居然无法怨恨谁,杨大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母亲为了自己的尊严,陛对一切一无所知,自己呢?不过是命运的安排而已,所有人都是无辜的,所有人都可能被苛责,真是一个怪圈。

    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呢?名分已定,入了宫,就是陛的男人,往事前尘,都只能灰飞烟灭,连锁在记忆里都不行,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是午夜的一句呓语,便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没人敢忤逆陛。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守在一个自己不爱也不恨,只是没感觉的人身旁,他眨了眨朦胧的眼睛,不经意间跟凯风对视,这个人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楚流封无法在凯风的眼中读出一丝的贪婪,她跟外面那些对自己纠缠的女子不同,没有如火般的灼热,只有习惯,原来她对他也一样没感觉,只是为了子嗣,不得不一再地跟后宫的人接触吧?听闻陛是善良的,所以澹台侍君只被幽闭,陛也是有感情的吧?自己不在她的感情归属之列,真是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奴侍听从陛吩咐。”

    “你喜欢松,却不知道是否松一样的气节,大雪压青松,青松且挺直,楚良人就从未想过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吗?”凯风走向松树,弄低了一根树枝,一松手,树枝弹回原处,大片的积雪滑落。

    “有心无力,或未可知。”

    “祸福相依,若是真的心中存有希望,柳暗花明也未尝不可。只是君心能否似你心呢?”凯风蕴含深意的一笑,“春闱之后,朕自有打算,但,楚良人,科举三年一次,时不待我,这是唯一的机会。”

    凯风说完便走出松烟轩,由着暗卫在飞檐走壁把自己带回水月宫,她还要带上写意一同前往凤藻宫,不能让胡恪之等的太久。只留着楚流封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原来,陛知道了?知道多少呢?她居然不生气,居然有意成全?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题外话------

    稍后有二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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