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平生无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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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千鸿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
梦里那至今他都不清楚来历的姓唐的剑客坐在医馆已经破败矮下一头的泥墙上，用一片从老樟上挑下来的树叶呜呜的吹着曲子，好像是他听过的版本，可当他再仔细用力一点的时候，那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却又是消散不见。
河水流动的声音渐渐从耳边传来。
木质的船桨一下一下击打着水面，陆千鸿此刻已经听不见呜呜声了。
“阿叔，那个躺在蓬子里的人今天不会是死了吧，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了。”近处，似乎有人在讲话。
“阴间也讲大明官话的么？”
意识已是渐渐苏醒但身体仍旧无法动弹的陆千鸿，此刻只以为自己身处阴曹地府。
“说什么胡话呢二娃，这位官爷只是受了伤昏了过去，你小点声，让他听见的话等他醒了我拜托他送你去京都的愿望可就泡汤了！”
那站在船舱外正一下一下划动着桨的中年人做式要打身边的约莫十三四岁的黝黑少年，那少年却像是知道中年人不会真的下手，只是笑嘻嘻站在一边不说话。
“咳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突然从舱内传出来。
外面二人似乎是听到了响动，陆千鸿睁开眼，视线模糊的是一片刚被掀起来的油布帘子，和一张，明显是饱经风霜类似姚老头的脸庞。
“官官爷你醒了。”
眼前的人脸上突然泛起不正常的红色，像是以为陆千鸿听到了方才他们谈话的内容，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里是哪里？”
陆千鸿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那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摇船人伸手欲扶，却发现眼前这个昏了整整三天的年轻人现在看起来好似并无大碍。
“哦，这里啊，这里是离京城约莫四个时辰脚程的落剑山小镜子湖，小的在三天前送旅客过湖去参加那什么人的丧礼，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面发现了泡在水里的您。”
“三天，这位爷，我昏迷了三天么？”
陆千鸿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梦里那种头疼的感觉减轻了，他似乎感受到身体比之以往要轻盈的多，五官的感知中，天地间隐隐多出了一丝熟悉的东西。
“不敢当不敢当，官爷你这么称呼实在是折煞小人了，三天前的傍晚您下半身子淌在水里，上半身子却是被一把断剑横过衣服挂在了那歪脖子树的树干上，我看您随身也没携带什么东西，那把剑，我就给您收起来了，您醒了，自然是物归原主。”
那中年船夫说着，冲站在一旁好奇看着陆千鸿的黝黑少年吆喝一句：“看什么呢，还不快给这位大人去拿他的那把剑！”
那黝黑少年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掀开帘子跨出去，不一会儿，就单手握着一把剑身从中径直断为两截的剑走进来。
剑炳上那因撕扯而留下的一小段红丝在船舱内尤为醒目。
“这是，姓唐的的剑？”
陆千鸿看着那一截剑穗的残留，梦中的场景突然又在脑中浮现，他坐直了身子，把如今长度只有原本一半的细雨剑，从那黝黑少年手中接了过来。
“官爷官爷？”
那站在一边的船夫轻声喊了喊陷入沉默已有许久的陆千鸿，直到剑中所残留的最后一丝唐朝海留下的信息被陆千鸿感知完毕，他才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却穿着京都锦衣卫衣服的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这个已经可以说是衣衫褴褛的家伙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来，掀开油布坐到了船尾。
唐朝海以最后真元凝字藏于剑上的，只有寥寥数句话。
“此剑为当世名剑第五，世人称其为，细雨。”
“唐某一生颠簸，无以赠，唯此剑。”
“进而立年破境，入不惑年跌境，回想一生，若问还有何挂念，唯一女子尔”
“遥想当年古人江南途逢好友，言江南无所赠，唐某今日效仿，临别赠剑，愿君，大仇得报！”
陆千鸿静静的坐着，眼前是潺潺的流水淅沥声，此刻夜幕即将笼罩大地，船将靠岸，他不知觉间，竟已坐了一个时辰。
身上的真元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迅速的恢复，陆千鸿此时的境界，已是到了八品巅峰。
“老相好自己去找去，托付给我又是什么大侠的做法。”
“姑苏城姓陈的女子那么多，我哪里知道你挂念的是谁。”
“还学人送剑，剑是断的啊，天下第五，天下第五又怎么样！”
“可恶的姓唐的，还喜欢念抄来的诗。”陆千鸿低声缓缓的自言自语，抱着那柄断掉的细雨坐在已经停在岸边许久的船上，四周是轻轻地哭声。
