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推荐阅读: 邪王嗜宠:神医狂妃   邪王嗜宠鬼医狂妃   邪王嗜宠:鬼医狂妃   妖孽修真弃少   我寄人间   从今天起当首富   宠妻入骨:神秘老公有点坏   重生之再铸青春   超级修真弃少   修复师   万古第一神   我在坟场画皮十五年   裂天空骑   武神主宰   神医萌宝   重生南非当警察   神道仙尊   妖夫在上  

    ,最快更新海上夜殇最新章节!

    对于年轻的女人来说,失恋像下过一场雨,剩下整个褪了绿色的夏天。

    徽均成了家里孙辈中的第一个大学生。除惠仙生下长子长泽后,赵老先生许久没有这样高兴,执意摆桌请客。只是只摆了冷冷清清的几桌,请的人不多,选的菜已经大不如前,换成了极普通的食材。赵家这七八年走了下坡路,一年比一年不顺,眼见孩子一个个大了,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店铺却缩了水,只剩下两间。赵佑千讲究排场,用度上并没有节俭,外有赊账,内有亏空,赵家是一架摇摇欲坠的空中阁楼,外人瞧着仍然是无限风光。换了从前,赵家女儿是不必急急做工的,文凭只是一张额外的给娘家长脸的嫁妆。所以对外的说法是,女儿大了在家也闲不住,还不如出去见见世面。

    徽均很快找到了事做,她想赚钱,做自己世界的主人。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那是离她生日前的十多天,她一个人买了小蛋糕提到黄浦江边的一间咖啡店。下午四点,她避开人流高峰点来的,没有什么客人,还是一直开着空调。她点了一杯黑咖啡,一碟西式面包,一盘水果沙拉。她打开蛋糕,一支支插上蜡烛,找店员借了火,自己对着二十一支蜡烛轻轻地说,没人庆祝也没有关系,生日快乐。咖啡店外的汽车喇叭声按的啪啪地响,她隔着玻璃往外看,外面的人像蛋糕上糖捏成的卡通玩偶,汗哒哒的,黏在酷热的地上,马上要融化儿一样,好像全世界只有她这点是冷的。

    一年后。

    “为什么你的手在夏天里也是冰冰的?”

    “因为我像蛇,天生就是冷血动物。”

    “哈哈,那我可不能做农夫。”

    “哼。我也不会折在你手上的。你们男的,狠起心来,只怕比蛇还毒呢。我要小心。”

    何薄生笑着抓过她的手,说道,“来不及了。你可别想跑。”徽均微微翘着小嘴,他的话却像一张熨斗,轻轻压在她心上,慢慢变暖。

    在纯洁的婚纱和高尚的文凭之间是女人最好的容身之地。她交了这个新男朋友,叫何薄生,二十七岁。徽均讨厌中间的薄字,只叫他何生。他在银行上班,算是年轻有为,赵家很满意这个准女婿。他爱穿白色衬衫,打一条黑色领带,下身穿的也是黑色西裤,很简单的黑色白色,套在他匀称比例的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黑咖啡与白牛奶的融和,自然和谐。若换了一个难看丑陋的人,还是一样的咖啡牛奶,只是隔了夜,味道也怪了。

    徽均喜欢他的细心,有时候也有点害怕,担心他这样敏感,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他也放在心理不会说出来。好像他心理是一片没有水的海岸,再大的风也吹不起波澜。

    即使暴雨天,何薄生也天天开着车,来接赵徽均下班。约会地点是一间颇有情调带有室内花园的西式餐厅,他们选了靠窗位置,落地玻璃外可以看见黄浦江。

    何薄生说,他要努力工作,赚很多钱,以后把这里买下来送给她当锡婚礼物。徽均只是低头微笑,也不出声,慢调斯理喝着红酒,望着外面迟缓流动的黄浦江。

    她说,“何生,你知道吗,江面下看不见的暗涌有一个黑洞,如果你盯着看久了,就想跳下去,但是如果真的跳下去,你又会发现里面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何薄生伸出手,握着她冰冷的手,温柔地说,“以后,你有我。”徽均似有触动,微笑着望着他。

    即使已经见过赵家人,得到了默许,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徽均,没有轻佻之举。像她喜欢吃糖炒栗子,桂花糕,混沌面,他都用心记着。每次外出吃饭,总是只点她爱吃的。一路上遇到有卖糖炒栗子,他便买一路。她说吃不了这么多。他说那剩下的带回家给你弟弟。

