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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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巴雅尔草原上的第三天，又是傍晚时分，除了一众首领，其他人都在准备晚上的饭菜。
“太香了，我口水都流下来了。”火堆边一名穿着蓝薄布短褡的年轻人边烤着羊排边说道，只见他脸上一片尘灰，不时有汗顺着脸颊滑落下一条条泥道子。
他身边坐着一个小男孩，背对着他正刷着碗和锅，听见他说话也一声不吭。
尽管头发都是是齐肩、打结的短发，但是他们的相貌依旧不像是草原上的人，再加上起先的年轻人说的还是北地的方言，应该就是从边境被掳掠而来的昱朝人。
“中午也没让人吃多少，还让我来烤羊排，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年轻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撮孜然撒上去后肉香更加浓郁了。
小男孩仍旧没理他，兀自使劲刷着碗。
像他们这些被抢到草原上的人，大多都做了奴隶，每天便是没日没夜的干活。而相同处境下，有时还要被同为奴隶的邬族人欺压。相对的，他们这些人比原来这些奴隶便更加任人宰割些。
他们期盼过朝廷会将他们带回家乡，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从没见到草原尽头飘来过昱朝的旗帜，许多人也就认了命。
“哎，哎……小哑巴，”
李泗很讨厌别人这么叫他，前几句没理周逸，听着他像是不理他就不罢休的架势才转过头去。
一小块羊肉横在李泗嘴边，周逸边看向四周边催促他道：“快吃快吃，我特地扒拉下一块。”
李泗瞪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赶紧把肉吞进去。拇指指盖大小的一块肉，连孜然都没撒到，却香得让人不忍吞下去。
“香吧？我烤的肉绝对香到人舌头都要掉下来。”周逸得意洋洋地说道，毕竟在家乡的时候他还是个厨子来着。
李泗仍旧背着身做事，周逸继续自言自语着。
“待七八月各部上贡之后再开战也不迟，各首领回去后带着族人休养生息。况且昱朝人肯定熬不过冬季来和我们的人打战。”阿古拉倚在座椅扶手上懒懒地说。已经讨论好几天了，他实在是厌烦和这些两面三刀的鬼滑头待在一间帐房中。
“但是，时间未免太久了，加上昱朝的人也在盯着我们这边，万一消息走漏，我们可是很难短时间内集结到一起抵御昱朝的军队。”老者说道。
这一天便是一堆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转，这群老顽固既想要踏平南边的土地，又精打细算着自己部落里要付出多少。
阿古拉倒真不止是为了拖延时间，经历水草丰茂的夏季，选在七八月确实才是做足了准备。万一昱朝真想着要率先开战，也并不比他们要来得轻松就是了。
不过他倒是真要考虑考虑如何在那之后能够全身而退了……
想着想着，他对眼前的局面露出了一个微笑。
首领们散去了，所有人都该吃晚饭了。
商桐退到了远远四公里以外，自阿古拉决定开始商议战争事宜起，王帐周围的守卫便加强了些。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是一退再退。
左右他已经知道邬族对昱朝确实是有所预谋，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今晚，商桐就要返回北地，只是临走前，他还想去看看青刃。
周逸喝着几片烂菜叶子熬的汤，眼见不远处那些邬族奴隶吃的东西比他们要好些，呸地一口把舌头上一粒碎石子吐在地上。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周逸抱怨道，李泗坐在他身边小口喝着汤。
“等你死了，才算是个头了。”旁边一个老些的男人说道。
“可不是，这都一年半了，你见有谁来救我们这些人了。狗朝廷……根本就不把我们这几条贱命放在眼里。”这种咒骂的话在这一段时间里也并不少见了。
围成一圈的这些昱朝人眼里满是绝望，他们全是被邬族人同一次抓来的，基本上也相互认识。
男人在其中起码可以做个奴隶，女人的下场则更悲惨些。当初人群里混了一个不足周岁的小婴儿，把他们抓来的那些邬族人的首领把他用一根绳子挂住拖在马后，活活将他拖死。为了叫他们好好听话，还将那婴儿的尸体挂在他们住的牛棚围栏上，当场就有大男人给吓哭的。
几个邬族奴隶向这边走来，一圈人看得一脸惊惧。
草原上生长的这些人可比他们要健硕得多，这几人以来几乎把下坠的日头也全都挡住了。
只听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其中一人把周逸和另外一个男人架起来。
“什么、要做什么？！”男人惊叫起来，架着他的两个人对视笑了起来，推着周逸的两个人也不时踢他小腿几脚，都往远处去了。
其他人仍惶惶不安地看着，李泗像是要说什么，结果只能坐了回去。
“王上，人带到了。”那几人将周逸和男人推着跪倒在地上。
王帐内，坐在上位的阿古拉手里把玩着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角落里的铁架上站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猎鹰，在此情景下阿古拉脸上嘲弄的笑容不禁让人有些胆寒。
