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8.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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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深了,而这座牢狱的守卫还在尽忠职守的巡视着。

    夜风拂过,吹得挂在墙角的灯笼摇摇晃晃,里面的烛光也是时明时暗。有人忍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望着那摇曳的火光露出一丝苦笑:现在唐国的局势,何尝不是这风中之烛?外有北朝虎视眈眈,内有重臣之女谋杀帝王。要知道天子才登基不到半年便被人毒杀,更骇人听闻的是,弑杀天子的人居然是周皇后的亲妹。虽然周皇后大义灭亲,及时找出了真凶,可朝堂上下,仍是一片混乱。

    有人哀恸先帝驾崩得太过仓促,恨不得立刻就处死叶敏为先帝复仇;有人怀疑叶敏是当了别人的替罪羊,而他们的矛头,竟然直接指向皇后;更有人说这是北朝的阴谋,是赵宋在离间开国功臣和皇室;有人趁机争夺权势,想要欺压先帝留下的孤儿寡母,甚至改朝换代。或为恩义,或为权利,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就不停地有人在明争暗斗。

    周娥皇,这个理应处在旋涡最中间的人,此刻没有和宰相c将帅这些可以决定唐国命运的重臣在一起,而是披着一件斗篷,在两名健壮侍女的陪伴下,宛如黑夜的幽灵一般,出现在了这关押重犯的大牢前。

    看到有人靠近,守卫警惕地喝问是谁,手掌也按到了剑柄之上。而黑暗的深处,一只只劲弓也被拉开,对准了可能来袭之敌。

    侍女扬手出示了宫中的令牌,守卫们便赶紧躬身行礼,只是他们依旧挡在门口,并不准备让开。

    周娥皇上前几步,伸手取下风帽,露出雍容华贵却带着一丝憔悴的芳容,轻轻开了口:“是本宫。开门,本宫要见里面的人犯。”

    弑君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按理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接近人犯,可周娥皇偏偏不是一般人。她是人犯的姐姐,也是先帝的皇后,更是未来天子的娘亲。

    守卫有些迟疑,但最终他们还是退让了。

    看着周娥皇和她的侍女消失在通往牢里的走廊里,守卫中有人小声开了口。

    “娘娘也太铁面无私了吧,换成我,就算是我妹子做的,我也得给她找个替死鬼啊,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亲人去死呀。”

    有人低低地接了上去:“是啊,这样做,娘娘虽然不会受到牵连,可周家却完了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短促有力地响起:“闭嘴!你们还要不要脑袋了,贵人的事,少说少管。”

    这下牢狱外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不断响起的呜呜风声,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厉鬼在哭嚎。

    天牢内。

    周娥皇冷冷地扫了身边的侍女一眼,两人便心领神会地停住了脚步。接下来的事情,不该她们看,也不该她们听。她们要做的,就只是守在这里,防止任何人打扰周娥皇和叶敏的单独相处。

    周娥皇这下独自走向天牢里最里面的牢房,旁边的牢房早就空了,毕竟重犯嘛,不处死难道还要留着浪费粮食?虽然是在污秽阴森的大牢里,到处还能看到暗黑色的干涸血迹,可周娥皇却是全无惧意,脚步轻快,脸上甚至还带了笑容。

    “哟,阿姐你居然还肯来见我这个罪人呀,我还以为,你已经恨死我这个杀夫凶手了。”

    尽管身处牢笼,背上了必死的罪名,叶敏却是笑着迎接了周娥皇,只是这次两姐妹相见,却是隔着厚重的铁栅栏,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周娥皇的目光落到叶敏手脚处的镣铐上,眼中就闪过一丝惬意。

    叶敏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苦笑着摇晃了一下手腕,镣铐牵动锁链,一时间是叮当作响。

    “我想,阿姐肯纡尊降贵来看望我,是有些话想对我说吧。毕竟,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不说出来,是会耿耿于怀,不吐不快。”

    周娥皇淡淡说道:“敏敏,你不要怪我,是你为了心爱的情郎,不惜谋害君王才落到现在这个惨淡下场。念在你我姐妹一场,你下毒时也未对我下手,我才来送你最后一程。”

    叶敏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满不在乎地抬头,讥讽地说道:“这里四下无人,你又何必再装这虚伪的模样。我到底有没有杀人,难道你心里会不清楚?”

