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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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我不说了。”李来来抱着游戏机，扭到床边坐下：“你们聊，我继续打游戏，当我不存在。”
龙珊儿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咬牙道：“我去跟爸说说去！躲着不见人也太不像话了。”
龙山也有点忍俊不禁，笑道：“不妨事，你爷爷呢？他在哪儿？”
“爷爷他不在前楼，他平时喜欢在后院里养些花花草草，后来就索性住在后房了，只是吃饭的时候才过来，要我领你去见他吗？”龙珊儿说道。
“没事，我自个去转转。你去看看你爸，不过你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咱爷俩到时候给他个惊喜。”龙山也觉得有趣，憋着笑道。
龙珊儿苦笑：“太爷爷，你怎么也被李来来给带坏了算了，不管你们了，你们就胡闹吧！”
“哈哈哈！”龙山乐得仰头直笑，偏头看向李来来，问道：“李家子，你呢？是跟我们去看戏，还是呆在这里玩游戏？”
“游戏哪有看戏好玩！”李来来收起游戏机，乐滋滋地说道：“太爷爷你们父子团聚，我就不去打扰了，我还是跟着珊妹去凑个热闹吧！”
“成，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吧！”龙山从沙发上站起身，打了个响指，“捉鬼队，集结出发！”
龙珊儿无奈叹气：“一家子幼稚鬼！”
在和龙珊儿等人短暂的分离后，龙山原本紧张的情绪已经被淡化了不少，从洋房的二楼一路转悠到一楼的大厅，闲庭信步的样子很是轻松。
与洋房外面的偏西式建筑不同，一楼大厅的内部装饰属于传统的中式风格，搭配上若干新奇的元素，显得既不古板又不失格调，倒是蛮符合龙山生前的喜好。
摸着红木沙发的把手，龙山惊喜的发现，屋里不少老东西都曾经是他当年留下来的好宝贝，这种熟悉的场景，终于使他在这里找回了几分属于家的感觉。
在客厅正中间的高堂上，挂着一幅巨形的镜框，里面是龙山生前的半身照，龙山盯着瞅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感情自己正在看自己的“遗照”，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应运而生。
摸了摸自己年轻的嫩脸，龙山反倒有些庆幸，还好白无常的品味以及成爸成妈的基因还算不错，成雨这子总算是没有拉低自个的颜值。
就是在阳刚点就更好了男人嘛，娘们唧唧的实在不像样。
挂在巨形照片的两旁，是龙山与一字堂老兄弟年轻时集体拍摄的旧照片以及七十大寿前与儿孙拍摄的全家福，画面中大家伙一个个熟悉的笑脸，让龙山想起了不少有关于过去的美好岁月。
既然重活了一世，有些东西就必须要更加珍惜了，还活在世上的老兄弟一定要多见见，添了新成员的全家福亦要重新拍摄想及此处，龙山便对一会儿的亲人团聚更加期待了。
走出客厅，来到了龙家后方的宽阔院，这里种植了不少名贵的奇花异草，不但有养鱼鸟用的池塘假山，甚至还修葺了一栋纳凉的亭子，看来儿子龙东强平时没少在这里花心思。
我这儿子，就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跟我的性格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呐龙山摇了摇头，早年前对儿子爱好的那点不满意，现如今早就全部都看淡了。
走在院里铺满的青石板路上，闻着空气中花草香气，龙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直到走至纳凉亭旁，他才逐渐放慢了脚步。
凉亭内，有一刻画着象棋棋盘的石制圆桌，摆放着若干玉石质地的棋子以及一个镂空的黑色木盒，外加一个青花瓷檀香和冒着热气的紫砂茶壶。在石桌的旁边，有一藤条靠凳，上面躺着一个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的老者，在鸟语花香中打着微鼾，睡得正睡。
他，就是龙山唯一的儿子，龙东强。
看见儿子满头的白发，龙山忽然怔住了，对于他而言，过去的二十年仅是一瞬，而对于儿孙来说，二十年实在太过漫长了，漫长到儿子都已褪去了黑发，变成了一个如过去自己一般的老人。
有些心痛。
静悄悄地走至儿子近前，看着龙东强脸上麻麻赖赖的皱纹和一块块形状不一的老人斑，龙山的眼睛湿润了许多，他缓慢地在儿子膝前蹲下，想多看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
以前龙山总觉得，自己虽然爱着儿子，但男人的爱，是沉默的，无言的，无须表达的，以至于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明面上向儿子表露过自己的情愫。
而现在，他却恍然觉得，自己过去的做所作为，实在是错的离谱。
