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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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看着他的呆样“扑哧”笑了。她系好披帛，少年旋即脱衣，擦身，换新衣，过程统共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少女道：“你不用着急。船已经驶离码头好几千米，就算有人跟踪你们也要一刻不停的赶路。再说这条河上光花船就上百艘，更别说到前头岔口还会有货船，渔船并入。他们是看不过来的。”
少年卷好他们的湿衣，放进包袱，问：“这条河通向哪里？”
“要看你去哪里。这条河干流众多，可达数州。”
少年问：“你们的船今晚停靠吗？“
“你没坐过花船吧，”她整理着地面，“花船一晚上要沿途停靠几个地方更替宾客，天亮调头回程。我可以安排你们在某个地方下船，今晚不下船你们就要在船上待到明晚。虽然我这里不会有人进来，但我想你们可能需要更细致的治疗。”
整理好房间，少女坐回梳妆台前点妆。她通过铜镜看着少年道：“你要相信我。”
少年守在凤栖的身畔，他淡淡道：“我当然相信你，现在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他。在他当着人面助凤栖潜逃后，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噢？我以为你是好人。”
少年笑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你也是。身为这艘花船的头牌，你能这样冒险救我们代表你有自己的打算。要我说，你偷偷递个信物或者说几句我听不懂的黑话就可以出卖我们，但你没有。”
少女丝毫不惊讶：“你很聪慧，我就不用担心我得不到回报了。一会儿我出场，亥时方可归。这期间你好好想想你们要在哪个地方下船。”
她丢给少年一本册子：“这是我的名册。人名你暂且忽略，所有的地名，停靠的时间都在上面。我该走了，你自己看吧。”
册子是手工制作的，每一页都写得非常详细。她的宾客名是化名，地名和时间都是真实的。少年看出她心思不轻，终有一日她会离开这里另寻他处。
这就是她的事情了，当务之急他要选好地点下船，再转乘去江南。
江南，少年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会和他有关系吗。
他忘记了太多太多，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像一朵离群的云，天大地大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他趴在船窗的边框眺望远方，烛火铺就出蜿蜿蜒蜒的河道，不同的船只是不同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与岸上的现实生活背道而驰。无止境的欢乐，漫流的时光，小女子的温柔惬意，这不仅仅是一条河，还是一条躲避人生的道路。呆久了，就麻痹了。麻痹了，就不想清醒。
少年想要清醒，他不想做船上的人。记忆再痛苦，那是造就他的必经之路，这条河告诉他，他不能逃避，无论是对他的过往又或是对凤栖。
他一页页翻过，目光锁定在南廊街。南廊街在凤凰城以南，是城内的繁华地带。平时人烟众多，美食商铺应有尽有。在南廊街下船，很快他就可以寻到郎中替凤栖治疗。
少女还没有回来，少年把册子当作消遣。凤栖还在睡着，少年偶尔看她几眼，看着看着突然好奇。他俯身，近距离观察着她的眉眼。
不睁眼，她的长相就偏温婉。长长的眉毛，饱满的眼型，她呼吸的时候上唇瓣会微微翘起，看得少年跟着翘起，不自觉的笑了。
笑到一半，他倏地止住，重又端正的坐好。他不看凤栖，改看窗外的风景。
亥时到，少女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盘烧鸡：“我怕你饿就端来了，吃不吃？”
少年回绝了，他道：“我看好地点了，我们准备在南廊街下船。”
“南廊街？嗯，是个好去处。”
少年道：“你帮了我们，想要什么回报？”
少女撕下一小片鸡肉塞进嘴里：“还没想好呢，要不下次见面再说？”
烧鸡被她撕出了骨架，花船再次停靠，这次是在南廊街的水岸。
少女在抹布上搓了搓手，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走吧。”
少年打横抱起凤栖：“这是什么。”
她拔掉瓶塞，放在鼻下嗅了嗅：“上好的桂花酿。涂在她的手腕上，我先出去支开旁人，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她道：“记住我这张脸，下次相见好相认。”
涂完桂花酿，凤栖满身的酒香。不呛人，甜甜的，都是桂花的味道。
少女收好小瓷瓶出门。如她所说，门外的喧嚣被她支开到别处，只朦胧的听见一两句人声。
少年踢开房门，手掌遮住凤栖的容颜，让她的脸尽可能的埋进他的怀中。
“姐姐，”他低头，抱歉道，“委屈你了。”
他双臂稍稍收紧，大步穿过狭小的走道。走道两旁是其他人在船上的住所，尽头是一卷湘帘，顶两端挂着花纱。
少年猫着腰，用头挤开湘帘，面前是三两桌残留的酒食，舱内空气香腻，闻之微醺。
