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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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融入
第二天礼拜三，平静地过去。让李萌欣慰的是天赐的状态依旧良好。她花了几分钟和天赐的妈妈聊了聊，貌似因为天赐病情的好转，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也有所改善，出现了转机。李萌听到这些，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到了更新天赐医案的时候，还不忘自嘲，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这不，没有她，天赐一样会好好的。
说是平静，李萌还是有点儿提心吊胆，生怕师兄再来跟她“谈谈”。下午有个病人临时取消了预约，李萌决定翘班，拿着早先就跟杨辉要了的地址，开车朝着他的新公司奔去。李萌想给杨辉一个惊喜，也想看看他的工作环境，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她可以当礼物送给小辉哥。随着两个人的相处，对于两个人之间缺失的那五年的时光，李萌也开始觉得有些遗憾。小辉哥来过她的办公地点，嗯，就是他们重逢的地方。而她却没去过对方的公司。现在，小辉哥要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了，李萌希望多少能参与一些，如果能在事业上帮小辉哥一把那就更好了。
杨辉的新办公地点离李萌的咨询室不近，属于高新技术园区，李萌开进了园区发现这里的环境很不错。虽然是冬天，可还是能看得出绿化率挺高的，办公楼的楼层都不高大多三四层，有的楼一层是生产车间。李萌在网上查过这里，是D市给那些从事高新技术开发和相应技术产业化的企业专用的特区，享受一定的税收优惠政策。李萌一边开车查找门牌号，一边观察偶尔在路上出现的工作人员或来访者，年轻人居多，使得整个园区充满了朝气。
终于找到了和地址相符的办公楼，李萌停了车，下来打量着。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白楼红顶，十分漂亮。从结构上看，一楼应该举架很高，是可以做厂房用的，二三层应该是办公室，窗户很大，看起来采光不错。李萌背着包进了楼。一楼没有人，楼上隐隐传来说话声。看起来小辉哥是把整栋楼都租下来了，没想到他的手笔这么大。一楼已经基本装修完，没有隔断，完全打通，浅灰色的地板上散落着几个巨大的木头箱子，看起来像是什么设备。李萌回头看了看自己进来的小角门，又看了一下比车库门还要大的正门，想了一下笑了。难怪这些人这么放心把昂贵的设备就这么放着，却没有派人看管，只要大门打不开，这些设备就无法从小门进出。不过，小辉哥他们的心还是挺大的。李萌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往楼上走去。快要转出楼梯口时，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飘进李萌的耳中。李萌的脚步一顿。
“老大，这台设备已经装完了，你要不要看看？”那个女孩儿问到。
“不用了，你们干活我放心。”杨辉的声音。
“老大，这上面的设备都应该可以了，咱们下去装测试设备吧？”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嗯，好的，争取今天把设备都装完，明天打扫一下，就可以正式开工了。大家辛苦一下，晚上我请客。”杨辉一向温和深沉的声音，激昂地响起。
“好勒！”“谢谢老大！”三四个声音欢快地相应着。
李萌微微一笑，从没见过小辉哥的这一面，她有点儿犹豫是不是要去贸然打扰他们，她毕竟是个外人。正想回头下楼，悄然离开。却不想，有人提着水桶和拖把，正要下楼梯。
“哎，你找谁啊？”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头不矮，却长了一张娃娃脸。
被抓包了的李萌苦笑了一下，只能回答，“杨辉在吗？”
“你找我们老大啊！老大，有人找你！”前一句是对李萌说的，后一句是回头朝身后喊的。李萌无奈只能走完最后两级台阶，来到了二楼。那个小伙子也不下去了，把水桶拖把往楼梯口一扔，就要带着李萌往里走。结果两个人还没迈步，杨辉就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杨辉惊喜地问。
“嗯，好奇。”李萌摸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奇啊，那就好好看看。”杨辉满眼笑意，伸手拉着李萌就往里走。那个小伙子被挤到了一边，成了背景。李萌回头朝他笑了笑，那个小伙子呆愣的表情褪去，也咧着嘴笑了。
李萌试着挣脱手臂，可却被杨辉握得死紧，无奈只好加大步子跟上他。
转过楼梯的地方是一个水台，有洗手池和橱柜。台子上放着微波炉和饮水机的箱子，包装还没打开。二楼的装修也是全开放的。除了水台以外，都是开放式的办公桌椅，白色的桌子银灰色的半隔断，椅子却是黑色皮椅，下面有滑轮。办公桌上都放着电脑，开着机，显然是刚安装调试完，地上还散落着一堆电脑的包装。宽大的窗户，良好的采光，浅灰色的地板，白色的办公桌，黑色的电脑和椅子，开放的摆放，整洁、专业、年轻并空间感十足，是全部办公区域给人留下的整体印象。李萌一眼扫过这里的装修，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时候，屋里办公椅上，正在关机和收拾地上纸箱子的几个人都已经停下手里的活转过来看着他们，更确切地说是看着李萌。杨辉拉着李萌走到了大家的跟前。
“来，大家认识一下。”杨辉这才放开李萌的胳膊，开始挨个地介绍，“这位是大牛，跟我以前一个公司的，业务骨干。将来技术团队就由他来带。”李萌看见一个岁数和杨辉差不多的男生向她点头微笑，那个人看起来沉稳内敛，感觉上和小辉哥有点儿像，一看就是想得多，做得多，说的却不多的人。李萌微笑点头回礼。
“这个是尹正，大牛带过来的技术人员”，李萌看见离大牛不远的一个男生，比杨辉大牛都年轻，很活泼的样子。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
“这个是钱一多，”杨辉指着她刚才在楼梯口遇到的年轻人，“他也是搞技术的，我老同学推荐过来的。”李萌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意。那个男孩儿却直接说，“你就大胆地笑吧，所有人第一次听见我的名字都会笑，我已经习惯了。”
李萌只得回复他，“你的名字很好记，在人际交往中很有利。”对方听了一愣，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恐怕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得真诚直率，李萌觉得这个孩子很讨人喜欢。
杨辉最后指着一个女孩儿说，“她叫Ada，我原来公司的，今天轮休过来凑热闹的。”李萌其实刚才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儿，因为这个人她见过，就是在水库的时候，过来找杨辉回去参加团建的那个。小女生目光闪烁，笑容僵硬地朝她点头。
李萌心里叹了口气，也朝她点了点头，微笑大方自然，心里却说，“真是年轻，藏不住心事啊。”
正想着，杨辉转向李萌跟大家介绍，“她是你们嫂子。”
“嫂子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只有Ada脸上已经僵了的笑似乎再也挂不住了，她只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李萌向大家展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大家好，我叫李萌。你们叫我Jo就好，Jo是我的英文名字，已经跟了我很多年了。”
“Jo”“Jo”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试着发这个最简单的英文名字。李萌无奈地笑着摇头，“就是姓周的周，用四声来念就行。”大家一下就开了窍。
杨辉指了一下屋子里的电脑，嘱咐到，“大牛，你看着大家把电脑都关了，先带人下去拆箱装设备，我一会儿就过来。”说完，扭头对李萌说，“上楼看看？”李萌点点头，又冲大家点了点头，就随着杨辉上了楼。
三楼和二楼不同，有两个全封闭的房间。一间小的，是放服务器的。一间大的是会议室。不过会议室也全是玻璃墙。李萌指着会议室问杨辉，“完全没有私密性？”杨辉神秘地笑了一下。拉着李萌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面是一张白色的长桌子，桌子上放了两个遥控器，其中一个应该是管着棚顶装着的那台投影仪的。另一个是？还没等李萌想明白，就见到杨辉拿起那个遥控器按了一下上面的开关，周围的玻璃墙开始变暗，直到完全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也挡住了李萌的视线。“哇塞，太酷了！”李萌惊叹道，“不过，恐怕花了你不少的银子吧？”杨辉没说话，又按了一个按键，会议室里面的灯亮了。李萌想不明白，“这才一共几天啊，你怎么可能弄得这么快？”
“我其实有这个心思已经很久了。私下里也跑过不少办公地点，这里是我早就相中了的地方。这些楼的基装做得很好，我只要找人在这里做个轨道，把这些玻璃装上去就行了。”
“那也不能这么快啊？”
“我对自己将来的公司有过很多的想法，也查了不少供应商的资料。你知道我有建档的习惯。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
李萌朝着他拱了拱手，一副江湖儿女的样子，“在下对你的敬仰犹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
结果李萌被杨辉赏了一个栗子，“看把你皮的。”
李萌跟杨辉说，“咱们下去帮忙吧，你是老板，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别人去做。”
关了灯，又把墙壁恢复成原样，两个人出了会议室，李萌指着靠墙的整排金属柜子，问杨辉，“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里面放产品的备份和财务资料，里面也有保险柜。”李萌见这一层只有三张桌子，刚想继续问，杨辉却直接解释道，“三楼是给我，销售主管和财务呆的地方。”他指着其中一张桌子，上面有财务专用的打印机，“财务今天不在，去税务跑手续去了。是个姓胡的男的，今年三十二了。不过他不总在这儿，他在一家财务公司工作，在我这儿只是兼职。我除了注册的时候需要他跑手续之外，也就每个月月底用他几天。”李萌连连点头，说他们的工作室也是这样的，前台甚至还兼职出纳。
杨辉听了说，“我也打算让钱一多兼职出纳，也别白瞎了他的那个好名字。”两个人一边笑一边下楼。
李萌在心里默默地拉着单子，都有哪些东西是她可以帮小辉哥添置的。等到了一楼，发现大家已经把几个箱子都打开了，设备铺了一地。几个人正商量着怎么摆放合适。杨辉迅速做出了决定，和大家一起开始摆放、连接设备。李萌帮不上忙，就安静地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把刚才在心里拉的单子写下来，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在二楼和三楼看到的所有设备和家具，以及空出来的位置。她在备忘录里写着：绿植，饮品，小冰箱，咖啡机，垃圾桶，垃圾袋，杯子……她想起二楼和三楼在楼梯后身藏着的洗手间，又在单子上加上厕纸，洁具，除味剂……