曾几何时，龙山对儿子是带有一丁点的不满的，不满他文弱的性格，不满他的出生拖累了妻子的身体，导致她最后离世。这份父子之间的间隙，直到上一世的最后，都没有机会去填补。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对儿子要求太过苛刻，后悔对儿子没有再好一点。
因为有些爱，不开口去说，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年轻时的周星驰曾经说：“爱你一万年。”
年过半百后的周星驰又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时间，总会在最后的阶段，才会告诉你有多珍贵。
龙东强最近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自打伍炎过世之后，这几天来，他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性格憨厚耿直的五叔叔，跟自己的父亲，实在是太像太像了。以至于在伍炎的葬礼上，自己封尘已久的记忆，再度被一棍子撬了开来。
更何况，在自己和伍良骏闲聊的时候，那子竟一时口误，谈到了父亲，在自己的逼问下，还辩解说是父亲变成了个孩了帮了他丧亲之痛，让他的脑子都迷糊了吧。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男人呢
从那天以来，龙东强已经连续好几晚，都梦见了那个蛮横无理的父亲了。
昨晚亦是如此，在久违的梦见父亲提着棍子逼自己练功的时候，龙东强悠然转醒，呆坐在床沿，却觉得有些失落，原本如梦魇般可怕的场景，现如今却宁愿多做上几次。
虽然那个男人，哪儿都不好，可自己，却想他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时间还仅是凌晨四点钟，龙东强穿衣而起，便见着前楼灯火通明，远远地便看见龙力奇风风火火地拽着莫八叔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龙东强苦笑着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闹去吧。
拿起锄头，乘着最后的月光，捯饬了一下花草，龙东强哑然失笑倘若要父亲在世时，看见我这般模样，估计又要挨骂了吧。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即使如此，一辈子过去了，自己还是如今这般的老样子，在反抗父权的斗争中，这算是自己大获全胜了吧？
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干完活，天色微微亮。
该吃饭了。
劈柴c生火c淘米c煮粥，再慢条斯理地等上一会，然后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放在桌上，切出一两咸豆角，一顿简易的早餐就算完成了。
一切都是这么的有条不紊，慢腾腾的自己与急哄哄的父亲，性格如天差地别般不同，回忆起昨夜儿子起劲的模样，怪不得他会比自己更加讨老父喜欢，单论喜好闹腾的劲，那爷孙两简直如出一辙。
将热粥静置上十分钟，待粥面结出糊状，再轻轻捧起送至嘴边，沿着碗口边吸边转一圈，接着夹起一块咸菜放入碗粥，伴随着白粥一并送入口中，这种吃粥的方法，还是由他父亲一脉相承学过来的。
尽管这种方式并不能提高食物的口味，但坚持了这么多年，总归是习惯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喝了一口粥之后，龙东强却没了继续下去的食欲。
自从去年跟几个老伙计去上了几天养生课后，龙东强已经戒荤好几个月了，不能说是半点油腥不沾，只不过大鱼大肉是基本上被隔绝了，当然家里又并不缺钱，各种食材搭配，每天的营养也算是均衡，可今天，按部就班做出来的白粥，竟一点都吃不下去了。
他想吃肉了。
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像以前父亲在的时候，拉着一干叔叔们一起胡吃海塞，父亲总会往自己的碗里多夹牛肉，现在想一想，那一块块牛肉一定非常好吃。
倘若父亲现在还在，一定会和以前一样骂自己吧！说什么，老子时候没得吃，只能吃糠咽菜，现在不赶紧乘着有钱多吃点好的，还吃白粥咸菜不是傻的吗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他还骂过很多次自己没出息。
不会打架，不会念书，不会经营，不能主持大局，不能振兴家业，还不像他。
像他有什么好，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没点生活情趣。
生活的情趣是很重要，爱好也很重要，不然人活着多没意思啊！
龙东强抬起头，看了看满院子自己的“爱好”，顿时又觉得更没意思了。
垂头丧气地将剩下的白粥倒掉，泡上一壶茶，点燃喜欢的檀香，捏起棋子照着学来的象棋残谱捣腾了一会，一种挫败感由心而生反正他在这一定会笑自己不如他吧。
