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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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你会来。”
眼前的老人已经快八十多岁了，可是看起来倒也不显老态，大概因为包养得当，皮肤依然白皙，头发输得一丝不乱，穿着一身丝绸的唐衣，靠在太师摇椅上，眯眸看着眼前的朱琦。
那是一个日落的下午，在一幢别墅的玄廊上，老头听到朱琦拜访，放下手里浇花的水壶，在院子里的长廊上接见了朱琦。
尽管相差快三十岁，可是朱琦看起来比对方还要老上三分，头发花白，脸上都是沧桑，只有眼眸还算是亮着的，穿着一身老式西服，拄着拐棍晃晃悠悠的，两个老人站在一起时，竟然分不清谁比谁老些。
“没想到你变成这样了。”
老人扶着摇椅，随风摇摆，合着眼，藐着眼前的朱琦。
这是他的学生，哦，正确地说，这是他学校的学生，是从前学校的优秀尖子生，曾经被内定是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只可惜因为那件事坐牢了，这出来了，都被岁月折磨成这样了，唉
“李校长，明人不说暗话，我得了癌症，没什么好活头了，来这里没别的原因，就是想让你对我道个歉。”
朱琦似乎也不打算废话，在对面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道。
“什么？”李校长眸光微闪，身子一下凝固住了，手忽然死死抓住扶手。
“呵呵，你就别装了，常雪临终前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现在明白真正的凶手是谁了。”朱琦声音很清远，没有任何起伏，人靠在了椅子上，整个佝偻起来，浑身散发着频死的颓废的气息。
李校长凝视他很久，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常雪说过什么？”
“真相。”朱琦吐出两个字。
“哦？”
李校长扬了扬眉，抿嘴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真相？”
“那天的真相。”朱琦的语气像是警察问案。
李校长的眼皮不停地跳动着，手死死抓住扶手，半晌，那手指忽然翘了起来，轻轻拍打着扶案，发出轻微的“哒哒”声，语气也缓了下来：“那天啊，让我想想，哦，对了，杨教授他在会议上发表了轰动性的研究成果，我很高兴，很多外国学者想要便见他，来找我，我便带着他跟大家一起吃饭，席间聊了很多，吃完了之后，我们又去俱乐部玩牌，大概到了八九点的时候才回酒店。”
“然后呢？”
“然后就分开了。”
李校长说到这里，抬眼看着朱琦道：“杨教授回到酒店的时候，听酒店的服务生说，你找了他好几次了。”
朱琦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发生了这件事。”李校长说完，叹了口气，用劝诫的口气道：“小朱同学，这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杨教授坟头都长草了，你也就放下了吧，你当年也不是有意的”
“凶手不是你吗？”朱琦冷笑。
李校长一怔。
“我当时只是推倒了杨教授，杨教授没有死，后来有人对杨教授二次谋杀。”朱琦又道。
李校长的脸色终于变了，像是晴日忽然起了沙尘暴。
“常雪说，我们同去的每个人，都跟杨教授有仇。”朱琦盯着李校长，一字一句地道：“李校长，冲在我活不长的份上，您就说实话吧？
“呜——”
沙尘暴在李校长的脸上一闪而过，不愧是做过官的人，喜怒很快被镇压下去，变成了一片镇定的苍茫。
“朱琦，你瞎说什么“
“我没有瞎说，是你杀死了杨教授，不是吗？”朱琦的语气咄咄逼人。
李校长听到这话，忽然沉默了，垂下眼眸，摇椅又摇动起来，他住的是很大的别墅，外面的花园里花枝烂漫，朵朵盛开，落日的霞光把一切都染上了玫瑰红，一阵吹过，花香漫漫沿袭上来，吹得人头昏昏。
“放下吧，朱琦，一切都过去了。”
沉默半晌，李校长淡淡开口：“人生这辈子有很多东西，是你必须放下的，这是你的命”
朱琦也不理会他的说教，只嘿了一声：“放下可以，但是你得道歉。我活不长了，坐了二十年的牢，总要讨个说法。”
李校长忽然愤怒地站了起来，吐了两个字——“送客。”便要转身回屋，忽听朱琦又开口：“李校长，不说，代表做贼心虚。”
李校长一下转身，瞳孔放大了，像是被点燃了的公牛，呼哧呼哧喘着气。
朱琦耸了耸肩，抱着胸，歪着头看着李校长。
李校长蹙着眉头，转过身打开了那纱门，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纱门关了，气呼呼地走到摇椅上坐下来，拍着扶手道：“行，我跟你说，都这么多年了，我也退了，不怕什么了，我跟老杨有矛盾是真，但没必要杀他，只是工作上的小事而已”
