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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5.番外:下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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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帝二十七年正月十三,皇室闲人顺亲王招了六皇子去国都有名的某地下馆子。

    寻欢作乐,最好不过勾栏嘛。

    顺亲王喝着花酒赏着美人,时不时跟着台上哼个小曲,一看便是风月场中老手。一清丽脱俗的少年正坐他身旁,添酒布食。

    顺亲王被伺候得很是舒坦,舒心之余还不忘乐一乐六侄子:“小六啊,你怎一人干坐着?不必拘束,看台上哪个美人入眼,尽管招来,叔帮你镇场。”

    六皇子泽年连忙推辞:“皇叔尽兴即可,不必为侄儿物色了。”

    他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看着没有半分勉强,内心却是百般无奈:好想回家啊。

    此处是妙不可言的男风馆。

    泽年从前也曾蒙头盖脸地悄悄来过几趟,本着一种卑鄙的移情念头,想寻个妙人打消些他对某人的龌龊心思。他还真就遇着了一个说得上话的小倌,谁承想,他自己没产生什么情愫,小倌先对他生了心思,一来二去几回,拐了他进了小阁房。泽年当时灌了几杯酒,醺然之间只觉一双手在他身上轻轻撩拨,霎时醉虫远去,撒丫子跑了。

    此后他便无心再来,觉着自己真不是东西,心里念着小世子割不走就算了,还负了人家瑛奴的情意。

    泽年此人,相貌举止看着像是风流,常有人见他两三回就将他认定为风流浪荡公子哥,不知他其实面上潇洒是虚的,内心怂包才是实的。让他与人同座笑谈,他能侃侃而谈,张弛有度地将对方说到悔不相识早,生一番“知音少c弦断有谁听”的相见恨晚之心。但若让他敞开衣领与人摸摸索索

    饶命,放过小人可否?

    他勉强能和旁人结成酒肉朋友,可这酒色朋友却是万万不能的。看着是个脸皮赛城墙的笑脸人,其实脸皮就那一点,全用在凑近小世子身上了。他确实不擅游戏风月,今朝若不是顺亲王相邀,打死他也不敢来。

    谁叫这位皇叔先前也搭了一把手,将他的小世子从天牢里拉了出来?这个人情,承了该还。

    顺亲王笑他拘谨,挤眉弄眼道:“小六,你可别和叔说,这地儿你是头一遭来。休和叔害臊,敞开了玩,叔懂的。”

    您老懂什么?

    他刚想笑言几句,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六公子好久不来,到了怎不说一声?”

    泽年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摘下腰间扇哗啦一声展开掩脸:“公子认错了。”

    这就是那位唤瑛奴的小倌啊,怎生赶巧在此遇上了?泽年心中叫苦,心里直祈祷他认不出自己。先前他偷偷摸摸来,可是做过一番伪装的,脸上点了好几颗大痣呢。

    瑛奴坐到他身边,欢喜极了此人的害臊模样,心想公子之形容,我岂会认不出?他轻手去拨开他纸扇,素面扇后渐显桃花面,看得他都痴了,笑道:“六公子的声音,瑛奴怎会忘?”

    顺亲王先抚掌大笑:“我就说小六绝非初次涉猎!看看,这风流债都不知许下几桩了!”

    泽年臊得脸红,见躲不过只好低了头,开声先是满口歉意:“抱歉。”

    瑛奴看了一眼顺亲王,知其显贵,又见六公子明显得听他的话,便上前大方讨人:“不知瑛奴可否向先生一讨六公子片刻?瑛奴想同公子说会儿话。”

    顺亲王看热闹只嫌事小,当即自作主张地推了泽年去:“小六,你扭捏个什么?蓝颜情切,你却一味躲着,这可就不对了啊,快去吧!”

    泽年被坑了一遭,又想着有些话确实得说个明了,于是行了一揖:“那侄儿先离席,叔且稍候。”

    “快去吧!顾念叔做什么?”顺亲王搂了身旁少年笑,“你好好哄人才是正理呢!”

    泽年实在不想再和这老大不正经的皇叔打交道,转身真随瑛奴走了。

    待入了瑛奴的房间,两人一桌相对而坐。他朝泽年展颜,眼眸亮晶晶的:“公子,你何故躲我呢?当日,你又为何离去呢?”

