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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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升再愚钝，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也不敢喊什么“老郑”。他想起那天李院长喊的那句“郑老”，也想学着如此称呼，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么叫，不等于把自己跟李院长摆成一个层次了么？“僭越”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一个个称呼从杨东升脑海里闪过，最后，他谨慎的说了句：“老先生。您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地上的野草。我怎么敢和您同舍而居啊？”
郑为民知道，要想和底层人打好交道，坦诚是最重要的，于是拿起那一摞关于杨东升的材料，递过去说道：“我还是直言相告吧。我对你了解很深，看，这些材料中记述的都是实情吧？”
杨东升惶恐的翻看着手里的材料，越看越是心惊，里面不但有他家往上三辈人的生平，甚至还有他上学时老师给的评语，批斗时不知什么人拍下的黑白照片，活生生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一个人解剖开来，裸c血淋淋的展现着。
杨东升心中犹如翻江倒海，面容扭曲的恳求道：“我，我就是个小人物。您，您放过我吧。我这辈子已经够憋屈的了，您干嘛还要如此揭我的伤疤呢？”
“不，你错了。没有人生如草芥，谁也没资格将别人视如草芥。之前，你没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不怪你，那一代人都还没有开始认识这个世界，就被历史的洪流击沉了。”郑为民说到此处，凝神注视着杨东升的眼睛。
杨东升仿佛感到一股慈祥而又柔软的力量迎面而来，温暖着c包裹着自己脆弱的内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敢去做什么虚伪假设或陈述，只是充满忧伤的如实说道：“有生之年能洗脱冤屈，对我来讲，恐怕都是奢望。”
郑为民爽朗的笑道：“东升啊，别灰心。跟着我，在这里踏实住着。等你出狱的时候，我保证你有的是办法为自己正名。不仅如此，我甚至能帮你了却曾经梦想的所有愿望。”
杨东升感觉：郑为民虽然是好心鼓励自己，但不免有些自大了，就像他们那里的乡干部爱说大话一样，因为有些情况他的材料里没有，他也真不了解，于是解释道：“您不知道。我，我不是个男人。别说侮辱女人了，我连这方面的想法都提不起来。我们农村人注重传宗接代。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都是人力不能及的事。”
郑为民听了杨东升的话，心中的怜悯更添了几分，关心的说道：“哦？还有这样的事？那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冤。这样吧，我的保健医生每周都会过来，到时候我让他给你做个全面的检查。能治最好，实在治不了，以后领养一个孩子也不错的。”
“您真是个好人，我该怎么报答您才好啊”杨东升话没说完，感激的跪了下去。
郑为民一边扶起杨东升，一边说道：“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比你大八岁，你以后就喊我声大哥吧。我知道你有个大哥，还是文艺界的名人。我跟杨东旭也曾一起吃过饭，虽然是泛泛之交，但对他还是挺欣赏的。哎，可惜了，他这么早就过世了。”
听说老先生认识自己的大哥，杨东升感觉亲近了许多，改口道：“大哥，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鞍前马后的伺候您。”
郑为民对杨东升的话并不领情，严肃的教育道：“你看你，五十的人了，干嘛跟这儿的那些社会油子们似的，动不动就伺候人？”
杨东升自嘲的一笑，感慨道：“哎，活了多半辈子，到了监狱才明白些世故。丫鬟命就别想着做大小姐，奴才命就别想着当什么主人。想法多了，只会给自己惹事，给家里添灾祸。”
郑为民对杨东升点拨道：“其实，堂堂正正，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并不难，但需要技巧。老百姓常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总同鬼讲人话，等它们闻到了你身上的人味儿，还不吃了你？”
杨东升不解道：“我不懂您的意思。”
郑为民拍着杨东升的肩膀说道：“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了，有的是时间跟你解释。慢慢学吧，等你出去的时候，我会把你教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社会精英。”
