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话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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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充满了悲凉和落寞的感觉，梦周的心一酸。父亲真的老了，他已经不是那个自己记忆中那位叱咤风云c豪气万丈的父亲了。
这不由让他想起了前一段听说的两则传言：一则是说左军的军纪极差，经常发生扰民现象，老百姓怕左军甚于怕流贼；另一则是一次父亲大败张献忠，在追踪的过程中，张派人和父亲谈判，只说了四个字——养寇自重，父亲就退兵了。
当时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性格刚硬，御下极严，从来都是令行禁止，最痛恨的就是扰民c害民，他曾亲眼见过父亲不顾众将的劝阻，把一个战功赫赫的心腹校尉斩首，罪名就是侮辱驻地妇女。
从某种意义上说，梦周今日治军严谨，就是从父亲那里一脉相承。
而且父亲从来都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向来是非分明，嫉恶如仇，甚至有些固执。这一点，就连梦周自己都自愧不如，有时为了顾全大局，他也会放弃一些细枝末节。
就是这样一位父亲，怎么会想传言那样没有原则，祸害百姓呢？然而今日见到父亲，他有些明白，也许传言并不是空虚来风。父亲确实显出了老态，喝了几杯酒，话也变得多了。
左良玉把人参又重新放在了棉纸上，推给了梦周，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东西，你拿回去吧，给你娘，她的身体更不好，你娘为了左家受了太多的苦，你们一定要善待她。”
梦周的眼圈红了，父亲一直觉得亏欠娘亲，所以什么事都把娘亲想在头里。
梦周又把人参推了过去，道：“家里还有一颗，一共两颗，卞赛从小得了一种病，需要用百年人参做药引，有一点即可，其余的都留给母亲。这颗您就留着用吧，儿子知道您的身体也一直不好。”
言罢，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绸布袋子，放到父亲面前，道：“这是五颗金刚石，大约顶两万黄金，给您留下，万一遇到紧要处，可以救急，请您约束部下约束部下，不要骚扰百姓。
“您一生治军严谨，儿子不想您人到中年了，让那些不肖之徒毁了您得来不易的名声。
“其实，儿子更希望你老人家能够解甲归田，把军队交给大哥，您也可以回到金陵和娘亲c妹妹团聚，颐养天年。”
左良玉叹了口气，道：“为父是老了，身体和精神都不如从前了，可是我戎马半生，一刻已没有离开过军营，真让我闲下来，倒不如死了痛快。
“你可能也听说了，为父对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有些放松，有人在抨击昌平军纪律松弛，有扰民现象。
“又有谁知道，真正的昌平军已经不足千人，新招募的军队没时间训练，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朝廷又不发饷，还要指望他们打仗，你让老父怎么办？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良玉的眼中透漏着一种苍凉和无奈，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只听一声娇笑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左大帅不必遗憾，你手下的队伍虽然不尽如人意，可你左家却是后继有人。
“左二公子的忠勇军刚刚在黄河以南，以两千步兵全歼了蔺养成与贺锦的六千骑兵，斩杀蔺养成以下四千人，俘获战马五千余匹，生俘贺锦及其部众两千余，这战力简直强悍无匹。”
左良玉眼睛突然增加了光彩，紧紧盯着儿子，恨不能把这个小儿子抱起来亲一口，刚才的百年人参和金刚石都没能像现在让他兴奋。
这是他儿子么，他还不到十六岁，确切的说，他还是个孩子，这一年来，他知道这个儿子折腾了不少事，竟然杀了一千锦衣卫，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可是这些，他以为更多的是侯恂老大人在后面支持的结果，梦周一个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心机和智谋，充其量也就是武功高一些，兼且年轻气盛而已。