她开始用APP查周边的超市，想着有哪些东西可以在超市里买到，还有哪些得去家器超市采购。她找到一家不远的花店，悄悄地溜出门去打电话给对方。通完电话，李萌感慨，现在的生意人真厉害，服务多样灵活并且到位。她刚才定了几棵发财树，和十棵绿萝和多肉，打算一张桌子放一棵，刚才她查了一下，二楼有八张桌子，楼上有三张，也就是说，小辉哥压根就没打算把公司做大，人员始终会控制在十个人上下，虽然现在人还没有招满，不过，按照小辉哥的效率，也应该花不了太长时间。最让李萌高兴的是，这家花店有出租花木的业务，他们会定期派人上门打理这些花木，这样就不会给小辉哥和他的员工们添乱了。李萌看了对方发过来的花木照片就转了定金过去，一个月免费试用，试用期过了就签约一年，每个月月底付费，不过要先支付一笔抵押金作为定金，对方却不能把这笔定金划走，只是作为保证金来用，过了试用期之后再产生的费用，就可以直接从这笔钱里扣除。李萌顺口问了一句他们那里是不是也有出租观赏鱼的业务，结果对方给了她一个电话，让她联系另外一家花鸟鱼商店，据说他们有这项业务。李萌想了想，决定先和小辉哥商量一下再打这个电话，毕竟植物是一回事，养动物则是另一回事，很多做生意的地方都讲究风水的，随便弄进来一个水缸，即使是养鱼，摆放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她可别好心办坏事。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李萌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她回头看了眼里面，大家都还在忙着，就拿手机开始找饭店。这样的冬日，吃火锅比较舒服，如果有人不喜欢，也可以点菜。李萌找到不远处的一家川菜馆，网上的评论还不错，既可以点菜又可以涮锅子。其实李萌在聚餐的时候更倾向于吃自助，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于是又找到了一家网评颇高的自助餐备用。接着开始刷电器专卖店的官网，查一下她打算买的那些电器的规格和性能。外面有点冷，李萌却不想进去给大家添乱，就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打开暖风和车灯，继续刷手机。想了想，还是偷懒直接网上订购，让店家送货上门吧，反正她看中的那家电商场就在本市，还肯送货上门，这样的话，即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退换起来也方便。选好了电器后，李萌就开始下单。刚买完最后一样电器，松口气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敲车窗。抬头一看，杨辉正弯着腰从外面看着她，黑暗中脸色看不分明，只是依稀觉得对方好像松了口气。李萌摇下车窗。
“怎么跑到车里来了？”
“不想在里头给你们添乱，就出来了。啊，对了，我刚才已经帮你订了绿植，他们明天会送过来，是租的，我已经预付了一年的租约，他们每周都会派人过来打理的，你们不用操心。还有，我帮你买了个小冰箱，夏天可以冰镇一些饮料，也可以放一些大家带来的吃的。还有一个咖啡机，和我办公室用的一样，质量很好，里面需要用的咖啡伴侣什么的，我也订了一年的量，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也可以和我们公司一起批发，我们那里消耗量比较大，你的那份我给你带出来就好，这次就先这么算了。我留的是这里的地址和你的联系方式，你记得查收。还有，你想不想在办公室里养几条观赏鱼？国内的企业不是都讲究什么风水吗？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你放心，这种鱼也是可以租的，有人打理，你不用额外费心。那个，你们忙完了吗？要不要先去吃个饭？你们想吃什么？火锅还是自助？我找了两家餐厅，评价都不错，离得也不太远，吃好了可以做一个据点，你们以后聚餐或者招待客户用……”
李萌絮叨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杨辉一直弯着腰没说话，就觉得自己笨死了，小辉哥那样站着多累啊，刚想叫他到车里来，就听到杨辉说，“李子，你下来。”说完就直起腰来，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车门。
“啊？哦。”李萌推开车门下了车。举着手机刚想问他要不要吃完饭去一下超市，把那些需要添置的杂物买齐了。就一个踉跄地被杨辉拉进了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对方的脸一下子压了下来。园区的路灯偏偏这个时候亮了。李萌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双唇就被紧紧地锁住。杨辉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含着李萌的双唇，摩挲着，吸允着，舌尖一遍一遍无限怜惜地描画着她的唇瓣。李萌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嘴唇上温柔眷恋的感触和柔软的温度让她的心打了个哆嗦。小辉哥是在亲她！李萌好像听到了惊雷一样地一把推开了杨辉。右手的手背抵着嘴唇，低着头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杨辉被推得后退了一步，上前伸手试着去拉李萌，李萌却连着后退了两步。李萌的脑子里一片浆糊。她知道自己是和小辉哥在谈恋爱，类似的亲近恐怕只是早晚的事，可理论上接受，和实际上的感受却不是一回事。她心里的感觉是小辉哥怎么可以亲她？他们是家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对不起，李子，我…”看到李萌过激的反应，杨辉心里百味杂陈，勉强地说了几个字便无以为继了。
李萌连连摇头，低声迅速地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要开门上车。
“等一下！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李子，你千万别走啊。”杨辉一边说一边往楼里跑去。
李萌打开车门上了车，把手机放到了腿上，双手捂脸，双肘支在方向盘上，低声呻吟了一下，“啊---！”她恨自己，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正常地谈个恋爱，享受与恋人的亲近，她却像个怪物一样。她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杨辉很快就出来了，一路跑到了她车子的另一侧，开门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你走了，这里怎么办？”李萌没换姿势，声音从双手中传出来，闷闷的。
“没事儿，有大牛在，没有问题。”李萌听到杨辉在系安全带。
李萌轻声地问，“小辉哥，我是不是只会给你添乱？”
脑袋被拍了一下，又揉了一下，李萌听见杨辉含笑的声音，“别净在这儿胡说八道。快开车，咱们去吃饭。我饿了，中午就吃了个盒饭，一天都在干体力活。”
“那他们怎么办？你答应他们要请客的，怎么能言而无信？要不，我先走，你留下来跟他们吃饭吧。”李萌终于把胳膊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系上安全带，把手机插到车载手机巢里，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扭头问杨辉。
杨辉双眼含笑，唇角也上翘着回答，“他们一会儿就收工了，大牛会带他们去吃自助。”
“你这样做真的没问题？”李萌还是不放心，她本人很重视守诺，所以不希望小辉哥因为她的缘故而失信于人。
“他们都很理解，毕竟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再说，我虽然不去和他们一起吃饭，饭钱却仍是我出，所以也不能算是食言，可能我不在，他们会更自在呢。”
李萌这才放心，“你想吃什么？”
“往你家方向开吧，路过什么饭店看起来有胃口的就去吃。”
李萌想了一下就开车滑了出去。
“你们这里环境挺不错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环境干净整洁，园区的工作人员也很高效。”
“这里公司的雇员都很年轻的样子。”这个时候已经是下班的高峰，园区里步行的，开车的，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女。
“嗯，我喜欢这里的氛围，很有朝气，特别向上。”杨辉认同。
“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李萌调侃。
“也不算太年轻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杨辉心里补充着。
“切，二十八岁的老大爷，咱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什么都好，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就去吃面吧，这附近超市旁边有个面馆。”
“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熟悉这里的环境啊？”
“嗯，我刚才在手机上查附近的超市，页面上附带了周边的信息。现在的应用软件真是太方便了！”
“不错，我们的业务之一就是为这种软件增加功能。你有什么好建议，尽管提出来，如果真被客户采纳的话，我还可以支付你一笔咨询费。”
“哎呦，小辉哥，我没发现你的霸道总裁范都不需要端就能出来呀！”李萌在和杨辉的调侃中，尴尬渐渐褪去，恢复了自在。
回答她的是又一个栗子。李萌无奈地嘟囔，“君子动口不动手，本来就没有你聪明，再这么打下去非成傻子不可。”
正说着，李萌的电话响了。李萌懒得去包里翻蓝牙，就按了接听和免提。刘一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Jo，你在哪儿？”
“在开车。”
“在开车？”
“对，今天有点儿事，早走了一会儿。”
“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没有。你有什么事吗，师兄？”
“没有，就是跟你确认一下明天接机的时间。”
“明天导师应该八点到D市。他是凌晨四点五十到首都机场，然后转机过来。我早上七点到办公室接你，然后一起去机场，怎么都来得及。”
“太早了，要不你直接开到机场去，我打车过去就行。”
“不用，没关系的。就这样好了。哦，对了，我会买一束花送给艾默生教授的，你别买重了！”
“送花？”
“嗯，半年没见了，怪想老头的。送束花给他，放到他公寓里，心情会好的。”
刘一帆来了兴致，“你打算买什么花？”
“不知道呀！按理说送他一束建兰或者康乃馨最合适，可我想送他一捧玫瑰花。”李萌的兴致也起来了。
“玫瑰花？老头不会误会吧？”
“误会什么呀？！他那双眼睛，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切，净瞎操心。放心吧，我不会送他红玫瑰的，看看有没有橙色的玫瑰花卖，玫瑰花花型毕竟是最漂亮的。记不记得咱们以前去老头家聚会的时候，有人送花给他，把他高兴成什么样？估计他私下里很希望别人能送花给他。”
“要不我来买吧？你不是还在外面忙吗？”
“不用了，我反正也要去超市，一般的超市附近都有花店。我家附近的超市那里就有个花店。实在不行，我就到那里去买。”
“也行，反正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那咱们明天见啦。”
“明天见！”
挂了电话后不久，李萌就把车停到了一家超市附近。杨辉刚才一直在注意车子的走向，发现其实这是在往市中心相反的方向开，所以才没有拥堵，路况出人意料地好。
两个人下了车，四处扫了一眼，就发现在超市入口不远处，有一家上海面馆。他们走了过去。面馆里上座率不低，找了个空座，两个人就坐，点了两碗面、两个小菜和热饮。
“刚才忘了问，你找超市干什么？”
“哦，刚才我参观你们公司的时候，发现缺了一些必需品，就列了个单子，想着吃完饭和你一起一次性买齐了，省得你还得一趟一趟地跑，太浪费时间了。”李萌把手机递给杨辉，“喏，就是上面的那个单子，你看看我忘了什么没有。”
杨辉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这个不算短的购物清单，里面还包括了李萌刚才跟他念叨的绿植和电器的事儿，又一次涌起了想把她揽在怀里亲吻的冲动。他没想到，李萌也可以这样润物细无声地关心他，替他分担这些琐碎却磨人的事，而李萌的这种关心，却让他不断涌起想亲近她的欲望。他把手机还给她，声音暗哑地说，“吃完饭就去旁边的超市。”
很快地解决了晚餐，两人就一起去了超市，不是周末超市里的人不太多，他俩拿着购物清单一样一样地往手推车里装东西，杨辉看着李萌提了一袋厕纸丢进了购物车后又开始四处扫视，就问她，“你找什么？”“我记得你们的洗手间里面没有挂厕纸的挂钩，对了，还应该买洗手液和几条毛巾。”杨辉莞尔“好，在那边，我们得往回走。”
