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原来还是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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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悄悄逃跑时。
尹海棠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有些心焦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本来，趁着今天月色阴沉，她跟母亲道完别，带着小棠姐妹俩就要逃离这里。可是，三人走出去好一段路之后，小惠竟说忘了带东西，还是亡故的母亲留给她俩的遗物，所以非回去拿不可。小棠不放心妹妹一个人，便跟她一起回去了。已经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尹海棠越来越着急，逐渐的，开始不安起来。突然，她想起了那天救回两姐妹时的情形，她们衣衫褴褛根本没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平时也从未听她们提起过这件事！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遗物，怎么可能还留得住，早就被老鸨给夺走了！要说是她们贴身藏着，那这次为什么会没有带在身上？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忘记了！尹海棠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虽然暂时还不知那两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尹海棠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得走，立刻，马上！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树影幽深之下，尹霄犹如黑面修罗一般，站在前方，彷如地狱的恶鬼。
夜凉如水，尹海棠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再也不可能挽回。
“从今天开始，直到进京，到入宫，到你获取圣上恩宠，你都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你不要以为彭嘉慧是前知府之女，我就不敢拿她怎么样！”尹霄恶狠狠的带着浓浓威胁之意的话仍旧在耳边回荡，尹海棠脑中一片茫然，从昨晚被带回来，她就没吃过一口东西。
今天晌午，尹霄给她送来了许多的“嫁妆”，让她随身带去京城，莫要让人看扁了。
“海棠，该打点的时候呢还是要打点一下的，现在这年头，没有钱，你根本寸步难行。不要自恃美貌就无所顾忌，昭君的故事你总该读过的吧？资质再好，不懂得人情世故也可能被埋没，所以，你可得长着点心哪！”尹霄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绝口不提昨晚之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荣华不荣华的倒还在其次，你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保全了性命，方能求其他，不然可就什么都没了。为父年纪大了，可受不了大的打击啊，你且得好好儿的。”
“劳父亲忧心了，女儿心中实在是愧得紧。自入京城必会遵父亲之命，先谋而后动，以期能有幸获得荣宠，为尹家带来福祉。若实是女儿无能，也必将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尹家满门。”尹海棠面无表情，跟背书一样徐徐道来。心中却极是不屑，担忧我？还不如说是担心你自己吧？既盼着能借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怕我连累你。
尹霄闻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假意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只是，海棠此去，母亲”尹海棠还未说完，尹霄就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你放心，你母亲是父亲的结发妻子，父亲定当好生照顾着。从前是我疏忽你们母女了，害的语嫣那个贱人在父亲不知道的时候为非作歹，尽欺凌你们娘俩。都是为父不好啊，不过你放心，今后父亲定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希望在有生之年，对海棠和嘉慧的愧悔，能够弥补上一星半点。”边说边露出无比愧疚的样子。
听着这样虚伪至极的话，尹海棠愈发不屑起来，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呵呵，没有你的默许，语嫣一个小小的贱妾敢对大夫人这样？没有你的冷漠，她一介卑微婢子能有这样的胆子？现在倒还把过错推到旁人的头上？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会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好笑。不过心中再怎么不忿，她都不会再表现出来，反正都是无用的。何况，不管怎么样，母亲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父亲，如此海棠就放心了，也请父亲多多保重自身，照顾好身体。”
进京的前一天晚上，彭嘉慧才敲响了女儿的房门。此时，尹海棠正坐在床沿上，想着第二天，心中凄惶。除了母亲，她还有那个放不下的人啊。
“妞妞，该说的都说过了，该做的，你也做了。旁的我不想再多言，只是，这个你带上。”彭嘉慧拿出手中的一只碧玉镯子。
“这是？”尹海棠看了一眼，问道。她从不知母亲原来也还有这样的东西，只是成色很是普通，而且有两截还缠绕着密密的红丝线，看样子是有破损的。
“这是当年母亲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送的。”彭嘉慧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可能是想到自己青春年少时期也曾有过的美好吧。
尹海棠接过，笑道：“说起来倒还算是我们的传家之宝了，那母亲您就帮我戴上吧。”
“你放在身边留个念想就好，戴就不必了。”彭嘉慧把镯子放到尹海棠手里，有些许的感伤，“看到上面的红丝线了吗？那是为了把两块残玉接起来才缠的。这样的东西，戴在身上，平白让人笑话。”
尹海棠听了只得默默放起，“外祖母给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这是你一岁生辰那年，我和你父亲发生争执不小心摔坏的。”彭嘉慧说得轻轻巧巧，尹海棠却知道，贤惠又软弱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跟父亲发生争执，当时的情形绝不会是像她所说的那样简单。尹海棠看着手中的碧玉镯，再想到姨娘身上件件名贵非凡的饰物，愈发难过起来。外祖母留下来的东西，母亲必定是十分珍惜的，然而就连这唯一的念想也免不了破碎的命运。
“妞妞，前路凶险，为娘只能在家中为你祈祷上天了。”彭嘉慧拍一拍尹海棠的手，就离开了。
