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与药叟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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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  160

    秋日艳阳高照。

    丞公府里一片素色,哀静肃穆,但出了府之后,华苓所见到的自然还是一片熙熙攘攘。

    金陵城依然繁荣。丞公位高权重,但他一朝仙逝,除了血缘近亲,其他人在叹息一声之后,都会更关注下一任丞由谁来当的问题。这也是人之常情常理,谁人的生活都还是要过的。

    今日是碧浦、碧喧跟着华苓出外。

    金箩四个放回去婚嫁以后,华苓将以碧字为首的五个三等小丫鬟里面,提了碧浦和碧寒两个领一等月例,碧浦主外,碧寒主内,碧喧、碧城、碧微三个领二等。这已是上月的事了,那时候想到大概来年就会离家,就没有叫府里再给补三等的粗使小丫鬟,到现在,更加是没有必要补了。

    华苓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将手搭在小窗窗沿,午后微微倾斜的阳光罩在手背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红。她出神地看着这样温暖的颜色。阳光和人的体温一样温暖。

    那日早上醒来,卫羿早已离开,并没有惊醒她。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五,卫羿八月十八清晨从金陵快马赶回营地,率队登楼舰出发,到苏州只需半日。在苏州,他们将运到的粮草检视点选完毕之后,就会扬帆出海,押运船队从苏州往新罗半岛去。

    碧浦提醒华苓道:“娘子,前两日里惠文馆的代掌事方河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八月里,有几位考生从他处来金陵,知道惠文馆是免费的图书馆子,请求在惠文馆里赁一间小屋子居住,这般就能日日在惠文馆里苦读,备考下科。这桩事娘子说了,后面闲了再与娘子提一提的。今日娘子可要顺道往惠文馆去一趟。”

    华苓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是前日的事。但那时候她忙着和大郎在澜园里整理文书,连见惠文馆来人的时间都没有,只是让碧浦去回了一声,只道惠文馆大小事宜,有举棋不定的,方河只要请顾问莫杭商量着办就是了。

    到今日上午,澜园的资料是整理完了,她也才有时间出来给柚娘请药叟罢了。澜园以后是要托给莫杭看顾了,这段时间,她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安排澜园以后每月的经费付与。还有晏河那边,原本前阵子是想了一套赚钱的点子,想与晏河讨论一下可行性,但如今她手上事情多,又就要离开金陵,恐怕就要暂时搁置了。

    大郎已经在请谢贵大掌事清点府中仆役库房,竹园也要跟着清点,回江陵前,该收拾起来带去的细软物件、该收进库房锁起来的陈设种种,都要理出个清单来。里里外外都有许多事华苓揉了揉隐隐疼痛的额头,道:“暂时不去了。先到卫府罢,那日药叟回去前是不是说过,他这阵子就会离开金陵?”

    “是,娘子。”碧浦点头:“药叟他老人家是这样说的。”

    “叫车夫使快些。”华苓叹了口气。

    “谢氏九娘求见药叟,欲要请药叟来家一趟。”华苓的马车在弼公府门口停下,侍卫将拜帖送到门口守着的军士手上,华苓掀起帘子说道。

    “原来是谢家九娘子到了,”门口几名卫氏军士都露了笑容,为首的一名立刻说道:“还请谢九娘子在门口稍待,卑职立即去禀告药叟。”说着匆匆去了。

    药叟听得禀告,很快出了府来,身后跟着几名脸色发愁的军士,给他捧着些个包袱物事,又有一匹略有些跛腿儿的老马。弼公府的大掌事愁眉苦脸地跟在药叟身边。

    华苓跳下马车迎上去,微笑道:“幸好药叟还在金陵。药叟,九娘家里人有些身体不适,想请你回家看看呢。”

    药叟笑嘻嘻地背着手点了点头:“这有何难。走罢,走罢。”也不给华苓解释什么,回头往那几名军士招招手:“快快的!将我的贵重物事儿都交给我徒媳的婢子手上!”