就这样，两个人的东西越买越多。杨辉有了一种错觉，他觉得两个人似乎已经结了婚，在一起过着小日子，吃完饭出来逛超市买日用品。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李萌站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闭着眼睛。杨辉盯着李萌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说话，也不打搅他，他的视线如同温柔的手指划过李萌不浓不淡的弯眉，微闭的双眼，卷翘的长睫，直挺的琼鼻和微抿的菱唇，最后停在了那双唇上。他回想着今天的那个吻，心又渐渐地热了起来。他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却发现心火越烧越旺。大学的时候，他爱上了充满灵性的李萌，对方倾听了他的心事，走进了他的心里，他困守围城，无法出去。而今天的李萌，在岁月中沉淀了知识和阅历，虽心结仍在，却既可以在工作中那般耀眼，又可以在生活中如此平凡。他对他们之间的婚事突然间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李萌睁开眼睛，找到杨辉的视线，对他说，“东西应该都买齐了。”杨辉好奇，“哦，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个？”“嗯，我刚才设想了一下在你那里上班的时情形。需要用到的东西。从早上进门打卡，到放下背包开始工作，一天下来需要喝水、吃饭、上洗手间、洗手等等。”说到这里，从购物车里扒拉出来一样东西举起来给杨辉看，“喏，我还买了一大瓶润手霜。毛巾也买了一打，每个人一条，自己拿着，两条公用的就可以了，你记得让人定期清洗。还有洗洁精，万一有人带饭，或者是喝咖啡需要洗杯子就能用的到。对了，你们那里的清洁工作是自己做还是雇人？”杨辉的心又被她唠叨得又暖又软，“先自己做，等知道工作量有多大了以后再雇人。”“聪明啊！”“嗯，谢谢！”“切！”
两个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去柜台那里排队结账。把购物袋放到后备箱里之后，李萌问杨辉，“咱们回你们公司一趟，把这些东西放到那里去吧？”
“不用，送我回家吧，你还得买花呐。”
“对了，你的车呢？我刚才都忘了问。”
“给大牛开了。”
“你很信任他？”
“嗯，他原来在我手下的时候就很能干，后来离开公司出去漂了大半年，人就更加沉稳老练了。”
“他能帮到你再好不过了，这样你的担子也可以轻省些。”
“嗯，的确是。我正和一个搞市场营销的人联系，如果他能过来帮我，那么我就只要抓好产品开发就行了。”
“没错，抓大放小才是管理之道。”
晚高峰已过，等车子快开到杨辉家所在的小区的时候，杨辉让李萌把车子慢下来，“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花店来着。”
李萌提醒他，“拿手机找一下。”
“哦，对。看我笨的，还是搞这个的呢。嗯，找到了！在那里！”杨辉伸手指过去，李萌看到斜前方有个不大的门脸，门口摆了一些冬日里不怕冻的花木，的确是个花店。
停了车，两人进店挑花。没有橙色玫瑰，也没有那种含苞待放的剑兰，李萌挑了一会儿决定买一束香水百合。她挑花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杨辉在一边和花店老板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店员回身去忙了。等到李萌挑好了花，店员包完花束之后，李萌拿手机结账时，花店老板却告诉她，“帐已经结了。”不仅如此，李萌伸手接过香水百合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花店老板递了另一束花给杨辉。那束花真的简洁到不能再简洁了，一大捧的满天星中间托着一枝盛放的红玫瑰。
杨辉拉着愣神的李萌出了花店，把李萌的车钥匙拿了过来，又把自己手上的那捧花也交给了李萌，李萌只好捧着两束花坐到副驾的位子上。
“怎么想起给我买花？还买这么便宜的花？就不怕我生气？”要知道满天星一般都是买贵的花免费送的。
“你喜欢玫瑰的花型，却不喜欢红玫瑰。所以只买了一支送给你。而且我记得以前咱们闲聊的时候，你说过最喜欢的花其实就是满天星，可惜我如果只要满天星，店主不肯卖。”杨辉语带调侃。
“呵呵，原来是买满天星送玫瑰啊！”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是一枝红玫瑰的花语：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不一会儿，车就到了杨辉的楼下，李萌把两束花放到了后备箱里，又把刚才买的一堆东西交给杨辉，“天不早了，我就不上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接机。”杨辉真的不舍得放她走，可一面心疼她明天要早起，另一面又担心自己在亲近她方面太过急切会吓到了她，再横生枝节就不好了，又缠着她说了两句才放了她离开，只是在分开之前再次提醒她，别忘了安排他见见她的导师。
第二天一大早，李萌接了刘一帆就往机场奔去。两个人到了机场一边闲聊一边等艾默生教授，幸运的是，今天飞机没有晚点。八点十分老头就出来了，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背着双肩包，休闲的打扮，配上稀少的头发，睿智的眼睛和淘气的笑容，一副观光客的样子。李萌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刘一帆在一旁看的直犯酸，心想，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呢？也过去给了老头一个拥抱，接过对方的行李，一起往外停车场走去。
到了公寓，安定下来，李萌把给老头买的花交给了他，艾默生问她，“怎么连花瓶都有啊？”李萌笑着告诉他，“怕你这儿没有，从家里带来的。”刘一帆和李萌都想让老头休息一下，毕竟他快六十了，又连续飞了十几个钟头，可老头却说，那样对调时差不利，所以打算冲个澡换身衣服就到咨询室去，两个年轻人拗不过他，就先下楼了回办公室了。
半个小时以后，老头就过来了，仔细地挨个屋子转了转，只要没有患者的咨询师，他都聊了一会儿，包括前台和后勤。李萌为了老头特意推了今天上午的咨询，看到他过来和大家聊天，就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她帮忙翻译，老头摆了摆手，让她去忙自己的事，就接着鸡同鸭讲地和那些英语囫囵的人继续伸胳膊、摆手地接着聊。李萌知道其实老头是想自己认识这些人，而且，每个人的真实意思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非语言表达出来的，在一旁笑着看了一会儿就撤了。
等老头晃到她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李萌放下手上的病人资料，笑着起身给他做咖啡喝。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放到了老头的面前，老头拿起来喝了一口，舒心地在沙发上向后靠去。李萌问老头，“我是最后一个？”
“嗯，和以前一样聪明。”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聊聊你这半年的生活吧。”
“工作上的事情不用再说了？”
“Alex已经都跟我念叨一遍了。再说，咱们之间又那么经常地发邮件和视频，除非你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否则我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
李萌歪着头想了想，“师兄和你聊我们最近接触的那个案子了吗？”
“没有详细说，他只是提了一嘴，毕竟你们签了保密协议。”
“不错，而且案件的一些细节还没有最后弄清楚。”李萌皱着眉说。
老头哈哈大笑，“强迫症又犯了？”
“从来都没好过。”李萌也开始大笑。要说这个世界上在什么人面前她最不设防，那就是艾默生教授了。即使在最爱她的父亲面前，李萌也是有所保留的，因为她父亲毕竟是她母亲的丈夫，总是要考虑她的利益和感受，会不经意地忽略李萌的心理需求。而面前的这个老头，既有父亲般的体谅和宽容，又会时常点拨一下她，使她茅塞顿开。一个能看穿你却心怀善意的人总是让人心生暖意的。又何况两个人都有点儿孩子气的痴。艾默生曾经跟其他的学生念叨过，说他有时会怀疑李萌就是他的孩子。
“您这半年过得怎么样？”李萌关切地问。
“一如既往。做咨询，上课，带学生。”
“还查案子吗？”
“那是必须的，否则人生多无聊啊！”
这话没法接，李萌只能换个话题，“您这两周的安排到底是什么？”在来的车上老头就告诉他们以前做的那个日程基本上作废了，新的安排他回头跟他们说。
“不等Alex？”
“您最好先告诉我，我毕竟是地头蛇，衣食住行什么的，都得提前去安排，有些琐碎的事情师兄帮不上忙。”
“也好。基本上我是来度假的。”老头说完这话，看到李萌一脸的“你逗我玩呢”的表情，自己也笑了。“怎么你不相信？”
“对您来哦，工作就是游戏，您度什么假？”
“那我要是玩累了呢？”
“那倒也是，不过我还是不信。如果真想彻底脱离工作环境，干嘛要到我们这里来，去欧洲岂不是更好？”
“嗯，行，我这就走。”老头说着就要起身。
李萌楞了一下，看见他又坐了下来，冲着她乐，才哭笑不得。“您几岁了？”
想了一下，“六岁。”我勒个去，这天真的没法往下聊了。
“Jo，你这半年到底过得怎么样？”老头温和地问她。
李萌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回答，“很忙，很累，却也很充实。”
“哦，能具体说说嘛？”
“刚回来的时候其实挺不习惯的。我一直都是学生，虽然在国外也有参与工作，但有您和师兄师姐挡在前头，但现在突然开始独立工作，甚至参与管理上的决策，压力还是蛮大的。”李萌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这半年的记忆，“还有，就是我可能在骨子里比较西化，更习惯西方做人和处事的方式，所以在这方面颇花了一些力气去调整自己。”
“嗯，可以理解。还有呢？”
“还有…对了，我的博士论文初稿已经完成了。”李萌说着起身，回到桌前，把一份装订好了的文件拿过来递给了艾默生教授。“您回头看看，哪些地方需要调整的。电子版的我回头发到您的邮箱里去。”
“不会吧？这才半年？你这是打算要提前毕业？”老头一边翻着手上的论文，一边嘟囔。
“咱们学校可以申请提前毕业的吧？”李萌两眼放光地盯着老头。
“即使可以，也没有提前这么多的呀。再说，你要是现在就毕业，那得显得我多没水平啊！”
“我也没想过要这么早毕业，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快，省得这件事一直悬在我头上徒增压力。不是我还可以继续做您的博士后，所以您也不用担心以后没法使唤我了。博士后又没有年限，可以一直做下去。”
老头似乎看入了迷，好半天没说话，李萌也没打扰他，起来给自己冲了杯奶茶。她对自己的论文有信心。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每天她都坚持利用一切的空余时间查资料，写论文。她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可能是强迫症作祟，她在写论文的过程里，几乎查阅整理了所有在世存在的有价值的相关资料。这使得她摸到了抑郁症研究的边缘，让她有了继续往前推进边界的渴望。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李萌，有欣赏，有安慰，有惊艳，也有无奈和纠结。“你到底写了多少字？”
李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可能比要求的多了点儿。”
“多了点儿？”
“好像多了两倍。”李萌硬着头皮承认，“可是真的都有必要包含在里面呀。您要是实在有意见，我试着删一些就是了。”
叹了口气，老头无奈地说，“算了，你觉得有用的就都写进去。大不了将来以它为基础出本书。”
“哎呀，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把那些没进放论文里的内容都整理到了另一份文档里，按照书的模板。”李萌两眼亮晶晶地闪着光。
抚了一下额头，老头投降，“行，你尽快把书写完，我帮你申请提前毕业。”李萌明白这是要让她拿着这本书做筹码申请提前毕业。