    嗯这个当日,瑛奴大胆向他示爱了。

    泽年眼神乱飘,迟疑了片刻后,诚恳道:“我与瑛奴你不是尘缘之人。偶一萍水相逢,非为意中人,是为红尘客。”他不自在地挠挠脸,“瑛奴一片冰心,可我无玉壶来承接。我心中有人。”

    瑛奴闻言,虽早有预料,眼中还是浮了黯然,掩过神伤笑起:“原来公子心中另有他人,是我逾矩了。”他复又轻声,“风月场中,瑛奴所见者不外乎多情郎c薄幸郎两种,当日一见公子,只觉磊落温朗,心知你绝非留恋花间之客,却还是盼着公子多停一刻,多情也好,薄幸也无妨。”

    他倒一杯酒予他,款款笑言:“未想,公子偏偏是君子郎。”

    泽年听他如此说,一时无措,不知瑛奴竟这般高看他,顿时觉得如此更加不好,还是断了他这好印象,令他寻更善良人为好。于是推杯摇头道:“是瑛奴错眼高看,我实乃粗鄙凡夫,不值你留情。此尊佳酿盛花月,我不可再饮。你这般的灵清通透人物,值得他人真心相待,还是舍了我去为好。”

    说罢他几欲是奔逃地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却又被他唤住:“六公子,我知你我早已无缘,可我明日就将离开此处,你能否,再赊我一点温存,为我饯别?”

    泽年一楞,回头问:“你要走了?”

    瑛奴笑意发苦:“是,我早赎回契书,年前本可以走了,只是不甘未见公子一面而拖至今日。如今能再与公子处室一刻,心愿已了。我已决定离去,公子你,可愿送我一行?”

    泽年笑叹:“明日,我必来。”

    日垂西山,萧然在刑部忙了一天才回到住处。

    他脱下世子衣,取下墙上所挂的重弓,照例先拉开练一练臂力。这是他从小就被规定的功课之一,他母亲给他列了一个事无巨细的长单,萧然日复一日奉行,是以筋骨比同龄者强健得多,个子更是不停地窜高。

    小爱早备好了晚饭,舔着嘴唇在一旁憋着,等得好不辛苦。

    待萧然练完功课歇足后,他才挽袖来到桌前,挥挥手道:“我早说过你不必等的,饿了便吃,这里没有外人,主仆之别不必管。”

    小爱今天反常的没有秋风扫落叶开吃,而是两眼发光地抖了抖一肚子的八卦,天晓得她憋到要吐血,话匣一开,嗓门大如锣鼓:“主子!我要告诉你一桩火爆消息!”

    萧然侧过脑袋,无奈地捂住耳朵:“小点声,吼得我脑壳疼。”

    小爱咽了好几口水,贱兮兮地驼着背咧着嘴,压低声爆料:“主子,你知道六殿下今天去了哪儿吗?”

    他抬眼:“不就吏部吗?”

    “哎呀猜错啦!主子你靠过来点,我跟你说啊——”

    萧然警惕地附耳过去,只听小爱小声道:“咱们的线人误打误撞见着,他到男风馆去啦!”

    一言激起萧然脑中骇浪惊涛,他当即扭曲了脸:“真看清了?”

    “真真的哟!六殿下还和一美公子关门独处了好一会儿呢!”

    咔嚓——一双无辜的筷子被盛怒的萧世子折断了。

    小爱抖完八卦,心满意足地敞开了胃口,正想大吃特吃,被自家主子拎了到书案前,只听他阴恻恻地逼问:“皇甫六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详尽汇报,没说完不准吃饭。”

    小爱这才发觉主子那瞬间变成活阎罗的脸,也顾不上呱呱叫的金贵肚子,噼哩哗啦全把所知的抖了出来。

    这听完,主子脸都绿了。

    这种原配红杏出墙官人气到冒烟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皇甫六明日还要再去?”

    “是,是啊。”

    萧世子眯着眼,眸子里全是危险的意味:“那馆子里也有我们的人是不是?”

    “有,有的。”

    “那好,你连夜画张像样的面具,再准备能短暂变声的药物,我明日去转转,看看他在那儿搞什么。”

    这,这去男风馆,不搞男人搞什么?

    这种官人要去捉原配奸夫的既视感又是怎么个回事

    小爱诧异于主子的无名火,最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主子这是,生气了。

    肯定是气六殿下没带他一起玩儿啊!

    毕竟他俩交♀情那么那么的好!

    当夜泽年因年初公务繁忙,就没如往常一般去萧然那儿串门,浑不知萧世子简直要把鼻子气歪了,怒气冲冲地在他房里团团转。

    萧世子等了一夜也没等到人,顿时怒气冲天地在心里咆哮:皇甫六!你很好,你死定了!

