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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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淮南春意盎然，江畔的柳枝随风浮动，袅娜娉婷。江面倒影着粉墙黛瓦，还有悠悠的乌篷舟。一阵清风拂过，淮南竟然下起了雪，雪粒子倏倏的打在柳绿上。不一会儿，雪粒子就变成了大雪。细细密密的雪霰子不停地敲打着江畔的枝叶，簌簌有声，这声音的节奏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有力。
迷迷糊糊中，强有力的敲打声像是银针硬生生地扎进我的太阳穴，深深地刺着我迸开的脑浆，逼迫得我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幽暗的火光映照着整个地牢，耳边依旧是咚咚有力的敲击声。
隔壁的犯人又在敲墙了。我本也想叩击土墙，可是肿胀的双手微微一动便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只得蜷起膝盖，将双手轻轻放在膝上。胸前都是皮开肉绽的鞭子伤，微微呼吸都会带动鞭伤扯出一阵阵的刺痛。
“哗啦啦。”墙角上的黄土簌簌地散落一地。我惊异地看了看正在不断掉着土渣的土墙。忽然，一道明光从土墙中射出，一双布满血丝骇人的眼睛瞬间出现在土墙的那边，我吓的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的伤口顿时像在抗议一样都开始激烈地疼痛起来，我深深吸了口气，疼痛逐渐减缓。我看了看那双眼睛，黑瞳仁很少，眼白多得让我感觉她是个瞎子。她突然恶狠狠地开口道：“愣着干嘛，过来帮我。”
我小心翼翼看着那个乖张的女人，轻声说道：“手肿的厉害，一动就疼。”她的黑眼珠转了转然后定睛到我肿的像馒头的双手，冷哼了声就不再说话。她不停地刨着墙，嘴里还小声地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个猫眼般的小洞就已经能够容纳下半个头了。我这才看清隔壁那个性格怪僻的女人，满头花发，脸色暗黄，眉梢眼角间尽是皱纹。纵使如此，还是能看出她韶龄时的芳华，一张瓜子脸，柳眉细长浓黑，鼻头微微翘起。
我局促不安地看着她不停地刨墙，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只是挽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并不答话。我突然意识到，她难道是要越狱逃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她若是逃跑这个办法也实在是太傻了。那个女人不停地自言自语，嘴角还带着痴痴傻傻地笑，我努力辨别着她的声音，只听她嘴里轻轻念着：“终于要出去了。十年了”
“十年你就挖了这么点？”我有些不可思议，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刻抬起头凶恶地盯着我，说道：“我进来十年，挖了两年。”我缓缓挪过去看了看土墙，惊诧地发现这土墙足足三尺多厚。
她冷笑了下停了手，“今天累了，不挖了。”我有些为难，看着这个大洞，“被狱吏发现就麻烦了。”她又睁圆双目怒视着我，我被她瞳仁旁的眼白吓得一阵心悸，她指了指地上的草垛，“这堆草是干什么用的？你不会盖住！”
我望着眼前这个乖戾的女人，心里一阵怒气上涌，低吼道：“你没看到我的手受伤了么！”她哂笑了下，“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女人！”我被她这种态度激怒了，“这是你挖的，凭什么让我给你填茅坑！”她在洞的那边，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洞是在咱俩的牢房中间，如果被发现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我被她的话噎得无力反驳，如果她在洞的这边，我一定把这神经兮兮的女人踹的屁滚尿流，除非我还有这个能力，除非我还能动弹。
我缓缓挪到墙角尽量不碰到满身的伤口，然后靠着土墙用后背堵住洞口。此时我已经虚弱得不行，疲惫不堪，只有微弱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能证明我还活着。我没有丝毫睡意，这一夜我就这样靠着土墙坐着。
在火把熄灭的那一刹那，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到这满地肆虐的蟑螂和老鼠，看不到那幽暗狭小的牢房，我甚至可以幻想着自己坐在淮南江畔的草地上。听着江水流动的声音，感受春风拂面的惬意，享受淮南初春的静谧，依偎那人胸口的幸福。
