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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什切青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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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世间的丑恶让我无法忍受,

    而我想要的是自由,

    再不可能的情况下去追求幸福。

    —引子

    冥界的风景,在我看来其实比人间好了百倍。

    沿着那一条长长的,开满了妖冶如血的彼岸花的小路一直向前,便是通往冥界七殿的七扇门。每一扇门都刻着不相同的徽章,如同大厦般绝高,站在下面,我总会由衷地感到自己的渺小。

    冥河静静流淌,波光在漫天星辰的映衬下犹如碎银,不时有划着漆黑小船的幽魂从河中经过,每一只船上都点着一盏引魂灯——那是一种类似于老式油灯的灯具,牵引着死去的灵魂进入冥池,然后,所有的灵魂都将分裂成千万片,并倏忽重聚,成为人间新生的灵魂。

    每个在人间新生的孩子,都带着千万,甚至亿万已死去的人所有的灵魂碎片,是以,人类是最为复杂的一个物种,这句话,决然的不假。

    撑着小船摆渡过冥河,便来到了冥池。

    这是一处开满了彼岸花的,看不到边界的湖。所有死去的灵魂都将在此处碎去,重组。冥池边,生长着无数高耸入云的桫椤树,那些形态不一的树,早已在此处万年,具有了属于自己的灵性。树妖们以灵魂的力量为食,却用一种独有的妖力将千万碎片重新组合。

    冥王宫,便在冥池那看不见的彼岸。据说,那是一座全部由黑玉建成的,极为高大的宫殿,只有作为冥界之主的冥夜以及他的七位冥使手下才可以进入,道行低级的小鬼,比如我,进入了冥池深处,灵魂力量便会瞬间被桫椤树妖撕成碎片。

    我叫白韶音,人类年龄二十一,鬼龄五年。

    五年前,我被冥夜亲自带到管辖着灵魂轮回的七殿之一,镇魂,成为一名镇魂者,从此以后,便一直生活在冥池旁边的一处小小的白色宫殿里,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我的导师名叫凯丝特拉,她是这座镇魂殿的主人,七位冥使之一。她在这里,已经有数千年的时间。每一天,她都拿着她的竖琴,坐在窗边弹奏,演奏的间隙,偶尔会抬头看向冥池彼岸,冥王宫的方向。

    她算是这冥界最年长的人,因为,冥界的生活太过寂寞,许多冥使乃至镇魂者,到了后来,都选择跳进冥池,打碎灵魂重入轮回。

    凯丝特拉手下统管着不少镇魂者,然而,被她亲自收为学生的,却只有我和一个名叫亚伦的年轻人。亚伦比我早来了两百年,在这五年里他一直徘徊在人间收集灵魂,是以我居然一次都没有看到过他,洁白城堡里,向来只有我和凯丝特拉两个人。

    我再没见过冥夜,当年那个短暂的拥抱,仿佛一场被洗磨掉的梦境。

    凯丝特拉教了我织梦的法术,并将自己的乐器清音笛送给了我。织梦是清音笛独有的法术之一,它的用处便是织造一场梦境,在梦境中,我可以改变早已既定的结局,让那些不愿前往冥池的灵魂心甘情愿进入下一场轮回。

    ——是的,这就是镇魂者的工作。

    每一天里,都有无数人死去,而那些生前有强烈执念的魂魄,便能够依靠自己的执念停留人间,影响到人类生活的便成为怨魂。镇魂者的工作就是收服这些怨魂,解除他们对于人间的执念并将他们送往冥池转生。

    这是一个寂寞的工作。凯丝特拉告诉我,每一年,都有不少镇魂者由于他们所见到的,所听到的事情选择进入冥池,所以,我要将每一次织梦都变成一场交易,不能因为在那梦境中看到的内容而迷失了心智。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凯丝特拉整整将我在城堡里关了五年,才勉为其难的将我放出去,重回人间。

    临走时凯丝特拉破天荒的拉住我的手,向我微笑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她本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一笑起来,便化身为亡了斯巴达的美人海伦,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去。

    “harle,你是我教导的最聪明的徒弟。你和他们毕竟不同,你亡故的时候是格外干净的,没有沾染过情爱,也许只有这样的灵魂,才能够保持住本心,不为故事中的情爱事情所迷惑吧。”凯丝特拉微笑着注视着我,思索片刻,手心一张,便幻化出一张银色的面具。