这算个什么父亲啊，一天到晚净知道欺负自己儿子。
有些生气。
大概是老了，精力没那么足了，气了一会的龙东强躺在藤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那个男人背着光站在自己跟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蹲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腿。
一定是梦吧，他这样想。
“爹啊，我想你。”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蹦出了这句话。
“嗯，我知道。”仿佛是父亲在回答。
龙东强猛地惊觉不对，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蹲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他撩起了自己的裤脚，正动作轻柔的按捏着自己的膝盖。
“你这个腿本来就有毛病，忌风湿，特别是现在这种秋末冬至的季节，要格外注意。”少年抬起头，瞄了龙东强一眼，“睡觉也不知道盖一件毯子。”
“”
差点就习惯性地应了一声“是”，龙东强呼吸急促，满目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熟悉的话风，熟悉的责怪，和父亲如出一辙。
他是谁？
一瞬间，他的思绪变得极为灵活，一个几乎差点被他遗忘了的讯息从他的记忆里被捞出。
伍良骏曾经说过，有一个由他父亲变成的少年在帮助他。
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莫非面前的少年真的是父亲？
鬼使神差的，龙东强把之前自己完全鄙夷的消息当了真，向着少年脱口而出：
“爹？”
少年愣了愣，竟不可思议地对龙东强缓缓露出了微笑：“哎。”
龙东强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直起身，又问道：“你是爹？”
“你没有叫错。”
少年笑了笑，将龙东强的裤脚整理好：“不用再怀疑了，我真的是你爹。”
“这这怎么可能？”龙东强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展开了急剧的心理斗争。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还变成了孩子？”像是替他在询问，龙山站起身来，颇有些无奈地笑道：“说实话，要是换成我，我也不会信。但没办法，我还真是你的死老爹。”
没等龙东强说话，龙山拍了拍手，继续道：“好了，又到了熟悉的‘说秘密’环节了。”
“我说你听。”
“你出世那年，我二十二岁，隔年，你娘病逝，所以你断奶的很早，是我用米粥把你喂大的。”
“你从就胆子，怕着怕那的，我只是打了个拳，你都不敢让我抱你，尤其是你五叔，一旦靠近你，你就哭。”
“你贪嘴好吃，记性还不好。记得你六岁的时候，为了偷吃的，把菜柜里的凉油给扒了，淋了满身。后来被笑话了好多年。”
“七岁那年夏天，你用挂在枣树上的旧毛巾擦汗，被毛巾上的洋辣子（一种毒虫）刺得全身肿包，从那以后，你看到枣树就发抖，再也没吃过枣子。”
“你九岁时，我教你学武，你怕懒，金刚拳怎么也学不会，送你去上学，你还总不愿意去，我一气之下用板凳打了你，你腿上的毛病，就是这么来的。”
“说来可笑，你这子一直到十岁的时候还没改掉尿床的毛病，一暖和就爱尿。”
“十二岁的时候，你子看上了城里张老汉家的丫头，一直不敢跟人表白，最后还被同班同学给抢了去。这个你没说过，不过我一直都知道。”
“十三岁那年冬天，皇家的人把你抢了去，我带人连夜杀到皇家，才发现你子竟然在他家厨房里啃鸡腿，差点没把咱们一帮伙计给笑出尿来。”
“你十五岁”
龙山絮絮叨叨的，将一件一件往事慢慢的叙说着，当然，绝大部分内容都是龙东强的糗事，有时候记不清了，还要靠龙东强来帮忙回忆一下。
龙东强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与龙山争辩几句，虽然没什么用，但却格外的享受。
时间就这样在故事里缓慢的流逝待到龙东强回过神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我七十大寿那年，你多少岁来着？满四十八了没？你说说你当时也老大不了，让你当个家主你还推三阻四的”龙山还在说。
“爹，你别说了。”龙东强哽咽道。
“咋了，不高兴了？不高兴，爹就不说了。”龙山吸溜着鼻子，泪眼泛花。
“不，爹，儿子想听，但儿子更想抱抱你。”
龙东强对着龙山张开了双臂，一如他孩童时期那样。
龙山笑着将龙东强拥入怀中。
“爹啊，这么多年了，儿子好想你。”
龙东强哭着说。
“爹也想你。”龙山笑着，眼泪似大雨般滴落。
