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乱花渐欲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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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苒苒而过，一转眼已是来年的四月，暖雨晴风送走了严寒的凛冬，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天，新雨过后，碧蓝天空澄净如波，御花园春意妖娆，满目皆是一片姹紫嫣红，恰似一幅缓缓展开的锦绣画卷，赏心悦目。富察皇后兴致甚好，便邀了嫔妃们一同前来赏花，彼时夏雨荷已经有孕六月，身子愈发的笨重，但皇后邀请，她也不好寻理由不去，她自入宫以来便恩宠不断，乾隆每隔数日必定会去她宫里走一趟，或者陪她用膳，或者和她一块评鉴书画，偶尔还会对弈猜谜，赏赐自然也是不少的，因她怀着身孕，赏赐也多为新鲜吃食，已经惹得不少和她同级或者高级妃嫔不快了。
待夏雨荷到长春宫时，长春宫正殿里众妃嫔已经候在了里头。夏雨荷抚着肚子，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妹妹身子重，就不必多礼了。”富察皇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示意夏雨荷起身。谨贵人今日打扮的好生清雅，不过这头上戴着的金嵌珠翠芝兰螽斯簪 ，本宫记得这是皇上私库里的珍品，这都赏了你，可见你圣眷正隆呢。”说话的正是嘉妃金若蓉，四阿哥永珹的生母，一身香色的团蝶百花氅衣衬得她容颜愈发娇美，在众妃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嘉妃娘娘说笑了，皇上不过是念着嫔妾入宫不久，又怀着身孕，所以才赏了这个恩典。”夏雨荷笑容淡然，不卑不亢道。
“也是，谨妹妹到底是皇后娘娘的远方族妹，皇上上心也是应该的，何况皇嗣为重，皇后娘娘可是一直盼着谨妹妹你能再生个小公主给三公主作伴呢。”嘉妃金若蓉正一正耳垂上的金镶红宝石芙蓉花耳坠，笑盈盈地望向皇后。
“芸心，去把本宫预备好的赏花节礼呈上来。”皇后唇角笑意阑珊，全然无视了嘉妃言语中隐隐的挑拨意味。
芸心带领着长春宫的宫女将精美的红色雕花填漆盒一一呈到各位妃嫔面前，夏雨荷打开自己的漆盒，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玉燕钗，玉色莹润，雕工精美，古有玉燕投怀一说，乃是贺人生子之喜。夏雨荷下意识地抚向自己隆起的小腹，眸光微凝，涌起交错复杂的神色。
琉璃垂帘被层层挑开，来人着一身雪青色银线绣梨花氅衣款步而入，发髻边的玲珑双蝶步摇垂下的璎珞微微颤动，面容清丽脱俗，只是肌肤苍白胜雪，少了几分生气。她缓缓跪下，姿态娴静，行礼如仪，轻柔的女声随即响起，悠扬婉转似三月莺啼：“臣妾承乾宫贵妃高氏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未能如期赶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傻愣着作甚，还不快点把你主子扶起来，”富察皇后眼神澄静似波，淡淡地扫了一眼随侍的澄霞道，“妹妹身子不好，今日又无甚要紧之事，何必巴巴儿地过来。”
“皇后娘娘的赏花会若是小事，那宫里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大事了。何况皇后娘娘宫里四季长春，臣妾身子不好，自然是想沾一点皇后娘娘的福分。”高妤被扶着坐在了皇后下首第一位，轻笑道。
贵妃高妤，夏雨荷自入宫来不过只是在新年家宴上远远见过她一次，现在细看，果真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哪怕是久病缠身，也依旧不损她的美貌。
“妹妹此言差矣，妹妹的承乾宫有皇上龙气庇佑，论福气，宫中又有哪位妃嫔及得上妹妹呢？”富察皇后恬和一笑。
“皇上垂怜臣妾，才愿意来承乾宫几次，只可惜，臣妾福薄，侍候皇上多年也未能给皇上添个孩子，实在枉费了皇上和皇后对臣妾一番心意了。”高妤黛眉轻扬，目光却投向了位于末次的夏雨荷。“这位妹妹瞧着眼生，想必就是皇上新纳的谨贵人了。”
