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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最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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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问问范晴醒了没有,又怕打扰她。她好容易有一天休假,想必要多睡一会儿。想来想去,他决定如果早上九点,范晴还没有理他,他就去问她。

    还好快到九点时,范晴发信息给他:“我准备好了。你有我家地址吗?”

    程乐马上回:“有。我这就出发。”

    到了范晴家楼下,他给范晴打电话:“我到了,你下来吧。”

    范晴带着歉意说:“啊,对不起”

    程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完了完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她不跟我出去了。

    却听范晴说:“你上来等我一会儿好吗?我临时有个工作要处理一下。半时。”

    程乐上了楼,再三确认了门牌号,莫名担心自己敲错了门。范晴开了门,他看见了她,一颗心才终于平静下来。范晴请他进来,歉意地说:“我都准备好要出门了。甲方一大早突然打电话来。”

    程乐心想:这个甲方倒是个好人。嘴里只说:“没关系,正好我还没来过你家呢。”

    范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家乱得很。都没收拾。”

    程乐打量了一下,说:“一点都不乱。创作型人才的家里就该这样。谁说乱,谁就没品位。”

    范晴笑:“你也太会安慰人了。你自己找地方坐吧。喝什么自己去冰箱里拿。我赶紧把这点图弄完发出去就好了。”

    范晴说完,就回到电脑前忙碌起来。

    程乐站在她的书架前,问:“我能看看你书架上的东西吗?”

    “当然。喜欢哪本书,你可以拿回家去看。”范晴头也不抬地说,显然注意力都在她的工作上。

    程乐不敢打扰她工作,就在书架前看来看去。

    一会儿,范晴做完了工作,她呼出一口气,说:“搞定!”

    她走到程乐旁边,说:“对不起让你等半天。看上哪本书了?”

    程乐在书架上看了看,拿起一本:“那我借这本柯布西耶吧。难得有个我能喜欢到把名字记清楚的大师。”

    “其实吧,”范晴笑:“我们都管他叫‘柯布’,这样记俩字儿就行了。”

    “你们怎么还有黑话啊,亏我还记半天。”

    程乐饶有兴味地看范晴书架上的东西,说:“你这儿好玩的玩意儿还真多。”

    他拿起范晴书架上一个金属丝做的一棵树:“这个照片架在哪儿买的?我也想要一个。”

    程乐拿起来的是一个用一根金属丝做的照片架。树枝上的果子是盘旋的心形,照片就可以夹在那上面。底座也是用金属丝纠缠出的心形,密密麻麻盘在底部,像是蔓延的树根。

    “这是我在意大利街边一个店里买的。你看,它全都是用一根丝缠着做出来的。店主说它的名字就叫纠缠的心。”范晴看程乐拿着这棵树爱不释手,就说:“你喜欢啊?那送你了。”

    “这不好吧?是你心爱的东西。”

    “我总是到处买这些破烂,买回来也没空玩,经常就放在家里。”范晴说:“你看它一直都空着。你那儿照片多,送给你它就算有了好人家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程乐又拿起范斯沃斯住宅模型,看看上面的标牌,问:“这是你上大学时做的模型吧?”

    范晴突然想起钱大卫那天的误会,就忍着笑,恶作剧说:“这是我大学时的设计作品。”

    程乐看她一眼,笑了:“你骗谁呢?这房子我知道。特有名。就那个——”

    他冥思苦想了一番,也未能把名字想起来,说:“反正就是那业主是个女的,她对这个设计特别不满意,把那大师给告了。不过,法官判大师赢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不好骗。”范晴笑:“对,这是范斯沃斯住宅。”

    程乐做谦逊状:“岂敢岂敢,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范晴被他逗笑:“我们赶紧走吧。对了,我需要穿什么特别的衣服吗?”

    “不用。”程乐打量着她:“你这身就很好看。”

    两人出发上了路,范晴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程乐就笑:“到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保证是北京最好的地儿。”

    “怎么这么神秘啊?”范晴看着程乐笑:“要不是北京最好的地儿怎么办吧?”

    “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程乐笑:“不是的话你把我打一顿。”

    “您可是练过的。我哪儿打得过。”范晴笑道:“对了,我正好要问问你。我们公司要拍员工照片呢。秘书找的摄影工作室我都不太满意。你这礼拜有空吗?我们想这两天就赶紧拍了。”

    “太有了。”程乐马上应允:“我以前就是专门拍人像的。保证你们满意。”

    “那我就跟曹工把时间定了。”范晴发信息和曹工确认完了,问程乐:“你以前专门拍人像的啊?那你怎么想起做效果图了?”

    “那个圈子没劲。”程乐似乎有点不想提似的:“当时刚回国没有合适的工作,朋友介绍,就拍了一阵子。我不喜欢过那种生活。”

    范晴好奇地问:“拍人像有什么不好吗?”

    “摄影比较受制于人,拍人要等人,拍景物要看天气。我愿意做点自己能控制进度的事儿。正好对建筑感兴趣,就开始学着做效果图。你们公司的建筑我也可以拍。”

    “建筑不用。我们自己拍就行了。”

    “我知道你们建筑师都爱假模假式地买个单反,觉得自己特会构图。”程乐笑着看她一眼:“术业有专攻。等会儿给你看我给杂志拍的建筑。让你知道什么是专业人士。”

    程乐带着范晴来到一个位于市区的不知名大学里。北京有几百所高校,大部分都默默无闻,隐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校园里只有几栋老旧的高层教学楼和一个不大的操场。随着城市发展,这些学校的周围渐渐变得寸土寸金,也就拥挤起来。很多学校就会把这块地卖掉,迁到郊区建一个面积大的新校区。

    程乐带范晴来的就是这么一所大学,学生们大多是本地的走读生,此刻正值暑假末期,校园里格外冷清。程乐停好了车,带着范晴进了校园。两人看起来都还带着几分学生模样,一路也没有人阻拦他们。程乐熟门熟路地领着范晴进了一个教学楼,坐电梯上到顶楼。

    范晴一路都在疑惑地问:“这是谁的学校啊?这学校有什么啊?”