可是两千步兵全歼六千骑兵，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对于身经百战的左良玉来说，他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高超的指挥c严明的纪律c残酷的训练c先进的武器，几乎所有能够体现战争胜负的因素必须都要占据优势，才有可能实现。
要知道，蔺养成和贺锦那可都不是草包，都是身经百战的农民军领袖，就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给灭了，这是真的么？
他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了，取得了这样的成绩，他竟然波澜不惊，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刚才怎么是儿媳的那个丫鬟，她怎么这么个口气说话，虽然是好消息，可口气也太托大了，左良玉不由一皱眉。
梦周才想起来忘了把红娘子给父亲介绍了，刚想说话，只见红娘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盈盈的拜了下去，道：“侄女红娘子给伯父请安。”
左良玉大吃一惊，道：“红娘子，李岩将军的夫人红娘子？”
左良玉急忙道：“夫人且慢，老夫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梦周不得不出面了，拉住试图下去扶起红娘子的父亲，道：“父亲大人请坦然受理，红娘子姐姐是儿的结义姐姐，李岩大哥是儿子的结拜大哥，父亲正应该受她一礼。”
左良玉简直无法接受了，太颠覆了，意外一个接着一个，恐怕下一个，儿子会说出李自成是他叔叔了。
受了红娘子一拜，左良玉让梦周赶紧扶起李夫人，让她在自己旁边落座。这才抽出空来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现在还蒙在鼓里。”
梦周道：“你老人家宽坐，听儿子慢慢给你说说。”
略一思考，梦周道：“父亲应当听说过李岩公子和红娘子的事吧？”
左良玉点了点头，道：“略有耳闻，曾经一时传为美谈，据说红娘子从小很苦，跟随师父走街串巷卖艺为生，因其长相秀美，被地痞恶霸欺凌，曾得到前兵部尚书李慕白的公子李信的救助。
“后来李信因遭人诬陷入狱，红娘子亲入杞县大牢救出李信，然后双双投奔李自成。李信改名李岩，成为李自成帐下著名大将，深得李自成倚重。”
红娘子嫣然一笑，道：“伯父所说大体和事实相符，有几处细节让侄女给您补充：侄女出身贫寒，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师父卖解为生，后来师傅也撒手尘寰。
“侄女只好带着师妹们继续走街串巷，当时跟在侄女身后的两位师妹，一位玉环现在成了小弟梦周的如夫人。”
说到此处，红娘子嘻嘻一笑，拉了一把脸色通红的玉环，接着道：“另一位寒香成了梦周的结拜二哥也是他手下大将娄一夫的继室。”
红娘子笑颜如花，接着道：“这是第一点补充。第二，年初，侄女确实带人欲劫杞县大牢，当夜和侄女并肩冲在最前面的是令郎梦周，并且不惜以身犯险替侄女挡了一支弩箭，至今小弟的右臂上应该剑痕犹在。
“感于小弟的舍身相救，且与李信公子意气相投c惺惺相惜，我们三人结为异性兄妹姐弟。这是第二点补充。
“结义以后，我们三人和玉环c寒香连夜赶赴左伯母的宿营地拜见了伯母。然后我和李信带着玉环c寒香来到李信公子家。
“李公子的原配邹氏宁死也不随李公子去投李自成，万般无奈，我和李信委托玉环和寒香护送邹氏及李信的一双儿女投奔梦周。
“玉环和寒香就留在了梦周身边，直到今早，侄女才得以和她相见。这就是李岩c侄女和梦周小弟之间发生的故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请你们二位补充。”
梦周道：“我补充一点，两位侄子侄女和嫂子邹氏目前就住在咱们金陵的家——宁远别院怀雨楼中，和嫂子郑氏c侄子志邦住在一起。”
说完以后，红娘子c梦周c玉环三双眼睛一起看向左良玉，等待着他的决定。
左良玉一声长叹，道：“如此说来，我左良玉和李自成这对老冤家岂不成了亲戚，听说侄女已经被李自成的夫人高夫人收为义女，世事弄人，竟至于斯，让老夫夫复何言。”
梦周道：“到目前为止，李自成还不知道这层关系，儿子不相信李的为人，因此将来也不想让他知晓，也希望父亲保守这个秘密，此事到您这里为止。
“另外，儿子还希望，以后两军相对的时候，父亲和李岩大哥能尽可能的约束部队，不向对方发动进攻。”
红娘子道：“侄女可以在这里代表李岩表态，今后李岩所部面对伯父的军队绝不主动发动进攻，也会尽可能避开伯父所部，以免让伯父为难。”
