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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二月, 豆蔻梢头, 草长莺飞, 绿堤两岸拂柳摇曳春烟袅袅。
孟纤棠梳妆整齐后，凑到女儿的摇篮前亲亲她嫩白的小脸，心中有些不舍。即使分开不过几个时辰，她也担心女儿醒来后会不会哭闹。
李英曙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担心，奶娘嬷嬷们都在, 咱们早去早回。”
孟纤棠点点头，跟着李英曙上了马车。春光正好，两人打算先去樊楼吃早茶, 再去城外看花。
樊楼早茶中的桂花米酒酿、花田蟹粉、红糖糍粑最是有名，李英曙牵着孟纤棠在雅间坐定, 小二上了茶点便退下。
孟纤棠从未见过京中晨起的热闹, 热腾腾的烟火气让人流连。楼中的戏台上,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身穿一身玫红色裙袄, 嘹亮的开嗓，伴着鼓点欢欢喜喜唱起晨起梳头的农家姑娘。
小巷中有小童挎着一个大竹篮叫卖杏花，孟纤棠见了有些于心不忍, 小小的孩童起的这样早, 天气还寒便要早起为生计奔波。
李英曙顺着孟纤棠的目光看过去，问道“想要那花儿”
孟纤棠摇摇头，“只是心疼。”
李英曙听她如此说, 便懂了。让她在此安坐, 他去买几只杏花回来。
孟纤棠正倚栏看李英曙去寻那卖花小童的身影, 忽听得楼中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
孟纤棠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衣华服的公子歪歪斜斜的靠在楼中的茶座上，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压着唱曲儿的姑娘跪在他面前。
那杯子刚刚摔在姑娘面前，溅湿了姑娘的红罗裙。
这一幕引得许多人围观，从旁人口中的窃窃私语，孟纤棠知道这紫衣公子是张尧佐的长房长孙名叫张献，京中有名的纨绔。
他昨晚宿在花楼，今早路过樊楼时便进来喝茶，看中了唱曲儿的姑娘，他让姑娘过来伺候，没几句话便向姑娘身上摸。
姑娘躲闪开，却惹怒了他，摔了杯子，让人将姑娘按住。
围观的人虽是心中不耻，但没人敢去惹那霸王。恰好李英曙提着一篮杏花进门，他环顾了一圈店中的情形，并不多言的分开众人朝着孟纤棠的雅间走来。
张献醉眼朦胧的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束冠公子走过，依稀记起这人是汝南郡王家的十三公子，也是他爷爷张尧佐十分忌惮的人。
“你，站住。”张献出声对李英曙喊道。
李英曙脚下未停，并不理会那醉汉的话。
“本公子叫你呐，耳朵聋了你们把他给我抓过来。”张献指挥手下的人去拦李英曙。
孟纤棠心中一紧，她并不想李英曙与那人起冲突。
一阵爽朗的笑声横插进来，“我以为是谁在这作威作福呢，原来是张公子啊。”
来人伸手拦住去追李英曙的家丁们，手中拄着一把长剑，身量高大威风凛凛。
张献的家丁中有人认出他是禁军大将史寒，不敢对他动粗，一拱手便退回张献身边耳语几句。
李英曙进了门，见孟纤棠安好便放下心，他将手中装满杏花的篮子放在她面前，“外面那帮粗人没吓到你吧”
孟纤棠摇摇头，“他刚才叫你站住，我有些担心。”
李英曙安抚的对她一笑，“不过是个醉汉，不打紧。”
孟纤棠去听门外的动静，听到史寒走到张献身前笑道“张公子，喝醉了就回家去睡吧，何必在这为难一个小姑娘。”
张献一笑“谁要为难一个小姑娘了，”他恶声恶气对那姑娘说道“别在本公子面前哭哭啼啼的碍眼，赶紧滚。”
那姑娘一听这霸王放她走，赶忙磕了个头退下。
“将军，这都是误会。你看，现在误会解开了，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史寒眯眼一笑，“如此便好。”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见彼此都没有挪动脚步的想法，张献不悦道“将军今日怎么如此得闲。”
史寒转了转手中的长剑道“今日正值逢五休沐，公子怎么对老夫的事如此上心。”
张献收起脸上的笑意，“并非对将军的事上心，而是方才见到一友人，正打算去寻，将军挡了本公子的路了。”
史寒道“公子喝醉了，哪里是什么友人。我看公子醉的厉害，我送公子回去，亲自交给张大人。”
张献厉声道“史寒，别以为尊称你一声将军，你就可以在本公子面前指手画脚。你是什么人敢管本公子的事”
史寒也冷下脸道“公子想要手下这几只虾米和老夫比划比划吗”
“少废话，你们给我打。”张献吩咐一声，身边的家丁却犹豫着不敢上前，“反了你们了，给我打，听到没有”
家丁们硬着头皮上，史寒是沙场上练就的杀人的功夫，他们几个平时跟着张献作威作福，哪有什么真本事可以在史寒手下过招，只不过是个挨打的份儿。
“好了好了，将军手下留情，你们又何必急着见阎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头戴方巾，从雅间踱步走出来。
孟纤棠从门缝看过去，她竟认得此人，这人是李英曙的好友，名叫周奉常，现在中书省任起居舍人，常来府中找李英曙议事。
孟纤棠回头朝李英曙看去，李英曙却对她一笑，显然是早知是他。
“周大人怎会在此”孟纤棠问道。
李英曙摇摇头，说道“巧了。”
孟纤棠再向外看去，却见史寒提着张献走了，而周奉常却朝他们走来。
周奉常进来互相见礼后笑问道“公子怎会在此。”
李英曙笑道“今日要陪夫人出城看花，来樊楼中用些早茶。”
周奉常一笑说道“公子好雅兴，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只是有一事相告，昨日皇上已下旨让唐大人回京了。”
李英曙心中也是一喜，“当真是件喜事。”
周奉常走后，李英曙便带着孟纤棠出了城，漫山遍野的杏花含露，满堂春水环绕杏花林，恍若人间仙境。
李英曙的掌心温热，两人手挽手走在杏花深处，是从未有过的欢喜恬淡。
孟纤棠总记挂着女儿，两人晌午后便回到家中。薷儿见了娘亲，小脸可怜兮兮的要抱抱，满眼泪水让孟纤棠看的心疼。
