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关中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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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言离开邯郸之前，赵王偃送来很多钱帛，她自然不要白不要，带了一些前往咸阳，其余的交给李府管家，让他转交给善无城的李氏书院，也不知此去咸阳会有多久。
一队马车向咸阳驶去，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着的赵国质子，直到他在傍晚时分探出头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夏无言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倒霉鬼居然又是春平侯。
连续两次入秦为质，不管别人怎么想，夏无言反正是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从春平侯那浮肿的眼圈也能看出，他对这次入秦多半是夜不能寐，一个高高在上的赵国相邦很快便会成为秦国连平民都不如的质子，他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一晚上的时间，春平侯已经连连责骂好几个不小心犯错的赵兵，看得夏无言眉头轻轻蹙起。
不过，她也不打算去安慰或者指责这个倒霉蛋，入了秦国各自安好便就是了，最好谁也不要打扰谁，更何况她觉得自己可能都是受他连累。
然而，春平侯依然还是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坐在夏无言的身旁，又稍稍间隔一些距离。
看到他来，南宫燕扭头看向一边，她实在不想多看这个懦弱的质子一眼，弄得春平侯好不尴尬。
“夏将军，此去咸阳，还请多多帮扶！”春平侯郑重揖了一礼，如今夏无言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里哪里”夏无言敷衍地应了一声。
“将军武艺盖天，春平侯在此多谢将军。”春平侯偷偷看了看夏无言的侧脸，又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
“啊？当然，当然”夏无言一阵头大，心中暗忖，这人怎么跟牛皮糖一样，何时答应帮扶他了，可她又不好意思明说，只得继续应付一声。
“如此，春平侯便不打扰夏将军。”春平侯站了起来，欠身一礼，走回了马车之中。
夏无言煮开了一壶热汤，丢进了些调料，那浓郁的香味便飘散而出，与南宫燕各自喝了一碗，明日就要进入秦国境内，那隐藏于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浮现在她眉间，想到此行赵国的另一个目的——献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句话：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夏日的夜里，微微有些燥热，倚靠着枯木，夏无言与南宫燕便浅浅入眠。
过了上党郡之后，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沧桑后老人脸上的皱纹，就连往日里汹涌澎湃的汾水河，也变得瘦弱不堪，在那河床中心，像游丝般孱细的水流，断断续续地延伸着，周围都是裂开的大口子。
沿路而来，田地里的作物全都枯萎了，到处都是神情萎顿的黔首，跪地渴求上天能够降雨，据悉从立春以来，河东几个郡再也未下过一滴雨。
看着那些啃食树皮和泥土的可怜秦人，夏无言心中早已没有国家的界限，命令赵兵分了一些干粮送与那些人，可绵延千里尽是赤地，她自己能做的很有限，也不可能为他们散尽粮草，最后便待在马车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干旱时节，取水变得无比困难，一大半赵军分散出去寻找水源，夏无言自是不会落于人后，也与南宫燕四处奔波，很多河流都干涸了，唯剩一些混浊的泥水，看着泥土里的白色虫卵，夏无言再一次心惊胆战，她瞬间便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蝗灾。
天旱之后，往往会伴随着蝗灾，到那时，不仅仅是赤地千里那么简单，更恐怖的是那铺天盖地的蝗虫会吃尽一切能吃的作物，没有粮食的黔首又能幸存多少？
夏无言不敢再想下去，当即与南宫燕返回了营地，这时，已有士兵取回了一些水，却不是很多，她下令从此刻起，全军必须统一用水，违令者军法处置。
第二日一大早，夏无言又命令全军即刻开拨，迅速赶往咸阳城。
赵军平日里见夏将军为人随和散漫，何时见过她如此紧张慎重，与之前判若两人，一个个提起了精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怎么了？”春平侯诧异地问道。
夏无言摇摇头，心里也不敢确定，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可有备无患，若是早些提醒秦国，说不定能够多救一些民众。
在赵国的连日赶路下，夏无言他们终于在秦军的接引下，进入了咸阳城。
本以为咸阳城多少会好一些，可在城外看到成群结队逃荒的难民的时候，夏无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天灾面前，即便强大如秦国，也是无能为力。
落塌于驿馆之后，依然是郎中令李信前来接见，他见到夏无言之后，眼神闪躲，不敢迎接夏无言那两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怕是上次一战在他心里依然留下了阴影，不过言行举止恭谨地让夏无言挑不出一丝不妥。
夏无言向他呈上拜贴，托他转交给秦王。
见夏无言面色凝重，李信便知事关重大，也不再耽搁，当即入宫面见了秦王。
秦王嬴政静静凝望着桌案上的拜贴，嘴角微微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反复摩挲着那用帛书写成的拜贴，感受着上面传来的丝丝清爽，书写帛书的便是他日夜魂牵梦萦之人。
摊开薄薄的帛书，一看到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嬴政便像一个孩子一样伏在岸上放声大笑起来，再无往日里威严稳重，听得殿外的侍卫面面相觑。
“天久大旱，必有蝗灾，望秦王多加关注，若是不信，夏离可当面解释。”
帛书上的寥寥几句，果然还是那人的风格，她向来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
秦王敛去了笑意，她远道而来，第一事不是为赵国，而是为了秦国，这倒有趣，难道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天下黔首？