想着想着，心里一阵绞痛。我就快要死了，这些我都得不到了，小五子，我死了你会想我的吧？可是千万不要想我，这样你叫我如何安心。
“如果我女儿还活着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吧。”洞的那边传来悠悠的轻叹声。
浑身的疼痛几乎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现在对我来说就连开口说话都是一种奢侈的浪费。我从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以示回应。
“我离开她的时候，她刚出生。”她轻轻跟我诉说着她的心事。我在心底冷笑了下，也就你这种行为怪僻性情乖张的女人能做出这种弃子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底骂着我。”她的声音消去了些戾气听着倒是满温柔好听。“你在听么？”她问道。
我又从嗓子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表示我在听她说话。这个地牢人人都是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不堪的过往，所有人都想向别人诉说自己的心事。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重得仿佛睫毛上拴着铁坨。我缓缓阖上眼，一片黢黑中突然升起了氤氲的水汽，我想拨开这迷茫的水汽。可那雾蒙蒙的水汽越来越厚重，紧紧缠绕着我。后背遽然传来一阵锥痛，我从浅浅的昏迷中惊醒。
隔壁的那个女人拿着从墙上掉下来的完整的土块，将手伸进洞内，狠狠地捅了我下。
洞的那边传来悠悠的声音，“不许睡。睡过去明天也许就睁不开眼了”我使劲攥了攥拳头，指尖的疼痛刺激着大脑，残存的神智让我逼迫着自己撑着眼皮。我用仅存的力气感激地说道：“谢谢你。”
她并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那是一个惊心动魄凄美哀婉的故事，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如同蚂蚁般，细细密密地蠕动到了我的大脑里，我不断地颤抖着。
这个女人姓皇甫，据她自己说她出身高贵是洛阳名门望族的后代。她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比她身份更高贵的一个男人，可是她心里心心念念地却是那个男人的弟弟。她叫她的夫君为沙门，她叫她的心上人为秦。就此她开始了一场不伦的爱恋，就算被世人唾弃她也无所畏惧。
秦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利用了皇甫的真心将自己的兄弟杀死并夺得了沙门的位置。
然而秦却要杀死她的一家，以除后患，秦念在两人的旧情下，同意放她一条生命，可是当时她已经生下沙门的孩子，她逼不得已将孩子交给了一个小侍卫。她在外流浪了数年，最后被自己的心爱之人囚禁在了这个深渊的地牢中。
她到底也没有告诉我沙门和秦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最终在哽咽中停止了，那小小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地牢中是那么得突兀，让人的心也不禁跟着哀愁起来。我想安慰她，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抚平这个女人一生的痛苦。我能明白她，从前自己建造的美好的梦轰然倒塌，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痛，千辛万苦到头来却是一片枉然。他说过要爱她永远，可是永远就只有这么短的日子么？
为何在爱情的战争中永远是女人失去的最多？这人世间有太多东西禁锢了女人，思想，家族，地位。可是这些可耻的东西都阻止不了她去追求爱情的脚步。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的心中是不是也仍有一个位置，在为那个负她多年的男子开着绚烂的花儿。
我在黑暗里怔忪着，如果说人生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闭眼后再睁眼什么都过去了。眼睛一阵刺痛，立刻就湿润了。良久的沉默，只有沉默。我和她隔着厚厚的土墙，背靠背地坐着。
啜泣声逐渐变小，她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这个牢房的位置是全地牢最好的，从东北角挖两丈，就能挖到城外的一条暗沟。”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以后我每晚会到你的牢房中。到时候我带你逃出去。”