顿了顿，又道：“这个老杨啊，其实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才是有才，但是就是德行不行，说白了就是个老光棍，老混蛋，老泼皮”
一边说着，一边愤怒地敲着扶手道：“我们学校申报项目的资金，我挪用了一部分搞校基建了，还有食堂改造，结果呢，被他抓到了，他就用这个威胁我，说不给他申报正教授，就要告发我，切，凭他？讲真，这玩意是违规操作，但是我也没没贪多少啊，他怎么滴我？”
“哦。”朱琦眸光微闪，冷笑：“然后呢？李校长，那天您可在楼梯口见到了他？”
“那倒也没有。”李校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躲闪，把脸看向了别处道：“但是我承认，那天回来之后，我在他的房间里吵过架，他得意忘形，说的话越来越过分，还说若是我不提拔他，他就有我好看云云，我也是真的挺生气了，摔门就走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那天晚上11点，您没去游泳池吗？”
“当然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李校长最后回答得十分坚决，盯着朱琦道：“朱琦，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二十年过去了，人也死了，牢也坐了，这是悲剧，人这辈子难免遇到悲剧，你得受着，但是呢，你也不用绝望，我记得当年也是青年才俊，是个极好的苗子，现在咳咳，现在你也可以做别的吗？对不对？你虽然年纪大了，可你是博士啊，你可以改行嘛，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我绝不推脱，但是你不能凭空诬赖别人，你瞎说八道也没人相信啊，对不对？”
“可是在现场发现了您的脚印。”
“胡说，我都认真擦去了，怎么可能”李校长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大变，嘴里像是裹了滚烫的油，脸上的肌肉不听地抖了起来。
“谢谢李校长了。”朱琦脸上现出得逞的微笑来。
“你朱琦，听我说，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见朱琦已经甩门而去，出了门，他回头看了看那别墅，见李校长的脸正从玻璃上映出来，苍白的面孔像是鬼一样，冷笑了笑，转身上了车，给小朱琦发短信：
“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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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老人已经快八十多岁了，可是看起来倒也不显老态，大概因为包养得当，皮肤依然白皙，头发输得一丝不乱，穿着一身丝绸的唐衣，靠在太师摇椅上，眯眸看着眼前的朱琦。
那是一个日落的下午，在一幢别墅的玄廊上，老头听到朱琦拜访，放下手里浇花的水壶，在院子里的长廊上接见了朱琦。
尽管相差快三十岁，可是朱琦看起来比对方还要老上三分，头发花白，脸上都是沧桑，只有眼眸还算是亮着的，穿着一身老式西服，拄着拐棍晃晃悠悠的，两个老人站在一起时，竟然分不清谁比谁老些。
“没想到你变成这样了。”
老人扶着摇椅，随风摇摆，合着眼，藐着眼前的朱琦。
这是他的学生，哦，正确地说，这是他学校的学生，是从前学校的优秀尖子生，曾经被内定是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只可惜因为那件事坐牢了，这出来了，都被岁月折磨成这样了，唉
“李校长，明人不说暗话，我得了癌症，没什么好活头了，来这里没别的原因，就是想让你对我道个歉。”
朱琦似乎也不打算废话，在对面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道。
“什么？”李校长眸光微闪，身子一下凝固住了，手忽然死死抓住扶手。
“呵呵，你就别装了，常雪临终前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现在明白真正的凶手是谁了。”朱琦声音很清远，没有任何起伏，人靠在了椅子上，整个佝偻起来，浑身散发着频死的颓废的气息。
李校长凝视他很久，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常雪说过什么？”
“真相。”朱琦吐出两个字。
“哦？”
李校长扬了扬眉，抿嘴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真相？”
“那天的真相。”朱琦的语气像是警察问案。
李校长的眼皮不停地跳动着，手死死抓住扶手，半晌，那手指忽然翘了起来，轻轻拍打着扶案，发出轻微的“哒哒”声，语气也缓了下来：“那天啊，让我想想，哦，对了，杨教授他在会议上发表了轰动性的研究成果，我很高兴，很多外国学者想要便见他，来找我，我便带着他跟大家一起吃饭，席间聊了很多，吃完了之后，我们又去俱乐部玩牌，大概到了八九点的时候才回酒店。”