“娘亲回来了，薷儿不哭不哭”孟纤棠抱着女儿哄了好半天，女儿才抽抽搭搭的不再哭。
李英曙走过来握住女儿的小手，笑着说“这孩子竟离不开你半步。”
孟纤棠亲了亲女儿细软的发顶，“都说母女连心，她必是离不开娘亲的，娘亲也离不开她。”
春分前后，屋檐下的燕子回来时，去年的鸟巢仍在。
孟纤棠时常抱着薷儿去看燕子布置自己的巢穴，等过些时日便能孵出小燕子，薷儿便能听到那些黄喙小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
唐介回京后得皇帝召见，仍任命他为殿中侍御史。
唐菀此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李英曙亲自送她回唐府。
唐菀看着自己疼入心肝儿的女儿，沉声道“当日将你送出去，原是想让你躲过一劫，你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唐菀平静的看着唐介说“爹，女儿是被迫的。女儿被贼人侮辱，只是李英曙偏不信，认定女儿与贼人有私。爹难道您也不相信女儿吗”
“爹虽然疼你，但爹并不糊涂。冯营仍在，难道要与他对质不成”唐介冷声道。
“爹爹若是认定女儿不贞，女儿无话可说。爹爹一世清白，断不能有我这样败坏门庭的女儿，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唐菀淡淡道。
唐介叹气道“你娘已不再，若是她在，怕是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父女情分割不断，爹爹已经老了，不要让爹再为你担心。”
唐菀心中酸楚，伏在唐介膝上默默流泪。
唐菀的侍女小蝶也跟着唐菀一同回到唐府，但她的姐姐却在流放的途中染病身亡。
夜里，唐菀听到睡在榻上的小蝶抽泣的声音。
“小蝶，你过来。”唐菀披衣而起坐在床上说道。
小蝶听到后连忙起身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披上衣服举着灯烛来到唐菀床前。
“小姐怎么醒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唐菀摇摇头，她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这孩子不是她想要的。若不是李英曙派去的嬷嬷看的紧，她不会留这孩子到这时候，更不会让自己挺着肚子见唐介。
“小蝶，明日去抓一副落胎的药。”唐菀缓声说道。
小蝶一惊，“小姐，老爷并没有责怪您，您何必再说，您已能感到胎动”
唐菀冷冷一个眼神，小蝶便不敢再往下说。
“这孩子来的不明不白，我为何要留下他留下他，只能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的不堪和耻辱，那还不如趁早放他早去投胎。”唐菀恨声道，“冯营居然还没死，他不能活着，我还要嫁人，不能让冯营挡了我的路。”
小蝶吓得不敢说话，之前的小姐虽然荒唐，却从没有如今这般戾气重。
唐菀的孩子终是没保住，对唐介只说是不小心失足滑倒，唐菀却不见半点悲伤。
薷儿五个半月的时候，有些不明所以的发热，周奶娘说是孩子要长牙了，身上不舒服。孟纤棠请了田大夫和曹太医来看，都说不碍事，但孟纤棠仍是忧心不已。
曹太医留下来的药补的方子原是给奶娘吃的，孟纤棠不顾李英曙的规劝，坚持自己同奶娘一起吃，仍是亲自给薷儿喂奶。
果然不出几日薷儿就有两个糯白的下牙冒出来，孟纤棠更是精心的哄着，生怕女儿有半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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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纤棠梳妆整齐后，凑到女儿的摇篮前亲亲她嫩白的小脸，心中有些不舍。即使分开不过几个时辰，她也担心女儿醒来后会不会哭闹。
李英曙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担心，奶娘嬷嬷们都在, 咱们早去早回。”
孟纤棠点点头，跟着李英曙上了马车。春光正好，两人打算先去樊楼吃早茶, 再去城外看花。
樊楼早茶中的桂花米酒酿、花田蟹粉、红糖糍粑最是有名，李英曙牵着孟纤棠在雅间坐定, 小二上了茶点便退下。
孟纤棠从未见过京中晨起的热闹, 热腾腾的烟火气让人流连。楼中的戏台上,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身穿一身玫红色裙袄, 嘹亮的开嗓，伴着鼓点欢欢喜喜唱起晨起梳头的农家姑娘。
小巷中有小童挎着一个大竹篮叫卖杏花，孟纤棠见了有些于心不忍, 小小的孩童起的这样早, 天气还寒便要早起为生计奔波。
李英曙顺着孟纤棠的目光看过去，问道“想要那花儿”
孟纤棠摇摇头，“只是心疼。”
李英曙听她如此说, 便懂了。让她在此安坐, 他去买几只杏花回来。
孟纤棠正倚栏看李英曙去寻那卖花小童的身影, 忽听得楼中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
孟纤棠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衣华服的公子歪歪斜斜的靠在楼中的茶座上，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压着唱曲儿的姑娘跪在他面前。
那杯子刚刚摔在姑娘面前，溅湿了姑娘的红罗裙。
这一幕引得许多人围观，从旁人口中的窃窃私语，孟纤棠知道这紫衣公子是张尧佐的长房长孙名叫张献，京中有名的纨绔。
他昨晚宿在花楼，今早路过樊楼时便进来喝茶，看中了唱曲儿的姑娘，他让姑娘过来伺候，没几句话便向姑娘身上摸。
姑娘躲闪开，却惹怒了他，摔了杯子，让人将姑娘按住。
围观的人虽是心中不耻，但没人敢去惹那霸王。恰好李英曙提着一篮杏花进门，他环顾了一圈店中的情形，并不多言的分开众人朝着孟纤棠的雅间走来。
