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眼眸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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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儿刚回到住处就被孟陵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龇牙咧嘴地闭上眼睛，听着面前的孟陵冲着她一通怒吼：“拜托你能不能有点警觉性！你知不知道你一晚上没回来我有多担心！随随便便住在一个男人的房间万一人家把你吃了你都不知道！能不能不要天真得什么人都相信！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你个笨蛋！”
“小陵”江流儿委屈地刚要开口，一张嘴就被孟陵给堵了回去。
“别叫我名字！人家让你去练字你就不能白天去呀，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练什么练！做一件事情之前能不能考虑周边环境？你一个女跟一个男人待了一晚上像什么话！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呀！”
江流儿抠着手指：“杨六郎只是”
“那个杨六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越是沉默的人越是可怕有心计你懂不懂？这种人稍微动一根手指头就把你这种毫无大脑的家伙给弄死了你懂不懂！”
“懂懂懂”江流儿点头如捣蒜。
孟陵气呼呼地斜睨着她，看着这样一个心无城府c单纯得要命的家伙，他实在是被她气死了。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房门，边走边道：“洗漱的东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弄完了快点儿来吃早饭。”
孟陵这小子就是这么不可爱，明明心里很担心江流儿，嘴上却不愿多说。江流儿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最重要的亲人，抿唇偷笑着跟在他后面出了房门。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江流儿天生是个热心肠的人，生活中又大而化之c不爱计较，她的热情大方让天波府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当然，除了那个阴森森的杨排风，她好像一直不怎么待见江流儿，不对，应该说她对所有人都不怎么待见才是，也许生来便是个脾气古怪之人吧。江流儿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杨排风虽身为仆人，但因从小便与杨家兄妹一起长大，并无多大的主仆之分。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以至于她是天波府里最不把少爷们放在眼里的人。不过江流儿不期望她与杨排风能成为多好的朋友，只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夜晚，江流儿走在回沁春园的路上，路过离深小筑的时候却远远看见屋里有极其微弱的烛光，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她有些惊讶，心里疑惑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个人呢。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经过之后，迅速穿过了漫长的石桥，来到了紧闭着的门外。昏暗中，她悄悄伏在门上，可只能看见一个微弱模糊的人影，也听不到房里有任何动静。这人到底是谁？江流儿心中极其纳闷，决心一定要弄个明白。
次日夜里，江流儿早早地就溜进了离深小筑。她从不敢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因为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被生硬地定格了似的，她怕只要自已一碰改变了东西原来的位置，就会被发现有人闯进过这间封闭的屋子。她只是悄悄躲在那道能藏身的屏风后头，安静地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可江流儿意识到，这人也不是每晚都来这里的。她白天若无其事地做事，每到晚上便千方百计寻了机会溜进离深小筑，有时候还会找借口避开孟陵。可她接连等了好几个晚上，却也是一个人坐到深夜，一个鬼影都没瞧见，最后只得回去睡觉。可她不甘心，她就不相信那个人不会再来，于是一晚又一晚地守在那里。