“还有，爹一直都忘了告诉你，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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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珊儿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咬牙道：“我去跟爸说说去！躲着不见人也太不像话了。”
龙山也有点忍俊不禁，笑道：“不妨事，你爷爷呢？他在哪儿？”
“爷爷他不在前楼，他平时喜欢在后院里养些花花草草，后来就索性住在后房了，只是吃饭的时候才过来，要我领你去见他吗？”龙珊儿说道。
“没事，我自个去转转。你去看看你爸，不过你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咱爷俩到时候给他个惊喜。”龙山也觉得有趣，憋着笑道。
龙珊儿苦笑：“太爷爷，你怎么也被李来来给带坏了算了，不管你们了，你们就胡闹吧！”
“哈哈哈！”龙山乐得仰头直笑，偏头看向李来来，问道：“李家子，你呢？是跟我们去看戏，还是呆在这里玩游戏？”
“游戏哪有看戏好玩！”李来来收起游戏机，乐滋滋地说道：“太爷爷你们父子团聚，我就不去打扰了，我还是跟着珊妹去凑个热闹吧！”
“成，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吧！”龙山从沙发上站起身，打了个响指，“捉鬼队，集结出发！”
龙珊儿无奈叹气：“一家子幼稚鬼！”
在和龙珊儿等人短暂的分离后，龙山原本紧张的情绪已经被淡化了不少，从洋房的二楼一路转悠到一楼的大厅，闲庭信步的样子很是轻松。
与洋房外面的偏西式建筑不同，一楼大厅的内部装饰属于传统的中式风格，搭配上若干新奇的元素，显得既不古板又不失格调，倒是蛮符合龙山生前的喜好。
摸着红木沙发的把手，龙山惊喜的发现，屋里不少老东西都曾经是他当年留下来的好宝贝，这种熟悉的场景，终于使他在这里找回了几分属于家的感觉。
在客厅正中间的高堂上，挂着一幅巨形的镜框，里面是龙山生前的半身照，龙山盯着瞅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感情自己正在看自己的“遗照”，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应运而生。
摸了摸自己年轻的嫩脸，龙山反倒有些庆幸，还好白无常的品味以及成爸成妈的基因还算不错，成雨这子总算是没有拉低自个的颜值。
就是在阳刚点就更好了男人嘛，娘们唧唧的实在不像样。
挂在巨形照片的两旁，是龙山与一字堂老兄弟年轻时集体拍摄的旧照片以及七十大寿前与儿孙拍摄的全家福，画面中大家伙一个个熟悉的笑脸，让龙山想起了不少有关于过去的美好岁月。
既然重活了一世，有些东西就必须要更加珍惜了，还活在世上的老兄弟一定要多见见，添了新成员的全家福亦要重新拍摄想及此处，龙山便对一会儿的亲人团聚更加期待了。
走出客厅，来到了龙家后方的宽阔院，这里种植了不少名贵的奇花异草，不但有养鱼鸟用的池塘假山，甚至还修葺了一栋纳凉的亭子，看来儿子龙东强平时没少在这里花心思。
我这儿子，就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跟我的性格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呐龙山摇了摇头，早年前对儿子爱好的那点不满意，现如今早就全部都看淡了。
走在院里铺满的青石板路上，闻着空气中花草香气，龙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直到走至纳凉亭旁，他才逐渐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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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龙山唯一的儿子，龙东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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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心痛。
静悄悄地走至儿子近前，看着龙东强脸上麻麻赖赖的皱纹和一块块形状不一的老人斑，龙山的眼睛湿润了许多，他缓慢地在儿子膝前蹲下，想多看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
以前龙山总觉得，自己虽然爱着儿子，但男人的爱，是沉默的，无言的，无须表达的，以至于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明面上向儿子表露过自己的情愫。
而现在，他却恍然觉得，自己过去的做所作为，实在是错的离谱。