我听着这个女人的声音，起先我认为的戾气在现在听来原来竟是坚韧。她是坚强的，刚烈的。有轻微的风声呼呼在耳边作响。我仿佛看到她在山间穿着鲜红的衣裙翩翩起舞，大片的红叶随着秋风从她头顶纷纷扬扬地跌落，像是无数被剪碎的红色绫罗。
突然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眼前一团昏黄的火光。我能模糊地看到眼前站着几个举着火把的人。
他们走进我的牢房狠狠扯住我的胳膊一下将我提了起来，我惨叫一声，身上一阵剧痛差点让我昏过去。我咬住嘴唇，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缓缓淌了下来。眼前的物体开始清晰，几个獐头鼠目的狱吏围着我，突然他们注意到墙上的大洞，各个脸色都变得狰狞。几个狱吏把我架了起来，我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半分力气，我像是在烈日下毫无生气的小草，低低地垂着头。
“说！谁挖得洞！快说！”带头的狱吏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我的脑袋顿时嗡嗡地响了起来。
我艰难地缓缓抬起头，冲他轻蔑地一笑，那个狱吏顿时暴怒，扯住我的头发，想要继续对我施暴。
只听洞得那边悠悠地传来一个声音，“是我挖的。你们别为难她。”
狱吏头子吼道：“你们几个去解决那个死老太婆”
那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庄重很严肃，她朗声道：“姑娘，你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帮我找到一个叫做王元宝的人，帮我看看他过的可好，顺便再带句话给他，让他照顾好我的女儿！”
我的身体顿时一僵，周围仿佛都安静了，我只能听到我的心又快又急地跳动声。滚滚的眼泪涌了出来。我被几个狱吏紧紧箍着身体，我忍着疼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地踹着，踢着。是巧合么？还是真的是上天眷顾我？她是我的娘亲么？可是为什么要在刚刚相遇的时候就要分开！我们还没有相认！我不信，这世界不可能这么巧！
我无可抑制地痛哭着，眼泪带着咸腥的味道滑进我的嘴里，我凄惨地大吼道：“娘亲！”
可是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再也没有传来她的声音。
我一口鲜血喷洒在那面阻隔着我和她的土墙上。我再也支持不住了，身体和我的心已经疲惫地到了极点，我含着泪微微笑了笑，便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这世界如果是梦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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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强有力的敲打声像是银针硬生生地扎进我的太阳穴，深深地刺着我迸开的脑浆，逼迫得我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幽暗的火光映照着整个地牢，耳边依旧是咚咚有力的敲击声。
隔壁的犯人又在敲墙了。我本也想叩击土墙，可是肿胀的双手微微一动便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只得蜷起膝盖，将双手轻轻放在膝上。胸前都是皮开肉绽的鞭子伤，微微呼吸都会带动鞭伤扯出一阵阵的刺痛。
“哗啦啦。”墙角上的黄土簌簌地散落一地。我惊异地看了看正在不断掉着土渣的土墙。忽然，一道明光从土墙中射出，一双布满血丝骇人的眼睛瞬间出现在土墙的那边，我吓的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的伤口顿时像在抗议一样都开始激烈地疼痛起来，我深深吸了口气，疼痛逐渐减缓。我看了看那双眼睛，黑瞳仁很少，眼白多得让我感觉她是个瞎子。她突然恶狠狠地开口道：“愣着干嘛，过来帮我。”
我小心翼翼看着那个乖张的女人，轻声说道：“手肿的厉害，一动就疼。”她的黑眼珠转了转然后定睛到我肿的像馒头的双手，冷哼了声就不再说话。她不停地刨着墙，嘴里还小声地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个猫眼般的小洞就已经能够容纳下半个头了。我这才看清隔壁那个性格怪僻的女人，满头花发，脸色暗黄，眉梢眼角间尽是皱纹。纵使如此，还是能看出她韶龄时的芳华，一张瓜子脸，柳眉细长浓黑，鼻头微微翘起。
我局促不安地看着她不停地刨墙，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只是挽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并不答话。我突然意识到，她难道是要越狱逃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她若是逃跑这个办法也实在是太傻了。那个女人不停地自言自语，嘴角还带着痴痴傻傻地笑，我努力辨别着她的声音，只听她嘴里轻轻念着：“终于要出去了。十年了”