这晚又是等到了深夜，江流儿坐在屏风后面无聊至极，托着下巴脑袋一点清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小声地郁闷道：“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人来，难道前两次是我的错觉？除了我自己根本从来没有人进来过这里？”
她叹了口气决定回去，就此忘掉这件事。她刚要起身，却听见“吱”的一声门开了，还好她坐久了腿发麻，当时才没有一骨碌站起来。她捂住嘴，不敢出声，心想好家伙，老子等你这么久，你终于给我现身了！
那人像上次一样，只是点燃了那盏青灯后便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没有。江流儿也不敢动，怕自己稍微一个动作便会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暴露自己。她趴在地上，伸着舌头蹑手蹑脚地匍匐前进，将半张脸悄悄地露出屏风，目光投向那人的一瞬，竟定定地如寒冰般被冻住，眸子闪烁，惊诧中亦透着几丝迷惘。
她看见，晕黄微弱的烛光摇曳下，映照着杨四郎俊朗的面庞。四周被黑暗包围，他侧身靠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只是那双眸子渗出一股清冷，目光黯然淡薄，似乎什么都没看，又似乎望穿了眼前的黑暗。
竟然是他？为什么会是他？江流儿趴在屏风后面已然懵了，只知道呆呆地注视他。他的神情里面找不到悲伤，映在眼里却那样凄冷，仿佛世界就此了无生机，灰茫茫的没有颜色。他眼底偶然的神伤，唇边略带苦涩的微笑，靠在紫云木间望天的伤感，如今坐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屋里的冰冷，这一切的一切令江流儿迷惑的内心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之后的许多次，杨四郎都不知道江流儿每次都躲在黑暗里面偷偷注视着他。他还是一如既往从不说话，从不动作。隔着屏风，她每每陪他坐到深夜，只是一个人知道，一个人不晓。陪伴的日子久了，心中随他几分凄凉，却又莫名地渗出一丝丝依赖的温暖。江流儿不傻，她渐渐明白，一个人会如此，心里必定装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是谁，无从知晓。
离深小筑藏着江流儿的秘密，藏着她悄悄陪伴杨四郎的秘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江流儿吹着口哨摇头晃脑地在园子里扫地，她真是受不了，这天波府有钱到连园子里的地面上都铺的是明晃晃的大理石，猜想跟皇宫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不过想想也是，如今辽国与大宋战乱频繁，杨家又战功显赫，受到皇帝的喜爱与重用不知令朝中多少人眼红，府宅不气派怎能配上杨家高贵的身份呢。
迎面行来几个丫头，江流儿笑容灿烂地向她们打招呼：“姐姐们好，你们要去哪儿呀？”
其中一个丫头笑道：“江流儿每天嘴巴都这么甜，是偷吃了蜂蜜了吧？”
江流儿瞪大澄澈明亮的眼睛，笑得狡黠：“哪里是我嘴巴太甜，是姐姐们今天真的很漂亮。你们看，杏儿姐姐今天的胭脂多好看呐，在哪儿买的呀？花了不少钱吧？”
那个叫杏儿的丫头被江流儿夸得笑脸盈盈，娇羞地捧着脸，道：“这胭脂是我托伊织出府的时候帮我从落雁坊买的，可贵着了，花了我二钱银子呢。”
另一个丫头道：“落雁坊的胭脂水粉可是汴京城最好的，听说寻香坊的头牌舞伶如画用的就是那家店的。这么贵的店，你也敢让伊织进？”
杏儿道：“落雁坊的名贵货我哪里用得起，我只能买那店里的寻常货，图个新鲜罢了。”
江流儿摇摇头，俏皮地道：“杏儿姐姐你可千万别谦虚了，你只是用了落雁坊里最寻常的胭脂都这么美了，你若是用了那店里那店里最名贵的胭脂岂不成了天仙了？”
杏儿被她夸得咯咯直笑，乐道：“就属你嘴最甜！这么爱夸姑娘，是不是想讨媳妇了？”
江流儿一怔，尴尬地笑笑：“我还小，讨什么媳妇啊”
“要娶要娶！”一个丫头笑道，“江流儿长得这么俊，还愁讨不着老婆吗？你那弟弟也生得比女孩还漂亮，就是脾气偏冷，不如你招人喜欢。你们兄弟俩可有做媳妇的人选了？咱们府里还真有不少丫头钟意你们俩呢。”
江流儿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要娶呀也娶像各位姐姐一位温柔可人的姑娘，不过哪我看恐怕再没人能比得上各位姐姐了。”
丫头们不禁掩嘴轻笑起来，别了江流儿后一齐欢声笑语地离开了。江流儿在心里偷笑，小声嘀咕道：“这古代的小姑娘还真是好骗”
繁密的桃花枝后，佘赛花静静观察着江流儿的一举一动，想必刚才的情景也映在眼中了。身后的
丫头看到江流儿古灵精怪的活泼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佘赛花疑惑地回头看她：“笑什么？”
丫头忙忍了笑容，可笑意却仍在嘴角泛滥，垂头道：“方才看到大家都笑了，我便也想笑了。那个江流儿虽然来天波府不久，却很讨人喜欢，每次一见到我都很热情地打招呼呢。”
佘赛花哼道：“那小子嘴里的话你们也信？小鬼头，说一句话眼睛转三转，机灵着呢！脾气还挺横，连我也敢骂？不过，我很久没见过这般热情奔放c直性率真的人了，跟我年轻时认识的一个老朋友还真像唉，说这些做什么，这小兔崽子能是什么好东西！”说着转身离去。丫头走之前望了一眼摇头晃脑的江流儿，也笑着跟去了。