    隔日,泽年依约赴馆去给瑛奴送行,并不知道身后一直有只炸毛的狼狗尾随。

    瑛奴果然收拾好了行囊,褪去水蓝温衫,换了苍青劲衣,一扫从前柔情似水的婉约形容,英爽挺拔了起来。泽年问起他去处,他只道要去游览山河。

    泽年替他高兴:“国都虽华,终究只是天下之一隅,你如今可安然脱身而去,也是一种造化了。瑛奴,你真想好了?”

    瑛奴笑:“我亲族寥寥,孑然一身无牵挂,昔年来国都,阴差阳错入风月,有幸相逢与公子,可此处非我归宿,可走必不再留。”

    他推盏而去:“公子,此杯非瑛奴示情,只为感激。此一回,你可放心饮乎?”

    泽年接过:“当为你浮三大白。”

    瑛奴见他毫不含糊饮尽三杯,眼中乍然起了泪光:“公子我再为你唱一曲吧。”

    泽年点头,听他朗声轻唱低吟。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一曲银钩小,一襟花雕香。

    憾我不得驻你心间,羡他人得你钟情珍待。

    自歌谁答,过往种种,也只有他自己藏味封盖了。

    曲终,泽年递通牒给他:“我料想着你也许用得上。你带着这个,庆境之内,百关不阻,路上可方便些。”

    瑛奴只是含笑摇头:“公子你呀,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吧。”

    需知如你这般心软温柔而不知者,越易为他人所负呐。

    两人再话几句,瑛奴要去向其他人告别,泽年也准备回去,两人就此分道。

    瑛奴房间在二楼,泽年刚走到楼下,便被人从后叫住:“六公子留步。”

    声音浑厚低沉,泽年从未听过,狐疑转身而去,见了人后,心中波澜四起。

    此人分明从未见过,何故熟悉至此?

    “找我?”泽年盯着来人的碧色眼睛。

    来人微笑上前,举止谦恭:“六公子,瑛公子其实还为您备了一临别大礼,方才一时竟忘了,能否劳烦您再走一趟?”

    泽年收回失神的注视,虽心有不解,仍笑着应了好。

    那小厮便在一旁引路,神秘兮兮道:“公子专为您备了惊喜在三楼。”

    泽年对此倒不在意,只是上上下下打量这人,不知不觉就拐到三楼回廊处,往来人少了许多,他才开口问:“这位小哥,我看你面善的很,敢问你姓名?”

    小厮答:“柳姓,单名一个念字,念念不忘的念。”

    泽年眼中一亮:“不知为何我见你便觉亲切得紧。”

    此时已走到三楼尽头处,该馆错综复杂,客间极多,此处倒是难得冷清。那小厮毕恭毕敬开了门,一面笑一面点头哈腰:“如六公子这等人物,小人若是见过怎会忘却?公子,就是此处了,小人这就告退了。”

    泽年不疑有他,谢过后以折扇轻撩衣角迈步而入。

    熟料身后门关上,小厮大步上前。

    泽年疑惑,刚想转身,就被那人抓住两手扣住,一个踉跄被推到空无一物的酒桌上,两手被反剪于后,小厮一手扣他两腕按在头顶上,另一手直接揽过了他腰,居然在几下摸索之间,他那束得齐齐整整的腰带半松了!

    泽年一身鸡皮疙瘩,此时才知轻信他人致祸,挣扎着叫起来:“阁下究竟是谁?放开我!”

    无奈在这姿势之下,纵有十分神力也使不出四分来,何况背上压着的这位,已是单手能拉满百之弓的。

    那人紧贴上来,泽年突然就不敢再乱动了——不知为何,总感觉这这姿势十分危险!

    见人没回答,泽年还试图讲道理:“阁下骗我到此是何居心?为财或为他人指使?若为利,我钱囊羞涩,怕是要令阁下失望;若为他人指使”

    那人突然俯下打断他,有些不耐烦:“我皆不为此,你多说无用。”说着他严实贴在泽年背上,下巴磕在他右肩,正十分猥琐地蹭着泽年的脸。

    “你那你所为何故?”泽年被压得呼吸不畅,别过脸躲开这货,谁想此人居然张口咬上了他耳廓!

    泽年刷的红了耳根,只听那人低沉含糊邪笑道:“好生迟钝的美人,这都不明情况?自然是我见你貌美如花,想一亲芳泽,一扒到底了。”

    说着,他另一只手粗鲁又蛮横地顺着泽年敞开的衣领探了进去,到处掐掐捏捏,力道极大。

    泽年脑子炸开,不要命地挣扎起来:“你这!你这!手拿开!”