“十年你就挖了这么点？”我有些不可思议，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刻抬起头凶恶地盯着我，说道：“我进来十年，挖了两年。”我缓缓挪过去看了看土墙，惊诧地发现这土墙足足三尺多厚。
她冷笑了下停了手，“今天累了，不挖了。”我有些为难，看着这个大洞，“被狱吏发现就麻烦了。”她又睁圆双目怒视着我，我被她瞳仁旁的眼白吓得一阵心悸，她指了指地上的草垛，“这堆草是干什么用的？你不会盖住！”
我望着眼前这个乖戾的女人，心里一阵怒气上涌，低吼道：“你没看到我的手受伤了么！”她哂笑了下，“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女人！”我被她这种态度激怒了，“这是你挖的，凭什么让我给你填茅坑！”她在洞的那边，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洞是在咱俩的牢房中间，如果被发现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我被她的话噎得无力反驳，如果她在洞的这边，我一定把这神经兮兮的女人踹的屁滚尿流，除非我还有这个能力，除非我还能动弹。
我缓缓挪到墙角尽量不碰到满身的伤口，然后靠着土墙用后背堵住洞口。此时我已经虚弱得不行，疲惫不堪，只有微弱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能证明我还活着。我没有丝毫睡意，这一夜我就这样靠着土墙坐着。
在火把熄灭的那一刹那，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到这满地肆虐的蟑螂和老鼠，看不到那幽暗狭小的牢房，我甚至可以幻想着自己坐在淮南江畔的草地上。听着江水流动的声音，感受春风拂面的惬意，享受淮南初春的静谧，依偎那人胸口的幸福。
想着想着，心里一阵绞痛。我就快要死了，这些我都得不到了，小五子，我死了你会想我的吧？可是千万不要想我，这样你叫我如何安心。
“如果我女儿还活着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吧。”洞的那边传来悠悠的轻叹声。
浑身的疼痛几乎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现在对我来说就连开口说话都是一种奢侈的浪费。我从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以示回应。
“我离开她的时候，她刚出生。”她轻轻跟我诉说着她的心事。我在心底冷笑了下，也就你这种行为怪僻性情乖张的女人能做出这种弃子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底骂着我。”她的声音消去了些戾气听着倒是满温柔好听。“你在听么？”她问道。
我又从嗓子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表示我在听她说话。这个地牢人人都是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不堪的过往，所有人都想向别人诉说自己的心事。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重得仿佛睫毛上拴着铁坨。我缓缓阖上眼，一片黢黑中突然升起了氤氲的水汽，我想拨开这迷茫的水汽。可那雾蒙蒙的水汽越来越厚重，紧紧缠绕着我。后背遽然传来一阵锥痛，我从浅浅的昏迷中惊醒。
隔壁的那个女人拿着从墙上掉下来的完整的土块，将手伸进洞内，狠狠地捅了我下。
洞的那边传来悠悠的声音，“不许睡。睡过去明天也许就睁不开眼了”我使劲攥了攥拳头，指尖的疼痛刺激着大脑，残存的神智让我逼迫着自己撑着眼皮。我用仅存的力气感激地说道：“谢谢你。”
她并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那是一个惊心动魄凄美哀婉的故事，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如同蚂蚁般，细细密密地蠕动到了我的大脑里，我不断地颤抖着。
这个女人姓皇甫，据她自己说她出身高贵是洛阳名门望族的后代。她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比她身份更高贵的一个男人，可是她心里心心念念地却是那个男人的弟弟。她叫她的夫君为沙门，她叫她的心上人为秦。就此她开始了一场不伦的爱恋，就算被世人唾弃她也无所畏惧。
秦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利用了皇甫的真心将自己的兄弟杀死并夺得了沙门的位置。