“叫你残雨吧，从此天下再没有什么第五的名剑。只有未报的仇，与回不去的国。”
陆千鸿站起身，夜色中他能看到那叔侄俩已经招呼他过去吃饭的灯火，他已经把眼泪擦的干净，浑身的经脉比之以前已是有如天壤之别，他想起唐朝海之前老爱跟他念叨的那句已经被听烂了的很儿女情长的诗：
“平生无憾事，唯负有心人
————一————————
第二日。
青山环绕在绿水间，陆千鸿换了一身那叔侄俩早年搁置下来的游侠衣服，那把残雨因没有剑鞘，他只拿布包了，绑在背上。
夹杂着少许白色的头发被用一个高高的发髻束了起来，陆千鸿站在船头，若有人此时远远的看上一眼，倒真是颇有几分江湖武夫的味道。
“这几日，多有叨扰。”
陆千鸿看着即将靠岸的船，收回了平视前方的目光，转过头对那叔侄俩拱手作了一揖。
那年长一点的船夫学着陆千鸿的样子回了个礼，而那个明显还是儿童心性的黝黑少年，看的出来还是更喜欢陆千鸿的剑。
“这位小哥，你真不是京都当差的官爷？”
作势要走的陆千鸿听到这几日已听过几遍的话，还是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让二位失望了，陆某不过是京都一平民百姓，那身破烂衣服也是捡来的，在京都更不认识什么人，这几日承蒙您照顾，只是在下身上没有银两，也不知如何报答阁下这几日的恩情。”
陆千鸿说着，看了看自身，衣服都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或者是别人送给他的，那只有背上的这把断剑了。
“小兄弟言重了，不过是吃几顿饭，你身体恢复能力如此惊人，就算是不碰到我，也会是大难不死。”
陆千鸿闻言，再次拱手，朝两人行了一礼。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那站在中年船夫旁边的黝黑少年抓了抓只留一个瓦片头的脑袋：“阿叔，这个人就这么走了啊。”
站在他身边的阿叔摸了摸他的头。
“你还把我们存起来的腊肉干给他吃呢”少年嘟起嘴，似是有点不满意：“那我都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吃。”
那被少年叫做阿叔的船夫此时却没有一开始就接话，而是看着陆千鸿直到他消失在两侧道路高深树木的尽头。
“京都那边的丧礼，听说是咱最近上任的相国为一个唐人而办。”中年人把手从头放到了少年的肩膀上“二娃，要不是前面那位小哥年龄看起来太小，我真打算把你送出去学武功。”
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去。
“我们遇见的，可能是那些经常搭船的客人嘴里提到的修行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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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那至今他都不清楚来历的姓唐的剑客坐在医馆已经破败矮下一头的泥墙上，用一片从老樟上挑下来的树叶呜呜的吹着曲子，好像是他听过的版本，可当他再仔细用力一点的时候，那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却又是消散不见。
河水流动的声音渐渐从耳边传来。
木质的船桨一下一下击打着水面，陆千鸿此刻已经听不见呜呜声了。
“阿叔，那个躺在蓬子里的人今天不会是死了吧，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了。”近处，似乎有人在讲话。
“阴间也讲大明官话的么？”
意识已是渐渐苏醒但身体仍旧无法动弹的陆千鸿，此刻只以为自己身处阴曹地府。
“说什么胡话呢二娃，这位官爷只是受了伤昏了过去，你小点声，让他听见的话等他醒了我拜托他送你去京都的愿望可就泡汤了！”
那站在船舱外正一下一下划动着桨的中年人做式要打身边的约莫十三四岁的黝黑少年，那少年却像是知道中年人不会真的下手，只是笑嘻嘻站在一边不说话。
“咳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突然从舱内传出来。
外面二人似乎是听到了响动，陆千鸿睁开眼，视线模糊的是一片刚被掀起来的油布帘子，和一张，明显是饱经风霜类似姚老头的脸庞。
“官官爷你醒了。”
眼前的人脸上突然泛起不正常的红色，像是以为陆千鸿听到了方才他们谈话的内容，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里是哪里？”
陆千鸿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那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摇船人伸手欲扶，却发现眼前这个昏了整整三天的年轻人现在看起来好似并无大碍。
“哦，这里啊，这里是离京城约莫四个时辰脚程的落剑山小镜子湖，小的在三天前送旅客过湖去参加那什么人的丧礼，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面发现了泡在水里的您。”
“三天，这位爷，我昏迷了三天么？”
陆千鸿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梦里那种头疼的感觉减轻了，他似乎感受到身体比之以往要轻盈的多，五官的感知中，天地间隐隐多出了一丝熟悉的东西。