“那我正在写的另一本书呢？”李萌问的是先后顺序。
“嗯，那本书不着急，先把这本书写完。明年在瑞士有个国际研讨会，是关于抑郁症研究的。咱们争取今年把这本书出版了，明年正好可以拿着它去参会。”
“好的，好的，没问题！”李萌很高兴，那就意味着无论是出书也好，提前毕业也罢都有了可以预期的时间，这对一个强迫症患者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书写完了就发给我，我帮你联系出版社。对了，你要不要出一版中文的？”
“先出英文的吧。回头可以用译文的方式来出中文版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
“行，没白学心理学，连营销心理都这么清楚。你确定不想回美国去了？你真的很适合在那里工作，我保证会尽力为你创造良好的科研和实践环境的。”老头把手上的论文放到了一边，看着李萌的眼睛，挑着眉问她，“怎么样？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你在美国的时候想家我能理解。现在你已经回家一段时间了，是不是发现回家也不过如此？还是做科研，看病人，破案子更好玩，对不对？”李萌觉得对面坐着的老头又变成了狐狸。
“这个问题我回国之前咱们就已经讨论过了。我还是更想在国内生活一段日子，至少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是面对才能解决，逃避总不是个办法。”李萌揉了一下眉头回答。
“好，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比起以前的一口回绝，这次至少有了个开放式的回答，老头很高兴，“那怎们接着聊，你还做了什么事情？”一脸的“我准备好了再次被吓到”的表情。
李萌哈哈大笑，“还是您先告诉我，这两周您到底打算怎么过吧！”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怎么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老头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
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李萌深吸了口气如实交代，“那个，我…交了个男朋友。”
“这么快？”老头疑惑地问，“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我大学同学，比我大两岁，对我非常好。”
“对你好的人很多。”老头意有所指，“可你只接受了他一个。告诉我他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
“嗯，我和他在一起感到很安全。”
听到这句话，老头长长地出了口气，“能让我见见他吗？”
“那是肯定的！我常和他提起您，他也很想见您。”
“他见过你父亲吗？”
“我在美国的那些年，他们偶尔会见面。”
“原来如此。他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
“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你父亲也没告诉你？”
“我父亲偶尔会提到他，却没告诉我他等我的这件事。”
“很难得。期待着和他的会面。”
“这个周末您要是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和他一起带您逛一下D市，再请您品尝一下中国美食。”
“嗯，看一下明天会怎样再安排吧。”
“明天？”
“来，我跟你说一下我的日程安排。”李萌听了这话，回头拿了纸和笔。
“我这次来有几件事，一个是看一下咨询室的运转情况，认识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对了，你安排一下，今晚请大家一起吃个饭，那些今天没过来的人也通知一下。”李萌听到这里看了一下时间，马上打了个电话给Eve。
“下一件事就是见一见你和Alex，看看你们俩的状态。”老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很深地看了李萌一眼，“你的状态还行，Alex的不是太好。”
李萌听到这里有点儿心虚。好在，老头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有时间，我会和他私下里好好聊聊的。”李萌感激地看了老头一眼，老头瞪了她一下，接着说，“还有就是公安部邀请我过来做一个讲座，主要是将我过去参与的可以分享的案件侦破过程和他们分享一下。”李萌听到这里眼睛又开始放光，“太好了，好久没听您讲课了，很是想念！”
“废话少说，到时候，你给我做翻译！”
“嗯，嗯，荣幸之至！还有呢？”
“还有就是国家安全局有一件事情需要我的合作。”
“国安局？涉外案件？”
“是也不是。这个我回头和你们细谈。基本上就是这些。”
“您把具体的时间安排给我，还有，把您讲座的内容发给我，我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好，我一会儿就发给你。不过最后的时间都需要再和相关的部门确认，你来做吧。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一起发给你。”
“好的！”
“你父母都好吗？”
“我父亲挺好的，我们经常联系。我母亲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应该还好吧。”
老头知道李萌的家庭问题，“你多久见他们一次？”
“一两个月？”
“比你在美国的时候多。”
“不见得。我那个时候每周都和我爸视频。现在只是每周通一次电话。”
“比美国的青年人多。”老头听出了李萌话中的自责，安慰她，“你父亲知道你谈恋爱的事情了吗？”
“知道，我跟他说了。”
“他怎么说？”
“他很高兴。”
“他高兴你谈恋爱，还是满意你的恋爱对象？”
“嗯，应该都有吧，可能后者的比重要占得大一些。”
“看起来，你的男朋友还不错。”
“他人确实非常好。”
“都哪里好？”
“真诚，稳重，有责任感。”李萌停了一下，“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没变。”
“你是说他对你一直都没变？”
“是，一直都很好。”李萌说到这里，突然脑海中出现了那个丸子头女生，笑容不由得僵住了。
“可你不能确定他是否将来都不会变。”
深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您说得对。我不能确定这一点。”
“这就是你为什么还在犹豫的原因。你需要一成不变的情感，而对方的某种行为却让你感到了不安。”
李萌没说话，可她的表情却已经做出了回答。
“他的生活里有其他的女人？”
“我见过一个对他示好的。”
“这并不奇怪。他如果是个有魅力的人，就会一直有人对他示好，即使你们将来结了婚”，老头说到这里停下来观察李萌的表情，看见她眉头紧皱，眼睛里全是抗拒，“不过你也一样。你也是个有魅力的人，也会一直都吸引人。”李萌愣住了。
“你忘了在美国的经历了？”老头调侃着，“情人节你收到的鲜花和巧克力都可以开店了！”
“那些都是患者送的！”
“是吗？我怎么记得，还有咱们学校的学生，和以前办案接触过的警官呢？”
李萌狡辩，“那个，在美国情人节送礼物不也是一种习俗吗？还有给家人送花和巧克力的呢！对了，我们不是还给您送了吗？！”
老头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总之，受欢迎不等于不忠诚。按理说来，作为心理医生，你受试探的机会远比其他行业的人要多。毕竟，很多的患者都会对自己的心理医生产生移情。”
“可患者的移情只是一种暂时的心理状态啊！”李萌烦恼地抱怨。
“爱情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咦，这个观点倒是新颖得很，可以好好挖掘一下。移情和爱情的异同……”李萌陷入沉思。
这个书呆子恐怕又是在想着怎么研究这个课题啦！老头看着彻底歪了楼的李萌无奈地拿起杯子，起身去给自己填咖啡。
过了好一会儿，李萌才醒过来，“那个，咱们聊到哪儿了？”
不敢再提什么移情和爱情，老头干脆直接抛出结论，“人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心也是如此。Jo，你必须学会接受这一点。”
“我没有奢望一成不变，我只是希望某些东西可以不改变。”
“亲情，爱情，友情？”
李萌泄气，她知道这是奢望。
“友情可以发展成为爱情，爱情也可以变成亲情。亲情最为长久，这样的改变难道不好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现实中亲情却并不牢靠。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我说的是理想中的亲情。但理想是理想，现实归现实。不过人生最可贵的难道不就是在现实中成就理想吗？”
李萌无话可说，因为老头说的都是对的。
“算了，你也别为难自己了。虽说只有小孩子才希望这个世界一成不变，可我们每个人心里却也都住着一个小孩子，没有人是例外。所以，你就是你，做你自己就好。我刚才之所以让你接受改变，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结，让自己为难罢了。”
李萌明白对方的好心，感激地点了点头。
“你男朋友是怎么应对那个示好的女生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冷处理吧。”
“你没跟他谈谈？”
“谈什么？我不喜欢变成一个嫉妒的人，也不喜欢与人相争。”李萌冷淡地回答。
“爱情的本身就具有独占性和排他性。博爱的原则用到爱情上只是滥情的幌子。你读过圣经吧？圣经上说‘God is a jealous God.（和合本圣经翻译成上帝是忌邪的神，但直译过来却是，上帝是嫉妒的神。’）你看，连上帝的爱都是如此，又何况是人呢？”
“我真的不了解这些。”
“嗯，最好的认识是从经验上来的，在这方面你确实太缺乏经验了。”
“你是说让我多谈几场恋爱？”
“那倒不用，你只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受并作出自然的反应就好。告诉我，知道有别人对他示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不太舒服。像鞋子里进了沙子。”
“呵呵，这样看来，第一，你对男朋友是有独占欲的；第二，在你们俩的感情中你占上风；第三，那个女生对你并不能造成威胁。”
李萌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和你男朋友聊一下，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希望他怎么做，也告诉他，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或者直接告诉他，你一直都是怎么做的，只要你不怕他吃醋的话。”老头想起那些李萌花式拒绝示爱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嘴角抽了抽，李萌无奈地瞪着这个看笑话的老头，“行了，该吃午饭了，Eve刚给我发短信，给大家订的餐到了，已经放到了会议室里。过去吧，一会儿该凉了。”
“明天上午，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D市的市局吗？”
“有，我已经把这两周的预约尽量地延迟或者转给别人了，这两周，一切都以你的需要为主。对了，还有，我以后打算将自己的咨询量缩减到一定的范围之内，以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科研、写文章，做管理。我已经找到了两个候选人来接替我的部分工作，回头有时间你面试一下他们？Alex半年之后就要回国，我们也得提前物色一个可以接替他的人。”
“面试的事情你看着安排就好。至于Alex，他对于回国一事似乎有了新的想法。”李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先和你谈谈。”果然！
看了一眼李萌垮下来的脸色，老头无奈地劝她，“和他谈谈吧。”至少要给他个表达自己的机会，哪怕得到的回复仍是拒绝，至少他也能死心了。
