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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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红兵已经当兵一个月了,现在家里面少了一个人,对于邹红林和邹红川两个兄弟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很快就“习惯”了!

    但对于邹孝银和江宁香而言,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他们感觉家里面空空的,似乎少了“一大半”,很长时间都没有适应过来!

    这个月,邹红川的幺叔和老家来地一个叫卢元香的女人结了婚,成了家。

    卢元香,个子不高,皮肤却很白,只是长相有点异相,狠眼猪鼻,而且上鄂向前突出,就象是远古时代的猿人,或者就象是古代的一个猿人不知如何穿越时空到了现代!

    别看长相怪异,其貌不扬,不过为人是很精明的,也许邹孝银和江宁香同意了这门亲事,看重地就是这点吧?

    也许还是唯一的一点!

    卢元香来了后,没有多久,卢元香的姐姐叫卢元南的,带着自己的老公也来了。

    卢元南虽然比妹妹老了点,也很丑,不过却没有卢元香那样怪异。

    这一家人都住在陆军学院北面山脚下的龙王七队,一座普通的三间瓦房,中间是厨房,共用的,东面的一间是邹孝官和卢元香住,西面那一间就是卢元南和老公叫熊德发的一起住。

    熊德发,既没有什么“德”,也没有发,不过在大连很多年,没有发大财,但也没有白混,走地时候还小赚了一笔!

    1996年1月25日,今天是这一冬天中最冷的一天,但也是这个冬天中最热闹的一天,当然也是全年中最热闹最喜气的一天。

    因为今天是所有的人期待已久的重大节日——春节!

    邹孝银家很热闹。

    相当的热闹!

    陈万奎和陈万福兄弟俩都来了,邹孝官两口子,以及卢元南一家三口(卢元南的儿子叫熊艳)也来了。

    虽然邹孝银家是三室一厨的标准房屋,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是显得有点挤,不过,这也无形中增加了节日的喜庆氛围。

    现在正是邹孝银一家最热闹的时候,也是邹孝银一天中最忙地时候。

    邹孝银虽然大冷地天忙出了一身热汗,脸上疲惫的神色中却充满了异样的兴奋和开心。

    奶奶见儿子和儿媳妇都忙地不可开交,“主动”到厨房帮儿子忙!

    陈万奎兄弟俩和卢元香等人都在邹孝银的卧室里看电视,在老家他们别说看电视,就是小小的收音机都没有见过,如今这台只有十二英寸的黒白小电视他们却看地“一包劲”!

    邹红林则带着小到外面去玩了,此时父母都忙于准备过年的大餐,纵然想管他们也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所以这两个兄弟都抓住了这难得的“战机”,跑到外面放鞭炮,尽情地玩着!

    厨房的事情没有那么忙了,邹孝银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望着陈万奎和陈万福道:“怎么样?工作还行吧?累不累?”

    陈万奎两兄弟听了都默然不语,陈万奎浓眉紧锁,深思了一会儿道:“还行吧!也不是很累!就是——”

    陈万奎欲言又止,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常人难以看懂地复杂神情。

    卢元香望着邹孝银,笑道:“三哥忙完了吗?要不要我去帮忙?”

    邹孝银望了卢元香一眼,不耐烦的道:“说了不用,你怎么老是要帮忙?我们还忙不过来吗?你们来了都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们干活?”

    卢元香一张丑脸笑地更加甜了,白白的脸蛋一点儿都不红,笑道:“唉,我是怕你们忙不过来,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你们干点活,免得时间过地太慢难熬!”

    邹孝银眼一瞪,道:“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可真够啰嗦地?”

    卢元香依旧没有一点儿生气,仍然笑道:“怎么有人帮忙还不高兴吗?哈哈哈!”

    邹孝银不说话了,转身朝厨房走去。

    奶奶看着儿子来了,眯着一双细眼道:“都弄好了,可以吃饭了!”

    邹孝银点点头道:“好的,妈,你先过去吧,这里我们弄就行了!对了,老二和老三还没有回来吗?”

    奶奶有点紧张的道:“是啊,他们好像还没有回来?”

    江宁香忽然转过身,盯着老公道:“怎么?他们还没有回来?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不行,我去叫他们!”

    邹孝银道:“不用了,我们稍等一会儿,或许过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奶奶点头道:“再等会儿吧!”

    邹孝银又道:“妈,这里没事了,你先过去休息一下,待会吃饭再叫你!”