    碧浦和碧喧很有眼色地接过了药叟的一个藏蓝色的沉重的大包袱,还有一个五层的大食盒,侍卫牵过了那匹老马。

    卫府的人都知道,药叟这人想法十分古怪。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随性得很,今年为了卫羿身上中的毒,在金陵弼公府呆了好半年,已经是了不得了,这下子卫羿离了金陵,药叟自然也呆不住。

    药叟这一二日就是预备着要走的,不过是今日厨下给药叟烹制了一只味道极好的炉鸭,药叟就说要将鸭肉都吃了才出发。午后谢家娘子来了,药叟又来了精神,要到丞公府去,同时要将吃剩的半边炉鸭带去。

    这么把重要的客人送走,实在是不符合卫氏世家大族的规矩脸面,但药叟就不是守规矩的人,弼公府大掌事也没法子,快快地叫侍婢给药叟收拾好,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将人送出来了。

    领头的大掌事苦笑着拱手行了礼,说道:“郎君曾有吩咐,药叟若是有甚需要跑腿帮手的,便还往弼公府来说就是。”又朝华苓拱了拱手,恭声说道:“谢九娘子,药叟就请谢九娘子多多费心了。”

    华苓已经明白了,药叟这是打算着到他们家住上一阵子呢。这自然是全家人求之不得的事,她给弼公府大掌事回了半礼,道:“卫大掌事放心罢,我家定然也要好好照料老人家。”

    一老一少上了马车安坐下来,谢府的马车起动往家里回去,华苓这才朝药叟道:“往后来,药叟是有什么计划没有?之前听你说,想往岭南去呢。”

    药叟一张干瘦、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满是笑意,他细细将华苓看了看,见这年轻女郎虽然有些清减,但精神头还不错。骤失亲父,也并未叫这女郎一蹶不振,失了法度。药叟本身便是经年累月单人匹马行走野外的人,自然不会喜欢那些太过娇弱、经不起风吹雨打的人,再者要做卫家的媳妇,若是脾性太娇太弱,怕是也活不下去。像谢九这样的就很不错。看着也聪明伶俐,以后与卫五的孩子自然聪明。

    药叟在心里点了点头,这才道:“入冬前往岭南去。岭南冬季温暖,最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居住。”

    华苓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呢,岭南与金陵这里很是不同。夏天极长,有些太热,雨也太多,冬天却是好,并无甚寒气,树叶也还青青,很是宜人。药叟可以在岭南避冬,等春暖花开又回江南来耍子。论风景,论吃食,大丹其他各处应当也没有比江南更精细的了。”

    药叟听华苓细细说来,对岭南风土人情竟是很有些熟悉的样子,奇道:“小丫头如何也曾往岭南去?”

    “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嘛。”华苓笑笑。

    药叟也就不再问,一指陪坐的碧喧道:“那小婢子,将食盒打开来。”

    碧喧赶紧把食盒上层的盖子打开了。马车座椅下面隐藏了一张小几,碧浦手脚利落地将之取了出来,食盒搁在上面。食盒上面两层装了半只斩好的鸭,华苓抽开了往下看看,还有两层是一个地炒三鲜、一碗银鱼羹,一碗米饭。

    “用了午食又已过许久,正好该吃下顿了。”药叟摸了摸肚子,伸手拿了筷子,有滋有味地挟起鸭肉送进嘴里。

    马车粼粼地往城东行驶,华苓想想总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家,也就好笑地由他去了。

    药叟边吃边道:“卫家的厨子做菜还行,但这一道炉鸭是烧得极好,丫头你也尝一尝,香得很!”