李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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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融入
第二天礼拜三，平静地过去。让李萌欣慰的是天赐的状态依旧良好。她花了几分钟和天赐的妈妈聊了聊，貌似因为天赐病情的好转，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也有所改善，出现了转机。李萌听到这些，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到了更新天赐医案的时候，还不忘自嘲，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这不，没有她，天赐一样会好好的。
说是平静，李萌还是有点儿提心吊胆，生怕师兄再来跟她“谈谈”。下午有个病人临时取消了预约，李萌决定翘班，拿着早先就跟杨辉要了的地址，开车朝着他的新公司奔去。李萌想给杨辉一个惊喜，也想看看他的工作环境，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她可以当礼物送给小辉哥。随着两个人的相处，对于两个人之间缺失的那五年的时光，李萌也开始觉得有些遗憾。小辉哥来过她的办公地点，嗯，就是他们重逢的地方。而她却没去过对方的公司。现在，小辉哥要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了，李萌希望多少能参与一些，如果能在事业上帮小辉哥一把那就更好了。
杨辉的新办公地点离李萌的咨询室不近，属于高新技术园区，李萌开进了园区发现这里的环境很不错。虽然是冬天，可还是能看得出绿化率挺高的，办公楼的楼层都不高大多三四层，有的楼一层是生产车间。李萌在网上查过这里，是D市给那些从事高新技术开发和相应技术产业化的企业专用的特区，享受一定的税收优惠政策。李萌一边开车查找门牌号，一边观察偶尔在路上出现的工作人员或来访者，年轻人居多，使得整个园区充满了朝气。
终于找到了和地址相符的办公楼，李萌停了车，下来打量着。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白楼红顶，十分漂亮。从结构上看，一楼应该举架很高，是可以做厂房用的，二三层应该是办公室，窗户很大，看起来采光不错。李萌背着包进了楼。一楼没有人，楼上隐隐传来说话声。看起来小辉哥是把整栋楼都租下来了，没想到他的手笔这么大。一楼已经基本装修完，没有隔断，完全打通，浅灰色的地板上散落着几个巨大的木头箱子，看起来像是什么设备。李萌回头看了看自己进来的小角门，又看了一下比车库门还要大的正门，想了一下笑了。难怪这些人这么放心把昂贵的设备就这么放着，却没有派人看管，只要大门打不开，这些设备就无法从小门进出。不过，小辉哥他们的心还是挺大的。李萌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往楼上走去。快要转出楼梯口时，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飘进李萌的耳中。李萌的脚步一顿。
“老大，这台设备已经装完了，你要不要看看？”那个女孩儿问到。
“不用了，你们干活我放心。”杨辉的声音。
“老大，这上面的设备都应该可以了，咱们下去装测试设备吧？”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嗯，好的，争取今天把设备都装完，明天打扫一下，就可以正式开工了。大家辛苦一下，晚上我请客。”杨辉一向温和深沉的声音，激昂地响起。
“好勒！”“谢谢老大！”三四个声音欢快地相应着。
李萌微微一笑，从没见过小辉哥的这一面，她有点儿犹豫是不是要去贸然打扰他们，她毕竟是个外人。正想回头下楼，悄然离开。却不想，有人提着水桶和拖把，正要下楼梯。
“哎，你找谁啊？”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头不矮，却长了一张娃娃脸。
被抓包了的李萌苦笑了一下，只能回答，“杨辉在吗？”
“你找我们老大啊！老大，有人找你！”前一句是对李萌说的，后一句是回头朝身后喊的。李萌无奈只能走完最后两级台阶，来到了二楼。那个小伙子也不下去了，把水桶拖把往楼梯口一扔，就要带着李萌往里走。结果两个人还没迈步，杨辉就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杨辉惊喜地问。
“嗯，好奇。”李萌摸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奇啊，那就好好看看。”杨辉满眼笑意，伸手拉着李萌就往里走。那个小伙子被挤到了一边，成了背景。李萌回头朝他笑了笑，那个小伙子呆愣的表情褪去，也咧着嘴笑了。
李萌试着挣脱手臂，可却被杨辉握得死紧，无奈只好加大步子跟上他。
转过楼梯的地方是一个水台，有洗手池和橱柜。台子上放着微波炉和饮水机的箱子，包装还没打开。二楼的装修也是全开放的。除了水台以外，都是开放式的办公桌椅，白色的桌子银灰色的半隔断，椅子却是黑色皮椅，下面有滑轮。办公桌上都放着电脑，开着机，显然是刚安装调试完，地上还散落着一堆电脑的包装。宽大的窗户，良好的采光，浅灰色的地板，白色的办公桌，黑色的电脑和椅子，开放的摆放，整洁、专业、年轻并空间感十足，是全部办公区域给人留下的整体印象。李萌一眼扫过这里的装修，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时候，屋里办公椅上，正在关机和收拾地上纸箱子的几个人都已经停下手里的活转过来看着他们，更确切地说是看着李萌。杨辉拉着李萌走到了大家的跟前。
“来，大家认识一下。”杨辉这才放开李萌的胳膊，开始挨个地介绍，“这位是大牛，跟我以前一个公司的，业务骨干。将来技术团队就由他来带。”李萌看见一个岁数和杨辉差不多的男生向她点头微笑，那个人看起来沉稳内敛，感觉上和小辉哥有点儿像，一看就是想得多，做得多，说的却不多的人。李萌微笑点头回礼。
“这个是尹正，大牛带过来的技术人员”，李萌看见离大牛不远的一个男生，比杨辉大牛都年轻，很活泼的样子。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
“这个是钱一多，”杨辉指着她刚才在楼梯口遇到的年轻人，“他也是搞技术的，我老同学推荐过来的。”李萌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意。那个男孩儿却直接说，“你就大胆地笑吧，所有人第一次听见我的名字都会笑，我已经习惯了。”
李萌只得回复他，“你的名字很好记，在人际交往中很有利。”对方听了一愣，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恐怕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得真诚直率，李萌觉得这个孩子很讨人喜欢。
杨辉最后指着一个女孩儿说，“她叫Ada，我原来公司的，今天轮休过来凑热闹的。”李萌其实刚才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儿，因为这个人她见过，就是在水库的时候，过来找杨辉回去参加团建的那个。小女生目光闪烁，笑容僵硬地朝她点头。
李萌心里叹了口气，也朝她点了点头，微笑大方自然，心里却说，“真是年轻，藏不住心事啊。”
正想着，杨辉转向李萌跟大家介绍，“她是你们嫂子。”
“嫂子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只有Ada脸上已经僵了的笑似乎再也挂不住了，她只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李萌向大家展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大家好，我叫李萌。你们叫我Jo就好，Jo是我的英文名字，已经跟了我很多年了。”
“Jo”“Jo”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试着发这个最简单的英文名字。李萌无奈地笑着摇头，“就是姓周的周，用四声来念就行。”大家一下就开了窍。
杨辉指了一下屋子里的电脑，嘱咐到，“大牛，你看着大家把电脑都关了，先带人下去拆箱装设备，我一会儿就过来。”说完，扭头对李萌说，“上楼看看？”李萌点点头，又冲大家点了点头，就随着杨辉上了楼。
三楼和二楼不同，有两个全封闭的房间。一间小的，是放服务器的。一间大的是会议室。不过会议室也全是玻璃墙。李萌指着会议室问杨辉，“完全没有私密性？”杨辉神秘地笑了一下。拉着李萌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面是一张白色的长桌子，桌子上放了两个遥控器，其中一个应该是管着棚顶装着的那台投影仪的。另一个是？还没等李萌想明白，就见到杨辉拿起那个遥控器按了一下上面的开关，周围的玻璃墙开始变暗，直到完全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也挡住了李萌的视线。“哇塞，太酷了！”李萌惊叹道，“不过，恐怕花了你不少的银子吧？”杨辉没说话，又按了一个按键，会议室里面的灯亮了。李萌想不明白，“这才一共几天啊，你怎么可能弄得这么快？”
“我其实有这个心思已经很久了。私下里也跑过不少办公地点，这里是我早就相中了的地方。这些楼的基装做得很好，我只要找人在这里做个轨道，把这些玻璃装上去就行了。”
“那也不能这么快啊？”
“我对自己将来的公司有过很多的想法，也查了不少供应商的资料。你知道我有建档的习惯。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
李萌朝着他拱了拱手，一副江湖儿女的样子，“在下对你的敬仰犹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
结果李萌被杨辉赏了一个栗子，“看把你皮的。”
李萌跟杨辉说，“咱们下去帮忙吧，你是老板，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别人去做。”
关了灯，又把墙壁恢复成原样，两个人出了会议室，李萌指着靠墙的整排金属柜子，问杨辉，“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里面放产品的备份和财务资料，里面也有保险柜。”李萌见这一层只有三张桌子，刚想继续问，杨辉却直接解释道，“三楼是给我，销售主管和财务呆的地方。”他指着其中一张桌子，上面有财务专用的打印机，“财务今天不在，去税务跑手续去了。是个姓胡的男的，今年三十二了。不过他不总在这儿，他在一家财务公司工作，在我这儿只是兼职。我除了注册的时候需要他跑手续之外，也就每个月月底用他几天。”李萌连连点头，说他们的工作室也是这样的，前台甚至还兼职出纳。
杨辉听了说，“我也打算让钱一多兼职出纳，也别白瞎了他的那个好名字。”两个人一边笑一边下楼。
李萌在心里默默地拉着单子，都有哪些东西是她可以帮小辉哥添置的。等到了一楼，发现大家已经把几个箱子都打开了，设备铺了一地。几个人正商量着怎么摆放合适。杨辉迅速做出了决定，和大家一起开始摆放、连接设备。李萌帮不上忙，就安静地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把刚才在心里拉的单子写下来，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在二楼和三楼看到的所有设备和家具，以及空出来的位置。她在备忘录里写着：绿植，饮品，小冰箱，咖啡机，垃圾桶，垃圾袋，杯子……她想起二楼和三楼在楼梯后身藏着的洗手间，又在单子上加上厕纸，洁具，除味剂……