“不敢当不敢当，官爷你这么称呼实在是折煞小人了，三天前的傍晚您下半身子淌在水里，上半身子却是被一把断剑横过衣服挂在了那歪脖子树的树干上，我看您随身也没携带什么东西，那把剑，我就给您收起来了，您醒了，自然是物归原主。”
那中年船夫说着，冲站在一旁好奇看着陆千鸿的黝黑少年吆喝一句：“看什么呢，还不快给这位大人去拿他的那把剑！”
那黝黑少年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掀开帘子跨出去，不一会儿，就单手握着一把剑身从中径直断为两截的剑走进来。
剑炳上那因撕扯而留下的一小段红丝在船舱内尤为醒目。
“这是，姓唐的的剑？”
陆千鸿看着那一截剑穗的残留，梦中的场景突然又在脑中浮现，他坐直了身子，把如今长度只有原本一半的细雨剑，从那黝黑少年手中接了过来。
“官爷官爷？”
那站在一边的船夫轻声喊了喊陷入沉默已有许久的陆千鸿，直到剑中所残留的最后一丝唐朝海留下的信息被陆千鸿感知完毕，他才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却穿着京都锦衣卫衣服的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这个已经可以说是衣衫褴褛的家伙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来，掀开油布坐到了船尾。
唐朝海以最后真元凝字藏于剑上的，只有寥寥数句话。
“此剑为当世名剑第五，世人称其为，细雨。”
“唐某一生颠簸，无以赠，唯此剑。”
“进而立年破境，入不惑年跌境，回想一生，若问还有何挂念，唯一女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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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姓陈的女子那么多，我哪里知道你挂念的是谁。”
“还学人送剑，剑是断的啊，天下第五，天下第五又怎么样！”
“可恶的姓唐的，还喜欢念抄来的诗。”陆千鸿低声缓缓的自言自语，抱着那柄断掉的细雨坐在已经停在岸边许久的船上，四周是轻轻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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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杂着少许白色的头发被用一个高高的发髻束了起来，陆千鸿站在船头，若有人此时远远的看上一眼，倒真是颇有几分江湖武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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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千鸿看着即将靠岸的船，收回了平视前方的目光，转过头对那叔侄俩拱手作了一揖。
那年长一点的船夫学着陆千鸿的样子回了个礼，而那个明显还是儿童心性的黝黑少年，看的出来还是更喜欢陆千鸿的剑。
“这位小哥，你真不是京都当差的官爷？”
作势要走的陆千鸿听到这几日已听过几遍的话，还是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让二位失望了，陆某不过是京都一平民百姓，那身破烂衣服也是捡来的，在京都更不认识什么人，这几日承蒙您照顾，只是在下身上没有银两，也不知如何报答阁下这几日的恩情。”
陆千鸿说着，看了看自身，衣服都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或者是别人送给他的，那只有背上的这把断剑了。
“小兄弟言重了，不过是吃几顿饭，你身体恢复能力如此惊人，就算是不碰到我，也会是大难不死。”
陆千鸿闻言，再次拱手，朝两人行了一礼。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那站在中年船夫旁边的黝黑少年抓了抓只留一个瓦片头的脑袋：“阿叔，这个人就这么走了啊。”
站在他身边的阿叔摸了摸他的头。
“你还把我们存起来的腊肉干给他吃呢”少年嘟起嘴，似是有点不满意：“那我都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吃。”
那被少年叫做阿叔的船夫此时却没有一开始就接话，而是看着陆千鸿直到他消失在两侧道路高深树木的尽头。
“京都那边的丧礼，听说是咱最近上任的相国为一个唐人而办。”中年人把手从头放到了少年的肩膀上“二娃，要不是前面那位小哥年龄看起来太小，我真打算把你送出去学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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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遇见的，可能是那些经常搭船的客人嘴里提到的修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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