他说了句什么，押周逸他们来的那几个奴隶退了出去。
“你说要怎么玩？”阿古拉对旁边的一个仆人说道。那人是和他们一起被抓来的昱朝人，先前是个倒买倒卖的商人，略懂些邬族的语言，又是他们这些人里最早去讨好邬族人的几个人之一。也不知是凭了什么手段，慢慢变成了阿古拉眼前的红人。
“这……”那人冷汗直流，犹豫地瞄向下面跪着的两人，凑过阿古拉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阿古拉兴致挺高，按那人建议吹了个唿哨，猎鹰展翅低飞过来，落在他的手上。
他捏了捏它的羽毛和后颈。据说这头猎鹰还是可敦其木格出嫁时带来的嫁妆，阿古拉确实是喜爱非常，当时就给赐了其木格一匹白马。
阿古拉指了指周逸和男人，手一挥让鹰飞了出去。
那猛禽直冲下去时，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时躲闪不及地被它抓住了鼻梁，顿时惨叫出声。而那畜生还扑扇着翅膀要朝那人眼睛啄去，男人一下子在地上翻滚起来。
周逸则一直抱着头把自己给团了起来，鹰飞到他背上抓了几道血口子，他也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上。
站在阿古拉身边那人被吓到一般，连退了好几步。
没多久，阿古拉便感到没意思了，叫人进来把两个人拉了出去。周逸背上一片血渍，而且还在不断往外冒血，而另外那个男人已然成了个血人，没一处不是血淋淋的。
月上中天，帐篷之间只剩下巡逻站岗的士兵。距离远一些的围栏内奴隶们和牛羊睡在一起，人和动物的呼吸声全都混杂在一起。
商桐正要从阴影中绕去一顶帐篷之后，却见月光下正对面有两个人被绳子扯成一个大字形吊在架子上。
邬族人向来残酷，他本打算不加理会，却突然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朝那两人跑去。
“你来干什么？”周逸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后背上一直火辣辣的，被绳子勒着悬在空中也让他越来越脱力，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开始发烫，整个人差一点便要以这个姿态昏死过去。
李泗把夹在腋下的小凳子放下，踩着把手里破碗里的水递到他嘴边。从水源处到这里，碗里的水早就泼了大半，周逸还是很珍惜地叼着碗全喝进了嘴里。身边那人早就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他怀疑这人大概熬不到明天早上了。
“你快回去，别让他们给发现……”还没说完，远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周逸猛地挣动了一下，却在看清来人之后吃惊的张大了嘴。
商桐也才看清这几人并不是邬族人，看他们的情形一下子便明白了状况，不禁右手握成了拳。
“你……”虽然期盼了这么久，突然看到希望仍是不敢置信。
李泗好奇地看着他。
商桐对周逸说了自己是昱朝的人，他眼里的希望更盛起来。
“我们原本是住在北地的，结果被这些蛮人给抢到这来做奴隶……大侠，你行行好，把我们给救出去吧。”周逸卑微地请求着，在被鹰生生啄去几块肉时他都还没流泪，此刻眼中盈满了泪水。
商桐心中苦涩，倒不是他不想救。邬族人现在对族内混进了奸细的事本就有所忌惮，他若是现在把这几人救回昱朝，想必日后邬族则更加防范。
久久得不到承诺，周逸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李泗拉着他的衣角背对商桐默默不语。
“至少您把这孩子给救出去，”周逸看着李泗的发旋说道，“他一家被抓过来时，在路上父母就自杀了。他被那阿古拉往喉咙里灌了热油，至此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周逸苦笑了一下。他明白自己没理由让一个奇怪的过路人去做这些事，只是起码让李泗能回去。“要是您不带他走，他迟早会死在其他人手里。”
“抱歉，我不能。”商桐狠下心来，差一点他就要将自己来草原的目的全盘托出，但是理智还是制止了他。
他看了一眼年纪也许尚未满十岁的男孩和旁边垂死的男人，家国衰落，连带着百姓的命也如蝼蚁一般轻贱。
商桐从怀中掏出一个水袋，递去周逸嘴边让他喝了几口。又走去男人身边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丸药，掐着喉咙让他咽了下去。
临走前，将一瓶金疮药递给男孩。
周逸看着这一切，像是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朝廷迟早会救你们回去的……”商桐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周逸只是点了点头。
商桐转头便直往北地而去，一路上不知疲倦地披着月光南行。在兜头布巾下，他脸上流下了几行热泪。