她开始用APP查周边的超市，想着有哪些东西可以在超市里买到，还有哪些得去家器超市采购。她找到一家不远的花店，悄悄地溜出门去打电话给对方。通完电话，李萌感慨，现在的生意人真厉害，服务多样灵活并且到位。她刚才定了几棵发财树，和十棵绿萝和多肉，打算一张桌子放一棵，刚才她查了一下，二楼有八张桌子，楼上有三张，也就是说，小辉哥压根就没打算把公司做大，人员始终会控制在十个人上下，虽然现在人还没有招满，不过，按照小辉哥的效率，也应该花不了太长时间。最让李萌高兴的是，这家花店有出租花木的业务，他们会定期派人上门打理这些花木，这样就不会给小辉哥和他的员工们添乱了。李萌看了对方发过来的花木照片就转了定金过去，一个月免费试用，试用期过了就签约一年，每个月月底付费，不过要先支付一笔抵押金作为定金，对方却不能把这笔定金划走，只是作为保证金来用，过了试用期之后再产生的费用，就可以直接从这笔钱里扣除。李萌顺口问了一句他们那里是不是也有出租观赏鱼的业务，结果对方给了她一个电话，让她联系另外一家花鸟鱼商店，据说他们有这项业务。李萌想了想，决定先和小辉哥商量一下再打这个电话，毕竟植物是一回事，养动物则是另一回事，很多做生意的地方都讲究风水的，随便弄进来一个水缸，即使是养鱼，摆放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她可别好心办坏事。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李萌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她回头看了眼里面，大家都还在忙着，就拿手机开始找饭店。这样的冬日，吃火锅比较舒服，如果有人不喜欢，也可以点菜。李萌找到不远处的一家川菜馆，网上的评论还不错，既可以点菜又可以涮锅子。其实李萌在聚餐的时候更倾向于吃自助，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于是又找到了一家网评颇高的自助餐备用。接着开始刷电器专卖店的官网，查一下她打算买的那些电器的规格和性能。外面有点冷，李萌却不想进去给大家添乱，就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打开暖风和车灯，继续刷手机。想了想，还是偷懒直接网上订购，让店家送货上门吧，反正她看中的那家电商场就在本市，还肯送货上门，这样的话，即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退换起来也方便。选好了电器后，李萌就开始下单。刚买完最后一样电器，松口气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敲车窗。抬头一看，杨辉正弯着腰从外面看着她，黑暗中脸色看不分明，只是依稀觉得对方好像松了口气。李萌摇下车窗。
“怎么跑到车里来了？”
“不想在里头给你们添乱，就出来了。啊，对了，我刚才已经帮你订了绿植，他们明天会送过来，是租的，我已经预付了一年的租约，他们每周都会派人过来打理的，你们不用操心。还有，我帮你买了个小冰箱，夏天可以冰镇一些饮料，也可以放一些大家带来的吃的。还有一个咖啡机，和我办公室用的一样，质量很好，里面需要用的咖啡伴侣什么的，我也订了一年的量，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也可以和我们公司一起批发，我们那里消耗量比较大，你的那份我给你带出来就好，这次就先这么算了。我留的是这里的地址和你的联系方式，你记得查收。还有，你想不想在办公室里养几条观赏鱼？国内的企业不是都讲究什么风水吗？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你放心，这种鱼也是可以租的，有人打理，你不用额外费心。那个，你们忙完了吗？要不要先去吃个饭？你们想吃什么？火锅还是自助？我找了两家餐厅，评价都不错，离得也不太远，吃好了可以做一个据点，你们以后聚餐或者招待客户用……”
李萌絮叨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杨辉一直弯着腰没说话，就觉得自己笨死了，小辉哥那样站着多累啊，刚想叫他到车里来，就听到杨辉说，“李子，你下来。”说完就直起腰来，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车门。
“啊？哦。”李萌推开车门下了车。举着手机刚想问他要不要吃完饭去一下超市，把那些需要添置的杂物买齐了。就一个踉跄地被杨辉拉进了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对方的脸一下子压了下来。园区的路灯偏偏这个时候亮了。李萌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双唇就被紧紧地锁住。杨辉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含着李萌的双唇，摩挲着，吸允着，舌尖一遍一遍无限怜惜地描画着她的唇瓣。李萌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嘴唇上温柔眷恋的感触和柔软的温度让她的心打了个哆嗦。小辉哥是在亲她！李萌好像听到了惊雷一样地一把推开了杨辉。右手的手背抵着嘴唇，低着头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杨辉被推得后退了一步，上前伸手试着去拉李萌，李萌却连着后退了两步。李萌的脑子里一片浆糊。她知道自己是和小辉哥在谈恋爱，类似的亲近恐怕只是早晚的事，可理论上接受，和实际上的感受却不是一回事。她心里的感觉是小辉哥怎么可以亲她？他们是家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对不起，李子，我…”看到李萌过激的反应，杨辉心里百味杂陈，勉强地说了几个字便无以为继了。
李萌连连摇头，低声迅速地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要开门上车。
“等一下！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李子，你千万别走啊。”杨辉一边说一边往楼里跑去。
李萌打开车门上了车，把手机放到了腿上，双手捂脸，双肘支在方向盘上，低声呻吟了一下，“啊---！”她恨自己，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正常地谈个恋爱，享受与恋人的亲近，她却像个怪物一样。她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杨辉很快就出来了，一路跑到了她车子的另一侧，开门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你走了，这里怎么办？”李萌没换姿势，声音从双手中传出来，闷闷的。
“没事儿，有大牛在，没有问题。”李萌听到杨辉在系安全带。
李萌轻声地问，“小辉哥，我是不是只会给你添乱？”
脑袋被拍了一下，又揉了一下，李萌听见杨辉含笑的声音，“别净在这儿胡说八道。快开车，咱们去吃饭。我饿了，中午就吃了个盒饭，一天都在干体力活。”
“那他们怎么办？你答应他们要请客的，怎么能言而无信？要不，我先走，你留下来跟他们吃饭吧。”李萌终于把胳膊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系上安全带，把手机插到车载手机巢里，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扭头问杨辉。
杨辉双眼含笑，唇角也上翘着回答，“他们一会儿就收工了，大牛会带他们去吃自助。”
“你这样做真的没问题？”李萌还是不放心，她本人很重视守诺，所以不希望小辉哥因为她的缘故而失信于人。
“他们都很理解，毕竟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再说，我虽然不去和他们一起吃饭，饭钱却仍是我出，所以也不能算是食言，可能我不在，他们会更自在呢。”
李萌这才放心，“你想吃什么？”
“往你家方向开吧，路过什么饭店看起来有胃口的就去吃。”
李萌想了一下就开车滑了出去。
“你们这里环境挺不错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环境干净整洁，园区的工作人员也很高效。”
“这里公司的雇员都很年轻的样子。”这个时候已经是下班的高峰，园区里步行的，开车的，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女。
“嗯，我喜欢这里的氛围，很有朝气，特别向上。”杨辉认同。
“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李萌调侃。
“也不算太年轻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杨辉心里补充着。
“切，二十八岁的老大爷，咱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什么都好，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就去吃面吧，这附近超市旁边有个面馆。”
“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熟悉这里的环境啊？”
“嗯，我刚才在手机上查附近的超市，页面上附带了周边的信息。现在的应用软件真是太方便了！”
“不错，我们的业务之一就是为这种软件增加功能。你有什么好建议，尽管提出来，如果真被客户采纳的话，我还可以支付你一笔咨询费。”
“哎呦，小辉哥，我没发现你的霸道总裁范都不需要端就能出来呀！”李萌在和杨辉的调侃中，尴尬渐渐褪去，恢复了自在。
回答她的是又一个栗子。李萌无奈地嘟囔，“君子动口不动手，本来就没有你聪明，再这么打下去非成傻子不可。”
正说着，李萌的电话响了。李萌懒得去包里翻蓝牙，就按了接听和免提。刘一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Jo，你在哪儿？”
“在开车。”
“在开车？”
“对，今天有点儿事，早走了一会儿。”
“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没有。你有什么事吗，师兄？”
“没有，就是跟你确认一下明天接机的时间。”
“明天导师应该八点到D市。他是凌晨四点五十到首都机场，然后转机过来。我早上七点到办公室接你，然后一起去机场，怎么都来得及。”
“太早了，要不你直接开到机场去，我打车过去就行。”
“不用，没关系的。就这样好了。哦，对了，我会买一束花送给艾默生教授的，你别买重了！”
“送花？”
“嗯，半年没见了，怪想老头的。送束花给他，放到他公寓里，心情会好的。”
刘一帆来了兴致，“你打算买什么花？”
“不知道呀！按理说送他一束建兰或者康乃馨最合适，可我想送他一捧玫瑰花。”李萌的兴致也起来了。
“玫瑰花？老头不会误会吧？”
“误会什么呀？！他那双眼睛，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切，净瞎操心。放心吧，我不会送他红玫瑰的，看看有没有橙色的玫瑰花卖，玫瑰花花型毕竟是最漂亮的。记不记得咱们以前去老头家聚会的时候，有人送花给他，把他高兴成什么样？估计他私下里很希望别人能送花给他。”
“要不我来买吧？你不是还在外面忙吗？”
“不用了，我反正也要去超市，一般的超市附近都有花店。我家附近的超市那里就有个花店。实在不行，我就到那里去买。”
“也行，反正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那咱们明天见啦。”
“明天见！”
挂了电话后不久，李萌就把车停到了一家超市附近。杨辉刚才一直在注意车子的走向，发现其实这是在往市中心相反的方向开，所以才没有拥堵，路况出人意料地好。
两个人下了车，四处扫了一眼，就发现在超市入口不远处，有一家上海面馆。他们走了过去。面馆里上座率不低，找了个空座，两个人就坐，点了两碗面、两个小菜和热饮。
“刚才忘了问，你找超市干什么？”
“哦，刚才我参观你们公司的时候，发现缺了一些必需品，就列了个单子，想着吃完饭和你一起一次性买齐了，省得你还得一趟一趟地跑，太浪费时间了。”李萌把手机递给杨辉，“喏，就是上面的那个单子，你看看我忘了什么没有。”
杨辉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这个不算短的购物清单，里面还包括了李萌刚才跟他念叨的绿植和电器的事儿，又一次涌起了想把她揽在怀里亲吻的冲动。他没想到，李萌也可以这样润物细无声地关心他，替他分担这些琐碎却磨人的事，而李萌的这种关心，却让他不断涌起想亲近她的欲望。他把手机还给她，声音暗哑地说，“吃完饭就去旁边的超市。”
很快地解决了晚餐，两人就一起去了超市，不是周末超市里的人不太多，他俩拿着购物清单一样一样地往手推车里装东西，杨辉看着李萌提了一袋厕纸丢进了购物车后又开始四处扫视，就问她，“你找什么？”“我记得你们的洗手间里面没有挂厕纸的挂钩，对了，还应该买洗手液和几条毛巾。”杨辉莞尔“好，在那边，我们得往回走。”
