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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采菖蒲遇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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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舒婷走后,尹海棠将江月叫了进来。

    “江月,坐吧。”尹海棠浅笑盈盈。

    “奴婢不敢。”江月微一错愕,低下头去。

    尹海棠也不勉强,像她们这种宫人,在宫中时间久了,都是无比谨慎,随意问道:“不知江月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父母亲眷?”

    “奴婢本是申城人士,父母高堂均已不在,五岁那年跟随舅舅逃难到了京城,因家中实在困难,故而进了宫。”江月回答得恭敬,一板一眼,提及那些往事,面部表情也不曾有太大变化,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都是苦命人,尹海棠垂眸不语,又抬头道:“那你怨他们吗?”

    怨谁?将自己孤零零一人丢在世间承受苦难的父母,还是将自己送进宫的舅舅?江月沉默片刻,回道:“不怨,这就是命,何况,奴婢现在过得不错。”

    “以后,不必要的支出,能省则省,到了晚间尽量少点烛火,小厨房的那些个小点心也不用做了,反正天气热,没什么胃口。”尹海棠突然转移了话题。”

    “小主”

    “没事,下去吧。”尹海棠挥了一下手,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要责怪朱儿,提点提点也就是了。”

    “是。”江月点了点头,似是安慰一般道:“端午快到了,紧接着就是夏至,到时帝后都会有赏赐下来,总会好过一些吧。”

    “小姐,府里来信了。”这天,尹海棠依旧躺在窗边的竹榻上看书,颇有些百无聊赖,却见青儿万分欢喜地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尹海棠一愣,惊喜霎时在胸口弥漫开来,“府里的?”

    三月十八离家至今也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从未和母亲分别过的尹海棠每天都揪心地不得了。上午小半天时间都在凤鸾宫中,要与众娘娘c小主们周旋,倒是分散了不少思绪,可其他没事的时候就难过了。虽说以前过的也不好,但母女俩照应着总要好些,现在她一走,可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了,孤零零的在小院子里,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会不会被姨娘和妹妹欺负。可是宫嫔是不能随意和宫外通书信的,即便要寄家书,也要经过内务府的查看等等一系列严格的手续,才能送出宫去。而且即便是这样,还需是有地位的娘娘才有资格,不然很难保证书信能寄到目的地。可现在,府里居然来信了!

    “是的,是的。”青儿连连点着头,赶忙将书信交到尹海棠手中,“贵公公说,殿选之后,所有留用的秀女府中都会收到通传的圣旨,皇上顾念着小主们的思家之情,特准传旨公公为小主们代传家书。”

    尹海棠顾不得听青儿解释,早已经将信封拆了开来,不过本来满怀期待的心情在看到父亲的名字之后,顿时有些失望,但还是怀着一份激动往下看了,毕竟在这个远离亲人的地方,已经算是一份慰藉了。不出所料,尹霄的家书左不过也就那些话,进京之前他就已经交代过好多遍了,无非就是希望她好好争取,为自己争光,为家族长脸。另外,他已经把彭嘉慧从隔壁的小院子里接回了府里,说是以前他对不起她们母女俩,往后要好好补偿。看到这里,尹海棠嘴角微微一撇,流露出一丝不屑,若不是她被留用,他会幡然醒悟才怪了。何况,母亲住回尹府,未必是一件好事。若是她被撂牌子回到家里,现在不知要受多少奚落与折腾。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她在宫里的境况,若是知道了,恐怕更不会把她当回事了吧。

    想到这里,尹海棠就又有些矛盾了,若是自己真的没有争宠的念头,一直这样下去,尹霄他们早晚会知道的,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对母亲更加肆意践踏呢?

    看完尹霄的信,尹海棠发现下面还有不同字迹的笔墨,一看居然是母亲写的,心中顿时雀跃起来,展开来看,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莫念,安好。”

    顿时,胸膛里的那股子酸涩再难压抑,哽咽着轻轻唤了一声,“娘。”

    为了转移尹海棠的注意力,青儿提议下午一起做端午要用的香包,再取些菖蒲c蒿草等回宫中摆放,明儿去内务府取了粽叶回来包粽子。

    尹海棠答应了,“其他宫中也已经有开始准备的了吧,咱们海棠宫也应应景。”