江流儿漫不经心地扫着地，又在自言自语地嘀咕了：“还有好多篇字帖没临完呢，杨六郎那家伙会不会把我给弄死啊？可是我真的临不下去了，眼睛都花了”
正当她自顾自地唉声叹气之时，突然感觉身后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正慢慢地向她接近，说不出的阴森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缓缓地靠近她的肩膀，就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江流儿突然转过身一拳捅了过去。
杨七郎捂着眼大叫一声，急急往后跌去。江流儿目瞪口呆：“怎么是你！”
杨七郎本来想吓江流儿的，却没料到她会突然一拳捅上来。他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放下捂住眼的手一把揪住江流儿的衣襟，吼道：“你这小子故意的吧！能不能看清楚人再出拳！”
江流儿整个人都被他拎起来了，她缩着脖子露出两排整齐晶亮的牙齿，谄媚地笑道：“我的错，我的错”
杨七郎瞪了她一眼才生气地将她推开，她连忙殷勤地替他又是捶背又是捏肩，讨好地笑道：“七少爷别生气，别生气”
杨七郎嫌弃地推开她：“少来拍马屁！”
江流儿四处张望，问道：“二少爷c三少爷怎么不在？他们俩不是最喜欢在这个时辰在园子里溜达了吗？两个人跟幽灵似的走哪儿都能瞧见，今天怎么不见人呀？”
杨七郎道：“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似的，那么闲？二哥c三哥和大哥一起陪着爹去军营里练兵去了。”
江流儿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上次出兵抗辽，为什么所有兄弟都去了只有你和六少爷没去？”
杨七郎无谓地耸耸肩，道：“爹说我年龄太小，没有实战经验，还需要再历练。六哥一直都是无所谓的，你让他去他就去，你让他不去他就不去。
不过你别看他平时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要是真对一件事认真起来，那可是很可怕的。”他拍拍江流儿的脑袋，“跟你这种小孩子说了你也不懂！”
江流儿嫌弃地拍掉杨七郎的手，像拍臭虫一样：“他不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有什么大不了？”
杨七郎道：“那是你还没真正的地了解他。六哥的心思可是永远无法被人猜透的。”
江流儿思索着不说话，杨七郎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念书的时候，夫子管我们所有的人却唯独对六哥不闻不问吗？”
江流儿很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杨七郎凑近她的脸，认真地道：“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什么东西都是过目不忘，一学就会。小时候夫子还没来杨家的时候，府里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教书先生，每个人都只是教了两三天便不敢来了。因为六哥学东西实在太快了，他什么都会，弄得教书先生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教了，反而有时候被他提出的问题弄得哑口无言。夫子来后，看出六哥的学习能力和思维能力很惊人，便放任他自由学习，只是偶尔为他做引导。”
江流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每次都不听课，要么睡觉要么放空！”
杨七郎道：“你错了。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又仿佛什么都听在耳中。夫子曾经实验过很多次，在
他目光空洞发着呆的时候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本以为他应该一脸茫然，可每次他都能一语道破，说出问题的关键所在，然后又淡漠地继续发呆。”
江流儿深觉天理不公，因为每次大家都在课上激烈讨论的时候，杨六郎那个家伙总是乖乖地趴在一旁处于放空状态。按江流儿的话说，这是一个随时可以启动屏蔽模式的人。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成了杨七郎口中的天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都说左撇子聪明，江流儿这下子算是真信了。
不料梁慕生从底下突然冒出头来，在两人中间同时轻拍了下他们的肩膀，轻声轻气地道：“聊什么呢？”
两个人吓得差点抱在一起，看清了是梁慕生那张笑嘻嘻的老脸，杨七郎吼道：“能不能别老是吓人啊夫子！大白天的你捉鬼呢！”