尹海棠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天蒙蒙亮，青儿就来叫她起床梳妆准备了。
那天，她被带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只冷眼瞧着那对眼神闪烁的姐妹俩，冷声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如果说，亲人的遗弃让她悲伤，敌人的攻击让她愤怒，那么，这对姐妹的背叛，则是让她深恶痛绝。
这回尹霄倒是很痛快，第二天就差陈伯给她新买了一个丫鬟。
“小姐，您今天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那些个什么小姐统统压下去。”青儿边帮尹海棠梳妆，边笑盈盈地道。
尹海棠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庞，有些愣怔。向来，女为悦己者容，她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呢？
青儿看尹海棠面色有点不太好，担忧道：“小姐，你是不是没睡好啊？还是，青儿说错话了？小姐你啊，就算不打扮也是凤凰城里最美的女子。”
“没事。”尹海棠虚弱一笑，安慰道。
平时的尹海棠总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穿得也极为普通，甚至是寒碜。今天，当她装扮好走出门的时候，尹霄都好一阵诧异。没想到，大女儿打扮起来，竟然这样美，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差点就浪费了。
只见尹海棠着一身红色纱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团火焰，能把人的心都灼化了。如漆乌发梳成一个飞仙髻，髻边缀着细细的流苏，额上贴一枚清浅的梨花钿，眉目如画，红妆倾城。
看着这样的尹海棠，彭嘉慧心里反倒有一股隐隐的不安，自古红颜多薄命，也不知女儿的命运会是怎样的。不过也没办法。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在和家人道过别后，尹海棠就戴上大红盖头，跟着专门负责护送秀女的钦差大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而在尹海棠看不见的地方，苏远面色灰败，眼中是满满的心疼c痛苦c不舍与不甘，却只能默默地望着那个火红的身影，逐渐远去，只留给他一个孤绝的背影。曾经，他多么希望，能够带着她远走天涯，再不见这尘世纷扰。他为她晨起画娥眉，她为他挑灯补旧衣，一世白头，并蒂如花。或许，他本就不该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做那样火热幸福的美梦。她在家中再怎么地位低下，那也是知府大人家的嫡亲小姐，岂是他一介草民配得上的。
时值三月，海棠花还没有绽放，在苏远心里，却早已经是一片火红的残骸。都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他却不想忘记，亦不能忘记。就算她嫁作他人妇，他亦要守她终生，护她终生。他的一生，早在初见她的那一天，便已注定了，注定了为她而活。
同行的还有另外十几位妙龄少女，都是凤凰城中各大小官员的女儿。除去巡抚大人家的大小姐舒婷，其他女子的家世都不如尹海棠，故而她在这些人里亦算不得卑微了。
其实严格说来，舒婷并算不得是凤凰城的人，但是由于她父亲任职在此，舒家就在去年举家迁了过来。这回，她就跟凤凰城中其他秀女一起由钦差护送进京。
“咦，你你不是”林倩刚上车，取下盖头，看到对面的红妆丽人，满面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先是惊讶于尹海棠变化之大，她差点就没认出眼前这冰肌玉肤之人竟是那个小小的尹家庶女！后又想到，她怎么会出现在秀女队伍中？难道是尹萍萍病倒后一直没好，尹家不愿放弃这大好机会，于是让庶女顶替不成？他们好大的胆子！紧接着，林倩又想到，此事若是真的，那尹霄的位置可就
看到林倩的样子，以及阴晴不定的脸色，青儿眉头一皱，这人好不知礼！正要开口，却被尹海棠一个眼色拦下。
只见尹海棠顺手理了理宽大的裙摆，闲闲道：“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和林小姐同坐一车。”
“是啊，真是巧。”林倩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随口答了句，继而又试探道：“不知，萍萍妹妹可是在另一辆马车上？”
“林小姐，萍萍小姐是姨娘所出，按规矩，庶女是没有资格入选皇城的。”青儿将“庶女”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她虽与尹海棠相处时间并不很长，却也为自己这苦命的小姐感到不平与愤怒。
“什么！”林倩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来她一直都巴结错人了，还莫名其妙得罪了正主。这尹萍萍，本事不小啊！竟然差点就以庶女之身飞上枝头了，还连累了她！林倩暗自咬牙不已。不过，她可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只见转瞬便换了一副面孔，上前拉住尹海棠的手，婉声道：“妹妹，关于你们尹家的事，姐姐我也不甚了解，都是那尹萍萍过于奸诈，过去，竟骗得我云里雾里。”
“既然姐姐都说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就谁都别提了。”尹海棠可还没忘记那次被她们算计的事呢，嘴上这么说着，面色却很是冷清。
“是啊，都过去的事儿了，咱谁都不说了。从今儿起，我们都将肩负起家族兴衰荣辱的重任，担子不可谓不大啊。出门在外，我们要是不相互照应着，那怎么越过那些沟沟坎坎？”听尹海棠那般说，林倩便接着话茬，故作亲近道：“有妹妹这番话，姐姐就放心了。从今以后，咱们可要像亲姐妹一样啊。”
尹海棠随意一笑，不置可否。林倩有些讪讪的，也不再说什么。
风带起马车柔软的帘子，隐隐露出一方外面的天地。凤凰城的天可真蓝啊，大约再走上两天，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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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海棠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有些心焦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本来，趁着今天月色阴沉，她跟母亲道完别，带着小棠姐妹俩就要逃离这里。可是，三人走出去好一段路之后，小惠竟说忘了带东西，还是亡故的母亲留给她俩的遗物，所以非回去拿不可。小棠不放心妹妹一个人，便跟她一起回去了。已经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尹海棠越来越着急，逐渐的，开始不安起来。突然，她想起了那天救回两姐妹时的情形，她们衣衫褴褛根本没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平时也从未听她们提起过这件事！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遗物，怎么可能还留得住，早就被老鸨给夺走了！要说是她们贴身藏着，那这次为什么会没有带在身上？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忘记了！尹海棠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虽然暂时还不知那两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尹海棠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得走，立刻，马上！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树影幽深之下，尹霄犹如黑面修罗一般，站在前方，彷如地狱的恶鬼。