“然后呢？”
“然后就分开了。”
李校长说到这里，抬眼看着朱琦道：“杨教授回到酒店的时候，听酒店的服务生说，你找了他好几次了。”
朱琦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发生了这件事。”李校长说完，叹了口气，用劝诫的口气道：“小朱同学，这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杨教授坟头都长草了，你也就放下了吧，你当年也不是有意的”
“凶手不是你吗？”朱琦冷笑。
李校长一怔。
“我当时只是推倒了杨教授，杨教授没有死，后来有人对杨教授二次谋杀。”朱琦又道。
李校长的脸色终于变了，像是晴日忽然起了沙尘暴。
“常雪说，我们同去的每个人，都跟杨教授有仇。”朱琦盯着李校长，一字一句地道：“李校长，冲在我活不长的份上，您就说实话吧？
“呜——”
沙尘暴在李校长的脸上一闪而过，不愧是做过官的人，喜怒很快被镇压下去，变成了一片镇定的苍茫。
“朱琦，你瞎说什么“
“我没有瞎说，是你杀死了杨教授，不是吗？”朱琦的语气咄咄逼人。
李校长听到这话，忽然沉默了，垂下眼眸，摇椅又摇动起来，他住的是很大的别墅，外面的花园里花枝烂漫，朵朵盛开，落日的霞光把一切都染上了玫瑰红，一阵吹过，花香漫漫沿袭上来，吹得人头昏昏。
“放下吧，朱琦，一切都过去了。”
沉默半晌，李校长淡淡开口：“人生这辈子有很多东西，是你必须放下的，这是你的命”
朱琦也不理会他的说教，只嘿了一声：“放下可以，但是你得道歉。我活不长了，坐了二十年的牢，总要讨个说法。”
李校长忽然愤怒地站了起来，吐了两个字——“送客。”便要转身回屋，忽听朱琦又开口：“李校长，不说，代表做贼心虚。”
李校长一下转身，瞳孔放大了，像是被点燃了的公牛，呼哧呼哧喘着气。
朱琦耸了耸肩，抱着胸，歪着头看着李校长。
李校长蹙着眉头，转过身打开了那纱门，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纱门关了，气呼呼地走到摇椅上坐下来，拍着扶手道：“行，我跟你说，都这么多年了，我也退了，不怕什么了，我跟老杨有矛盾是真，但没必要杀他，只是工作上的小事而已”
顿了顿，又道：“这个老杨啊，其实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才是有才，但是就是德行不行，说白了就是个老光棍，老混蛋，老泼皮”
一边说着，一边愤怒地敲着扶手道：“我们学校申报项目的资金，我挪用了一部分搞校基建了，还有食堂改造，结果呢，被他抓到了，他就用这个威胁我，说不给他申报正教授，就要告发我，切，凭他？讲真，这玩意是违规操作，但是我也没没贪多少啊，他怎么滴我？”
“哦。”朱琦眸光微闪，冷笑：“然后呢？李校长，那天您可在楼梯口见到了他？”
“那倒也没有。”李校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躲闪，把脸看向了别处道：“但是我承认，那天回来之后，我在他的房间里吵过架，他得意忘形，说的话越来越过分，还说若是我不提拔他，他就有我好看云云，我也是真的挺生气了，摔门就走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那天晚上11点，您没去游泳池吗？”
“当然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李校长最后回答得十分坚决，盯着朱琦道：“朱琦，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二十年过去了，人也死了，牢也坐了，这是悲剧，人这辈子难免遇到悲剧，你得受着，但是呢，你也不用绝望，我记得当年也是青年才俊，是个极好的苗子，现在咳咳，现在你也可以做别的吗？对不对？你虽然年纪大了，可你是博士啊，你可以改行嘛，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我绝不推脱，但是你不能凭空诬赖别人，你瞎说八道也没人相信啊，对不对？”
“可是在现场发现了您的脚印。”
“胡说，我都认真擦去了，怎么可能”李校长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大变，嘴里像是裹了滚烫的油，脸上的肌肉不听地抖了起来。
“谢谢李校长了。”朱琦脸上现出得逞的微笑来。
“你朱琦，听我说，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见朱琦已经甩门而去，出了门，他回头看了看那别墅，见李校长的脸正从玻璃上映出来，苍白的面孔像是鬼一样，冷笑了笑，转身上了车，给小朱琦发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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