杨东升感激的问道：“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郑为民犹豫了一下，含蓄的说道：“我也有我的私心。原本属于我的舞台，现如今我是回不去了。我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我再折腾了，但我的资源还在，我需要有人帮我经营下去。”
杨东升疑惑道：“您没有家人么？”
郑为民脸现忧虑，但思虑一番后，认真的说道：“‘连坐’，你懂吧？他们不能插手的。如果不懂这个道理，他们就不配做我的儿女。”
杨东升虽然跟社会接触很少，但智力并不差，简单思考过后，笃定的说道：“我什么都听您的。我虽然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我懂，您帮我的，远大于我能报答您的。我都已经混到监狱里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惨呢？所以，还有什么不能尝试的呢？”
郑为民看着杨东升虔诚的眼神，一下子联想到为了艺术丝毫不肯打折扣的杨东旭，感慨道：“东升啊，你哥哥这个人什么都懂，就是不屑于伪装。他宁可教导别人‘人生如戏’的道理，自己也不愿意演小人。宁折不弯他是练成了，可是过钢易折啊。”
“自从小时候，我哥当兵走了，我们见面就很少了。他忙，除了回老家给我送药，我们难得见面”杨东升赶忙打住了，他不想说那死贵死贵的药的事，生怕给郑大哥感觉自己想讨要好处。
郑为民看杨东升目露伤感，转移了话题道：“咱们在这儿吃饱了也没事干。说起你哥了，我就先教你演戏吧。”
“演戏？”杨东升有些不明所以。
郑为民慢悠悠的说道：“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正面人物什么样子？忠于国家，孝敬父母，关爱世人。可是，正面人物他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吃五谷杂粮。所以，要保持正面形象，光是靠礼仪教养是不够的，还要靠‘演’。正面人物就是见到仇人，也要能保持微笑，把酒言欢。就是手刃了仇人的一刻，擦拭刀刃的动作也要像个绅士。”
杨东升嘿嘿乐道：“您说的，就是当个笑面虎呗。”
“你理解的比较通俗，但不细致”
郑为民就这样开始了对杨东升的“教育改造”。
在这个外界看来阴森森的执法机器里，有人接受了惩罚，真心悔过，有人把这里当成用来“镀金”的“社会大学博士生流动站”。可杨东升却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意外的接受了两年多的“精英教育”。
从天文c地理c国际历史c财经贸易c国际政治形势，到西方贵族礼仪c文化艺术，权谋，甚至房中术，杨东升凭借超人的记忆和对学习如痴如醉的爱恋，恨不得将一秒钟掰成八瓣，来冲抵自己错过的黄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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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称呼从杨东升脑海里闪过，最后，他谨慎的说了句：“老先生。您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地上的野草。我怎么敢和您同舍而居啊？”
郑为民知道，要想和底层人打好交道，坦诚是最重要的，于是拿起那一摞关于杨东升的材料，递过去说道：“我还是直言相告吧。我对你了解很深，看，这些材料中记述的都是实情吧？”
杨东升惶恐的翻看着手里的材料，越看越是心惊，里面不但有他家往上三辈人的生平，甚至还有他上学时老师给的评语，批斗时不知什么人拍下的黑白照片，活生生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一个人解剖开来，裸c血淋淋的展现着。
杨东升心中犹如翻江倒海，面容扭曲的恳求道：“我，我就是个小人物。您，您放过我吧。我这辈子已经够憋屈的了，您干嘛还要如此揭我的伤疤呢？”
“不，你错了。没有人生如草芥，谁也没资格将别人视如草芥。之前，你没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不怪你，那一代人都还没有开始认识这个世界，就被历史的洪流击沉了。”郑为民说到此处，凝神注视着杨东升的眼睛。
杨东升仿佛感到一股慈祥而又柔软的力量迎面而来，温暖着c包裹着自己脆弱的内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敢去做什么虚伪假设或陈述，只是充满忧伤的如实说道：“有生之年能洗脱冤屈，对我来讲，恐怕都是奢望。”
郑为民爽朗的笑道：“东升啊，别灰心。跟着我，在这里踏实住着。等你出狱的时候，我保证你有的是办法为自己正名。不仅如此，我甚至能帮你了却曾经梦想的所有愿望。”
杨东升感觉：郑为民虽然是好心鼓励自己，但不免有些自大了，就像他们那里的乡干部爱说大话一样，因为有些情况他的材料里没有，他也真不了解，于是解释道：“您不知道。我，我不是个男人。别说侮辱女人了，我连这方面的想法都提不起来。我们农村人注重传宗接代。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都是人力不能及的事。”