“嘘！”梁慕生躬着身子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嘶哑着嗓子小声道，“小点声，别嚷嚷！”
杨七郎着实无语地看着他：“你干了什么亏心事，怕雷劈你啊？”
梁慕生贼头贼脑地瞟瞟四周，向不远处走着的丫头指道：“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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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陵”江流儿委屈地刚要开口，一张嘴就被孟陵给堵了回去。
“别叫我名字！人家让你去练字你就不能白天去呀，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练什么练！做一件事情之前能不能考虑周边环境？你一个女跟一个男人待了一晚上像什么话！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呀！”
江流儿抠着手指：“杨六郎只是”
“那个杨六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越是沉默的人越是可怕有心计你懂不懂？这种人稍微动一根手指头就把你这种毫无大脑的家伙给弄死了你懂不懂！”
“懂懂懂”江流儿点头如捣蒜。
孟陵气呼呼地斜睨着她，看着这样一个心无城府c单纯得要命的家伙，他实在是被她气死了。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房门，边走边道：“洗漱的东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弄完了快点儿来吃早饭。”
孟陵这小子就是这么不可爱，明明心里很担心江流儿，嘴上却不愿多说。江流儿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最重要的亲人，抿唇偷笑着跟在他后面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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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儿天生是个热心肠的人，生活中又大而化之c不爱计较，她的热情大方让天波府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当然，除了那个阴森森的杨排风，她好像一直不怎么待见江流儿，不对，应该说她对所有人都不怎么待见才是，也许生来便是个脾气古怪之人吧。江流儿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杨排风虽身为仆人，但因从小便与杨家兄妹一起长大，并无多大的主仆之分。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以至于她是天波府里最不把少爷们放在眼里的人。不过江流儿不期望她与杨排风能成为多好的朋友，只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夜晚，江流儿走在回沁春园的路上，路过离深小筑的时候却远远看见屋里有极其微弱的烛光，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她有些惊讶，心里疑惑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个人呢。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经过之后，迅速穿过了漫长的石桥，来到了紧闭着的门外。昏暗中，她悄悄伏在门上，可只能看见一个微弱模糊的人影，也听不到房里有任何动静。这人到底是谁？江流儿心中极其纳闷，决心一定要弄个明白。
次日夜里，江流儿早早地就溜进了离深小筑。她从不敢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因为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被生硬地定格了似的，她怕只要自已一碰改变了东西原来的位置，就会被发现有人闯进过这间封闭的屋子。她只是悄悄躲在那道能藏身的屏风后头，安静地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可江流儿意识到，这人也不是每晚都来这里的。她白天若无其事地做事，每到晚上便千方百计寻了机会溜进离深小筑，有时候还会找借口避开孟陵。可她接连等了好几个晚上，却也是一个人坐到深夜，一个鬼影都没瞧见，最后只得回去睡觉。可她不甘心，她就不相信那个人不会再来，于是一晚又一晚地守在那里。
这晚又是等到了深夜，江流儿坐在屏风后面无聊至极，托着下巴脑袋一点清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小声地郁闷道：“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人来，难道前两次是我的错觉？除了我自己根本从来没有人进来过这里？”