    华苓就尝了一块鸭肉。大概是里外抹了香料,上炉大小火烧出来的,油汪汪、调料也都入了味,确实不错。她道:“难道我家就没有肉与你吃了,非要从卫五家里带出来。”

    “今日朝食到午食吃了半只,剩了半只,不可浪费。”

    华苓皱了皱眉,不客气地说:“一日照三顿地吃怎么行?也太油腻,要消化不良了。你这样的年纪,更应该好好注意保养身体才是。”

    药叟摆了摆手,乐呵呵地说:“不碍事,不碍事。我老人家身子骨好,已活过百岁,往后不论是吃甚喝甚都是赚了。”

    “药叟今年春秋多少载了?”华苓忍不住问。看药叟的头发,是斑斑花白的,一向乱糟糟的也不必提。看药叟的面容和手,皱纹纵横交错,跟塞外风沙来回刮了无数回似的,一看就知道已经上了年纪。但药叟的眼神儿却还极好,非常精神,比好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家要精神多了。

    虽然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体质不同、生活状态也不同,药叟保养身体的秘诀也未必能在爹爹那样的人身上见效。但华苓心里依然会觉得有些惆怅。

    华苓这问题药叟却不肯答,吃了几口鸭肉,又吃了几筷子炒三鲜,他拍了拍肚皮,放下了筷子。“丫头小时候就生了一回大病,如今又忘了?多思多虑多忧,并非长生久视之道。”

    华苓撇撇嘴,心道药叟也不能就是因为避免了这几个字,就成功活了这么长时间吧?她很快又想起来,这话药叟是对爹爹说过的。

    故言犹在耳边,爹爹不在了。

    也不知怎么的,华苓眼底一酸,两颗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赶紧伸手去擦。

    药叟只作不曾看见,叫两个侍婢收了食盒,笑眯眯地将两条干青蛙腿一样的腿作道人打坐一样的姿势盘了起来,两手扶在膝上。他拍了拍膝盖,慢悠悠地道:“谢九小丫头,你可曾听那佛法中道,百年一弹指,红粉是骷髅。”

    华苓撇撇嘴说:“药叟不是学道的么,为甚也看那佛经中说的甚。”

    “话并不是如此说。”药叟说:“这世上之事殊途同归。万物生灭自有定数,你看那枝头果子自开花到结果,熟透便坠落地上,待得冬去春来,便又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人自母体中生出来,岂不是也如那枝头果子成熟坠落,从此扎根发芽,长叶开花,又再结自己的果。人人如此,代代如此,”这位老人家乐呵呵地拍了拍华苓的头,说道,“那枝头果子也个个不同,有的熟得早些,有的熟得晚些。你可明白?”

    华苓想了一阵,还是撇嘴道:“如此,药叟你也在枝头上挂得久了。”

    药叟也不恼,乐呵呵地点头道:“可不是如此么!我老人家在那枝头上挂了是忒久了,还掉不下来呢!”

    两人这些话碧浦和碧喧听得半懂不懂的,但听得药叟说自己掉不下来,都是握着嘴偷笑。

    华苓看药叟一脸滑稽,挤眉弄眼的,也笑了起来。老人家这是在安慰她,她听懂了。她大概能判断出来,爹爹是心血管系统发病去的。这原本就是最难治、最危险的一类病,爹爹第一回发病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准备。往前看看,能做的她都做了,也有好好孝敬爹爹,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爹爹离开之前,家里两位嫂嫂都怀了孩子,算是都有后了,如今长孙已经出生。姐姐们的婚事安排了大半,族里的事务大体上都在好好进行。大哥非常出色,能继承爹爹的遗愿,有大哥在,他们这一支不会没落。今岁大丹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朝廷上下大体平静。爹爹应当也是没有遗憾的吧?

    如此想着,华苓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人是要往前去的,好好地过,才对得起爹爹这许多年来的关顾栽培。

    直到此时,华苓才真正有了些轻松的心思,她好奇地问药叟道:“药叟是学道之人,也教卫五学道吗?”

    药叟摆了摆手说:“想来我之学道,与你口中所指并非同一回事。如你所问,我并未教卫羿学道。只教武艺修炼罢了。”

    “你还教过四书五经罢。”华苓歪了歪头。

    药叟面露诧异,乐呵呵地说:“小子连这些都与你说了?还有甚不曾说的?都说是儿大不由娘,胳膊肘儿朝外拐,这往后怕不是连小时候兜裆裤穿过多少条都倒与你听了?”