    青儿本是为了让有事做,好开心些的,可是没想到却有些弄巧成拙了。

    “青儿,你怎么了,不是去内务府取做香包的材料和摆放的菖蒲c蒿草了吗?”江月看到青儿一个人站在树后边,抽抽搭搭的,赶忙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月姑姑。”青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还不是内务府那些人,我本想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总不会为难我才是,可没想到他们,他们居然狗眼看人低,哼。”

    “不过是一些端午要用的小物件,他们竟这般过分吗?”江月也紧紧皱起了眉头,按说就算小主无宠,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啊。

    “小姐想夫人想得难受,我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没想到”青儿说着越发难过起来,想到刚才被内务府的人好一通奚落,更是露出愤恨的神色。

    江月想了想,拉起青儿道:“你这样,被小主看到,岂非让她更不好受吗?五彩丝线还有其他东西我来想办法,一会儿你带小主去海棠宫的后巷,绕过池子,一直往东走,那边有片沼泽地,里面应该长了不少菖蒲艾蒿。”

    “真的?不会有其他宫的宫人去的吗?”青儿一听,惊喜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不会有很多人,那边十分偏僻,一般少有人去,而且现在宫中不少人都是太子府进来的,宫中各处并不是很熟悉,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何况,若非是无宠”江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轻易不会亲自去采摘。”

    青儿笑着点头不已,“嗯嗯,不给就不给,咱们自己去采,还正好让小主散散心呢。”

    “只是你可千万要注意小主的安全,要是有个万一,可不是我们能担当得起的。”江月还有些不太放心,“带上朱儿她们几个。”

    “好啦,姑姑,我知道了。”青儿眼睛还湿湿的,此刻却笑得跟什么似的,不等江月说完,就往内殿跑去了。

    尹海棠听说后,虽然明知青儿是为什么如此提议,然而仍是兴致勃勃,出去走走挺好,整天在宫里迟早闷出病来,还能亲手去采摘要用的艾蒿,挺有意思的。以前在凤凰城,每年端午,都是她和母亲两人去附近的沼泽边上寻回来的呢。

    不过她只带了青儿一起,叫上一堆人,太招人眼了,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被人瞧见总不是什么好事,没的又要说闲话。

    按着江月说的路,走了有一个时辰,才终于见到她说的那个什么沼泽地,的确很是偏僻,且看着极为荒凉。但却不是那种很萧瑟的荒芜,而是一种远离人烟c毫无人工打理痕迹的感觉。

    “小姐,这边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呢。”青儿看着周围杂草丛生,不禁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样子,“不会有蛇虫鼠蚁什么的吧?”

    “小心点就是了,尽量不要到荒草多的地方去,也不用太担心,这些草本就是驱虫的,应该不会如你所说那样。”尹海棠倒是很喜欢这个地方,清幽得好似远离了宫廷一般。没有心怀鬼胎c居心叵测的人,也不用费心揣度c担惊受怕,只有蓝天c白云c绿草。

    有不知名的小鸟在耳边鸣唱,不经意间,滴翠的草叶间突然蹦出几只灰绿色的昆虫,小如芥豆,看不清楚,只觉得是在诗画中跳跃的精灵。

    “嗯,怎么有股臭味。”青儿走了几步,突然捂住口鼻,还不等尹海棠说什么,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惊喜道:“哇,这里真的有菖蒲,还好多耶,还有艾草!”

    尹海棠也笑了起来,被小丫头的兴奋所感染,道:“那我们多采一点,回头给舒姐姐也送些过去。”

    说着,两人就动起手来,沿着水边相对干燥些的地方走,拨开身边的杂草,挑选自己需要的植物。

    说是沼泽,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水潭,而且非常清澈,蓝天白云倒映在水面上,微风拂过,湖面霎时皱起,阳光照射下,粼粼的波光像碎裂的水晶洒在水中央。水蔓延到边上的泥土里,浸润得地面十分湿润,菖蒲的根部扎在里面,看似粗壮难拔,倒也不用费太大劲。还有艾草,有些看起来特别鲜绿的长在水多一些的地方,尹海棠一时兴起也顾不得旁的,伸长了手去采摘。

    不多时两人就采集了不少,放在一边,看着极有成就感。

    “这么些个,怎么都够了。”尹海棠挑了块石头坐下,擦一把头上的汗,笑意满满,看到青儿站在水边,还在小心翼翼地够一棵长得稍远的蒿草,笑道:“青儿,回来吧,你看看你,鞋子都湿了。”

    青儿听了连忙放开那株就要拔下的蒿草,稍稍提起裙摆,低头一看,叫道:“哎呀,我今儿刚换的鞋,都脏了。”