就这样，两个人的东西越买越多。杨辉有了一种错觉，他觉得两个人似乎已经结了婚，在一起过着小日子，吃完饭出来逛超市买日用品。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李萌站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闭着眼睛。杨辉盯着李萌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说话，也不打搅他，他的视线如同温柔的手指划过李萌不浓不淡的弯眉，微闭的双眼，卷翘的长睫，直挺的琼鼻和微抿的菱唇，最后停在了那双唇上。他回想着今天的那个吻，心又渐渐地热了起来。他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却发现心火越烧越旺。大学的时候，他爱上了充满灵性的李萌，对方倾听了他的心事，走进了他的心里，他困守围城，无法出去。而今天的李萌，在岁月中沉淀了知识和阅历，虽心结仍在，却既可以在工作中那般耀眼，又可以在生活中如此平凡。他对他们之间的婚事突然间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李萌睁开眼睛，找到杨辉的视线，对他说，“东西应该都买齐了。”杨辉好奇，“哦，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个？”“嗯，我刚才设想了一下在你那里上班的时情形。需要用到的东西。从早上进门打卡，到放下背包开始工作，一天下来需要喝水、吃饭、上洗手间、洗手等等。”说到这里，从购物车里扒拉出来一样东西举起来给杨辉看，“喏，我还买了一大瓶润手霜。毛巾也买了一打，每个人一条，自己拿着，两条公用的就可以了，你记得让人定期清洗。还有洗洁精，万一有人带饭，或者是喝咖啡需要洗杯子就能用的到。对了，你们那里的清洁工作是自己做还是雇人？”杨辉的心又被她唠叨得又暖又软，“先自己做，等知道工作量有多大了以后再雇人。”“聪明啊！”“嗯，谢谢！”“切！”
两个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去柜台那里排队结账。把购物袋放到后备箱里之后，李萌问杨辉，“咱们回你们公司一趟，把这些东西放到那里去吧？”
“不用，送我回家吧，你还得买花呐。”
“对了，你的车呢？我刚才都忘了问。”
“给大牛开了。”
“你很信任他？”
“嗯，他原来在我手下的时候就很能干，后来离开公司出去漂了大半年，人就更加沉稳老练了。”
“他能帮到你再好不过了，这样你的担子也可以轻省些。”
“嗯，的确是。我正和一个搞市场营销的人联系，如果他能过来帮我，那么我就只要抓好产品开发就行了。”
“没错，抓大放小才是管理之道。”
晚高峰已过，等车子快开到杨辉家所在的小区的时候，杨辉让李萌把车子慢下来，“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花店来着。”
李萌提醒他，“拿手机找一下。”
“哦，对。看我笨的，还是搞这个的呢。嗯，找到了！在那里！”杨辉伸手指过去，李萌看到斜前方有个不大的门脸，门口摆了一些冬日里不怕冻的花木，的确是个花店。
停了车，两人进店挑花。没有橙色玫瑰，也没有那种含苞待放的剑兰，李萌挑了一会儿决定买一束香水百合。她挑花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杨辉在一边和花店老板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店员回身去忙了。等到李萌挑好了花，店员包完花束之后，李萌拿手机结账时，花店老板却告诉她，“帐已经结了。”不仅如此，李萌伸手接过香水百合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花店老板递了另一束花给杨辉。那束花真的简洁到不能再简洁了，一大捧的满天星中间托着一枝盛放的红玫瑰。
杨辉拉着愣神的李萌出了花店，把李萌的车钥匙拿了过来，又把自己手上的那捧花也交给了李萌，李萌只好捧着两束花坐到副驾的位子上。
“怎么想起给我买花？还买这么便宜的花？就不怕我生气？”要知道满天星一般都是买贵的花免费送的。
“你喜欢玫瑰的花型，却不喜欢红玫瑰。所以只买了一支送给你。而且我记得以前咱们闲聊的时候，你说过最喜欢的花其实就是满天星，可惜我如果只要满天星，店主不肯卖。”杨辉语带调侃。
“呵呵，原来是买满天星送玫瑰啊！”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是一枝红玫瑰的花语：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不一会儿，车就到了杨辉的楼下，李萌把两束花放到了后备箱里，又把刚才买的一堆东西交给杨辉，“天不早了，我就不上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接机。”杨辉真的不舍得放她走，可一面心疼她明天要早起，另一面又担心自己在亲近她方面太过急切会吓到了她，再横生枝节就不好了，又缠着她说了两句才放了她离开，只是在分开之前再次提醒她，别忘了安排他见见她的导师。
第二天一大早，李萌接了刘一帆就往机场奔去。两个人到了机场一边闲聊一边等艾默生教授，幸运的是，今天飞机没有晚点。八点十分老头就出来了，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背着双肩包，休闲的打扮，配上稀少的头发，睿智的眼睛和淘气的笑容，一副观光客的样子。李萌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刘一帆在一旁看的直犯酸，心想，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呢？也过去给了老头一个拥抱，接过对方的行李，一起往外停车场走去。
到了公寓，安定下来，李萌把给老头买的花交给了他，艾默生问她，“怎么连花瓶都有啊？”李萌笑着告诉他，“怕你这儿没有，从家里带来的。”刘一帆和李萌都想让老头休息一下，毕竟他快六十了，又连续飞了十几个钟头，可老头却说，那样对调时差不利，所以打算冲个澡换身衣服就到咨询室去，两个年轻人拗不过他，就先下楼了回办公室了。
半个小时以后，老头就过来了，仔细地挨个屋子转了转，只要没有患者的咨询师，他都聊了一会儿，包括前台和后勤。李萌为了老头特意推了今天上午的咨询，看到他过来和大家聊天，就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她帮忙翻译，老头摆了摆手，让她去忙自己的事，就接着鸡同鸭讲地和那些英语囫囵的人继续伸胳膊、摆手地接着聊。李萌知道其实老头是想自己认识这些人，而且，每个人的真实意思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非语言表达出来的，在一旁笑着看了一会儿就撤了。
等老头晃到她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李萌放下手上的病人资料，笑着起身给他做咖啡喝。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放到了老头的面前，老头拿起来喝了一口，舒心地在沙发上向后靠去。李萌问老头，“我是最后一个？”
“嗯，和以前一样聪明。”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聊聊你这半年的生活吧。”
“工作上的事情不用再说了？”
“Alex已经都跟我念叨一遍了。再说，咱们之间又那么经常地发邮件和视频，除非你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否则我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
李萌歪着头想了想，“师兄和你聊我们最近接触的那个案子了吗？”
“没有详细说，他只是提了一嘴，毕竟你们签了保密协议。”
“不错，而且案件的一些细节还没有最后弄清楚。”李萌皱着眉说。
老头哈哈大笑，“强迫症又犯了？”
“从来都没好过。”李萌也开始大笑。要说这个世界上在什么人面前她最不设防，那就是艾默生教授了。即使在最爱她的父亲面前，李萌也是有所保留的，因为她父亲毕竟是她母亲的丈夫，总是要考虑她的利益和感受，会不经意地忽略李萌的心理需求。而面前的这个老头，既有父亲般的体谅和宽容，又会时常点拨一下她，使她茅塞顿开。一个能看穿你却心怀善意的人总是让人心生暖意的。又何况两个人都有点儿孩子气的痴。艾默生曾经跟其他的学生念叨过，说他有时会怀疑李萌就是他的孩子。
“您这半年过得怎么样？”李萌关切地问。
“一如既往。做咨询，上课，带学生。”
“还查案子吗？”
“那是必须的，否则人生多无聊啊！”
这话没法接，李萌只能换个话题，“您这两周的安排到底是什么？”在来的车上老头就告诉他们以前做的那个日程基本上作废了，新的安排他回头跟他们说。
“不等Alex？”
“您最好先告诉我，我毕竟是地头蛇，衣食住行什么的，都得提前去安排，有些琐碎的事情师兄帮不上忙。”
“也好。基本上我是来度假的。”老头说完这话，看到李萌一脸的“你逗我玩呢”的表情，自己也笑了。“怎么你不相信？”
“对您来哦，工作就是游戏，您度什么假？”
“那我要是玩累了呢？”
“那倒也是，不过我还是不信。如果真想彻底脱离工作环境，干嘛要到我们这里来，去欧洲岂不是更好？”
“嗯，行，我这就走。”老头说着就要起身。
李萌楞了一下，看见他又坐了下来，冲着她乐，才哭笑不得。“您几岁了？”
想了一下，“六岁。”我勒个去，这天真的没法往下聊了。
“Jo，你这半年到底过得怎么样？”老头温和地问她。
李萌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回答，“很忙，很累，却也很充实。”
“哦，能具体说说嘛？”
“刚回来的时候其实挺不习惯的。我一直都是学生，虽然在国外也有参与工作，但有您和师兄师姐挡在前头，但现在突然开始独立工作，甚至参与管理上的决策，压力还是蛮大的。”李萌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这半年的记忆，“还有，就是我可能在骨子里比较西化，更习惯西方做人和处事的方式，所以在这方面颇花了一些力气去调整自己。”
“嗯，可以理解。还有呢？”
“还有…对了，我的博士论文初稿已经完成了。”李萌说着起身，回到桌前，把一份装订好了的文件拿过来递给了艾默生教授。“您回头看看，哪些地方需要调整的。电子版的我回头发到您的邮箱里去。”
“不会吧？这才半年？你这是打算要提前毕业？”老头一边翻着手上的论文，一边嘟囔。
“咱们学校可以申请提前毕业的吧？”李萌两眼放光地盯着老头。
“即使可以，也没有提前这么多的呀。再说，你要是现在就毕业，那得显得我多没水平啊！”
“我也没想过要这么早毕业，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快，省得这件事一直悬在我头上徒增压力。不是我还可以继续做您的博士后，所以您也不用担心以后没法使唤我了。博士后又没有年限，可以一直做下去。”
老头似乎看入了迷，好半天没说话，李萌也没打扰他，起来给自己冲了杯奶茶。她对自己的论文有信心。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每天她都坚持利用一切的空余时间查资料，写论文。她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可能是强迫症作祟，她在写论文的过程里，几乎查阅整理了所有在世存在的有价值的相关资料。这使得她摸到了抑郁症研究的边缘，让她有了继续往前推进边界的渴望。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李萌，有欣赏，有安慰，有惊艳，也有无奈和纠结。“你到底写了多少字？”
李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可能比要求的多了点儿。”
“多了点儿？”
“好像多了两倍。”李萌硬着头皮承认，“可是真的都有必要包含在里面呀。您要是实在有意见，我试着删一些就是了。”
叹了口气，老头无奈地说，“算了，你觉得有用的就都写进去。大不了将来以它为基础出本书。”
“哎呀，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把那些没进放论文里的内容都整理到了另一份文档里，按照书的模板。”李萌两眼亮晶晶地闪着光。
抚了一下额头，老头投降，“行，你尽快把书写完，我帮你申请提前毕业。”李萌明白这是要让她拿着这本书做筹码申请提前毕业。
“那我正在写的另一本书呢？”李萌问的是先后顺序。
“嗯，那本书不着急，先把这本书写完。明年在瑞士有个国际研讨会，是关于抑郁症研究的。咱们争取今年把这本书出版了，明年正好可以拿着它去参会。”