    华苓噗哧一笑,特别理所当然地说:“都说了不是很应该吗?男人在家里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让做什么做什么,让说什么说什么。”

    药叟哈哈大笑:“这话有意思。小丫头忒有意思。”

    华苓也笑,一老一少一路上慢悠悠谈天,直到快到家门口,华苓才想起来与药叟提了两句:“家里是二嫂柚娘有些腹下见红,吃那位常来家中诊脉的张良医的药不见效,才想请你来家里瞧瞧的。也不知你几时要往南去,我们兄妹是九月初七就启程送爹爹返江陵,等爹爹后事办妥,又下金陵来处置这边大小事。再往后,许是就长期搬回江陵去住了。”

    药叟听了点头,只道:“知道了,到了看看便是。”

    华苓说了去请药叟,半天时间就真的请回来了。等家里兄弟姐妹们都出来拜见了药叟,二郎就急不可待地将药叟请到了园子里给柚娘诊脉。二郎与华苓说道:“小九,这回二哥、二嫂都要多谢你了。听说药叟他老人家肯在我们家住上一阵子?那竟是太好了,如今我们家是这样的情况,也难得药叟高义,愿意来此。”

    照二郎想,请了药叟在家里,自然是妻子有些什么头疼脑热的,这阵子都可以随时请药叟来看。能说动药叟来家,华苓自然是立了大功的,二郎心里对华苓有些感激。

    华苓却不敢打包票。药叟没有说他几时会启程往南去,华苓知道药叟随性,这些日期从来不定死,说不好哪一天心血来潮,捡起包袱、骑上跛马就走了。她也不愿意追着老人家问,老人家与其他医者可不一样,不是来家里服侍人的。

    于是她只是笑着摇头道:“二哥,药叟他老人家随性得很,也只是来我们家打个尖而已,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启程,他是说他要往岭南去的。不过药叟医术高明,有他给二嫂诊脉开方,二哥也可以放宽点心。”

    “诚然,诚然。”二郎连连点头。

    药叟给柚娘诊了脉,开了个保胎方子,又和颜悦色与柚娘细细分说了一番,教她要卧床半月,心思放宽,吃着保胎方子,再过半月等胎气稳了,也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柚娘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道谢,那面色实在是苍白,动作无力,看得华苓忍不住皱眉。之前看着还好,但柚娘自从怀孕之后就特别柔弱了许多。这样从小不如何锻炼的女郎,脾气不强,若是又遇上件不大不小的事牵挂心上,就能叫她持续惴惴不安上许多日。

    但是府里兄弟姐妹们,谁都没有真的怪罪过二嫂,爹爹的病,谁都想不到的。

    六娘与二郎是同胞兄妹,与柚娘比别的娘子都要亲一层,华苓曾与六娘提过这回事,六娘就说会私下多与柚娘说说话。只是不见效,柚娘的心思似是越发重了。

    府里所有人都很希望柚娘的胎保住,若是没保住,就要等后年出了孝,二郎和柚娘才能再要孩子了。这年头生儿育女对所有夫妻都非常重要,这个孩子绝不是无足轻重的。

    谢贵已经迅速在前院打扫出来一个整齐洁净的小院,药叟给柚娘看诊完之后。已经是晚食时间,华苓将药叟请过去,又亲自上下打点,看着药叟安顿下来,用物都还算周到,才算了事,自己匆匆用了晚食,回到灵堂里给爹爹上了一柱香。

    晚食后,大郎遣人来问药叟是否有暇再为凤娘和初生儿看一看。药叟笑呵呵地去了,又花了一个来时辰,给凤娘和初生儿细细诊脉一番,各开了方子。初生儿是早产了一个月多一点,但在娘胎里养得还算好,往后好好喂养,也不会留下弱症。如此,直到近三更,药叟才真正在园子里安顿了下来。