    两方力量悬殊,那人一边对泽年动手动脚,一边在他耳边似怒似戏谑地说:“怎么,美人入这铅华窟,不就是为来做这好事吗?在上在下何必在意,舒服即可。有何可怕?你消停些,我定让你快活。”

    泽年身上并无哪一处敏感,然而也不知道背上这歹人的手是怎么回事,指尖像是安了火把,摸到哪就将火点到了哪,还大有将火播到燎原之势的企图。

    泽年挣扎无果,喘了几气,也顾不上别的,扯开嗓子杀猪般的大叫:

    “救命!非礼啊!”

    某世子:“”

    “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下有人强行非礼良家男子啊!”

    还真如他预料之中地叫了啊

    这天下第一等的白痴。

    泽年斯文扫地地涨红着脸大叫,身上抖抖索索的,只盼着来个好汉制止背上这色中饿鬼,却听他亦大叫一声:“美人你果然合我胃口!”

    须知此类场所,这房间隔声之效好到离谱,可饶是如此,隔壁还是遥声呼应,但内容与泽年期望的完全相反:“嘿!隔壁那位!可千万别放过那美人啊!往死里x!”

    泽年冷汗潺潺:

    这可如何是好!!

    那人在他耳边很是阴冷地笑:“你误会了什么?这儿可是勾栏,来者不为纵欲贪欢,难道是来弹词歌赋的?美人你不骑他人,那便被他人骑,你此等尤物出入此间,不知诱馋色者何其多么?落入我手已不错了,你不知达官显贵们的花样”

    他抖了一个个血腥暴力的手段说与他听,泽年向来读圣贤,最出格不过翻些艳丽话本,哪里听过这等床第间的折磨法子?

    背上人才说了两三件,他登时被唬到腿软,又是害怕又是羞耻,一点镇定都魂飞天外去了,慌不择路地求饶起来:“我我家中尚有祖母幼妹,还有一美眷家室,你通融些,放过我可好”

    嘴上吓唬手上揩油得正起劲的人停住话匣,手捏到他腿侧,有些古怪地追问:“你还有家室?男的女的?”

    泽年泫然欲泣:“是个少年,我一心只有他,强扭毕竟不合,你放过我吧!”

    这边他战战兢兢眼泪打转,却不知那边他唇角快飞到耳根去了。

    “胡说!你若真有家室,又怎会来此?”

    “我只是来为一位友人饯别!好汉,我对天起誓,我当真只死心在我家那位身上!”他以额头撞桌,想起寤寐求之不得的人,越说竟越是伤悲:“我与他清白二人,交心不慕身,除却一次我鬼迷心窍,我二人从未逾矩,和美安乐,若我今日今日真失节于此,我便是负了对他的痴心你若真要强来,不如杀我以痛快”

    听者魂儿都颠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置气与教训?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当即松手板过了人,按在桌上捏着他下颌疯狂地亲起来。

    你说你这张嘴,怎么就能甜入人心坎里去呢?

    泽年呜呜叫着,两眼快黑之际突然用力一咬,身上人松唇,顿时抓住这空挡猛推开人,提着腰带跑了。

    所幸门没锁!

    他夺门而逃,样子好不狼狈,一面跑一面胡乱地拢衣系腰,连个头都不敢回,逃命小旋风似的飞奔出了馆子,一气跑出了老远,从惊慌害怕和疲于奔命里喘过神来,没有半点劫后重生的喜悦,仍是满心的后怕颤栗。浑身止不住地抖,被碰过的地方依然沸烫发疼。

    这都什么地什么人哪他好歹也习过武,竟然如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从前他到底是如何的心宽才从容进出的啊

    他一路走一路哭唧唧:以后再不敢去了qaq

    另一边的三楼,一房间走出一男子,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后,进入了尽头的客间,恭敬地弯腰行礼,问:“主子,属下如此便是完成任务了吗?”

    那人挥挥手,后背挺直:“你完成得不错,退下吧。”

    从始至终都一头雾水的下属板板正正地行完礼,带着依然不明觉厉的状态离开,始终不明白主子为毛让他喊那么羞耻的台词。

    屋中的萧奥斯卡然无奈地点了点唇,低声抱怨道:“都快把嘴唇咬下来了。”

    然而他眉间又有些痛快,心想:我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背着我再来此地╯╰。

    他舔唇,看着自己发烫的手又发了愁。

    糟糕,手感太好了

    交心不慕身?他怎么就笃定自己不慕?

    那面具下的一张脸热气翻涌:

    我明明想一气欺负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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