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抄检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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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生辰宴上黛玉无疑最出风头, 连连压得其他人不见光彩。

    黛玉和夫人们一一告别,顺眼看着她们头上冒出各色心语,无一不是赞叹。

    还没等歇一会儿,她又得到鸳鸯消息, 说是贾老太君有事相商。

    难道王妃看中玉儿,想让她去和亲

    黛玉刚刚入门, 就先看到几个墨色大字跑来跑去。

    这误会可是大了。黛玉微微挑眉莞尔,转眼又收敛了神色。

    “玉儿来了到我身边坐。”贾老太君只连声招呼着。

    黛玉一边走过去, 一边缓缓观察着。鸳鸯将自己带到后就躬身出去了, 这时候厅中只有贾母和自己。

    她也是有些好奇, 外祖母将人都遣走,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贾母拍拍黛玉, 也不说西平王妃等语,而是叹了口气, 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么多子女中, 最疼唯有你母亲。这会儿更疼就是你了。”

    黛玉思付了瞬,只低头听着,作出一副乖乖受教模样。

    “你是个聪慧孩子, 我也就直接说了。”贾老太君又叹了下, 用手扶住黛玉,像是要给她支持似。

    “这会已经有消息。林家失了错, 后面怕是不好”说到这里, 贾母顿了顿, 仔细看了下黛玉面色。

    黛玉低垂着眼眸, 鹊羽一般翘长睫毛遮挡住了眸子,只投下一片浅浅阴影。

    她听着贾母跟自己说这些虚假流言,只等着她接下来话。

    贾母看不清她表情,就依照这计划直说了,“今儿宴会除了祝寿,也有相看和亲对象意思。南安太妃看上玉儿了。”

    黛玉听着这失之毫,厘差千里结论,心中倒是忍不住要笑。

    和亲从来都是建立妥协和流血之上。千里迢迢、路途遥远。极目远眺,无以为家。

    刚刚还在说最疼唯有母亲跟自己,这会儿就要送自己去和亲了

    黛玉抬眼扫过贾老太君,明眸盼顾间泛出光辉。

    一行墨色小字从贾母头上蹦跶出来,顺着桌子边缘晃荡而下

    这会可是想清楚了应该怕了吧。

    黛玉目光顺着心语划过,这才看出贾母并要自己去和亲意思将寄居府中外孙女送去和亲,于贾府颜面有碍。

    她这会儿是想借着和亲事情敲打自己呢。

    贾母刻意停顿了好一会后,就像黛玉想那般接着开口“你若是不愿意,祖母自然不会逼你去。”

    “虽然机会可惜了些,不过外祖母总是向着你。日后也会为玉儿好好挑选。”

    见黛玉只低头不语,贾母又试探性提了一句道“玉儿你瞧。你表哥难得病愈,正是思念母亲。”

    黛玉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面上只是默默听着。

    在外面流言推广之下,王府高高占据上风,贾母这会要捞人了。

    “我看过政儿媳妇,她在禁闭时候吃斋念佛,不是心狠模样。”

    贾老太君面上都是和蔼笑,她伸手想安抚性地顺顺黛玉头发,嘴里还在劝道“我想,当初怕是是有另一层道理。”

    “那马道婆知道自己要死了,能拉一个人是一个人,咬上就不放也是有。”

    黛玉只是轻巧地转身,又微微俯身行礼,一时间巧妙地避开了贾母手。

    “外祖母说是。”

    她早就有王夫人要被放出来准备,反正就要出府了,后头风雨可与自己无关。

    黛玉并不在这上面留心,而是转了一个话头“紫鹃伺候得不错,我想向祖母讨了她契书。”

    贾老太君只觉得这是黛玉在借着撒气,松口气之余,又带了不满。最后只是点点头,将鸳鸯唤进来交代了。

    她又再次细细劝道“最近宝玉病了一回,凤丫头也告病了,这时总要有人来看着局势。”

    黛玉只低头拂过茶杯,看里面水面波动,漫不经心地听着贾母是一片语重心长。

    等到得了紫鹃契书,黛玉就告辞要离开。

    贾母眉头皱了皱,一时间察觉双方生疏了些。她到底是叹口气,挥挥手让黛玉走了。

    只是她声音又从后面追上来“我是你祖母,还会害你不成玉儿你迟早会明白,我这是为你好。”

    而一行深棕色字体也蹦跶了上来

    林府要败落了,等我走后,你要是想要个好姻缘,少不得要依仗着王家势。

    这孩子,白费了我苦心啊

    黛玉看着那一个个都体现为自己好字体,转头轻声问了句“既然祖母为我好。那林家现在如此危急,祖母可愿出手一救”