曾几何时，龙山对儿子是带有一丁点的不满的，不满他文弱的性格，不满他的出生拖累了妻子的身体，导致她最后离世。这份父子之间的间隙，直到上一世的最后，都没有机会去填补。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对儿子要求太过苛刻，后悔对儿子没有再好一点。
因为有些爱，不开口去说，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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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东强最近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自打伍炎过世之后，这几天来，他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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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以来，龙东强已经连续好几晚，都梦见了那个蛮横无理的父亲了。
昨晚亦是如此，在久违的梦见父亲提着棍子逼自己练功的时候，龙东强悠然转醒，呆坐在床沿，却觉得有些失落，原本如梦魇般可怕的场景，现如今却宁愿多做上几次。
虽然那个男人，哪儿都不好，可自己，却想他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时间还仅是凌晨四点钟，龙东强穿衣而起，便见着前楼灯火通明，远远地便看见龙力奇风风火火地拽着莫八叔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龙东强苦笑着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闹去吧。
拿起锄头，乘着最后的月光，捯饬了一下花草，龙东强哑然失笑倘若要父亲在世时，看见我这般模样，估计又要挨骂了吧。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即使如此，一辈子过去了，自己还是如今这般的老样子，在反抗父权的斗争中，这算是自己大获全胜了吧？
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干完活，天色微微亮。
该吃饭了。
劈柴c生火c淘米c煮粥，再慢条斯理地等上一会，然后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放在桌上，切出一两咸豆角，一顿简易的早餐就算完成了。
一切都是这么的有条不紊，慢腾腾的自己与急哄哄的父亲，性格如天差地别般不同，回忆起昨夜儿子起劲的模样，怪不得他会比自己更加讨老父喜欢，单论喜好闹腾的劲，那爷孙两简直如出一辙。
将热粥静置上十分钟，待粥面结出糊状，再轻轻捧起送至嘴边，沿着碗口边吸边转一圈，接着夹起一块咸菜放入碗粥，伴随着白粥一并送入口中，这种吃粥的方法，还是由他父亲一脉相承学过来的。
尽管这种方式并不能提高食物的口味，但坚持了这么多年，总归是习惯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喝了一口粥之后，龙东强却没了继续下去的食欲。
自从去年跟几个老伙计去上了几天养生课后，龙东强已经戒荤好几个月了，不能说是半点油腥不沾，只不过大鱼大肉是基本上被隔绝了，当然家里又并不缺钱，各种食材搭配，每天的营养也算是均衡，可今天，按部就班做出来的白粥，竟一点都吃不下去了。
他想吃肉了。
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像以前父亲在的时候，拉着一干叔叔们一起胡吃海塞，父亲总会往自己的碗里多夹牛肉，现在想一想，那一块块牛肉一定非常好吃。
倘若父亲现在还在，一定会和以前一样骂自己吧！说什么，老子时候没得吃，只能吃糠咽菜，现在不赶紧乘着有钱多吃点好的，还吃白粥咸菜不是傻的吗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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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有什么好，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没点生活情趣。
生活的情趣是很重要，爱好也很重要，不然人活着多没意思啊！
龙东强抬起头，看了看满院子自己的“爱好”，顿时又觉得更没意思了。
垂头丧气地将剩下的白粥倒掉，泡上一壶茶，点燃喜欢的檀香，捏起棋子照着学来的象棋残谱捣腾了一会，一种挫败感由心而生反正他在这一定会笑自己不如他吧。
这算个什么父亲啊，一天到晚净知道欺负自己儿子。
有些生气。