然而秦却要杀死她的一家，以除后患，秦念在两人的旧情下，同意放她一条生命，可是当时她已经生下沙门的孩子，她逼不得已将孩子交给了一个小侍卫。她在外流浪了数年，最后被自己的心爱之人囚禁在了这个深渊的地牢中。
她到底也没有告诉我沙门和秦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最终在哽咽中停止了，那小小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地牢中是那么得突兀，让人的心也不禁跟着哀愁起来。我想安慰她，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抚平这个女人一生的痛苦。我能明白她，从前自己建造的美好的梦轰然倒塌，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痛，千辛万苦到头来却是一片枉然。他说过要爱她永远，可是永远就只有这么短的日子么？
为何在爱情的战争中永远是女人失去的最多？这人世间有太多东西禁锢了女人，思想，家族，地位。可是这些可耻的东西都阻止不了她去追求爱情的脚步。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的心中是不是也仍有一个位置，在为那个负她多年的男子开着绚烂的花儿。
我在黑暗里怔忪着，如果说人生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闭眼后再睁眼什么都过去了。眼睛一阵刺痛，立刻就湿润了。良久的沉默，只有沉默。我和她隔着厚厚的土墙，背靠背地坐着。
啜泣声逐渐变小，她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这个牢房的位置是全地牢最好的，从东北角挖两丈，就能挖到城外的一条暗沟。”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以后我每晚会到你的牢房中。到时候我带你逃出去。”
我听着这个女人的声音，起先我认为的戾气在现在听来原来竟是坚韧。她是坚强的，刚烈的。有轻微的风声呼呼在耳边作响。我仿佛看到她在山间穿着鲜红的衣裙翩翩起舞，大片的红叶随着秋风从她头顶纷纷扬扬地跌落，像是无数被剪碎的红色绫罗。
突然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眼前一团昏黄的火光。我能模糊地看到眼前站着几个举着火把的人。
他们走进我的牢房狠狠扯住我的胳膊一下将我提了起来，我惨叫一声，身上一阵剧痛差点让我昏过去。我咬住嘴唇，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缓缓淌了下来。眼前的物体开始清晰，几个獐头鼠目的狱吏围着我，突然他们注意到墙上的大洞，各个脸色都变得狰狞。几个狱吏把我架了起来，我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半分力气，我像是在烈日下毫无生气的小草，低低地垂着头。
“说！谁挖得洞！快说！”带头的狱吏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我的脑袋顿时嗡嗡地响了起来。
我艰难地缓缓抬起头，冲他轻蔑地一笑，那个狱吏顿时暴怒，扯住我的头发，想要继续对我施暴。
只听洞得那边悠悠地传来一个声音，“是我挖的。你们别为难她。”
狱吏头子吼道：“你们几个去解决那个死老太婆”
那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庄重很严肃，她朗声道：“姑娘，你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帮我找到一个叫做王元宝的人，帮我看看他过的可好，顺便再带句话给他，让他照顾好我的女儿！”
我的身体顿时一僵，周围仿佛都安静了，我只能听到我的心又快又急地跳动声。滚滚的眼泪涌了出来。我被几个狱吏紧紧箍着身体，我忍着疼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地踹着，踢着。是巧合么？还是真的是上天眷顾我？她是我的娘亲么？可是为什么要在刚刚相遇的时候就要分开！我们还没有相认！我不信，这世界不可能这么巧！
我无可抑制地痛哭着，眼泪带着咸腥的味道滑进我的嘴里，我凄惨地大吼道：“娘亲！”
可是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再也没有传来她的声音。
我一口鲜血喷洒在那面阻隔着我和她的土墙上。我再也支持不住了，身体和我的心已经疲惫地到了极点，我含着泪微微笑了笑，便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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