她叹了口气决定回去，就此忘掉这件事。她刚要起身，却听见“吱”的一声门开了，还好她坐久了腿发麻，当时才没有一骨碌站起来。她捂住嘴，不敢出声，心想好家伙，老子等你这么久，你终于给我现身了！
那人像上次一样，只是点燃了那盏青灯后便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没有。江流儿也不敢动，怕自己稍微一个动作便会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暴露自己。她趴在地上，伸着舌头蹑手蹑脚地匍匐前进，将半张脸悄悄地露出屏风，目光投向那人的一瞬，竟定定地如寒冰般被冻住，眸子闪烁，惊诧中亦透着几丝迷惘。
她看见，晕黄微弱的烛光摇曳下，映照着杨四郎俊朗的面庞。四周被黑暗包围，他侧身靠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只是那双眸子渗出一股清冷，目光黯然淡薄，似乎什么都没看，又似乎望穿了眼前的黑暗。
竟然是他？为什么会是他？江流儿趴在屏风后面已然懵了，只知道呆呆地注视他。他的神情里面找不到悲伤，映在眼里却那样凄冷，仿佛世界就此了无生机，灰茫茫的没有颜色。他眼底偶然的神伤，唇边略带苦涩的微笑，靠在紫云木间望天的伤感，如今坐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屋里的冰冷，这一切的一切令江流儿迷惑的内心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之后的许多次，杨四郎都不知道江流儿每次都躲在黑暗里面偷偷注视着他。他还是一如既往从不说话，从不动作。隔着屏风，她每每陪他坐到深夜，只是一个人知道，一个人不晓。陪伴的日子久了，心中随他几分凄凉，却又莫名地渗出一丝丝依赖的温暖。江流儿不傻，她渐渐明白，一个人会如此，心里必定装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是谁，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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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丫头笑道：“江流儿每天嘴巴都这么甜，是偷吃了蜂蜜了吧？”
江流儿瞪大澄澈明亮的眼睛，笑得狡黠：“哪里是我嘴巴太甜，是姐姐们今天真的很漂亮。你们看，杏儿姐姐今天的胭脂多好看呐，在哪儿买的呀？花了不少钱吧？”
那个叫杏儿的丫头被江流儿夸得笑脸盈盈，娇羞地捧着脸，道：“这胭脂是我托伊织出府的时候帮我从落雁坊买的，可贵着了，花了我二钱银子呢。”
另一个丫头道：“落雁坊的胭脂水粉可是汴京城最好的，听说寻香坊的头牌舞伶如画用的就是那家店的。这么贵的店，你也敢让伊织进？”
杏儿道：“落雁坊的名贵货我哪里用得起，我只能买那店里的寻常货，图个新鲜罢了。”
江流儿摇摇头，俏皮地道：“杏儿姐姐你可千万别谦虚了，你只是用了落雁坊里最寻常的胭脂都这么美了，你若是用了那店里那店里最名贵的胭脂岂不成了天仙了？”
杏儿被她夸得咯咯直笑，乐道：“就属你嘴最甜！这么爱夸姑娘，是不是想讨媳妇了？”
江流儿一怔，尴尬地笑笑：“我还小，讨什么媳妇啊”
“要娶要娶！”一个丫头笑道，“江流儿长得这么俊，还愁讨不着老婆吗？你那弟弟也生得比女孩还漂亮，就是脾气偏冷，不如你招人喜欢。你们兄弟俩可有做媳妇的人选了？咱们府里还真有不少丫头钟意你们俩呢。”
江流儿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要娶呀也娶像各位姐姐一位温柔可人的姑娘，不过哪我看恐怕再没人能比得上各位姐姐了。”
丫头们不禁掩嘴轻笑起来，别了江流儿后一齐欢声笑语地离开了。江流儿在心里偷笑，小声嘀咕道：“这古代的小姑娘还真是好骗”
繁密的桃花枝后，佘赛花静静观察着江流儿的一举一动，想必刚才的情景也映在眼中了。身后的
丫头看到江流儿古灵精怪的活泼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佘赛花疑惑地回头看她：“笑什么？”
丫头忙忍了笑容，可笑意却仍在嘴角泛滥，垂头道：“方才看到大家都笑了，我便也想笑了。那个江流儿虽然来天波府不久，却很讨人喜欢，每次一见到我都很热情地打招呼呢。”
佘赛花哼道：“那小子嘴里的话你们也信？小鬼头，说一句话眼睛转三转，机灵着呢！脾气还挺横，连我也敢骂？不过，我很久没见过这般热情奔放c直性率真的人了，跟我年轻时认识的一个老朋友还真像唉，说这些做什么，这小兔崽子能是什么好东西！”说着转身离去。丫头走之前望了一眼摇头晃脑的江流儿，也笑着跟去了。
江流儿漫不经心地扫着地，又在自言自语地嘀咕了：“还有好多篇字帖没临完呢，杨六郎那家伙会不会把我给弄死啊？可是我真的临不下去了，眼睛都花了”