    看着她那个样子,尹海棠更忍不住笑起来。

    却不知,她这副模样,让不远处的那个人,看呆了眼,本想默默离开的,却不自觉地走了过来。

    尹海棠正跟青儿在一边打趣,想着再歇一会儿就回宫去,却察觉到不远处有动静,赶忙抬起头看过去。

    “霍霍大人。”尹海棠看着那人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不等解开疑惑,突然想起自己正极为不雅地坐在石头上,赶忙站起来,拂了拂略微凌乱的衣衫。

    霍建也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才道:“原来是尹美人,本本来没想打扰您,却觉得不好这般路过而视作未见,故而上前问个好。”

    “霍大人好。”青儿也早已站起,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

    “不知霍大人怎么会在此处?”尹海棠笑了笑,问出心中的疑惑。自进京之后,就再没见过他,此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他怎么对自己的位份这么清楚?不过,作为护送秀女的钦差,无意中听说了也不奇怪吧?她对自己这么解释着。

    “额,今儿皇上留朝中几位大臣一起商讨国事,为臣不小心走错地方了。”霍建解释,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了转移话题,他看着尹海棠她们脚边的

    菖蒲等物,“尹美人好雅兴,亲自出来采摘端午用物。”

    尹海棠心头的疑云还未散去,听了他后半句话,眼中一暗,笑得有些勉强,道:“平日无事,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霍建面色顿时有点不好,大约是猜到了其中内情,有些后悔说出这话,犹豫了一下,柔声问道:“不知美人在宫中过得可好?”

    “霍大人,我们要回宫了,就不与霍大人多说了。”尹海棠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再看到他的眼神,更是心中一惊,不再多说什么,赶忙告辞,语气甚至有些生硬。

    “额,美人慢走。”霍建一愣,略显无奈地笑了笑。

    主仆二人拾起地上的菖蒲c艾草,扭头就走。

    “小姐,你怎么对霍大人”离开好一会儿之后,青儿才轻声问道。

    “宫嫔与陌生男子私相接触,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会是什么后果?”尹海棠瞥她一眼,带了严肃。虽然霍建给了解释,但在尹海棠看来,却是完全站不住脚的。皇上就算在墨轩殿接见众朝臣,也不可能会让他们在后宫乱走,一般人也没那个胆子。何况就算是他真的走错路,怎么就那么巧,走到这荒僻无人之处?总之,霍建的出现,疑点重重。不过,尹海棠并不关心这个,说到底,跟她并没有关系,只要不因此被有心人看到大做文章就可以了。

    其实不止是这一点,还有霍建的眼神,那眼神让她看得心里发慌,那是怜惜吗?还是心痛?

    尹海棠摇摇头,不再去想。

    尹海棠告诫青儿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遇到霍大人的事,回到海棠宫后,把东西交给江月,让她带人下去布置,尹海棠就回房换了鞋袜。

    在榻上小憩片刻,用了碗甜汤,看看时辰还早,便叫了青儿过来,“现在咱们宫里有粽叶吗,还有做香包的材料,一样都没领到吗?”

    青儿一愣,道:“我去问问江月。”说着便走了出去。

    过一会儿两人一起走进来,江月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五彩的丝线,笑着回道:“小主,端午要用的那些零散物件现下都齐全了,小主是想要包粽子吗?”

    “嗯,既然有粽叶了,那就去浸些糯米吧,咱们明天开始包粽子。”尹海棠心情当真不错,这是来到宫中的第一个节日呢。

    “是,小主。”江月应了,又道:“现在离晚膳还有一个多时辰,您要不要绣香包?”说着递上手中的小盘子。

    “来,拿给我瞧瞧。”尹海棠欣喜地接过来,看了看,赞道:“江月真是明我心意。”

    江月听了夸赞,颇觉有些不好意思,“小主。”

    看到青儿有些委屈又自愧的模样,尹海棠拉过她,笑着调侃道:“不过青儿今儿可是帮宫中采集了不少臭菖蒲呢。”

    江月也捂着嘴笑起来,“是啊,长得可真好呢,还有那艾草,碧绿碧绿的,奴婢都让人找了大缸养起来了,好几处地方都摆了些,还剩下不少。”

    “剩下的挑些好的送些去瑈汐馆吧。”青儿听了又开心起来,还露出些许得色,代尹海棠开口道。

    尹海棠点头,想了想,道:“也拿些送去给王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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