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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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芝兰的目光如刺，西梨只觉得如芒在背，想无视都无视不了，心中只道：这荣国公小姐怎么这样蛮横？她下意识朝展绮罗看去，后者却并没有指令。
公子在场，岂容她放肆，西梨只好强压下这口恶气。
也不知公子心中在想些什么，本来悠闲自在，为何突然乔扮女子，借用她的身份？只是这样的公子也是别样风采。想到这，她忍不住偷看，与平常的公子截然不同，他拨弦声声，娴静淡然，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些年她蛰居楚王府常在西南，而公子游走四方，聚少离多，若能这样永远陪着公子，此生足以。
西梨放弃了思考，她为何要去猜测公子的心思呢？她只需要听从公子的话就够了。如果她做得好，能得到公子的夸奖，那就是无上的快乐了。
当然如果那裴芝兰能消停一些就好了，西梨心中厌烦，真是个好不安静的女人，晚上都不消停，吵吵闹闹的，闹心的很，害得她连乐声都听不进了。
裴芝兰走累了，她往小榻上一躺，四仰八叉不顾仪态。她烦啊，想到妘岚的婚事，想到自己甩不掉的未婚夫，未婚夫脸上可怖的红斑，以及他家中的寡母与幼妹，她若嫁过去
子夜幽暗，仿佛她不见光明的前程，郡主闺阁灯火通明，芳香温暖，却与她无关，这样的境地与她落难行宫又有何异？
不，在行宫里她还有个陪伴的人，还有要送郡主出去的愿望支撑她，而今后，母亲自小偏心，父亲子女无数，她若嫁不了楚王
这样想，裴芝兰悲从中来，仰面哭泣，流泪不止。
裴芝兰哭了好一会，泪眼婆娑，听着琵琶声更觉心烦。
弹什么不好弹个破琵琶，她从小到大别的没练就会弹个琵琶，结果还不如随便练练的江毓秀。
新怨添上旧恨，勾的裴芝兰怒火中烧，“弹弹弹弹什么弹，这都什么时间了你还弹？”
裴芝兰去夺哑女手中的琵琶，拉扯下，只听铮的一声，转轴拨弦，琴弦应声而断。
绷直是琴弦犹如锋利的刃，西梨见展绮罗手上见血，震怒不已：“你——怎么敢？”
她就要出手，却被横亘眼前的琵琶给拦住，西梨浑身一个寒颤，好险，她差点因为压不下去怒气，在公子面前无礼僭越。
裴芝兰压根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眼神，却因为被质问心中恼火。
什么干什么？区区一个乐妓的丫头竟然敢质问她？
她裴芝兰就是做不到楚王妃，也是世家小姐，两个贱籍女也配对她横眉冷竖？
哑女终于不是冰山不化的模样了，裴芝兰手臂圈在胸前，嘴角上翘，笑道：“奴婢的奴婢，是个什么东西呢？”
无人作答，裴芝兰笑盈盈道：“哪来的野鸡叽喳叫，也不看自己的身份。在楚王府上待久了，还真以为已经飞上枝头了？就你也敢质问我？”
见侍婢虽然盛怒却强压下，裴芝兰自觉心情大好，她最喜欢看讨厌的人敢怒却不敢言的模样了。
裴芝兰打量侍婢，这丫鬟不像二八少女，她成熟艳丽，虽然穿得朴素但胜在容貌浓丽，眉若翠羽，烈焰红唇，是花开正艳，十足的美艳。一双丹凤眼，凌厉逼人，现在怒容，更是有几分凶相，但依旧是个美人。
这样的姿容，这样的年纪，却还在给一个乐妓做侍婢，再过几年，女子最好的年华就要过去，真是没出息！裴芝兰心中计算了一番，愈发嫌弃。
西梨袖中握拳，豆蔻红的指甲被折断，疼痛让她愈发清醒，这裴芝兰言辞尖锐，出言不逊，但她行事必须听公子的。
杀人容易，后事麻烦。况且裴芝兰死了，安康郡主会如何？想到这，展绮罗微微颔首看向西梨。
西梨明白，眼中的阴郁一笑而散：“女婢立刻去倒茶。”
裴芝兰大失所望，挑衅半天，结果侍婢压根不理她。她顿觉丧气，有来有往叫吵架，可对方不还嘴，岂不是她单方面欺凌？这不是力气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又不过瘾。这怎么行！
可恶，她可不瞎，这婢女脸上分明怒气十足，像是准备了一篮子的话，蓄势待发。
偏偏哑女微摇头，那侍女立刻没了脾气去倒水，这奴婢当得倒是称职，忠心耿耿。
如此容貌的女人居然甘心给个哑女做婢女，鞍前马后像个几十年的忠仆，这可真是让人眼红。
见侍婢端来茶水，裴芝兰强取，夺过茶盏，轻轻闻了一下，茶水泡得极好。
见侍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裴芝兰觉得十分好笑。
“我刚才与你说话，你都不理，你主子是个哑巴，你也是哑的？”
西梨忍无可忍：“你不要欺人太甚!”