    华苓心里对药叟有些歉意,才来家里第一日就这么折腾他老人家。药叟并没有什么有求于人的地方,不好金银,也不好权位。若不是关顾于她,药叟是不会愿意到丞公府里来的。不过华苓还记着,还要寻个机会,请药叟为七娘看一看呢,今日不妥当,明日再提罢了。

    作为回报,华苓决定接下来这些日子,没事就做些这几年学来的好菜给药叟尝尝,他们兄妹是守孝不能吃许多大鱼大肉,但是药叟是客人,自然不需遵从这一点。

    第二日早上,华苓早早的去茶园里叫了七娘,一道院子里给药叟问安,顺便请他诊脉开方。华苓还顺便带去了亲自做的早食,两姐妹硬是陪着药叟一道吃了。

    药叟对华苓的这点殷勤小心思看得透透的,也乐呵呵地接受了,从善如流地给七娘诊了脉。药叟对七娘是印象很深刻的,看七娘这个孩子从几岁到十几岁,身子骨一路向好,十分赞赏。又道:“若是你这孩子的脾性,分上一点半点给你们那二嫂岂不是好。我观她身子骨并无大事,但心思怕是有些重。人就该如那青柏白杨,奋发向上,冲破迷雾才是。”

    大郎带着二郎,也是早早出了门去江边迎接族中长老。大致是正午前后,两兄弟引着八位长老进了丞公府邸,还有随侍长老们身边的十来位族兄弟,谢华岷和谢华德也在侧,面色严肃。

    华苓这些都在门口行礼迎接,八位长老陆续下了马车来。

    当先最年老的一位,庆字辈长老谢庆肃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在丞公府门口站稳了,叹道:“上回到金陵已是四十载以前。光阴如梭似箭也。”一众谢族子弟纷纷称是,各有应和。

    华苓曾经在江陵见过的十六、十七曾叔公,这几年都已陆续去世。论起排行,谢庆肃是华苓兄妹们的十九叔公,其他七位长老,就都是熙字辈,是爹爹那一辈的了。

    世家大族里,长辈的地位是极高的。大郎往下,兄弟姐妹们都不敢多出声,默默地给长老们安排了院落安顿下,细细照料饭食器用,又派人引了同辈族兄弟们去灵堂里给爹爹上香。

    次日,待长老们都歇了一回,驱除了旅途疲惫,长老们立刻将家族子弟都召集到了一处。华苓等家族女郎就不被允许参与了。

    谢庆肃拄着拐杖,叫谢华岷、谢华德上前来。

    “我族族律,原本是规限了,由我等长老团体选择家长之候选,族里倾力培养,再是当任丞公选定继承人。熙和去得急,未及从你二人当中择出更优胜者,为今之计,便暂由我等长老择选一届。”

    “原本种种考核之中,你二人表现,亦算得势均力敌。但半月之前,那送往东北之粮草军备出了错漏,此是华岷所应负责之事。总归是你不察,不然如何能出此事。由此看,华岷于稳重周到上,还是略缺了些。”

    长老说到这里,谢华岷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事实,难得辩驳。

    “是以,族里择定,由华德任本届族长,接丞公之位。”

    这是下金陵前,族里长老团就已经议定的结果。

    谢华德意气风发,他走了出来,团团朝族人们作揖,肃容隆声道:“恳请长老们、兄弟们放心,我谢华德定当不辱使命,为家族、为我大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江陵谢的新任家长花落谁家,结果未定时,朝廷中、世家大族当中,气氛暧昧,但结果定下以后,众人又很迅速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在这之前,华德与华岷是都已经在朝中任从四品要职。如今谢家事定,即使谢家丞公的继任祭礼还未举行,谢华德身上依然顶着四品职阶,在朝中也迅速地聚拢了许多支持,慢慢将谢熙和遗下的摊子接了过去。

    江陵谢将在九月末,在金陵举行谢华德的继任祭礼,这道消息在朝野公布以后,相公王家也紧跟着公布,在十月里,老相公也将会把位置交托到王磐手上。

    如此,后人总是踏着先辈的血肉辛劳,登上更高处,迎来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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