“嫔妾钟粹宫贵人富察尔岚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夏雨荷当即起身行礼。
“不愧是娘娘族妹，皇上果真是慧眼识珠。”高妤素手轻抬，澄霞立即奉上萱草纹样的嵌玉妆盒，“本宫身子不好，之前也未能见到妹妹，这支海棠缀明珠长簪权当是本宫的一点的心意，希望妹妹能够平安诞下皇嗣。”
“嫔妾谢过娘娘赏赐。”夏雨荷心思一转，当即谢恩，示意豆蔻上前将东西收好。
众位妃嫔随即陪着皇后在御花园赏花，春花绚烂，微风拂动，刹那间满苑清香。众嫔妃在花丛中流连忘返，夏雨荷静静立于一从傲然怒放的白牡丹前，盛放的花朵莹白似雪，在柔和的日光下散发出螺钿般温润的光华。
“主子，这是牡丹吧，可真好看，晃得奴婢的眼睛都花了。”豆蔻浅浅一笑，俏皮道。
“冰为骨，玉为魂，素犹积雪，纤瑕不染，不愧是白牡丹中的极品昆山夜光。”夏雨荷素手轻抚那娇嫩的花瓣，心中怅然。
“没想到谨贵人也是爱花之人。这样稀罕的花也识得，只可惜再稀罕的花，也不过绽放那一季罢了。”远处蓦地传来一沉静温然的女声，只见花海中盈盈立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女子一袭碧色碎花绣玉兰氅衣，梳着最寻常的发髻，所佩首饰也不过二三样，这样清简的打扮反而更衬得人淡如菊。
“你是？”夏雨荷怔忡道。
“嫔妾咸福宫常在柏氏见过谨贵人。”女子盈盈一福，淡淡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开空折枝。与其等花在寒风中零落成泥，倒不若在它最灿烂的时候便摘下，用做它途，也不枉来它这世上走一遭了。”说着，柔嫩的花茎便应声而断，一朵纯白色的牡丹便被收进了慎常在随身佩戴的花囊中。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纵使韶华易逝，若有惜花之人，也可傲立于枝头长盛不衰。”夏雨荷闻得此话，也是心思百转。
“只可惜嫔妾并非是贵人口中所说的惜花人，嫔妾是俗人，也只能取了这花做些吃食罢了。”慎常在叹惋道。
“吃食？”
“不过是嫔妾在娘家学的一点微末伎俩罢了，不足挂齿，贵人若是不嫌弃，嫔妾制好了便遣人送来。”慎常在缓缓说道。
“既如此，我也不好辜负常在的美意了。只是说了大半天话，我也有些乏了，先失陪了。”夏雨荷不欲多言，转身离开。
钟粹宫
夏雨荷彼一回宫，掌事宫女素馨便迎了上来：“小主可算是回来了，想来必是乏了，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备了银耳羹，小主休息下，先进一些吧。”
“也好。”夏雨荷螓首微点。
“小主今日可是收了两份大礼了。”豆蔻笑道。“看来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对小主可上心了。”
夏雨荷静默，豆蔻虽然机敏，又一心护她，但年纪小，心思单纯，如何明白这宫中人的九曲玲珑心呢，她在不知不觉已经成了富察皇后和高贵妃较劲的筹码，奈何她势单力孤，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主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奴婢说错什么了。”豆蔻见夏雨荷不说话，怯怯道。
“你并没有说错什么，皇后娘娘和贵妃的确看中了我，可这于我，而言并非是好事。”夏雨荷伸手替她理一理鬓边碎发，柔声安慰道。
“那小主我们该怎么办？”豆蔻有些惶急。
“那就看看今夜是否会有贵客驾临了。”夏雨荷目光沉静。
暮色沉沉，夜雨霖铃，春夜里的凉风俨然是一位能工巧匠，用细密的雨丝在空中织起了一片片罗幕。
夏雨荷独自倚在东暖阁的软榻上，只以一只镂空兰花玉簪绾住青丝，专注地绣着一件婴儿的肚兜小衣。
“小主，有人来了，说是咸福宫慎常在的身边的瑞香，她只是让奴婢将这个食盒带给小主。”豆蔻提着小巧的三色镂花食盒放在夏雨荷面前的小几上，将里面仅有的一只青瓷小碟取出。
乳白色的牡丹绽放在小碟中央，淡淡的清香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奶香，萦绕在鼻尖，令人食指大动。
“月婵，去取几百钱来，赏给那个小宫女，告诉她，她主子的东西我收下了。”夏雨荷不动声色地打发走一旁随侍的丫鬟。