往前走，又是一卷湘帘，花纱略有不同。这次帘外船舱敞亮，楼上楼下人影绰绰，欣赏着台上少女曼妙的歌喉。
船舶的出入口在左手边，由两名年轻男人驻守着，宾游在他们的注视下来去。
少年准备好便挤开湘帘，随即痛心疾首：“他有什么好，至于你喝成这样。你离家三日，父母亲都急疯了。世上的好郎儿千千万，你何必……诶！”
他故意撞上一名宾客：“抱歉公子，我太失礼了。”
“走路小点心，别不看路。”
“是是。”
少年唠唠叨叨走到门口，人群中他抱着凤栖格外扎眼。他极力往拥堵的中间凑，不去两边。快走出船舶，少年被男人叫住了。
“你们是哪里的宾客。”
他问少年，在哪儿上的船。
少年急忙道：“我是故人巷的，我姐姐应该比我早，我是来找她的。”
“我对你没有印象，”男人冷硬道，“把船票拿出来。”
少年解释道：“好多人都在故人巷上船下船，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男人上前一步：“船票。”
少年没辙，只好单膝跪地，让凤栖枕在他的腿上。他在身上找出两张皱巴巴的船票交给男人：“你看。”
男人检查过票面，是真的没错。
“船快开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等等，”男人道，“你让她跟我说句话。”
少年微愕，笑道：“她喝醉了，她一喝醉就容易昏睡。”
“那就把她喊醒，喊不醒我们就报官。”
这是把他当人贩子了。
少年哭笑不得，可眼下还不能让凤栖露面。他自己无妨，那帮人没见过他，夜又那么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他们见过凤栖，绘成画像不成问题。
少年含糊道：“喊醒可要费一番功夫。”凤栖伤成这样，要醒早就醒了。
男人眼神示意对面伙伴过来，少年连忙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人声嘈杂，我不想姐姐的醉态被太多人看到。毕竟是女儿家……”
少年左手搂着凤栖，右手在袖中悄悄摸上寒鸦扇的扇柄。
斗争一触即发。
“真吵……”
怀里人儿动了动，抬起一只皓腕搭在少年的肩头。她面对少年撑起上半身，睡眼惺忪得像个局外人。
“我们还不走吗，”她搭上另一只，对着少年痴痴的笑，“弟弟。”
少年顿了半刻，立马扶住她的腰身轻哄道：“你别急，一会儿就走了。以后可不能再跑出来喝酒了，知道吗。”
她笑着，抱住少年。
“玩够了？”
少年拍拍她的后背，回得驴头不对马嘴：“好了好了，我们回家。”
出此一遭，男人纷纷让道，退回门的两侧。
他们有惊无险的上了岸。
正值夜的后半段，南廊街上行人不多，店铺的街灯熄了一两盏。灯下路边，小摊主忙着收工回家，鲜少有人说话，显得南廊街清清冷冷。
过了演戏的劲头，尴尬开始泛滥。
凤栖醒了——她什么时候醒的？
还是说，她就是清醒的？
少年回忆着他在船上做过的一切，他真希望凤栖是在门口醒的。
“你闷着头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凤栖歪着脑袋看他，长发散落他一臂。
少年没话找话道：“……我在想，你饿不饿。”
凤栖道：“我不饿，也不想吃。”
她重重的咳嗽两声：“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少年犹豫道：“还是不要了吧，你哪来的力气。”
他不等凤栖同意就走，心里多了份得逞的爽快。
凤栖又咳了两声。体内的寒气已退大半，心口还在钝痛着，若不是老头他们赶的巧，她岂会败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救我，”她凝视着少年的领口，不再是她挑选的竹叶细枝底纹，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的绀青色，“逃走不是更好？”
少年道：“你会让我逃走吗。”
不会。
少年莞尔：“所以我留下了。”
她问：“仅仅因为这个？”
“……仅仅因为这个。”
凤栖心情大好，她道：“怎么样都好，只要不背叛我怎么样都好。”
少年奇怪，但他没有多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少女道：“你不用着急。船已经驶离码头好几千米，就算有人跟踪你们也要一刻不停的赶路。再说这条河上光花船就上百艘，更别说到前头岔口还会有货船，渔船并入。他们是看不过来的。”
少年卷好他们的湿衣，放进包袱，问：“这条河通向哪里？”
“要看你去哪里。这条河干流众多，可达数州。”
少年问：“你们的船今晚停靠吗？“
“你没坐过花船吧，”她整理着地面，“花船一晚上要沿途停靠几个地方更替宾客，天亮调头回程。我可以安排你们在某个地方下船，今晚不下船你们就要在船上待到明晚。虽然我这里不会有人进来，但我想你们可能需要更细致的治疗。”
整理好房间，少女坐回梳妆台前点妆。她通过铜镜看着少年道：“你要相信我。”
少年守在凤栖的身畔，他淡淡道：“我当然相信你，现在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他。在他当着人面助凤栖潜逃后，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噢？我以为你是好人。”