左良玉仰面哈哈大笑，道：“好！红娘子侄女豪气干云，不愧是巾帼女杰，梦周有你这个姐姐，和李岩将军这样的哥哥，是他的福气。
“老夫纵横疆场二十余载，岂会输于你们两个晚辈，我们就此说定，若两军相对，我们就来个虚与委蛇，我看也不必避开，这样我们都能保存自己的实力，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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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由让他想起了前一段听说的两则传言：一则是说左军的军纪极差，经常发生扰民现象，老百姓怕左军甚于怕流贼；另一则是一次父亲大败张献忠，在追踪的过程中，张派人和父亲谈判，只说了四个字——养寇自重，父亲就退兵了。
当时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性格刚硬，御下极严，从来都是令行禁止，最痛恨的就是扰民c害民，他曾亲眼见过父亲不顾众将的劝阻，把一个战功赫赫的心腹校尉斩首，罪名就是侮辱驻地妇女。
从某种意义上说，梦周今日治军严谨，就是从父亲那里一脉相承。
而且父亲从来都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向来是非分明，嫉恶如仇，甚至有些固执。这一点，就连梦周自己都自愧不如，有时为了顾全大局，他也会放弃一些细枝末节。
就是这样一位父亲，怎么会想传言那样没有原则，祸害百姓呢？然而今日见到父亲，他有些明白，也许传言并不是空虚来风。父亲确实显出了老态，喝了几杯酒，话也变得多了。
左良玉把人参又重新放在了棉纸上，推给了梦周，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东西，你拿回去吧，给你娘，她的身体更不好，你娘为了左家受了太多的苦，你们一定要善待她。”
梦周的眼圈红了，父亲一直觉得亏欠娘亲，所以什么事都把娘亲想在头里。
梦周又把人参推了过去，道：“家里还有一颗，一共两颗，卞赛从小得了一种病，需要用百年人参做药引，有一点即可，其余的都留给母亲。这颗您就留着用吧，儿子知道您的身体也一直不好。”
言罢，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绸布袋子，放到父亲面前，道：“这是五颗金刚石，大约顶两万黄金，给您留下，万一遇到紧要处，可以救急，请您约束部下约束部下，不要骚扰百姓。
“您一生治军严谨，儿子不想您人到中年了，让那些不肖之徒毁了您得来不易的名声。
“其实，儿子更希望你老人家能够解甲归田，把军队交给大哥，您也可以回到金陵和娘亲c妹妹团聚，颐养天年。”
左良玉叹了口气，道：“为父是老了，身体和精神都不如从前了，可是我戎马半生，一刻已没有离开过军营，真让我闲下来，倒不如死了痛快。
“你可能也听说了，为父对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有些放松，有人在抨击昌平军纪律松弛，有扰民现象。
“又有谁知道，真正的昌平军已经不足千人，新招募的军队没时间训练，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朝廷又不发饷，还要指望他们打仗，你让老父怎么办？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良玉的眼中透漏着一种苍凉和无奈，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只听一声娇笑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左大帅不必遗憾，你手下的队伍虽然不尽如人意，可你左家却是后继有人。
“左二公子的忠勇军刚刚在黄河以南，以两千步兵全歼了蔺养成与贺锦的六千骑兵，斩杀蔺养成以下四千人，俘获战马五千余匹，生俘贺锦及其部众两千余，这战力简直强悍无匹。”
左良玉眼睛突然增加了光彩，紧紧盯着儿子，恨不能把这个小儿子抱起来亲一口，刚才的百年人参和金刚石都没能像现在让他兴奋。
这是他儿子么，他还不到十六岁，确切的说，他还是个孩子，这一年来，他知道这个儿子折腾了不少事，竟然杀了一千锦衣卫，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可是这些，他以为更多的是侯恂老大人在后面支持的结果，梦周一个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心机和智谋，充其量也就是武功高一些，兼且年轻气盛而已。