数日后的清晨，夏雨荷早早的便起来匀面梳妆，因着身孕缘故，太后和皇后早就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之礼。
夏雨荷的小厨房也是一早就忙活起来，乾隆要来夏雨荷这儿用早膳，自然是要将膳品做的比往常更加精致。
豆蔻招呼着一屋子宫女将各式膳品端上来：牛乳粳米粥，明珠豆腐，素烩三鲜丸，千张卷肉等，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乾隆下早朝回来，腹中正饥，陡然瞧见这些精致菜肴，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皇上近日胃口不好，这牛乳粳米粥看似平常，却最是健脾养胃的。”夏雨荷将粥碗置于乾隆跟前。
乾隆略略尝过两口，自是夸赞了两句。
饭毕，乾隆净了手，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夏雨荷笑道：“皇上素来最爱喝臣妾这儿的碧螺春，今日臣妾换了一样，皇上可愿意一品？”
“既然是雨荷你亲手烹的茶，朕岂能错过！”乾隆是品茶高手，闻言精神一振，朗声笑道。
夏雨荷随即奉上一盅鹧鸪斑茶盏，恬淡一笑：“此茶名为万绿从中一点红，请皇上一品。”
乾隆揭盖，汤色晶莹，茶叶柔润，衬托着中间那一点娇俏鲜艳的红花瓣。乾隆轻抿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恍若长梦方醒，昏寐之感一扫而空。
“好一个万绿丛中一点红！”乾隆又夹了一筷子茶点，茶的微苦配上茶点的清甜，顿时觉得满口甘沁，回味无穷。
“雨荷，你这畅和殿小厨房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该赏！”乾隆赞赏道。
“皇上这次可是猜错了。”夏雨荷抿嘴一笑，“这茶点可不是臣妾小厨房做的。四月春和景明，皇后娘娘便请臣妾前去赏花，臣妾偶遇慎常在，慎常在与臣妾很是投缘，慎常在便教了臣妾一个巧宗儿，皇上才能尝到今日的美味。”
“慎常在？”乾隆点一点头，他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淡雅的女子身形，慎常在也是出身汉人，闺名唤做解语，贵妃当初看重她侍弄花草的本事，便收了她来照顾承乾宫那些奇花异草。
乾隆见她谈吐不俗，相貌清秀，宠幸过她几次，之后便丢开了，几次晋封下来也不过一个常在，在后宫中俨然一个透明人，如今看来也是个妙人。
随后一段时间，慎常在也成了受宠的宫嫔之一，饶是怀有身孕的夏雨荷也不免得逊色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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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雨荷到长春宫时，长春宫正殿里众妃嫔已经候在了里头。夏雨荷抚着肚子，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妹妹身子重，就不必多礼了。”富察皇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示意夏雨荷起身。谨贵人今日打扮的好生清雅，不过这头上戴着的金嵌珠翠芝兰螽斯簪 ，本宫记得这是皇上私库里的珍品，这都赏了你，可见你圣眷正隆呢。”说话的正是嘉妃金若蓉，四阿哥永珹的生母，一身香色的团蝶百花氅衣衬得她容颜愈发娇美，在众妃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嘉妃娘娘说笑了，皇上不过是念着嫔妾入宫不久，又怀着身孕，所以才赏了这个恩典。”夏雨荷笑容淡然，不卑不亢道。
“也是，谨妹妹到底是皇后娘娘的远方族妹，皇上上心也是应该的，何况皇嗣为重，皇后娘娘可是一直盼着谨妹妹你能再生个小公主给三公主作伴呢。”嘉妃金若蓉正一正耳垂上的金镶红宝石芙蓉花耳坠，笑盈盈地望向皇后。