弃弱小无助之人于不顾，他有何面目去见青刃，如何去向九泉之下的师父交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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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坐着一个小男孩，背对着他正刷着碗和锅，听见他说话也一声不吭。
尽管头发都是是齐肩、打结的短发，但是他们的相貌依旧不像是草原上的人，再加上起先的年轻人说的还是北地的方言，应该就是从边境被掳掠而来的昱朝人。
“中午也没让人吃多少，还让我来烤羊排，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年轻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撮孜然撒上去后肉香更加浓郁了。
小男孩仍旧没理他，兀自使劲刷着碗。
像他们这些被抢到草原上的人，大多都做了奴隶，每天便是没日没夜的干活。而相同处境下，有时还要被同为奴隶的邬族人欺压。相对的，他们这些人比原来这些奴隶便更加任人宰割些。
他们期盼过朝廷会将他们带回家乡，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从没见到草原尽头飘来过昱朝的旗帜，许多人也就认了命。
“哎，哎……小哑巴，”
李泗很讨厌别人这么叫他，前几句没理周逸，听着他像是不理他就不罢休的架势才转过头去。
一小块羊肉横在李泗嘴边，周逸边看向四周边催促他道：“快吃快吃，我特地扒拉下一块。”
李泗瞪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赶紧把肉吞进去。拇指指盖大小的一块肉，连孜然都没撒到，却香得让人不忍吞下去。
“香吧？我烤的肉绝对香到人舌头都要掉下来。”周逸得意洋洋地说道，毕竟在家乡的时候他还是个厨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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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七八月各部上贡之后再开战也不迟，各首领回去后带着族人休养生息。况且昱朝人肯定熬不过冬季来和我们的人打战。”阿古拉倚在座椅扶手上懒懒地说。已经讨论好几天了，他实在是厌烦和这些两面三刀的鬼滑头待在一间帐房中。
“但是，时间未免太久了，加上昱朝的人也在盯着我们这边，万一消息走漏，我们可是很难短时间内集结到一起抵御昱朝的军队。”老者说道。
这一天便是一堆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转，这群老顽固既想要踏平南边的土地，又精打细算着自己部落里要付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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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他对眼前的局面露出了一个微笑。
首领们散去了，所有人都该吃晚饭了。
商桐退到了远远四公里以外，自阿古拉决定开始商议战争事宜起，王帐周围的守卫便加强了些。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是一退再退。
左右他已经知道邬族对昱朝确实是有所预谋，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今晚，商桐就要返回北地，只是临走前，他还想去看看青刃。
周逸喝着几片烂菜叶子熬的汤，眼见不远处那些邬族奴隶吃的东西比他们要好些，呸地一口把舌头上一粒碎石子吐在地上。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周逸抱怨道，李泗坐在他身边小口喝着汤。
“等你死了，才算是个头了。”旁边一个老些的男人说道。
“可不是，这都一年半了，你见有谁来救我们这些人了。狗朝廷……根本就不把我们这几条贱命放在眼里。”这种咒骂的话在这一段时间里也并不少见了。
围成一圈的这些昱朝人眼里满是绝望，他们全是被邬族人同一次抓来的，基本上也相互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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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生长的这些人可比他们要健硕得多，这几人以来几乎把下坠的日头也全都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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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做什么？！”男人惊叫起来，架着他的两个人对视笑了起来，推着周逸的两个人也不时踢他小腿几脚，都往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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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句什么，押周逸他们来的那几个奴隶退了出去。