过分嘶哑的声音吓了裴芝兰一跳，方才她就听着就觉得怪异，只是她没太听清，现在总算能确定了。
虽然人的音色有异，但这侍婢嗓子绝对有问题。只是因为她先入为主，觉得侍女外貌极好，不可能声音难听，以至于下意识觉得听错了。
色艺双绝的乐妓是个哑巴。侍婢相貌好可嗓子有问题，还忠心耿耿，对哑女体贴入微，关系不同寻常，莫不是，难道成，这两人是亲姊妹？
哑女，姊妹，楚王乐妓，裴芝兰瞬间就联想出无数故事与事故，也不免有些后悔。她这是在做什么，人家一个哑巴，身份低贱，怎么会与她争执。
仗势欺人的是她裴芝兰不是没做过，但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无辜领受她的怒火，她实在有错。
裴芝兰心中愧疚，她自然不会道歉，只是语气尽量缓和，“好了，这茶我替你端了，你留在这是安康郡主好心，但郡主闺房不是谁都能呆的，刚才你也听得清楚，郡主请乐妓西梨留驻，没有你，快出去。”
好烦人！西梨气得血气上涌，但见公子依旧毫无表示，西梨无法，心想：罢了，她与公子独处，死期更快。
西梨放好琵琶，独自出去了。
哑女不弹奏了，夜晚的屋内更安静了，裴芝兰本就话唠，如今人都没了，哪里还压的住想说话的心，况且这哑女不会说话，自然不会像秀兰那般还嘴，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裴芝兰开心地坐，翘起二郎腿，露出浅色绣花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世人都说江毓秀风流清姿，超凡脱俗，我看，她还不如你。”
论才论貌，她是不如江毓秀，但江毓秀名满京城，有口有碑，也是可笑至极。尘世繁花似锦，万艳群芳，世间有多少女子如这哑女般被埋没了，也真可惜。
见哑女不动声色，裴芝兰笑得越发灿烂，她抚摸手上玉镯，这是江毓秀送来的赔礼。裴芝兰褪下玉镯，往地下一砸，她用足了力气，玉镯被摔了个粉碎。
裴芝兰厌恶的将裙子上的碎玉抖下：“都是人云亦云的蠢货，偶然看见一块成色稍好的玉，就忍不住赞美起来，殊不知真正的美玉都被别人藏在家里呢。”
“郡主就是那真美玉，至纯至美，不染纤尘，我喜欢她，”裴芝兰笑得温柔，“不过这也因为她的出身，如她这般好命的人可不多，出身太好，不必与人争，也没人敢跟她抢，她家教又好，自然是美玉无瑕。”
虽然这美玉还是人精心养出来的，但那般容貌，也可算是至美了。
裴芝兰这样想到，只觉得有些遗憾，郡主再好也与她无缘，她必定是要竭尽所能去争去抢，郡主喜欢妘霞那类，却不会喜欢她，就如同她一点也不喜欢江毓秀那些人一样。
展绮罗本来在想别的事，奈何裴芝兰音高，他听见“美玉无瑕”四个字。心想：这裴芝兰与安康郡主意外相识，可郡主似乎对她与众不同。
裴芝兰见哑女直视她，眼中光影不明，知道她在听，裴芝兰说的也有劲：“你是不是觉得我因为想嫁楚王，你又是楚王的乐妓，因而我嫉妒你，为难你？”
哑女当然不会有回答，裴芝兰自问自答：“当然不，我可不傻，我才不会嫉妒，只要丈夫有权势，能给我面子给我孩子，能给我和孩子好前程，就足够了。”
裴芝兰微笑：“刚才是我情绪不好，所以迁怒于你，现在我说的话字字珠玑，你听仔细——男人都是贱骨头，没错，天下第一贱！”
展绮罗听她声音又尖语气又冲，一时也忍不住皱眉。
见哑女这样表情，裴芝兰来劲了，“你怎么这样看我，你不信？”她笑得花枝乱颤，“你真是小傻瓜。”
看来楚王对这个乐妓不错。裴芝兰有丝丝怜悯，耽于情爱的女人最蠢，在楚王手下还讲什么情爱，若真是心爱，也不至于把她像个玩意儿送给郡主了。
裴芝兰站起身，站到哑女面前，发现哑女虽然坐着却高挑，她站着居然只高一点儿，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视觉。