大概是老了，精力没那么足了，气了一会的龙东强躺在藤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那个男人背着光站在自己跟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蹲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腿。
一定是梦吧，他这样想。
“爹啊，我想你。”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蹦出了这句话。
“嗯，我知道。”仿佛是父亲在回答。
龙东强猛地惊觉不对，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蹲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他撩起了自己的裤脚，正动作轻柔的按捏着自己的膝盖。
“你这个腿本来就有毛病，忌风湿，特别是现在这种秋末冬至的季节，要格外注意。”少年抬起头，瞄了龙东强一眼，“睡觉也不知道盖一件毯子。”
“”
差点就习惯性地应了一声“是”，龙东强呼吸急促，满目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熟悉的话风，熟悉的责怪，和父亲如出一辙。
他是谁？
一瞬间，他的思绪变得极为灵活，一个几乎差点被他遗忘了的讯息从他的记忆里被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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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莫非面前的少年真的是父亲？
鬼使神差的，龙东强把之前自己完全鄙夷的消息当了真，向着少年脱口而出：
“爹？”
少年愣了愣，竟不可思议地对龙东强缓缓露出了微笑：“哎。”
龙东强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直起身，又问道：“你是爹？”
“你没有叫错。”
少年笑了笑，将龙东强的裤脚整理好：“不用再怀疑了，我真的是你爹。”
“这这怎么可能？”龙东强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展开了急剧的心理斗争。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还变成了孩子？”像是替他在询问，龙山站起身来，颇有些无奈地笑道：“说实话，要是换成我，我也不会信。但没办法，我还真是你的死老爹。”
没等龙东强说话，龙山拍了拍手，继续道：“好了，又到了熟悉的‘说秘密’环节了。”
“我说你听。”
“你出世那年，我二十二岁，隔年，你娘病逝，所以你断奶的很早，是我用米粥把你喂大的。”
“你从就胆子，怕着怕那的，我只是打了个拳，你都不敢让我抱你，尤其是你五叔，一旦靠近你，你就哭。”
“你贪嘴好吃，记性还不好。记得你六岁的时候，为了偷吃的，把菜柜里的凉油给扒了，淋了满身。后来被笑话了好多年。”
“七岁那年夏天，你用挂在枣树上的旧毛巾擦汗，被毛巾上的洋辣子（一种毒虫）刺得全身肿包，从那以后，你看到枣树就发抖，再也没吃过枣子。”
“你九岁时，我教你学武，你怕懒，金刚拳怎么也学不会，送你去上学，你还总不愿意去，我一气之下用板凳打了你，你腿上的毛病，就是这么来的。”
“说来可笑，你这子一直到十岁的时候还没改掉尿床的毛病，一暖和就爱尿。”
“十二岁的时候，你子看上了城里张老汉家的丫头，一直不敢跟人表白，最后还被同班同学给抢了去。这个你没说过，不过我一直都知道。”
“十三岁那年冬天，皇家的人把你抢了去，我带人连夜杀到皇家，才发现你子竟然在他家厨房里啃鸡腿，差点没把咱们一帮伙计给笑出尿来。”
“你十五岁”
龙山絮絮叨叨的，将一件一件往事慢慢的叙说着，当然，绝大部分内容都是龙东强的糗事，有时候记不清了，还要靠龙东强来帮忙回忆一下。
龙东强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与龙山争辩几句，虽然没什么用，但却格外的享受。
时间就这样在故事里缓慢的流逝待到龙东强回过神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我七十大寿那年，你多少岁来着？满四十八了没？你说说你当时也老大不了，让你当个家主你还推三阻四的”龙山还在说。
“爹，你别说了。”龙东强哽咽道。
“咋了，不高兴了？不高兴，爹就不说了。”龙山吸溜着鼻子，泪眼泛花。
“不，爹，儿子想听，但儿子更想抱抱你。”
龙东强对着龙山张开了双臂，一如他孩童时期那样。
龙山笑着将龙东强拥入怀中。
“爹啊，这么多年了，儿子好想你。”
龙东强哭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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