    何薄生一直有很好的女人缘。他的外表和细心也吸引着其他女人。银行的经理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但遭到了拒绝,他得罪了老板。

    在一个德行兼缺的上司手下做事,过露其才,不露其才,都是难的。前者易生妒,后者易见弃。何薄生极小心地周旋在职场上。他比徽均大五岁,对于一个即将满三十岁的男人,结婚是头等大事。他刚买了婚房,已借了债。现办酒请客,样样都需要钱的时候,事业却遇上了瓶颈。他知道自己再也升不上去了,像一口盖上石块的井,在这里休想再有出头日。

    他抱着她,温柔地说道,

    “我找银行预支了薪水,也找同事借了一点钱,七月,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就结婚。”何薄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粉丝带精心包起的小盒,打开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多少钱?”

    “不贵,是那家店里最便宜的。我现在没有钱,等结婚后,我会换一份工作。等环境好些了,再重新买个好点。这个当订婚戒指,你先戴着。不要让你家人觉得嫁给我连戒指都没有,我不想你受委屈。”

    徽均躺在他怀里,眼睛游走着,小小的婚房装着她自己造的世界。她手移到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一颗一颗往下剥,解开着内衣,何薄生怔怔地看着,伸出手摸着她的脸,顺着脸下滑。窗外的风吱吱地响。

    两家人决定把婚宴订在美新饭店。徽均休了一天工假,到霞飞路取印好的请帖。结婚请帖制作得十分讲究,底色是红色的,上下是嵌着烫金的花案。喜帖最上面画着一双喜鹊,它们站在一支开着花的树梢上,寓意‘喜上眉梢’,中间竖排四个大字写着‘阖家光临’,顺下是新人的名字,两边分别写着恭请人是谁,和婚礼的时间和地点。最下面是两只游在水里的鱼,寓意‘如鱼得水’。

    徽均把它们紧紧抱在怀里,生怕里面的喜鹊要飞走似的。快走到家时,有几个小孩玩打着冲过来,一不小心,喜帖从她怀里撞了出来,小孩子知道闯了祸都赶紧跑了。她低头去捡,掉进污水里的喜帖已经变了色,里面的字化的不成样,混着封壳的一些红,烫金的一些黄,像戏剧里惹人笑的大花脸。徽均的脸印在污水里,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家的红灯笼到底是没有挂起来。

    何薄生在婚礼前出了事。银行会计主管做了假账,卷赃款跑去了国外。最后几份大金额的账单上面都是何薄生的签名。他作为次要责任却要做替罪羊担起所有过错。经理自然不肯为他说上一句话,旁边的同事更是撇得干干净净。何薄生百口莫辩。警察局来人把他带走了。

    徽均托了很多关系才把他暂时保出来。两个人坐在贴满喜字的婚房里都是一脸哀愁。徽均头一次看见何薄生眼里的落寞,像一个被盖上的热水瓶,里面的水正在慢慢变冷。他胡子几天没有刮,一脸倦容地斜躺在床上。徽均反反复复看着他的脸,她的眼睛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装着她男人和婚事的房间。这个她亲手造的世界,现在却像墙上的缝隙有了明显的一道道裂痕。她的眼里不自觉掉了下泪来,像滴在伤口上的药水,上面掺着一点血,一点肉,是难受的,痛苦的。

    何薄生和赵徽均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像两扇关起的铁窗,各不相干,一个人敲开了房间的门。是何薄生的母亲,她一直不满意这门婚事。

    “妈”,徽均叫了一声。

    何母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装作没看见,就进门直奔儿子。徽均上街买了一只鸡,在厨房里熬鸡汤。她不擅于做菜,忙得手忙脚乱。她端了一碗给何薄生,被何母一把夺过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能和我们当姑娘时比,熬个鸡汤,把厨房弄得像打过仗似的。”

    她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

    “你怎么放这么多桂圆,他吃了要上火的呀,去病如抽丝,一下子补过了反倒要出问题的。”

    徽均脸色有点难看,何薄生觉得母亲说得有些过了,说

    “妈,徽均也是为了我好。”

    “哼,你就知道护着她,还没有娶媳妇呢,就忘了娘了。我把你养这么大,如今还管不得你了。她还没有嫁进门,你就惹上官非,给你说了算命的说你们八字相冲,早晚要出事的,你偏不信。”