虽然觉得美中不足，但她还是语重心长道：“真的，男人就是贱，好看的女人，有本事的女人，好看又有本事的女人，都不能令他们满足，人说家花没有野花香，你可别犯傻。”
见哑女脸上没有厌恶排斥的意思，裴芝兰只觉得孺子可教，心中也愈发怜悯，她淳淳告诫：“你是个色艺双绝的乐妓，虽然身有缺陷，但莫要轻视自己，你身份使然，只怕免不了漂泊，务必要花心思找机会，往上高攀，你认识的人越多，机会就越多。美丽是你的优势，古往今来，多少因着美貌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你要不拼，一辈子都在贱籍，以后自己的孩子也抬不起头来。富贵前程，从来险中搏！你记牢了，世上的好男人万里挑一，大多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楚王心爱你？那都是假的，傻子，他要真爱你，你早就是楚王妃了。古早的不说，就说摄政王妃，不过商贾之女，照样稳坐王妃，更别提先帝的皇贵妃，那才是心肝宝贝呢。”
说到这，裴芝兰为之一顿，先帝真爱皇贵妃如斯，可也和其他妃子生了好多孩子，不然哪来的楚王c魏王呢。
真要说完美大概只有摄政王了，可就是摄政王，也得千挑万选才敢将女儿许出去，可见男人深知男人劣根。
也不知郡主未来夫婿究竟如何？那年轻的太师像是既定人选之一，模样上好，仪态端方，看起来也很是体贴，却不知郡主心中如何想。
裴芝兰见自己不过一个迟疑，哑女已经起身往外走，她还没说够呢，她赶忙去拉哑女的袖子：“你放心，我要是有机会嫁给楚王，绝对不会亏待”裴芝兰话未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c眼花缭乱，眼前稳如青松的哑女变成了一个三个，意识模糊
西梨走进来见裴芝兰昏倒在地上，她道：“公子放心，明日起来她会忘了今晚的事。”
“你手中的东西是？”展绮罗取下面纱，将头发散开，脱去外衣。
西梨打开手中的锦盒，一片银杏叶躺在盒中，扇形金叶，纹理规则，烨烨金光。
“公子，方才我遇到婢女凤仙，她将这个交给我，又说了许多话，却没提及这盒子，我未曾打开也不知道里面竟是片金扇叶。”
她语气中也带着迷茫，一片纯金做成的银杏叶，却不是耳坠也不是簪饰，也不像佩戴之物，好奇怪。
西梨下意识看展绮罗。每当她有疑问，公子总能为她解惑，然而公子只是看向地上的人：“西梨，把她抱到那边去休息。”
这烦人精裴大小姐
虽然不乐意但西梨还是照做。当她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妥当后回来，却已经不见公子身影，虽然是意料之内，但她还是有些失望。
西梨却没有迟疑，她迅速梳妆，对镜凝视，一样的妆容两样的气质，从来不是他在扮她，而是她在模仿公子，多年前如此，往后依然。
只是公子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吗？那银杏叶究竟是何意思？
“安康郡主”西梨无意识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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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在场，岂容她放肆，西梨只好强压下这口恶气。
也不知公子心中在想些什么，本来悠闲自在，为何突然乔扮女子，借用她的身份？只是这样的公子也是别样风采。想到这，她忍不住偷看，与平常的公子截然不同，他拨弦声声，娴静淡然，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些年她蛰居楚王府常在西南，而公子游走四方，聚少离多，若能这样永远陪着公子，此生足以。