“你说要怎么玩？”阿古拉对旁边的一个仆人说道。那人是和他们一起被抓来的昱朝人，先前是个倒买倒卖的商人，略懂些邬族的语言，又是他们这些人里最早去讨好邬族人的几个人之一。也不知是凭了什么手段，慢慢变成了阿古拉眼前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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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了捏它的羽毛和后颈。据说这头猎鹰还是可敦其木格出嫁时带来的嫁妆，阿古拉确实是喜爱非常，当时就给赐了其木格一匹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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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猛禽直冲下去时，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时躲闪不及地被它抓住了鼻梁，顿时惨叫出声。而那畜生还扑扇着翅膀要朝那人眼睛啄去，男人一下子在地上翻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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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什么？”周逸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后背上一直火辣辣的，被绳子勒着悬在空中也让他越来越脱力，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开始发烫，整个人差一点便要以这个姿态昏死过去。
李泗把夹在腋下的小凳子放下，踩着把手里破碗里的水递到他嘴边。从水源处到这里，碗里的水早就泼了大半，周逸还是很珍惜地叼着碗全喝进了嘴里。身边那人早就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他怀疑这人大概熬不到明天早上了。
“你快回去，别让他们给发现……”还没说完，远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周逸猛地挣动了一下，却在看清来人之后吃惊的张大了嘴。
商桐也才看清这几人并不是邬族人，看他们的情形一下子便明白了状况，不禁右手握成了拳。
“你……”虽然期盼了这么久，突然看到希望仍是不敢置信。
李泗好奇地看着他。
商桐对周逸说了自己是昱朝的人，他眼里的希望更盛起来。
“我们原本是住在北地的，结果被这些蛮人给抢到这来做奴隶……大侠，你行行好，把我们给救出去吧。”周逸卑微地请求着，在被鹰生生啄去几块肉时他都还没流泪，此刻眼中盈满了泪水。
商桐心中苦涩，倒不是他不想救。邬族人现在对族内混进了奸细的事本就有所忌惮，他若是现在把这几人救回昱朝，想必日后邬族则更加防范。
久久得不到承诺，周逸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李泗拉着他的衣角背对商桐默默不语。
“至少您把这孩子给救出去，”周逸看着李泗的发旋说道，“他一家被抓过来时，在路上父母就自杀了。他被那阿古拉往喉咙里灌了热油，至此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周逸苦笑了一下。他明白自己没理由让一个奇怪的过路人去做这些事，只是起码让李泗能回去。“要是您不带他走，他迟早会死在其他人手里。”
“抱歉，我不能。”商桐狠下心来，差一点他就要将自己来草原的目的全盘托出，但是理智还是制止了他。
他看了一眼年纪也许尚未满十岁的男孩和旁边垂死的男人，家国衰落，连带着百姓的命也如蝼蚁一般轻贱。
商桐从怀中掏出一个水袋，递去周逸嘴边让他喝了几口。又走去男人身边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丸药，掐着喉咙让他咽了下去。
临走前，将一瓶金疮药递给男孩。
周逸看着这一切，像是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朝廷迟早会救你们回去的……”商桐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周逸只是点了点头。
商桐转头便直往北地而去，一路上不知疲倦地披着月光南行。在兜头布巾下，他脸上流下了几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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