“来人，宣治粟内史前来。”
十六岁的秦王面廓渐渐长出棱角，单是坐在那里，浑身的气魄便散发开来。
一盏茶时间之后，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大殿，见到秦王俯身跪下行礼，秦王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直接切入正题：“王内史，近来国内旱灾可是严重？”
“大王，汉中c河东几个郡开年以来，滴雨未下，赤地千里，黔首流离失所”王内史悲声缓缓述来，说到最后，已经是两行浊泪流下。
“竟到如此地步，”秦王皱了皱眉，看来她所言非虚，又沉声问道：“那可有蝗灾？”
“蝗灾？尚未。”王内史疑惑地看了一眼秦王，若真有蝗灾，那秦国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
“孤听闻，天久大旱，必有蝗灾，又如何所说？”秦王捏了捏手指，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不知大王听何人所说？蝗灾也不无可能，可如此断定怕是有些武断。”王内史犹豫片刻，终究说了出来，心中存了侥幸，毕竟很多年没有出过蝗灾了。
秦王面色微沉，十分不悦这种说法，却也没发怒，问道：“如今可有举措安民？”
“丞相大人已下令交纳千石粮食，便可授爵一级。所得粮食，皆都分发下去。”王内史说着，不时点头，心里很认可吕不韦的做法。
“授爵？”秦王脸色杀过一抹冷笑，仲父还真是独揽朝纲啊，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仲父此举利国利民，孤便安心了。”
“大王圣明！”王内史苍老的脸上漾出一丝笑意。
“王内史先行退下吧，孤还有公务处理。”秦王拿起了帛书，继续看了起来。
“老臣告退。”王内史揖礼退出殿外。
如今的政事处理被吕不韦全权揽下，很多门客身居高位，即便他几次隐晦地暗示吕不韦放权，可依然被吕不韦以未冠为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只有在看到夏无言消息的时候，他才能露出一丝微笑，想到这里，他很期待与她一见。
在驿馆里焦躁等待的夏无言，很快便收到了秦王的回信，秦王请明日她宫中一见，只有她一个人，连正使春平侯都没有提过。
夏无言思索了一番，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秦王的回信字迹倒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回想不起。
第二日，早有秦国宫卫前来驿馆等候，夏无言笑着看了看有些担忧的南宫燕，转身走进了备好的四驾马车里。
李信也走入宽敞的马车之中，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宫内不能行马”李信移开了目光，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夏无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宫中园池里绽开的荷花，给这炎热的车内带来丝丝清爽，“有劳李将军了！”
李信差些看得怔住了，羞赧地垂着头，不敢再去看她，低声窘迫地说道：“没，没事。”
“上次败于将军之手，信心服口服，若将军有空，还请多多指教。”过了片刻，李信又突然开口说道。
夏无言正准备说话，却听得马夫在帘外说道：“两位大人，到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夏无言掀开帘子便跳下了马车，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咸阳宫，放眼望去，是一片华丽雄伟的宫殿群，那些带着浓重历史气息的阙形宫殿建筑，气势磅礴，富丽堂皇之中隐然有君临天下之象。
宫殿均为高台楼阁，各层均有围栏和敞厅，弯曲向上的飞檐和门窗上的鎏金，交相辉映，气势非凡。
李信带着夏无言走进了其中的一个宫殿，四壁上都有色彩斑斓的绘画，画着各式各样的建筑c夸张的动物c神态万千的人物伫立在大厅中的两只青铜鹤，左右各一，栩栩如生，从那长长的喙上喷着袅袅青烟，散发着艾草独特的香味。
透过那层薄薄的烟雾，夏无言的目光忽然掠过紫檀木案牍旁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一身月白衣衫的女子，待她仔细看，惊讶地发现那女子手中的剑不就是自己的藏锋么，而那女子不是自己又是何人？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大殿水清色的屏风后走出一个少年来，那人穿着绣金纹玄黑色的朝服，高贵中透露着一丝霸气，脸上那份威严却被发自内心的微笑渐渐代替。
夏无言这才看清那人的面貌，本是樱桃般的小嘴，此刻因震惊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怔了许久，才脱口问道：“你是小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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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马车向咸阳驶去，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着的赵国质子，直到他在傍晚时分探出头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夏无言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倒霉鬼居然又是春平侯。
连续两次入秦为质，不管别人怎么想，夏无言反正是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从春平侯那浮肿的眼圈也能看出，他对这次入秦多半是夜不能寐，一个高高在上的赵国相邦很快便会成为秦国连平民都不如的质子，他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一晚上的时间，春平侯已经连连责骂好几个不小心犯错的赵兵，看得夏无言眉头轻轻蹙起。
不过，她也不打算去安慰或者指责这个倒霉蛋，入了秦国各自安好便就是了，最好谁也不要打扰谁，更何况她觉得自己可能都是受他连累。
然而，春平侯依然还是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坐在夏无言的身旁，又稍稍间隔一些距离。
看到他来，南宫燕扭头看向一边，她实在不想多看这个懦弱的质子一眼，弄得春平侯好不尴尬。
“夏将军，此去咸阳，还请多多帮扶！”春平侯郑重揖了一礼，如今夏无言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里哪里”夏无言敷衍地应了一声。