    面具上,眉心位置雕刻着代表镇魂殿的竖琴标识。这是我成为一名正式镇魂者的代表,从此以后,我便将往返于人间和冥界,以收服更多怨魂为己任。

    凯为我戴上面具。那面具遮住了我的大半张脸,让我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安全。

    “每一代冥王所创造的辨识身份的方式都不一样,你现在戴着的这张面具,就是三百年前冥夜陛下加冕时所更改的,前任冥王的标识是项链。”看见我好奇抚摸面具的样子,凯笑了笑,平静地说道。

    “好神奇!”我咋舌道:“看上去有点像魅影,真酷!”

    凯丝特拉回之一笑。

    离开的那一天凯丝特拉亲自驾船,将我送到冥河的尽头,那七扇与人间相连的门。

    跳下去的时候我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那一片血红色的彼岸花,我想,我要有一段时间看不到它们了。

    每一位镇魂者降落的地点都不同,据说,你降落的地方在何处,都有它应该存在的意义。

    而我,晕头转向的爬起来时,就看到自己已经被那扇门给扔到了什切青小城。

    什切青城曾经是五百年前莱斯特公国的第二首都所在,历来由莱斯特公国的什切青公爵一脉所统治。只不过,莱斯特公国三百年前打赢了那场长达数十年的战争,吞并了邻国吉纳,同年什切青的最后一位直系女公爵及其继承人被烧死在城堡的小教堂,曾经人民众多的什切青便盛名不再,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城堡见证着这座城市曾经的繁华。

    一百余年前,莱斯特女王玛丽二世在议会的建议下拨了大笔款项,帮助什切青城堡现任主人肯特·什切青在旧城堡之中建了一所综合性大学,自此,曾经萧条的什切青又因为这座世界著名的什切青大学而重新繁荣起来。

    而如今的我,就被那扇镇魂者之门给传送到了这里。

    当鬼的生活着实无聊。我到了什切青之后,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只收服了几个道行不高的新怨魂,这座小城却被我逛了个底朝天。

    我没有身体,也能够在清音笛的帮助下在白天出现。即使是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也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到我。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平静的有些过头了,演变到后来,居然有点无聊。

    忽然,有些想做出一些事情来,让凯能够正式承认我。不过以她的眼界,死去两百年以内的魂魄她是决计的看不上眼了,但这种执念深重的怨魂,或许一百年都难得出现一个。

    我摇摇晃晃的挂在一棵树上,满不在意伸了个懒腰。

    “夏洛特,你又在树上装海报!”一个小鬼的声音响起来,我一个不察,大头朝下的从树枝上摔到地上。

    “咳”我抓抓脑袋,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抬眼一看,却看到一个一脸烟熏妆的小鬼头正饶有兴致的盯着我。

    “艾迪?”我揉了揉眼睛,无奈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眼前这个看上去也就八岁上下的小鬼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堪比抹布的外衣,头上顶着红黄蓝绿无数颜色的古怪头发,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有两百多年,真的很想拉着他爸妈问一句他们是不是d gaga的狂热粉丝。

    “嘿嘿嘿,夏洛特,没事了不能来找你出去玩吗?”艾迪笑眯眯地说道:“明天在汉诺瓦城里有一个鬼魂聚会,到时候顶级鸡尾酒师诺瓦斯先生要现身调酒,怎么样你去不?”

    “你是说那个十年前死掉的诺瓦斯?那时候他都成莱斯特公国的国宝级调酒师了,死的时候葬礼据说是连王室成员都参加了”我目瞪口呆,心道原来鬼魂界也挺热闹的,过去逛一逛,倒也真心不亏。

    “夏洛特,你要去吗?”艾迪双眼闪闪的看着我。

    说真的,那双眼睛出奇的干净,实在是看不出来该小鬼的本质究竟有多腹黑。

    “当然去,你小鬼都亲自过来请我了,能不去?”我挑眉,淡定道。

    “还有,过几天什切青城堡的小剧院要演一出歌剧,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去。”艾迪抓了抓调色盘一样的头发,忽然补充了一句。

    “歌剧?”我挑眉,看向明显有点儿不在状态的艾迪:“什么剧?不要告诉我是d gaga的演唱会什么的。”

    “不是不是,是肯宁顿的剧团在这演出,名字是《歌剧魅影》,悄悄的说一句,剧情很无聊,但是主演长得很正点,尤其是魅影。”

    我嘴角一抽,敢情这小鬼一个月里倒是把我这个喜欢美男的爱好摸了个熟透,虽说我潜意识里从来不觉得人间还会有男人能英俊过冥夜。

    “所以呢?”我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问道。

    “据说男女主演都是什切青大学音乐系的,男主帅女主美,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当初肯宁顿的王子要他们演一场,他们剧团的都拒绝了呢。”艾迪无视我这副明显算计过头的表情,继续介绍。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够拽,我喜欢!