    程乐笑:“你跟着我就知道了。”

    两人到了顶楼,来到走廊,程乐推开走廊的窗户,说:“看。”

    范晴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了——范晴设计的一个得了奖的居住区就在不远处,而这里是最佳观赏位置。范晴自己也曾经去那个居住区附近拍过很多照片,但都是平视或局部的角度。她从没有想过原来从这个教学楼的这扇窗看过去,可以将整个区尽收眼底。

    范晴看着她的作品,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欣赏它的全貌。此时正值北京的夏末,是一年之中树绿得最浓郁的时候,行人都身着美丽轻巧的夏装,在范晴设计的居住区里穿梭行走。隔着一段距离鸟瞰过去,一切都像微缩模型一样精致可爱。

    范晴痴迷地看着她的作品,良久回过神,转过头看着程乐。他笑着说:“没想到吧?这里是不是全北京最好的地方?”

    范晴看着他,好像第一次才真正认识他。她想过程乐可能会带她去一些很有艺术气息,或者很好玩的地方。但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心。他甚至比她自己更知道如何能让她高兴。她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天以前的那个晚上,她心里盼着他喜欢的人是她。

    此时此刻,范晴突然明白了那一晚她为什么那么介意珠珠,那么不愿意程乐有女朋友。她喜欢他为她做的一切,喜欢和他在一起,并且,她希望这一切只是给她一个人的。她不希望,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对别人也这么好。

    然而想到那天晚上,那种失望糟糕的感觉,范晴就清醒了很多。她警告自己:范晴,你不想第二次体验自作多情的状态吧?程乐心里明明有一个暗恋的大美女,他说了那么多次把你当朋友。现在人家给你拍照,你就想入非非,不觉得自己过分自恋吗?

    而程乐看范晴默不作声,心里也紧张得要命,他怕她看不出来他的心意,又怕她真的看了出来。她会不会觉得我这是非分之想?毕竟她不止一次提到她有一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自己猥琐得要命。心爱的姑娘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就该大方放手,而不是死缠烂打让她为难。程乐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会明知姑娘有男朋友还不要脸地约人家出来。

    程乐安慰自己:她肯定不喜欢他。她每次提到他,都不是很开心。但自己也觉得欠缺点说服力——她那么介意他不与她亲热,而现在两人已经到了见家长的阶段。

    两个人都在胡思乱想,各自沉默。终于范晴先开了口,她尽量大方地说:“乐,多谢你。这地方找得真好。”

    程乐看她态度坦然,有点失望,又有点松了一口气。他笑道:“这回相信我拍建筑很专业了吧。”

    接下来的一路,程乐把路线规划得很好。正如他所说,范晴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跟着他就行。这些范晴作品最佳拍摄地点隐藏在北京的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也不知道程乐是何时,如何找出来的。

    在两个地点之间,两个人在车上一边听着程乐选的音乐,一边闲聊。范晴发现程乐对建筑知之甚多,虽然他并不一定能记得住那些大师或者作品的名字。当他提到某个建筑时,两个人就像在玩猜谜游戏。

    比如,程乐说:“我去洛杉矶玩的时候,市中心有个很有名的音乐厅,你肯定知道:像是有人用手把一些金属片卷来卷去,从每个角度看都很不一样——”

    “那是盖里的迪士尼音乐厅。”

    “我去过一次西班牙,他们那个全国最有名的建筑师,作品全是曲线,充满了复杂的细节,就像一个天才疯子的梦境实现了的那种感觉”

    “那是高迪。”范晴笑:“哪个大师我们都可以学,他是学不来的。你去的地方不少啊。”

    “我喜欢旅游。在美国的时候去了很多地方,毕业时又去了趟欧洲。”

    “美国有好多名建筑。”范晴向往地说:“下次再放假我就去美国看建筑。”

    “那你去美国看建筑的时候叫上我吧?我也想看。你还可以给我讲讲。”程乐假装无意地说。

    范晴高兴地说:“好呀。”

    程乐心开始狂跳,却听范晴接着说:“到时候我们大家组一个建筑团。”

    北京的交通从早到晚都十分拥堵,这一天他们很多时间都花费在路上。只是两人听着音乐聊着天,完全不觉得这堵车令人烦闷。中午饿了,就在车上吃个程乐做的三明治,免得浪费时间。然而时间还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午。

    范晴发现自己越来越难说服自己用“友谊”来解释她和程乐之间的感觉,他们说话太默契,笑得太多,他的一举一动过分合她心意,他甚至带她去了一个她刚毕业时参与的一个不起眼的项目。

    范晴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

    他回答:“我在你以前公司站上看见的。”

    范晴心里又开始动摇,她觉得他不可能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又觉得或许这只是他做事的风格。

    她听见程乐说:“我们现在去郊区,晚上等晚高峰过了再回来,你晚点回去没关系吧?”

    范晴心跳得厉害。他会不会要有话要跟我说?

    她尽量大方地回答:“没问题,正好我要请你吃晚饭。”

    正在此时,范晴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钱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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