郑为民听了杨东升的话，心中的怜悯更添了几分，关心的说道：“哦？还有这样的事？那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冤。这样吧，我的保健医生每周都会过来，到时候我让他给你做个全面的检查。能治最好，实在治不了，以后领养一个孩子也不错的。”
“您真是个好人，我该怎么报答您才好啊”杨东升话没说完，感激的跪了下去。
郑为民一边扶起杨东升，一边说道：“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比你大八岁，你以后就喊我声大哥吧。我知道你有个大哥，还是文艺界的名人。我跟杨东旭也曾一起吃过饭，虽然是泛泛之交，但对他还是挺欣赏的。哎，可惜了，他这么早就过世了。”
听说老先生认识自己的大哥，杨东升感觉亲近了许多，改口道：“大哥，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鞍前马后的伺候您。”
郑为民对杨东升的话并不领情，严肃的教育道：“你看你，五十的人了，干嘛跟这儿的那些社会油子们似的，动不动就伺候人？”
杨东升自嘲的一笑，感慨道：“哎，活了多半辈子，到了监狱才明白些世故。丫鬟命就别想着做大小姐，奴才命就别想着当什么主人。想法多了，只会给自己惹事，给家里添灾祸。”
郑为民对杨东升点拨道：“其实，堂堂正正，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并不难，但需要技巧。老百姓常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总同鬼讲人话，等它们闻到了你身上的人味儿，还不吃了你？”
杨东升不解道：“我不懂您的意思。”
郑为民拍着杨东升的肩膀说道：“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了，有的是时间跟你解释。慢慢学吧，等你出去的时候，我会把你教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社会精英。”
杨东升感激的问道：“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郑为民犹豫了一下，含蓄的说道：“我也有我的私心。原本属于我的舞台，现如今我是回不去了。我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我再折腾了，但我的资源还在，我需要有人帮我经营下去。”
杨东升疑惑道：“您没有家人么？”
郑为民脸现忧虑，但思虑一番后，认真的说道：“‘连坐’，你懂吧？他们不能插手的。如果不懂这个道理，他们就不配做我的儿女。”
杨东升虽然跟社会接触很少，但智力并不差，简单思考过后，笃定的说道：“我什么都听您的。我虽然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我懂，您帮我的，远大于我能报答您的。我都已经混到监狱里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惨呢？所以，还有什么不能尝试的呢？”
郑为民看着杨东升虔诚的眼神，一下子联想到为了艺术丝毫不肯打折扣的杨东旭，感慨道：“东升啊，你哥哥这个人什么都懂，就是不屑于伪装。他宁可教导别人‘人生如戏’的道理，自己也不愿意演小人。宁折不弯他是练成了，可是过钢易折啊。”
“自从小时候，我哥当兵走了，我们见面就很少了。他忙，除了回老家给我送药，我们难得见面”杨东升赶忙打住了，他不想说那死贵死贵的药的事，生怕给郑大哥感觉自己想讨要好处。
郑为民看杨东升目露伤感，转移了话题道：“咱们在这儿吃饱了也没事干。说起你哥了，我就先教你演戏吧。”
“演戏？”杨东升有些不明所以。
郑为民慢悠悠的说道：“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正面人物什么样子？忠于国家，孝敬父母，关爱世人。可是，正面人物他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吃五谷杂粮。所以，要保持正面形象，光是靠礼仪教养是不够的，还要靠‘演’。正面人物就是见到仇人，也要能保持微笑，把酒言欢。就是手刃了仇人的一刻，擦拭刀刃的动作也要像个绅士。”
杨东升嘿嘿乐道：“您说的，就是当个笑面虎呗。”
“你理解的比较通俗，但不细致”
郑为民就这样开始了对杨东升的“教育改造”。
在这个外界看来阴森森的执法机器里，有人接受了惩罚，真心悔过，有人把这里当成用来“镀金”的“社会大学博士生流动站”。可杨东升却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意外的接受了两年多的“精英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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