西梨放弃了思考，她为何要去猜测公子的心思呢？她只需要听从公子的话就够了。如果她做得好，能得到公子的夸奖，那就是无上的快乐了。
当然如果那裴芝兰能消停一些就好了，西梨心中厌烦，真是个好不安静的女人，晚上都不消停，吵吵闹闹的，闹心的很，害得她连乐声都听不进了。
裴芝兰走累了，她往小榻上一躺，四仰八叉不顾仪态。她烦啊，想到妘岚的婚事，想到自己甩不掉的未婚夫，未婚夫脸上可怖的红斑，以及他家中的寡母与幼妹，她若嫁过去
子夜幽暗，仿佛她不见光明的前程，郡主闺阁灯火通明，芳香温暖，却与她无关，这样的境地与她落难行宫又有何异？
不，在行宫里她还有个陪伴的人，还有要送郡主出去的愿望支撑她，而今后，母亲自小偏心，父亲子女无数，她若嫁不了楚王
这样想，裴芝兰悲从中来，仰面哭泣，流泪不止。
裴芝兰哭了好一会，泪眼婆娑，听着琵琶声更觉心烦。
弹什么不好弹个破琵琶，她从小到大别的没练就会弹个琵琶，结果还不如随便练练的江毓秀。
新怨添上旧恨，勾的裴芝兰怒火中烧，“弹弹弹弹什么弹，这都什么时间了你还弹？”
裴芝兰去夺哑女手中的琵琶，拉扯下，只听铮的一声，转轴拨弦，琴弦应声而断。
绷直是琴弦犹如锋利的刃，西梨见展绮罗手上见血，震怒不已：“你——怎么敢？”
她就要出手，却被横亘眼前的琵琶给拦住，西梨浑身一个寒颤，好险，她差点因为压不下去怒气，在公子面前无礼僭越。
裴芝兰压根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眼神，却因为被质问心中恼火。
什么干什么？区区一个乐妓的丫头竟然敢质问她？
她裴芝兰就是做不到楚王妃，也是世家小姐，两个贱籍女也配对她横眉冷竖？
哑女终于不是冰山不化的模样了，裴芝兰手臂圈在胸前，嘴角上翘，笑道：“奴婢的奴婢，是个什么东西呢？”
无人作答，裴芝兰笑盈盈道：“哪来的野鸡叽喳叫，也不看自己的身份。在楚王府上待久了，还真以为已经飞上枝头了？就你也敢质问我？”
见侍婢虽然盛怒却强压下，裴芝兰自觉心情大好，她最喜欢看讨厌的人敢怒却不敢言的模样了。
裴芝兰打量侍婢，这丫鬟不像二八少女，她成熟艳丽，虽然穿得朴素但胜在容貌浓丽，眉若翠羽，烈焰红唇，是花开正艳，十足的美艳。一双丹凤眼，凌厉逼人，现在怒容，更是有几分凶相，但依旧是个美人。
这样的姿容，这样的年纪，却还在给一个乐妓做侍婢，再过几年，女子最好的年华就要过去，真是没出息！裴芝兰心中计算了一番，愈发嫌弃。
西梨袖中握拳，豆蔻红的指甲被折断，疼痛让她愈发清醒，这裴芝兰言辞尖锐，出言不逊，但她行事必须听公子的。
杀人容易，后事麻烦。况且裴芝兰死了，安康郡主会如何？想到这，展绮罗微微颔首看向西梨。
西梨明白，眼中的阴郁一笑而散：“女婢立刻去倒茶。”
裴芝兰大失所望，挑衅半天，结果侍婢压根不理她。她顿觉丧气，有来有往叫吵架，可对方不还嘴，岂不是她单方面欺凌？这不是力气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又不过瘾。这怎么行！
可恶，她可不瞎，这婢女脸上分明怒气十足，像是准备了一篮子的话，蓄势待发。
偏偏哑女微摇头，那侍女立刻没了脾气去倒水，这奴婢当得倒是称职，忠心耿耿。
如此容貌的女人居然甘心给个哑女做婢女，鞍前马后像个几十年的忠仆，这可真是让人眼红。
见侍婢端来茶水，裴芝兰强取，夺过茶盏，轻轻闻了一下，茶水泡得极好。
见侍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裴芝兰觉得十分好笑。
“我刚才与你说话，你都不理，你主子是个哑巴，你也是哑的？”
西梨忍无可忍：“你不要欺人太甚!”