正当她自顾自地唉声叹气之时，突然感觉身后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正慢慢地向她接近，说不出的阴森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缓缓地靠近她的肩膀，就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江流儿突然转过身一拳捅了过去。
杨七郎捂着眼大叫一声，急急往后跌去。江流儿目瞪口呆：“怎么是你！”
杨七郎本来想吓江流儿的，却没料到她会突然一拳捅上来。他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放下捂住眼的手一把揪住江流儿的衣襟，吼道：“你这小子故意的吧！能不能看清楚人再出拳！”
江流儿整个人都被他拎起来了，她缩着脖子露出两排整齐晶亮的牙齿，谄媚地笑道：“我的错，我的错”
杨七郎瞪了她一眼才生气地将她推开，她连忙殷勤地替他又是捶背又是捏肩，讨好地笑道：“七少爷别生气，别生气”
杨七郎嫌弃地推开她：“少来拍马屁！”
江流儿四处张望，问道：“二少爷c三少爷怎么不在？他们俩不是最喜欢在这个时辰在园子里溜达了吗？两个人跟幽灵似的走哪儿都能瞧见，今天怎么不见人呀？”
杨七郎道：“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似的，那么闲？二哥c三哥和大哥一起陪着爹去军营里练兵去了。”
江流儿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上次出兵抗辽，为什么所有兄弟都去了只有你和六少爷没去？”
杨七郎无谓地耸耸肩，道：“爹说我年龄太小，没有实战经验，还需要再历练。六哥一直都是无所谓的，你让他去他就去，你让他不去他就不去。
不过你别看他平时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要是真对一件事认真起来，那可是很可怕的。”他拍拍江流儿的脑袋，“跟你这种小孩子说了你也不懂！”
江流儿嫌弃地拍掉杨七郎的手，像拍臭虫一样：“他不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有什么大不了？”
杨七郎道：“那是你还没真正的地了解他。六哥的心思可是永远无法被人猜透的。”
江流儿思索着不说话，杨七郎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念书的时候，夫子管我们所有的人却唯独对六哥不闻不问吗？”
江流儿很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杨七郎凑近她的脸，认真地道：“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什么东西都是过目不忘，一学就会。小时候夫子还没来杨家的时候，府里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教书先生，每个人都只是教了两三天便不敢来了。因为六哥学东西实在太快了，他什么都会，弄得教书先生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教了，反而有时候被他提出的问题弄得哑口无言。夫子来后，看出六哥的学习能力和思维能力很惊人，便放任他自由学习，只是偶尔为他做引导。”
江流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每次都不听课，要么睡觉要么放空！”
杨七郎道：“你错了。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又仿佛什么都听在耳中。夫子曾经实验过很多次，在
他目光空洞发着呆的时候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本以为他应该一脸茫然，可每次他都能一语道破，说出问题的关键所在，然后又淡漠地继续发呆。”
江流儿深觉天理不公，因为每次大家都在课上激烈讨论的时候，杨六郎那个家伙总是乖乖地趴在一旁处于放空状态。按江流儿的话说，这是一个随时可以启动屏蔽模式的人。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成了杨七郎口中的天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都说左撇子聪明，江流儿这下子算是真信了。
不料梁慕生从底下突然冒出头来，在两人中间同时轻拍了下他们的肩膀，轻声轻气地道：“聊什么呢？”
两个人吓得差点抱在一起，看清了是梁慕生那张笑嘻嘻的老脸，杨七郎吼道：“能不能别老是吓人啊夫子！大白天的你捉鬼呢！”
“嘘！”梁慕生躬着身子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嘶哑着嗓子小声道，“小点声，别嚷嚷！”
杨七郎着实无语地看着他：“你干了什么亏心事，怕雷劈你啊？”
梁慕生贼头贼脑地瞟瞟四周，向不远处走着的丫头指道：“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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