“好的，好的，没问题！”李萌很高兴，那就意味着无论是出书也好，提前毕业也罢都有了可以预期的时间，这对一个强迫症患者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书写完了就发给我，我帮你联系出版社。对了，你要不要出一版中文的？”
“先出英文的吧。回头可以用译文的方式来出中文版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
“行，没白学心理学，连营销心理都这么清楚。你确定不想回美国去了？你真的很适合在那里工作，我保证会尽力为你创造良好的科研和实践环境的。”老头把手上的论文放到了一边，看着李萌的眼睛，挑着眉问她，“怎么样？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你在美国的时候想家我能理解。现在你已经回家一段时间了，是不是发现回家也不过如此？还是做科研，看病人，破案子更好玩，对不对？”李萌觉得对面坐着的老头又变成了狐狸。
“这个问题我回国之前咱们就已经讨论过了。我还是更想在国内生活一段日子，至少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是面对才能解决，逃避总不是个办法。”李萌揉了一下眉头回答。
“好，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比起以前的一口回绝，这次至少有了个开放式的回答，老头很高兴，“那怎们接着聊，你还做了什么事情？”一脸的“我准备好了再次被吓到”的表情。
李萌哈哈大笑，“还是您先告诉我，这两周您到底打算怎么过吧！”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怎么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老头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
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李萌深吸了口气如实交代，“那个，我…交了个男朋友。”
“这么快？”老头疑惑地问，“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我大学同学，比我大两岁，对我非常好。”
“对你好的人很多。”老头意有所指，“可你只接受了他一个。告诉我他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
“嗯，我和他在一起感到很安全。”
听到这句话，老头长长地出了口气，“能让我见见他吗？”
“那是肯定的！我常和他提起您，他也很想见您。”
“他见过你父亲吗？”
“我在美国的那些年，他们偶尔会见面。”
“原来如此。他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
“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你父亲也没告诉你？”
“我父亲偶尔会提到他，却没告诉我他等我的这件事。”
“很难得。期待着和他的会面。”
“这个周末您要是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和他一起带您逛一下D市，再请您品尝一下中国美食。”
“嗯，看一下明天会怎样再安排吧。”
“明天？”
“来，我跟你说一下我的日程安排。”李萌听了这话，回头拿了纸和笔。
“我这次来有几件事，一个是看一下咨询室的运转情况，认识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对了，你安排一下，今晚请大家一起吃个饭，那些今天没过来的人也通知一下。”李萌听到这里看了一下时间，马上打了个电话给Eve。
“下一件事就是见一见你和Alex，看看你们俩的状态。”老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很深地看了李萌一眼，“你的状态还行，Alex的不是太好。”
李萌听到这里有点儿心虚。好在，老头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有时间，我会和他私下里好好聊聊的。”李萌感激地看了老头一眼，老头瞪了她一下，接着说，“还有就是公安部邀请我过来做一个讲座，主要是将我过去参与的可以分享的案件侦破过程和他们分享一下。”李萌听到这里眼睛又开始放光，“太好了，好久没听您讲课了，很是想念！”
“废话少说，到时候，你给我做翻译！”
“嗯，嗯，荣幸之至！还有呢？”
“还有就是国家安全局有一件事情需要我的合作。”
“国安局？涉外案件？”
“是也不是。这个我回头和你们细谈。基本上就是这些。”
“您把具体的时间安排给我，还有，把您讲座的内容发给我，我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好，我一会儿就发给你。不过最后的时间都需要再和相关的部门确认，你来做吧。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一起发给你。”
“好的！”
“你父母都好吗？”
“我父亲挺好的，我们经常联系。我母亲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应该还好吧。”
老头知道李萌的家庭问题，“你多久见他们一次？”
“一两个月？”
“比你在美国的时候多。”
“不见得。我那个时候每周都和我爸视频。现在只是每周通一次电话。”
“比美国的青年人多。”老头听出了李萌话中的自责，安慰她，“你父亲知道你谈恋爱的事情了吗？”
“知道，我跟他说了。”
“他怎么说？”
“他很高兴。”
“他高兴你谈恋爱，还是满意你的恋爱对象？”
“嗯，应该都有吧，可能后者的比重要占得大一些。”
“看起来，你的男朋友还不错。”
“他人确实非常好。”
“都哪里好？”
“真诚，稳重，有责任感。”李萌停了一下，“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没变。”
“你是说他对你一直都没变？”
“是，一直都很好。”李萌说到这里，突然脑海中出现了那个丸子头女生，笑容不由得僵住了。
“可你不能确定他是否将来都不会变。”
深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您说得对。我不能确定这一点。”
“这就是你为什么还在犹豫的原因。你需要一成不变的情感，而对方的某种行为却让你感到了不安。”
李萌没说话，可她的表情却已经做出了回答。
“他的生活里有其他的女人？”
“我见过一个对他示好的。”
“这并不奇怪。他如果是个有魅力的人，就会一直有人对他示好，即使你们将来结了婚”，老头说到这里停下来观察李萌的表情，看见她眉头紧皱，眼睛里全是抗拒，“不过你也一样。你也是个有魅力的人，也会一直都吸引人。”李萌愣住了。
“你忘了在美国的经历了？”老头调侃着，“情人节你收到的鲜花和巧克力都可以开店了！”
“那些都是患者送的！”
“是吗？我怎么记得，还有咱们学校的学生，和以前办案接触过的警官呢？”
李萌狡辩，“那个，在美国情人节送礼物不也是一种习俗吗？还有给家人送花和巧克力的呢！对了，我们不是还给您送了吗？！”
老头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总之，受欢迎不等于不忠诚。按理说来，作为心理医生，你受试探的机会远比其他行业的人要多。毕竟，很多的患者都会对自己的心理医生产生移情。”
“可患者的移情只是一种暂时的心理状态啊！”李萌烦恼地抱怨。
“爱情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咦，这个观点倒是新颖得很，可以好好挖掘一下。移情和爱情的异同……”李萌陷入沉思。
这个书呆子恐怕又是在想着怎么研究这个课题啦！老头看着彻底歪了楼的李萌无奈地拿起杯子，起身去给自己填咖啡。
过了好一会儿，李萌才醒过来，“那个，咱们聊到哪儿了？”
不敢再提什么移情和爱情，老头干脆直接抛出结论，“人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心也是如此。Jo，你必须学会接受这一点。”
“我没有奢望一成不变，我只是希望某些东西可以不改变。”
“亲情，爱情，友情？”
李萌泄气，她知道这是奢望。
“友情可以发展成为爱情，爱情也可以变成亲情。亲情最为长久，这样的改变难道不好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现实中亲情却并不牢靠。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我说的是理想中的亲情。但理想是理想，现实归现实。不过人生最可贵的难道不就是在现实中成就理想吗？”
李萌无话可说，因为老头说的都是对的。
“算了，你也别为难自己了。虽说只有小孩子才希望这个世界一成不变，可我们每个人心里却也都住着一个小孩子，没有人是例外。所以，你就是你，做你自己就好。我刚才之所以让你接受改变，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结，让自己为难罢了。”
李萌明白对方的好心，感激地点了点头。
“你男朋友是怎么应对那个示好的女生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冷处理吧。”
“你没跟他谈谈？”
“谈什么？我不喜欢变成一个嫉妒的人，也不喜欢与人相争。”李萌冷淡地回答。
“爱情的本身就具有独占性和排他性。博爱的原则用到爱情上只是滥情的幌子。你读过圣经吧？圣经上说‘God is a jealous God.（和合本圣经翻译成上帝是忌邪的神，但直译过来却是，上帝是嫉妒的神。’）你看，连上帝的爱都是如此，又何况是人呢？”
“我真的不了解这些。”
“嗯，最好的认识是从经验上来的，在这方面你确实太缺乏经验了。”
“你是说让我多谈几场恋爱？”
“那倒不用，你只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受并作出自然的反应就好。告诉我，知道有别人对他示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不太舒服。像鞋子里进了沙子。”
“呵呵，这样看来，第一，你对男朋友是有独占欲的；第二，在你们俩的感情中你占上风；第三，那个女生对你并不能造成威胁。”
李萌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和你男朋友聊一下，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希望他怎么做，也告诉他，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或者直接告诉他，你一直都是怎么做的，只要你不怕他吃醋的话。”老头想起那些李萌花式拒绝示爱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嘴角抽了抽，李萌无奈地瞪着这个看笑话的老头，“行了，该吃午饭了，Eve刚给我发短信，给大家订的餐到了，已经放到了会议室里。过去吧，一会儿该凉了。”
“明天上午，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D市的市局吗？”
“有，我已经把这两周的预约尽量地延迟或者转给别人了，这两周，一切都以你的需要为主。对了，还有，我以后打算将自己的咨询量缩减到一定的范围之内，以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科研、写文章，做管理。我已经找到了两个候选人来接替我的部分工作，回头有时间你面试一下他们？Alex半年之后就要回国，我们也得提前物色一个可以接替他的人。”
“面试的事情你看着安排就好。至于Alex，他对于回国一事似乎有了新的想法。”李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先和你谈谈。”果然！
看了一眼李萌垮下来的脸色，老头无奈地劝她，“和他谈谈吧。”至少要给他个表达自己的机会，哪怕得到的回复仍是拒绝，至少他也能死心了。
李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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