过分嘶哑的声音吓了裴芝兰一跳，方才她就听着就觉得怪异，只是她没太听清，现在总算能确定了。
虽然人的音色有异，但这侍婢嗓子绝对有问题。只是因为她先入为主，觉得侍女外貌极好，不可能声音难听，以至于下意识觉得听错了。
色艺双绝的乐妓是个哑巴。侍婢相貌好可嗓子有问题，还忠心耿耿，对哑女体贴入微，关系不同寻常，莫不是，难道成，这两人是亲姊妹？
哑女，姊妹，楚王乐妓，裴芝兰瞬间就联想出无数故事与事故，也不免有些后悔。她这是在做什么，人家一个哑巴，身份低贱，怎么会与她争执。
仗势欺人的是她裴芝兰不是没做过，但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无辜领受她的怒火，她实在有错。
裴芝兰心中愧疚，她自然不会道歉，只是语气尽量缓和，“好了，这茶我替你端了，你留在这是安康郡主好心，但郡主闺房不是谁都能呆的，刚才你也听得清楚，郡主请乐妓西梨留驻，没有你，快出去。”
好烦人！西梨气得血气上涌，但见公子依旧毫无表示，西梨无法，心想：罢了，她与公子独处，死期更快。
西梨放好琵琶，独自出去了。
哑女不弹奏了，夜晚的屋内更安静了，裴芝兰本就话唠，如今人都没了，哪里还压的住想说话的心，况且这哑女不会说话，自然不会像秀兰那般还嘴，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裴芝兰开心地坐，翘起二郎腿，露出浅色绣花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世人都说江毓秀风流清姿，超凡脱俗，我看，她还不如你。”
论才论貌，她是不如江毓秀，但江毓秀名满京城，有口有碑，也是可笑至极。尘世繁花似锦，万艳群芳，世间有多少女子如这哑女般被埋没了，也真可惜。
见哑女不动声色，裴芝兰笑得越发灿烂，她抚摸手上玉镯，这是江毓秀送来的赔礼。裴芝兰褪下玉镯，往地下一砸，她用足了力气，玉镯被摔了个粉碎。
裴芝兰厌恶的将裙子上的碎玉抖下：“都是人云亦云的蠢货，偶然看见一块成色稍好的玉，就忍不住赞美起来，殊不知真正的美玉都被别人藏在家里呢。”
“郡主就是那真美玉，至纯至美，不染纤尘，我喜欢她，”裴芝兰笑得温柔，“不过这也因为她的出身，如她这般好命的人可不多，出身太好，不必与人争，也没人敢跟她抢，她家教又好，自然是美玉无瑕。”
虽然这美玉还是人精心养出来的，但那般容貌，也可算是至美了。
裴芝兰这样想到，只觉得有些遗憾，郡主再好也与她无缘，她必定是要竭尽所能去争去抢，郡主喜欢妘霞那类，却不会喜欢她，就如同她一点也不喜欢江毓秀那些人一样。
展绮罗本来在想别的事，奈何裴芝兰音高，他听见“美玉无瑕”四个字。心想：这裴芝兰与安康郡主意外相识，可郡主似乎对她与众不同。
裴芝兰见哑女直视她，眼中光影不明，知道她在听，裴芝兰说的也有劲：“你是不是觉得我因为想嫁楚王，你又是楚王的乐妓，因而我嫉妒你，为难你？”
哑女当然不会有回答，裴芝兰自问自答：“当然不，我可不傻，我才不会嫉妒，只要丈夫有权势，能给我面子给我孩子，能给我和孩子好前程，就足够了。”
裴芝兰微笑：“刚才是我情绪不好，所以迁怒于你，现在我说的话字字珠玑，你听仔细——男人都是贱骨头，没错，天下第一贱！”
展绮罗听她声音又尖语气又冲，一时也忍不住皱眉。
见哑女这样表情，裴芝兰来劲了，“你怎么这样看我，你不信？”她笑得花枝乱颤，“你真是小傻瓜。”
看来楚王对这个乐妓不错。裴芝兰有丝丝怜悯，耽于情爱的女人最蠢，在楚王手下还讲什么情爱，若真是心爱，也不至于把她像个玩意儿送给郡主了。