可是两千步兵全歼六千骑兵，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对于身经百战的左良玉来说，他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高超的指挥c严明的纪律c残酷的训练c先进的武器，几乎所有能够体现战争胜负的因素必须都要占据优势，才有可能实现。
要知道，蔺养成和贺锦那可都不是草包，都是身经百战的农民军领袖，就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给灭了，这是真的么？
他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了，取得了这样的成绩，他竟然波澜不惊，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刚才怎么是儿媳的那个丫鬟，她怎么这么个口气说话，虽然是好消息，可口气也太托大了，左良玉不由一皱眉。
梦周才想起来忘了把红娘子给父亲介绍了，刚想说话，只见红娘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盈盈的拜了下去，道：“侄女红娘子给伯父请安。”
左良玉大吃一惊，道：“红娘子，李岩将军的夫人红娘子？”
左良玉急忙道：“夫人且慢，老夫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梦周不得不出面了，拉住试图下去扶起红娘子的父亲，道：“父亲大人请坦然受理，红娘子姐姐是儿的结义姐姐，李岩大哥是儿子的结拜大哥，父亲正应该受她一礼。”
左良玉简直无法接受了，太颠覆了，意外一个接着一个，恐怕下一个，儿子会说出李自成是他叔叔了。
受了红娘子一拜，左良玉让梦周赶紧扶起李夫人，让她在自己旁边落座。这才抽出空来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现在还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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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女只好带着师妹们继续走街串巷，当时跟在侄女身后的两位师妹，一位玉环现在成了小弟梦周的如夫人。”
说到此处，红娘子嘻嘻一笑，拉了一把脸色通红的玉环，接着道：“另一位寒香成了梦周的结拜二哥也是他手下大将娄一夫的继室。”
红娘子笑颜如花，接着道：“这是第一点补充。第二，年初，侄女确实带人欲劫杞县大牢，当夜和侄女并肩冲在最前面的是令郎梦周，并且不惜以身犯险替侄女挡了一支弩箭，至今小弟的右臂上应该剑痕犹在。
“感于小弟的舍身相救，且与李信公子意气相投c惺惺相惜，我们三人结为异性兄妹姐弟。这是第二点补充。
“结义以后，我们三人和玉环c寒香连夜赶赴左伯母的宿营地拜见了伯母。然后我和李信带着玉环c寒香来到李信公子家。
“李公子的原配邹氏宁死也不随李公子去投李自成，万般无奈，我和李信委托玉环和寒香护送邹氏及李信的一双儿女投奔梦周。
“玉环和寒香就留在了梦周身边，直到今早，侄女才得以和她相见。这就是李岩c侄女和梦周小弟之间发生的故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请你们二位补充。”
梦周道：“我补充一点，两位侄子侄女和嫂子邹氏目前就住在咱们金陵的家——宁远别院怀雨楼中，和嫂子郑氏c侄子志邦住在一起。”
说完以后，红娘子c梦周c玉环三双眼睛一起看向左良玉，等待着他的决定。
左良玉一声长叹，道：“如此说来，我左良玉和李自成这对老冤家岂不成了亲戚，听说侄女已经被李自成的夫人高夫人收为义女，世事弄人，竟至于斯，让老夫夫复何言。”
梦周道：“到目前为止，李自成还不知道这层关系，儿子不相信李的为人，因此将来也不想让他知晓，也希望父亲保守这个秘密，此事到您这里为止。
“另外，儿子还希望，以后两军相对的时候，父亲和李岩大哥能尽可能的约束部队，不向对方发动进攻。”
红娘子道：“侄女可以在这里代表李岩表态，今后李岩所部面对伯父的军队绝不主动发动进攻，也会尽可能避开伯父所部，以免让伯父为难。”
左良玉仰面哈哈大笑，道：“好！红娘子侄女豪气干云，不愧是巾帼女杰，梦周有你这个姐姐，和李岩将军这样的哥哥，是他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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