    这话一出口,贾母就沉默了,这是她极力避免一个问题。

    林家再好,贾敏再得她喜欢,可她最在意始终是贾府,是自己宝贝孙子贾宝玉。

    没有得到回话,黛玉抿了抿嘴角,依旧往前走着,将后面一切抛在身后。

    等到她出去时候,倒是见到王熙凤。

    不同于之前和贾琏冲突时候,这会儿凤姐儿面上又挂起了如浴春风笑,只是面上妆容重了些,眼角带着红肿。

    “林妹妹。”王熙凤只作刚要上前模样,语调轻快道“我刚刚到这儿,倒是有缘碰上了。”

    而她头上,正跳出褐色字体总算是将话说开了,今晚就是抄检时候

    黛玉目光扫过一圈,也回礼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等她回到碧翠阁时,就见鹦鹉正百无聊赖地在窗边蹦来蹦去。

    黛玉上前揉一把它随风招摇绿毛,又点点它笑道“今晚可是有好戏可以看了。”

    它之前找自己一块看宝玉挨打不成,这会儿倒是可以一起看抄检之戏。

    鹦鹉偏偏头看向黛玉,圆溜溜眼睛转了一圈,又展展翅膀,像是应和似“嘎”了一声。

    等到傍晚时候,黛玉只洗漱下就歇着,留鹦鹉自己精神抖擞地在窗边张望。

    心里也存着事,在她本睡半醒之际,就听得鹦鹉叫了出来“嘎”

    它在屋里扑腾着翅膀飞了一圈,将黛玉唤醒。

    鹦鹉又在窗外催促似“嘎嘎”了两声,蹦蹦跶跶地跳着脚。

    黛玉揉揉眼睛呆呆地坐了会,等自己清醒了些,才起身往窗外望去。

    荣国府夜里是一片静谧,各个房屋灯火都熄灭。

    月光撒下,湖水一片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而这时却有一串红色灯笼亮起,犹如长龙般蜿蜒着在贾府里移动。

    2

    黛玉替王夫人算了一算,现在正值贾老太君生辰宴,夜里检查起来倒是好遮掩。

    二舅母这是一出来就忍不住生事啊,凤姐儿果然在晚上抄检荣国府了。

    外头伺候紫鹃听得声音进了来,又端了一盏清茶,“姑娘可是要再歇会”

    黛玉用指尖点点外头,明眸中都是明亮笑意,“人家半夜三更辛辛苦苦做戏,我怎么能不捧场。”

    荣国府私下信息流通繁杂,紫鹃这时候也收到消息,知道这是王熙凤和林之孝家等在闹腾。

    “姑娘也注意些风,可别着凉了。”她翻出风衣给黛玉披上,又细心系好。

    “且看看,一会还要来我们这儿呢。”黛玉微微抬头方便紫鹃动作。

    岚岚白烟从清茶上方升起,她指尖从白烟中穿梭而过,指引着它们在半空中划出道路。

    远远红色灯笼就像是一个个小火把,流水般往碧翠阁这边移动。

    黛玉在二楼从上往下眺望而去,还能看到半空中深红色心语,在月下发着光。

    前面就是碧翠阁,那儿惯是眼高丫鬟,十分讨人嫌。

    栽赃定要成功,好歹要逮着一个错处,也能跟王夫人交代。

    为首王熙凤和林之孝家心念不同,目却是一致。她们正想着往前,就守夜侍女拦在院子之外。

    “丢了一件要紧东西,大家都查一查去嫌。”

    “碧翠阁自有人守夜,贾府丢东西为何到这边来看难道是怀疑林家”

    王熙凤听着话不对,连忙轻推了一下林之孝家,又上前笑道“这话严重了。”

    她这才记起,碧翠阁上上下下全都是由林府人承包了。

    就算是中间唯一一个贾府紫鹃,也被要走契书,成为了林家人。

    这会儿自己借口是丢了东西,若是要查,那确是怀疑林府。

    总得想个法子先进去才是。

    凤姐儿思量了会,又转而含笑,对着守门侍女细细解释道“我们是怕那贼子乱跑,要是混了进去,惊扰林妹妹可怎么办。”

    她倒是有心委婉些,而林之孝家却是自视被丫鬟看轻了,心中不大痛快。

    不过一个小小看门丫头片子,居然就在我面前叫威

    “别处都是大大方方让看了,并没有赃物,就差这儿。”林之孝家冷笑一声。

    “我们也是好心来查。你是几等丫鬟,也有脸面说不许要是明儿被怀疑了,那可不归我们管”

    她呵斥了声,抬脚不依不饶上前,就要带人往硬挤。

    紫蓝色字体跳了出来都说林家要完了,还摆什么架子呢且让我来踩一踩

    黛玉只支着下颌,靠近窗沿默默看着,又无声地摇摇头。

    之前看她教训小丫头也是如此心语,得志便猖狂。

    鹦鹉在黛玉身边蹦跶来蹦跶去。

    它乖觉地没有出声,这会也学着黛玉模样,摇摇脖子后接着低头看戏。

    林之孝家正得意扬扬上前,伸手想要一推,就觉得脖颈上一凉。

    院子外面突然冒出一排侍从,就像是从地里窜出来似。

    每人手上都有一把水光盈盈长剑,在黑夜中浸出秋水般凉意。

    在场一下子都看直了眼,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

    这群人就像是鬼魅般出现,其中一人正把剑搁在林之孝家脖颈上,剑头泛着寒光。

    周瑞家一直在后头跟着,她这会猛地一惊才想起来。

    当初林姑娘上京时候,跟随着那么多侍卫,在那之后一直没见到。原来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