    周娥皇原本以为叶敏看到她会哭嚎会求饶,或者会愤怒会发狂,可她做梦也没想过,叶敏此时的态度,竟不像是在牢狱之中,也似乎对她的陷害并不意外,什么畏惧害怕疑惑茫然的情愫全都没有,那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明亮,竟似能看破人心。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是个生活在蜜罐中的小姑娘,为何她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这般沉稳镇定?

    周娥皇笼在袖中的手指慢慢地握成一团,锋利的指尖掐得掌心都有些发痛。

    料想中解气的场面并没有看到,周娥皇只觉得原本大仇得报的喜悦与痛快,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周娥皇很想冲进去,撕破叶敏那张娇美的俏脸,看看她是否还能保持这般的平静。但囚笼限制了叶敏的自由,也拦阻了周娥皇的进入。

    深吸了一口气,周娥皇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打破叶敏的平静。

    “呵,还记得你遇到的那些男人么?我的好妹妹呀,你倒是眼光高,一个两个也没有挑上,害得姐姐只好给你精心准备了很多人。虽然没有玉成好事,不过在旁人看来,他们中的某一人,和你关系足够亲密,这就够了。”

    周娥皇的这句话,成功的让叶敏的柳眉微微一扬。

    叶敏先前一直以为,周娥皇派来的那些人,是来引诱她动心,好让她不去喜欢李煜的。可现在听周娥皇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敏敏你还不知道吧。接近你的男人,都是北朝的探子。你就是被他们迷惑,才对陛下下药。”

    周娥皇装出痛心的模样,手背轻抵在唇边:“可怜我的傻妹妹呀,还以为她要给陛下下的药,只是能让他雄风不在,没想到却被换成了毒/药,这下好了,妹妹你再也见不到你的情郎了呢。不过不要担心,他们很快也会跟你去作对同命鸳鸯,姐姐不会让你孤零零的走呢。”

    叶敏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了,难怪周娥皇要安排那些人。官宦人家的女子,有几个会抗拒入宫的,但若是自己早有了心上人,自然是不愿意委身君王。不得不说,周娥皇这个安排甚是巧妙,旁人一旦查出自己曾和北朝探子有过来往,便不会疑心自己谋杀李煜的动机,也为毒/药的来源编造了一个合理的出处。

    至于北朝探子为何要听周娥皇的命令行事,叶敏猜测,要么是周娥皇前世魂体状态曾看到过这些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冒充他们的接头人给他们下达引诱自己的指令;要么就是周娥皇用毒/药拿捏住他们和家人的性命,逼迫他们为周娥皇效力。不过不管是哪种,现在知道与否,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周娥皇本以为叶敏会问,为什么自己要陷害她,为什么自己会能让北朝的探子为自己做事,但乍听秘闻,叶敏依旧是一脸平静。可越是这样,周娥皇就越想要看到叶敏崩溃。

    “敏敏”,周娥皇亲昵地呼唤着:“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陛下是如何中毒的吗?”

    叶敏这下总算是有了点精神,她正眼看向周娥皇:“说吧。”

    周娥皇娇笑起来:“毒,你不是下在酒中了么?”

    “若在酒中,你我为什么没事?”

    “很简单呀,这是转心壶,你我喝的酒,和陛下喝的,并不是一种。”

    原来如此。

    叶敏苦笑了一下,怎么自己先前就没想到呢。

    这案件说破了其实很简单,酒壶是特制的,倒酒的时候由使用者决定倒的是毒酒还是美酒,所以才会出现三人都喝同一个酒壶的酒,但只有李煜中毒身亡的情况。

    “阿姐,你真是个好人,好特意来解我心头的疑惑。”

    叶敏这话说得颇为真心,但落到周娥皇耳里,却成了讽刺。

    周娥皇不再掩饰,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敏敏,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谋逆造反,弑杀君王,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虽然说周娥皇是出嫁女又是皇后身份,不会受到牵连,可周家却逃不过这一劫。女子想要地位牢固,除了要争夺夫婿的宠爱,家族的势力则是她坚实的后盾。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娘家在后面撑腰,周娥皇就算有两个皇子,但也未必能坐稳太后的位置。所以很多人都很纳闷,为什么周娥皇要如此不明智,非要亲手把妹妹和家族送上绝路。

    叶敏突然笑了。

    周娥皇原本还以为叶敏是气极反笑,但看到后者的那双眼睛,她便知道自己错了。

    “阿姐,你这么做,不就因为你恨我吗?”

    叶敏挺直身体,慢慢站了起来,向着周娥皇笑道:“哦不,我说错了,是你恨我和皇上,所以才用这借刀杀人的毒计,同时干掉我们两个。”

    “不过阿姐,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重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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