张献醉眼朦胧的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束冠公子走过，依稀记起这人是汝南郡王家的十三公子，也是他爷爷张尧佐十分忌惮的人。
“你，站住。”张献出声对李英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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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纤棠心中一紧，她并不想李英曙与那人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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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伸手拦住去追李英曙的家丁们，手中拄着一把长剑，身量高大威风凛凛。
张献的家丁中有人认出他是禁军大将史寒，不敢对他动粗，一拱手便退回张献身边耳语几句。
李英曙进了门，见孟纤棠安好便放下心，他将手中装满杏花的篮子放在她面前，“外面那帮粗人没吓到你吧”
孟纤棠摇摇头，“他刚才叫你站住，我有些担心。”
李英曙安抚的对她一笑，“不过是个醉汉，不打紧。”
孟纤棠去听门外的动静，听到史寒走到张献身前笑道“张公子，喝醉了就回家去睡吧，何必在这为难一个小姑娘。”
张献一笑“谁要为难一个小姑娘了，”他恶声恶气对那姑娘说道“别在本公子面前哭哭啼啼的碍眼，赶紧滚。”
那姑娘一听这霸王放她走，赶忙磕了个头退下。
“将军，这都是误会。你看，现在误会解开了，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史寒眯眼一笑，“如此便好。”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见彼此都没有挪动脚步的想法，张献不悦道“将军今日怎么如此得闲。”
史寒转了转手中的长剑道“今日正值逢五休沐，公子怎么对老夫的事如此上心。”
张献收起脸上的笑意，“并非对将军的事上心，而是方才见到一友人，正打算去寻，将军挡了本公子的路了。”
史寒道“公子喝醉了，哪里是什么友人。我看公子醉的厉害，我送公子回去，亲自交给张大人。”
张献厉声道“史寒，别以为尊称你一声将军，你就可以在本公子面前指手画脚。你是什么人敢管本公子的事”
史寒也冷下脸道“公子想要手下这几只虾米和老夫比划比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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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们硬着头皮上，史寒是沙场上练就的杀人的功夫，他们几个平时跟着张献作威作福，哪有什么真本事可以在史寒手下过招，只不过是个挨打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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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纤棠回头朝李英曙看去，李英曙却对她一笑，显然是早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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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曙摇摇头，说道“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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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奉常进来互相见礼后笑问道“公子怎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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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怎么醒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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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一惊，“小姐，老爷并没有责怪您，您何必再说，您已能感到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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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吓得不敢说话，之前的小姐虽然荒唐，却从没有如今这般戾气重。
唐菀的孩子终是没保住，对唐介只说是不小心失足滑倒，唐菀却不见半点悲伤。
薷儿五个半月的时候，有些不明所以的发热，周奶娘说是孩子要长牙了，身上不舒服。孟纤棠请了田大夫和曹太医来看，都说不碍事，但孟纤棠仍是忧心不已。
曹太医留下来的药补的方子原是给奶娘吃的，孟纤棠不顾李英曙的规劝，坚持自己同奶娘一起吃，仍是亲自给薷儿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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