    “那我就陪你看看去,正好最近没什么委托人。”我点了点头,想到那个情节超级狗血的所谓歌剧大作,忍不住苦笑+擦汗。

    当年我也是被这个帅气的招贴画吸引了,然后排了一个小时的队,赶上了魅影的首映场。看了之后不要说男女主的长相,单是那情节的狗血程度就足够我喝一壶的了。

    “夏洛特,陪我去个商店吧,现在可是打折季。”艾迪小鬼眨眨眼,忽然凑到我身边来,身上微光一闪,登时便换掉了那个雷死人不偿命的造型,自己变出了一件寻常的儿童式西装,还臭屁的带了个领结。

    我见惯不怪的扫了眼他的样子,毫不客气的伸手在他满是金毛的头顶揉了揉,貌似手感还不错。

    “你瞧你,总弄成那个样子干什么,大晚上的能吓死人。这样多好多可爱!”我责怪的敲了他一通。

    “我们已经死了,难道你忘了吗?”艾迪学着我的样子眉头一挑,让我鼻子气歪的是,他居然把我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我:“”

    “走了走了,逛街去咯!”艾迪看我一副面部抽筋的表情,得意的扬了扬眉头,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直接拉着我就跑去路边的商店。

    做人的时候,商店关门了就进不去了,做鬼却完全不受这样的空间和时间限制,人间的地方,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就相当于,时间和空间对我们来说只是个符号或是数字。

    时候已经入夜了,商店也到了打烊的时间。我和艾迪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满不在意的四下看着。

    “今年也没怎么打折嘛,瞧这些牌子,我喜欢的那几个打折还没有去年的多呢!”艾迪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丢给我几句评价。

    夜晚的商店,是守夜人与鬼魂们的世界。我走在商店的橱窗外,看着满眼红色和绿色交织的圣诞节装饰,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快要到圣诞节了呢。

    转头看看,艾迪小鬼的表情里也有了几分怀念,一双大大的宝石蓝眼睛,温柔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不时有穿着各种时代衣服的幽魂相携逛街,我拉着艾迪,走过一个穿着中世纪骑士专有锁链甲的魁梧幽魂,正好看到两个带着十八世纪大礼帽的贵族女士,正不停变换着身上的衣服,不同品牌的衣服在她们身上,像变戏法一样变来变去,两个女人还不时吃吃的笑上几声,看上去实在是格外的悠闲,或者该说——格外的无聊。

    艾迪拉着我冲到体育用品的位置,我呵欠连天,他却满脸兴奋的不停变换着身上的衣服,一副格外满足与陶醉的样子让我忍不住一拳砸向他的脑袋。

    “哎呀,夏洛特你打我!”艾迪的蓝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像极了被欺负的小动物。

    “卖萌也没用,我真不知道你试来试去的看这些有什么意思。”我叹气。

    “不然这么漫长的时间,我还能做什么啊!夏洛特,那是你死的时间还不够长,再过个一百年,你就是万能的了,什么流行趋势最新发明,都瞒不过你!”艾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飘起来拍拍我的肩膀。

    我拿眼睛斜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间,我察觉到一丝浅浅的法力波动。

    这个发现让我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四处扫视起来。

    会法术的鬼魂,难道是另一个镇魂者吗?

    我不敢相信的眉头大皱。

    凯丝特拉曾经告诉过我,每一个镇魂者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相当于工作场地的位置,这地域的大小与镇魂者的能力和地位有直接关系,可是,每个身负镇魂者使命的鬼魂,未经过冥使或冥王本人的允许,走出这特定的范围都会有一定惩罚。

    而冥界七殿,能够随意在人间行走的,怕也只有镇魂者们和七位冥使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看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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