    徽均气得哭着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婆婆还说着话呢,她就赌气走了,这是谁教的规矩。幸好还没有过门,甩脸子给谁看。”

    傍晚,徽均回到家的时候,何母已经走了。何薄生拉着她的手,上下翻着看,笑道“你这么好,应该没有男人可以逃出你的手心。”

    “我不是贪心的人,有你就够了。”

    她把头伏在他身上,何薄生摸着她的头发,上面别着银丝发夹,冷冷地发着光。

    他叹了一声气,“我妈说,‘表妹’知道了我的事,她家很有钱,愿意帮我弥补亏空。但是,但是……你知道,她一直很喜欢我。”

    徽均脸色一下子惨白,但却很镇定,轻轻啜泣起来。

    “你别哭,我总是不会负你的。”

    徽均紧紧抱着他,小手指上留的葱管红指甲掐断在他的手腕里,她知道她抓不住这个男人了。

    没多久,徽均听说了何薄生的婚事,新娘子是何母指的那个姑娘,娘家花了很多钱帮他摆平了官司,两个人结婚后一起去了国外。

    上海这座偌大的城市,少了一个人,无非是身上掉了一根头发,那点痛,是无足轻重的,可是如果这个人换成了至亲爱人,却像头皮大块大块地连根拔起。那之后,赵徽均病了一个月多,大太太知道后也气了一个月。

    暑气在正中午上升到最热,走廊尽头这间白色病房像一个闷热的关死的蒸笼。空调在一个星期前坏了,至今没有修好,热气浮在黑白方块地砖上,室内温度烧灼着空气里的氧气,每一口呼吸似乎都是散着热气的。徽均穿着宽大的白布褂子侧身躺在白色病床上,旁边花瓶里有一大束白绸带绑着的满天星。

    她病得瘦脱了形,一双手像被啃光肉碗碟里剩下的两副鸟爪子。每天要吃三道药,中午打一针,手臂上的针孔痕迹,像寄生在皮肤上的一点暗绿霉斑,她觉得自己的心是一间爬满苔藓的病房。

    树丫上的知了声叽叽喳喳,一直单调的循环着,重复着,仿佛病房里有一台无线收音机,要关也关不上。徽均热得翻来覆去,满是汗水的衣服贴在身上。大太太提着水果从外面进来,一坐下,就抽出白丝手巾擦身上的汗。她是酷夏产子,胎位不正,差点死掉,这个女儿来得不容易。这数十年女儿的小小事情都可以搅起她心里的狂风暴雨。她在赵家早已是无关紧要的人,她指着女儿能争口气,偏偏也吃了男人的亏。

    大太太摸着手上的暗绿翡翠戒指,套了二十几年,手指变粗后再也没有取下过。此刻她心上又缠上一圈对女儿的保护膜,认真说道,

    “钱,能使鬼推磨,何况那个人呢。你也别怄气,现在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徽均侧过身去,脸庞上挂着泪,一边枕头已经打湿了。这些泪好像一边洗刷着她的回忆,一边洗掉了她的记忆。她曾经以为爱大于天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男人是异变的生物,你休想抓住。”

    大太太起初怕女儿想不开,天天劝她:徽均,你可不能犯糊涂。人家是聪明人,哪肯为了一个女人断了自己前程。徽均不吵不闹,只是用双手护住她微微隆起地肚子,泪痕里有了一丝笑意,母亲没有察觉到。见她没有寻短见,又担心她以后没人要,说道“男人,哪一个不是狼心狗肺,见着漂亮的女人,馋得跟狗舔屎一样,一知道你给人睡过了,一个个捏着鼻子嗖一声就跑了,就好像你身上沾了狗屎似的。”

    偷偷在汤里放了一把打胎药把孩子打了下来,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孩。

    那一天,赵徽均捧着肚子,哭得好伤心,后来就没了声音,此生已休。

    徽匀那间小房间传出大太太一阵阵悲戚的哭声,徽均一星期后死了。

    大太太回了乡下,赵家办完徽均丧事的第二天,赵佑千与她离了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 抗日狙击手   杨潇唐沐雪   月亮在怀里   穿成耽美文炮灰女配   咸鱼他想开了   武道科学   谁让你不认真创世!   网游之泱泱华夏   铠圣   我的明星未婚妻   异界之遍地黑店   都市阴天子   仙纵   侠气纵横   狂野大唐   妖灵的位面游戏   阴曹地府大云盘   在修仙界的相师   你的完美人生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