“将军武艺盖天，春平侯在此多谢将军。”春平侯偷偷看了看夏无言的侧脸，又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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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言煮开了一壶热汤，丢进了些调料，那浓郁的香味便飘散而出，与南宫燕各自喝了一碗，明日就要进入秦国境内，那隐藏于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浮现在她眉间，想到此行赵国的另一个目的——献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句话：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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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上党郡之后，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沧桑后老人脸上的皱纹，就连往日里汹涌澎湃的汾水河，也变得瘦弱不堪，在那河床中心，像游丝般孱细的水流，断断续续地延伸着，周围都是裂开的大口子。
沿路而来，田地里的作物全都枯萎了，到处都是神情萎顿的黔首，跪地渴求上天能够降雨，据悉从立春以来，河东几个郡再也未下过一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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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言不敢再想下去，当即与南宫燕返回了营地，这时，已有士兵取回了一些水，却不是很多，她下令从此刻起，全军必须统一用水，违令者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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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夏无言面色凝重，李信便知事关重大，也不再耽搁，当即入宫面见了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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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蝗灾？尚未。”王内史疑惑地看了一眼秦王，若真有蝗灾，那秦国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
“孤听闻，天久大旱，必有蝗灾，又如何所说？”秦王捏了捏手指，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不知大王听何人所说？蝗灾也不无可能，可如此断定怕是有些武断。”王内史犹豫片刻，终究说了出来，心中存了侥幸，毕竟很多年没有出过蝗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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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政事处理被吕不韦全权揽下，很多门客身居高位，即便他几次隐晦地暗示吕不韦放权，可依然被吕不韦以未冠为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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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言思索了一番，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秦王的回信字迹倒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回想不起。
第二日，早有秦国宫卫前来驿馆等候，夏无言笑着看了看有些担忧的南宫燕，转身走进了备好的四驾马车里。
李信也走入宽敞的马车之中，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宫内不能行马”李信移开了目光，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夏无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宫中园池里绽开的荷花，给这炎热的车内带来丝丝清爽，“有劳李将军了！”
李信差些看得怔住了，羞赧地垂着头，不敢再去看她，低声窘迫地说道：“没，没事。”
“上次败于将军之手，信心服口服，若将军有空，还请多多指教。”过了片刻，李信又突然开口说道。
夏无言正准备说话，却听得马夫在帘外说道：“两位大人，到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夏无言掀开帘子便跳下了马车，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咸阳宫，放眼望去，是一片华丽雄伟的宫殿群，那些带着浓重历史气息的阙形宫殿建筑，气势磅礴，富丽堂皇之中隐然有君临天下之象。
宫殿均为高台楼阁，各层均有围栏和敞厅，弯曲向上的飞檐和门窗上的鎏金，交相辉映，气势非凡。
李信带着夏无言走进了其中的一个宫殿，四壁上都有色彩斑斓的绘画，画着各式各样的建筑c夸张的动物c神态万千的人物伫立在大厅中的两只青铜鹤，左右各一，栩栩如生，从那长长的喙上喷着袅袅青烟，散发着艾草独特的香味。
透过那层薄薄的烟雾，夏无言的目光忽然掠过紫檀木案牍旁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一身月白衣衫的女子，待她仔细看，惊讶地发现那女子手中的剑不就是自己的藏锋么，而那女子不是自己又是何人？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大殿水清色的屏风后走出一个少年来，那人穿着绣金纹玄黑色的朝服，高贵中透露着一丝霸气，脸上那份威严却被发自内心的微笑渐渐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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