夜凉如水，尹海棠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再也不可能挽回。
“从今天开始，直到进京，到入宫，到你获取圣上恩宠，你都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你不要以为彭嘉慧是前知府之女，我就不敢拿她怎么样！”尹霄恶狠狠的带着浓浓威胁之意的话仍旧在耳边回荡，尹海棠脑中一片茫然，从昨晚被带回来，她就没吃过一口东西。
今天晌午，尹霄给她送来了许多的“嫁妆”，让她随身带去京城，莫要让人看扁了。
“海棠，该打点的时候呢还是要打点一下的，现在这年头，没有钱，你根本寸步难行。不要自恃美貌就无所顾忌，昭君的故事你总该读过的吧？资质再好，不懂得人情世故也可能被埋没，所以，你可得长着点心哪！”尹霄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绝口不提昨晚之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荣华不荣华的倒还在其次，你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保全了性命，方能求其他，不然可就什么都没了。为父年纪大了，可受不了大的打击啊，你且得好好儿的。”
“劳父亲忧心了，女儿心中实在是愧得紧。自入京城必会遵父亲之命，先谋而后动，以期能有幸获得荣宠，为尹家带来福祉。若实是女儿无能，也必将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尹家满门。”尹海棠面无表情，跟背书一样徐徐道来。心中却极是不屑，担忧我？还不如说是担心你自己吧？既盼着能借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怕我连累你。
尹霄闻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假意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只是，海棠此去，母亲”尹海棠还未说完，尹霄就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你放心，你母亲是父亲的结发妻子，父亲定当好生照顾着。从前是我疏忽你们母女了，害的语嫣那个贱人在父亲不知道的时候为非作歹，尽欺凌你们娘俩。都是为父不好啊，不过你放心，今后父亲定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希望在有生之年，对海棠和嘉慧的愧悔，能够弥补上一星半点。”边说边露出无比愧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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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尹海棠看了一眼，问道。她从不知母亲原来也还有这样的东西，只是成色很是普通，而且有两截还缠绕着密密的红丝线，看样子是有破损的。
“这是当年母亲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送的。”彭嘉慧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可能是想到自己青春年少时期也曾有过的美好吧。
尹海棠接过，笑道：“说起来倒还算是我们的传家之宝了，那母亲您就帮我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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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三月，海棠花还没有绽放，在苏远心里，却早已经是一片火红的残骸。都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他却不想忘记，亦不能忘记。就算她嫁作他人妇，他亦要守她终生，护她终生。他的一生，早在初见她的那一天，便已注定了，注定了为她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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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尹海棠顺手理了理宽大的裙摆，闲闲道：“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和林小姐同坐一车。”
“是啊，真是巧。”林倩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随口答了句，继而又试探道：“不知，萍萍妹妹可是在另一辆马车上？”
“林小姐，萍萍小姐是姨娘所出，按规矩，庶女是没有资格入选皇城的。”青儿将“庶女”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她虽与尹海棠相处时间并不很长，却也为自己这苦命的小姐感到不平与愤怒。
“什么！”林倩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来她一直都巴结错人了，还莫名其妙得罪了正主。这尹萍萍，本事不小啊！竟然差点就以庶女之身飞上枝头了，还连累了她！林倩暗自咬牙不已。不过，她可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只见转瞬便换了一副面孔，上前拉住尹海棠的手，婉声道：“妹妹，关于你们尹家的事，姐姐我也不甚了解，都是那尹萍萍过于奸诈，过去，竟骗得我云里雾里。”
“既然姐姐都说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就谁都别提了。”尹海棠可还没忘记那次被她们算计的事呢，嘴上这么说着，面色却很是冷清。
“是啊，都过去的事儿了，咱谁都不说了。从今儿起，我们都将肩负起家族兴衰荣辱的重任，担子不可谓不大啊。出门在外，我们要是不相互照应着，那怎么越过那些沟沟坎坎？”听尹海棠那般说，林倩便接着话茬，故作亲近道：“有妹妹这番话，姐姐就放心了。从今以后，咱们可要像亲姐妹一样啊。”
尹海棠随意一笑，不置可否。林倩有些讪讪的，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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