“芸心，去把本宫预备好的赏花节礼呈上来。”皇后唇角笑意阑珊，全然无视了嘉妃言语中隐隐的挑拨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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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的赏花会若是小事，那宫里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大事了。何况皇后娘娘宫里四季长春，臣妾身子不好，自然是想沾一点皇后娘娘的福分。”高妤被扶着坐在了皇后下首第一位，轻笑道。
贵妃高妤，夏雨荷自入宫来不过只是在新年家宴上远远见过她一次，现在细看，果真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哪怕是久病缠身，也依旧不损她的美貌。
“妹妹此言差矣，妹妹的承乾宫有皇上龙气庇佑，论福气，宫中又有哪位妃嫔及得上妹妹呢？”富察皇后恬和一笑。
“皇上垂怜臣妾，才愿意来承乾宫几次，只可惜，臣妾福薄，侍候皇上多年也未能给皇上添个孩子，实在枉费了皇上和皇后对臣妾一番心意了。”高妤黛眉轻扬，目光却投向了位于末次的夏雨荷。“这位妹妹瞧着眼生，想必就是皇上新纳的谨贵人了。”
“嫔妾钟粹宫贵人富察尔岚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夏雨荷当即起身行礼。
“不愧是娘娘族妹，皇上果真是慧眼识珠。”高妤素手轻抬，澄霞立即奉上萱草纹样的嵌玉妆盒，“本宫身子不好，之前也未能见到妹妹，这支海棠缀明珠长簪权当是本宫的一点的心意，希望妹妹能够平安诞下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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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嫔妾在娘家学的一点微末伎俩罢了，不足挂齿，贵人若是不嫌弃，嫔妾制好了便遣人送来。”慎常在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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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下早朝回来，腹中正饥，陡然瞧见这些精致菜肴，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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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雨荷你亲手烹的茶，朕岂能错过！”乾隆是品茶高手，闻言精神一振，朗声笑道。
夏雨荷随即奉上一盅鹧鸪斑茶盏，恬淡一笑：“此茶名为万绿从中一点红，请皇上一品。”
乾隆揭盖，汤色晶莹，茶叶柔润，衬托着中间那一点娇俏鲜艳的红花瓣。乾隆轻抿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恍若长梦方醒，昏寐之感一扫而空。
“好一个万绿丛中一点红！”乾隆又夹了一筷子茶点，茶的微苦配上茶点的清甜，顿时觉得满口甘沁，回味无穷。
“雨荷，你这畅和殿小厨房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该赏！”乾隆赞赏道。
“皇上这次可是猜错了。”夏雨荷抿嘴一笑，“这茶点可不是臣妾小厨房做的。四月春和景明，皇后娘娘便请臣妾前去赏花，臣妾偶遇慎常在，慎常在与臣妾很是投缘，慎常在便教了臣妾一个巧宗儿，皇上才能尝到今日的美味。”
“慎常在？”乾隆点一点头，他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淡雅的女子身形，慎常在也是出身汉人，闺名唤做解语，贵妃当初看重她侍弄花草的本事，便收了她来照顾承乾宫那些奇花异草。
乾隆见她谈吐不俗，相貌清秀，宠幸过她几次，之后便丢开了，几次晋封下来也不过一个常在，在后宫中俨然一个透明人，如今看来也是个妙人。
随后一段时间，慎常在也成了受宠的宫嫔之一，饶是怀有身孕的夏雨荷也不免得逊色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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