裴芝兰站起身，站到哑女面前，发现哑女虽然坐着却高挑，她站着居然只高一点儿，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视觉。
虽然觉得美中不足，但她还是语重心长道：“真的，男人就是贱，好看的女人，有本事的女人，好看又有本事的女人，都不能令他们满足，人说家花没有野花香，你可别犯傻。”
见哑女脸上没有厌恶排斥的意思，裴芝兰只觉得孺子可教，心中也愈发怜悯，她淳淳告诫：“你是个色艺双绝的乐妓，虽然身有缺陷，但莫要轻视自己，你身份使然，只怕免不了漂泊，务必要花心思找机会，往上高攀，你认识的人越多，机会就越多。美丽是你的优势，古往今来，多少因着美貌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你要不拼，一辈子都在贱籍，以后自己的孩子也抬不起头来。富贵前程，从来险中搏！你记牢了，世上的好男人万里挑一，大多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楚王心爱你？那都是假的，傻子，他要真爱你，你早就是楚王妃了。古早的不说，就说摄政王妃，不过商贾之女，照样稳坐王妃，更别提先帝的皇贵妃，那才是心肝宝贝呢。”
说到这，裴芝兰为之一顿，先帝真爱皇贵妃如斯，可也和其他妃子生了好多孩子，不然哪来的楚王c魏王呢。
真要说完美大概只有摄政王了，可就是摄政王，也得千挑万选才敢将女儿许出去，可见男人深知男人劣根。
也不知郡主未来夫婿究竟如何？那年轻的太师像是既定人选之一，模样上好，仪态端方，看起来也很是体贴，却不知郡主心中如何想。
裴芝兰见自己不过一个迟疑，哑女已经起身往外走，她还没说够呢，她赶忙去拉哑女的袖子：“你放心，我要是有机会嫁给楚王，绝对不会亏待”裴芝兰话未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c眼花缭乱，眼前稳如青松的哑女变成了一个三个，意识模糊
西梨走进来见裴芝兰昏倒在地上，她道：“公子放心，明日起来她会忘了今晚的事。”
“你手中的东西是？”展绮罗取下面纱，将头发散开，脱去外衣。
西梨打开手中的锦盒，一片银杏叶躺在盒中，扇形金叶，纹理规则，烨烨金光。
“公子，方才我遇到婢女凤仙，她将这个交给我，又说了许多话，却没提及这盒子，我未曾打开也不知道里面竟是片金扇叶。”
她语气中也带着迷茫，一片纯金做成的银杏叶，却不是耳坠也不是簪饰，也不像佩戴之物，好奇怪。
西梨下意识看展绮罗。每当她有疑问，公子总能为她解惑，然而公子只是看向地上的人：“西梨，把她抱到那边去休息。”
这烦人精裴大小姐
虽然不乐意但西梨还是照做。当她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妥当后回来，却已经不见公子身影，虽然是意料之内，但她还是有些失望。
西梨却没有迟疑，她迅速梳妆，对镜凝视，一样的妆容两样的气质，从来不是他在扮她，而是她在模仿公子，多年前如此，往后依然。
只是公子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吗？那银杏叶究竟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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