    奶奶也不再争执,笑眯眯的走了。

    香喷喷的饭菜全部摆好,邹红林和邹红川两兄弟也“按时”回来,一家人围坐在大圆桌边上,有点挤,不过似乎是越挤越热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个个乐不可支!

    望着桌上十多个让人直流口水的菜肴,邹红林和邹红川恨不得能马上吃几口,可是,父亲还没有下令,邹红川真地很急,何况刚才在外面玩地很久,也累地很,肚子也饿地很,现在却只能盯着那一盘盘可口而诱人的菜暗暗吞口水。

    邹孝银站在饭桌旁边,环视了大伙一眼,脸上的神情是亢奋的激情的,充满憧憬和渴望,说的话也是激动人心:“大家好,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又可以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大家端起酒杯,先干一杯!”

    邹红川听着父亲的话,心里却想父亲的话真是多余,而且浪费时间,这样想的时候,脸上难免流露出一丝不满,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连父亲也没有看到!

    ——一个心情特好,又处在兴奋状态的人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么细的情节?

    ——喜悦和忧伤一样,都可以削弱一个人正常的判断力和观察力!

    ——所以意外通常在这种时候最容易发生!

    终于可以大吃特吃,邹红川听到父亲“吃饭”的命令后,简直象鱼回到了水里,开始狂吃不已,其状态简直视若无人,当大伙都不存在一样!

    父亲和母亲都注意到儿子的丑态,不过今天是过年,也就是笑笑算了,否则若是换作平时,非得把他臭骂一顿不可!

    邹孝争银吃了几口饭,喝了两口酒,却注意到老婆只吃了一口饭就往下筷子,郁郁不乐的样子!

    邹孝银关心的道:“怎么了?你不舒服?”

    江宁香揺了揺头,道:“不是!”

    邹孝银放下酒杯,道:“那你是怎么了?”

    江宁香眼睛一湿,小声道:“我想到了大儿子,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

    邹孝银恍然大悟,一时无语。

    江宁香的声音虽然很小,不过陈万奎的耳朵似乎特灵,比最灵敏的动物的耳朵还灵十倍,陈万奎口里一口饭还没有完全吞下,不清不楚的道:“怎么?我听说老大去当兵了,当兵好啊,我要是也能当兵就好了!”

    邹孝银点点头,又关切的望着妻子,忽然正色道:“你不用担心,我在那边有很多熟人,都会关照他,不会有人欺负他,你就不要担心了!”

    江宁香眼睛却越来越湿润,几乎要落下泪来,哽咽道:“我知道,只是冷不丁一下子看不到他,心里真地很想他,现在过年了,大伙团圆了,却只少了他一个人,唉!”

    邹孝银心里也不好受了,想了想道:“行了,等过完年,我想办法把他调回这里,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到他了!”

    江宁香伤心的眼睛一亮,用手抺了下眼睛道:“真地吗?那太好了!”

    邹孝银道:“没事的,调回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要等到他新兵集训三个月结束后才行!”

    江宁香一听还要等两个多月,眼睛里不免又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本来想好好吃一顿,现在胃口忽然间又小了很多。

    邹孝银道:“你不用急,才两个月而已,怕什么,好了,现在大过年的,可别影响了别人的心情!”

    江宁香望了大伙一眼,不好意思的道:“大伙快吃,真是地,我怎么大过年的说这个!”

    卢元香不失时机的道:“三姐想儿子很正常,不过听说部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要是我是男的,我也很想去看看!”

    邹孝官望着老婆,笑道:“你去当兵?是当逃兵吧?”

    卢元香横了老公一眼,却不说话,其他人有的忍不住笑了!

    虽然是过年,大家又可以算是一家人,不过,大伙还是挺拘束地,陈万奎两兄弟,望着满桌的菜肴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半个小时过去,两兄弟也只“品尝”了几口而已!

    只有邹红林和邹红川两兄弟,那才是大吃特吃,大快朵颐!

    尤其是邹红川,似乎有一个月没吃饭,那吃相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而且简直是旁若无人,似乎整个饭桌只有他自己,甚至整个天地间也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邹孝银望着客人,道:“快吃!别客气!快吃啊!”

    陈万奎点点头,陈万福憨厚的样子一副想吃又似乎怕菜“有毒”的样子,实在叫人忍俊不禁,只想捧腹大笑!