    抄检都是深宅妇人,哪里见过这中光景,看着一把把刀刃,一时间都是噤若寒蝉。

    其中最为惶恐,莫过于被刀架在脖子上林之孝家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林之孝家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缓缓举起两只手,身子微微颤抖。

    刀光在脖颈间闪烁,林之孝家小腿都有些抽搐。

    她右手执起一个巴掌回手往自己脸上扇,“老不死娼妇,一时就做起脸来了,没得这样活该”

    林之孝家一边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一边借着力道往回退,还在自己斥责自己。

    后边人又是惊惧,又不想笑,一时间只得憋着看她动作。

    黛玉在二楼一手撑着下颌,瞧着这幕倒是轻笑了声。

    鹦鹉在一旁看得正是开心,见黛玉笑了,它也”嘎嘎嘎”叫唤起来。

    在静谧夜里,这声音又将下面人吓一跳。

    王熙凤正对这架势束手无策,抬头看时见着黛玉,连忙喜欢应了一声“林妹妹这都是一个误会,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黛玉从楼上俯瞰而下,光亮落在她身上,宛如月中嫦娥、出水芙蓉。

    这会她只是含笑反问一句“凤姐姐不是要进来查,这会怎么停在门口要是有贼子跑来了该怎么办”

    王熙凤听着她将之前话一字一句回敬过来,面上都涨红了些,只觉得实在尴尬。

    要是真贼子敢来,这会儿怕是已经林府逮着了。

    “都是意外。可是我们将林妹妹吵醒了林妹妹接着歇息便是。”王熙凤讪讪笑了声,并不接话头。

    黛玉看着下面一伙人呆滞对峙场景,就像是隐约看到了贾府未来。

    好歹是自己外家,当初自己上京诚时,也是欢迎过自己。

    “如此大府,管理确不易。可是动摇根基事情,何必一错再错。”黛玉稍稍叹了口气,只挥挥手示意。

    侍从们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在下一瞬就像是流水似褪去,只留下有些惊魂未定众人。

    “这儿贼子是进不来,凤姐姐倒是好好想想,荣国府贼子'究竟是怎么来吧。”黛玉话已至此,也转身关窗回去了。

    王熙凤听到她加重“贼子”语调,就明白黛玉已经猜到这个“抄检”无中生有。

    这会儿她面上辣辣,只蒙头让众人走了。

    黛玉劝了一声,也不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她揉揉鹦鹉后,又回到床上好好歇了会。

    3

    浅蓝色水波晃荡,手脚像是瘫软一般,黛玉在湖中缓缓下沉。

    心胸被压抑要窒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眼前黑斑越来越大。

    黛玉试图往上挣扎,可是手脚越来越无力,惊恐和遗憾在心中蔓延。

    眼前模糊一个人影冲自己快速接近,腰上感觉到一丝禁锢。

    然后是“哗啦”一声,有人拥着自己腰,把自己救出水面。

    她下意识大口呼吸了起来,又被空气呛得连连咳嗽。

    墨色字体从水面上跳跃而过

    王爷怎么会在这儿

    哥哥你怎么没及时跳下去

    黛玉尽力睁开眼,只见能岸上人一身明亮黄色长衫,脖子间还有金色光芒闪过。

    然后是惊呼声响起“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来人啊”

    黛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帐顶花纹,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梦里叫喊声。

    大多预知梦都是以旁观者身份看着,可这次就像是上回火灾一般,难得是自己身处在其中。

    黛玉揉揉额心,又执起念珠转了会。她想了想预知梦情景,心中起伏不定。

    等到第二天,依旧是贾老太君生辰宴。

    今天接待是男客,倒是不需要姑娘们出去,女眷只在院里看戏班子表演。

    黛玉坐在位置上,目光缓缓扫过一圈。

    昨天晚上阵仗不小,不过在场面上都没有透露出来。

    宝琴岫烟三春已经到了,都是笑意盈盈地互相问好。

    宝玉身后向来都是由晴雯站着伺候,今儿却变成了金钏。

    她低眉敛目正为宝玉挑着葡萄,一副细心妥帖模样。

    难得是宝钗湘云不在,今天倒是她们迟了

    黛玉念头正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见院子门口出现了人。

    宝钗今天少见地换了装扮,身上不再是半旧服饰,而是一身亮黄绸锦,衬着她脖颈上金项圈更加闪亮。

    史湘云跟在她身边,手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自己衣襟。

    到院子里时,湘云下意识地抬头瞥了黛玉一眼,蓝色大字随之蹦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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