    卢元香却挟了一大块瘦肉,放到邹孝银的碗里,笑道:“三哥,吃菜!”

    邹孝银看了老婆一眼,发现老婆的神色很“正常”,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望着卢元香道:“不用给我挟菜,我自己来!”邹孝银说完,站起来,往陈万奎碗里挟了一块腊肉。

    陈万奎把碗端起来,道:“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能够着!”

    邹孝银道:“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边说,又往陈万福碗里挟了块肉。

    陈万福正襟而座,身子没有动弹一分,只是眼睛瞅着三舅的筷子,嘴里“乌噜乌噜”地不知说些什么!

    邹孝银不愧是高级干部,修养很好,将在座的“客人”每人碗里都挟了一块肉,给卢元香碗里挟肉时,卢元香站起来,连忙道谢,还甜甜的道:“谢谢三哥!”

    江宁香看在眼里,神色不变,邹孝银却脸红了,神情有点不自然!

    邹孝银往自己母亲碗里也挟了两块瘦肉,至于邹红林和邹红川两兄弟,就不用父亲“照顾”,他们两兄弟完全有“能力”照顾自己!

    奶奶碗里被自己喜欢的儿子放了两块肉,居然象小孩子得到了大人给地自己最喜欢的礼物般,高兴地嘴都合不上了!

    酒足饭饱之后,陈万奎等人都到了电视屋看电视,卢元香却跑到厨房帮助江宁香收拾碗筷,江宁香只说了一句:“不用了,你休息去吧!”

    但是卢元香坚持要帮忙,江宁香也只好作罢!

    晚上,八点钟,是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这个节目是全家人都必须要看地节目。

    那时候,人们的业余要求没有现在这么多,这么复杂,除了春节晚会,也没有什么可看地节目了!

    那时候,人们的胃口也很简单,春节晚会的导演也不用象现在这样操这么多心来满足观众的不同口味!

    简单的生活,纯朴的心灵,没有现在这么多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现在人们的物质生活已经如此丰富而美好,比那时不知道强多少倍,可是,现在人们却感觉活地比那时候还要累几倍,每天不是你防他,就是他防你!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春节后的第十天,虽然元宵佳节还没有过,但一般人都已经过完了春节长假,绝大部分人都开始上班。

    晚上,一家人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邹孝银却兴奋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邹红兵来信了,大家坐好,我给大家念一下!”

    邹孝银正准备念信,大家也都坐好了,准备听,江宁香忽然道:“等一下!”

    邹孝银一愣,只见江宁香站起来,走到电视机前,把电视机关掉了,然后迅速走回自己的座位处,嗖地一下坐了下去,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江宁香被石头拌了一下,突然倒地了!

    邹孝银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亲爱的”这三个字那时候很少有人说,也很少有人用,可是,大儿子给父母写信居然用到了这三个字,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邹红兵的文化成绩可是很差的,居然想到了这三个字,可见在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多么深厚而真挚的感情?

    邹孝银和江宁香听到这三个字,感觉却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两个人一时感触良多,江宁香的心里还多了一种酸楚的感觉,象喝了一大瓶醋,又象吃了一千枚杨梅般。

    江宁香的眼睛也立刻变地湿润起来,大儿子的这封信对她而言就象是最有效果的催泪剂,邹孝银每念一个字,江宁香红肿的眼睛里就会流出一滴酸楚的泪!

    邹红兵虽然只当了一个月兵,还是新兵,不过看来邹红兵已经真的“长大了”,邹红兵在信中向家人问好,同时请父母放心,自己一定会当一名合格的军人,并且告诫二弟和三弟,一定要好好念书,因为自己很后悔没有念好书,当兵的日子真地很辛苦,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整理卫生,还要跑五公里,还要做体能,真的很累,吃地也不好,希望二弟和三弟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大学,做一名“有出息”的人!

    邹孝银和江宁香见大儿子如此懂事,心里虽然很伤心,很挂念,但也安慰了不少,觉得把他送到部队并没有做错,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邹红川呢?

    当他听到大哥苦口婆心般的谆谆劝导时,是否听进去了?

    邹红川能明白大哥的一片苦心和真意吗?

    能!

    的确能!

    不过,那却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十年后,当邹红川阴错阳差般和大哥一样走进部队,亲自尝到了艰苦而枯燥的部队生活时,终于明白大哥当年对自己说地话到底有多么大的含意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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