少年笑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你也是。身为这艘花船的头牌，你能这样冒险救我们代表你有自己的打算。要我说，你偷偷递个信物或者说几句我听不懂的黑话就可以出卖我们，但你没有。”
少女丝毫不惊讶：“你很聪慧，我就不用担心我得不到回报了。一会儿我出场，亥时方可归。这期间你好好想想你们要在哪个地方下船。”
她丢给少年一本册子：“这是我的名册。人名你暂且忽略，所有的地名，停靠的时间都在上面。我该走了，你自己看吧。”
册子是手工制作的，每一页都写得非常详细。她的宾客名是化名，地名和时间都是真实的。少年看出她心思不轻，终有一日她会离开这里另寻他处。
这就是她的事情了，当务之急他要选好地点下船，再转乘去江南。
江南，少年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会和他有关系吗。
他忘记了太多太多，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像一朵离群的云，天大地大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他趴在船窗的边框眺望远方，烛火铺就出蜿蜿蜒蜒的河道，不同的船只是不同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与岸上的现实生活背道而驰。无止境的欢乐，漫流的时光，小女子的温柔惬意，这不仅仅是一条河，还是一条躲避人生的道路。呆久了，就麻痹了。麻痹了，就不想清醒。
少年想要清醒，他不想做船上的人。记忆再痛苦，那是造就他的必经之路，这条河告诉他，他不能逃避，无论是对他的过往又或是对凤栖。
他一页页翻过，目光锁定在南廊街。南廊街在凤凰城以南，是城内的繁华地带。平时人烟众多，美食商铺应有尽有。在南廊街下船，很快他就可以寻到郎中替凤栖治疗。
少女还没有回来，少年把册子当作消遣。凤栖还在睡着，少年偶尔看她几眼，看着看着突然好奇。他俯身，近距离观察着她的眉眼。
不睁眼，她的长相就偏温婉。长长的眉毛，饱满的眼型，她呼吸的时候上唇瓣会微微翘起，看得少年跟着翘起，不自觉的笑了。
笑到一半，他倏地止住，重又端正的坐好。他不看凤栖，改看窗外的风景。
亥时到，少女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盘烧鸡：“我怕你饿就端来了，吃不吃？”
少年回绝了，他道：“我看好地点了，我们准备在南廊街下船。”
“南廊街？嗯，是个好去处。”
少年道：“你帮了我们，想要什么回报？”
少女撕下一小片鸡肉塞进嘴里：“还没想好呢，要不下次见面再说？”
烧鸡被她撕出了骨架，花船再次停靠，这次是在南廊街的水岸。
少女在抹布上搓了搓手，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走吧。”
少年打横抱起凤栖：“这是什么。”
她拔掉瓶塞，放在鼻下嗅了嗅：“上好的桂花酿。涂在她的手腕上，我先出去支开旁人，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她道：“记住我这张脸，下次相见好相认。”
涂完桂花酿，凤栖满身的酒香。不呛人，甜甜的，都是桂花的味道。
少女收好小瓷瓶出门。如她所说，门外的喧嚣被她支开到别处，只朦胧的听见一两句人声。
少年踢开房门，手掌遮住凤栖的容颜，让她的脸尽可能的埋进他的怀中。
“姐姐，”他低头，抱歉道，“委屈你了。”
他双臂稍稍收紧，大步穿过狭小的走道。走道两旁是其他人在船上的住所，尽头是一卷湘帘，顶两端挂着花纱。
少年猫着腰，用头挤开湘帘，面前是三两桌残留的酒食，舱内空气香腻，闻之微醺。
往前走，又是一卷湘帘，花纱略有不同。这次帘外船舱敞亮，楼上楼下人影绰绰，欣赏着台上少女曼妙的歌喉。
船舶的出入口在左手边，由两名年轻男人驻守着，宾游在他们的注视下来去。
少年准备好便挤开湘帘，随即痛心疾首：“他有什么好，至于你喝成这样。你离家三日，父母亲都急疯了。世上的好郎儿千千万，你何必……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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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小点心，别不看路。”
“是是。”
少年唠唠叨叨走到门口，人群中他抱着凤栖格外扎眼。他极力往拥堵的中间凑，不去两边。快走出船舶，少年被男人叫住了。
“你们是哪里的宾客。”
他问少年，在哪儿上的船。
少年急忙道：“我是故人巷的，我姐姐应该比我早，我是来找她的。”
“我对你没有印象，”男人冷硬道，“把船票拿出来。”
少年解释道：“好多人都在故人巷上船下船，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男人上前一步：“船票。”
少年没辙，只好单膝跪地，让凤栖枕在他的腿上。他在身上找出两张皱巴巴的船票交给男人：“你看。”
男人检查过票面，是真的没错。
“船快开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等等，”男人道，“你让她跟我说句话。”
少年微愕，笑道：“她喝醉了，她一喝醉就容易昏睡。”
“那就把她喊醒，喊不醒我们就报官。”
这是把他当人贩子了。
少年哭笑不得，可眼下还不能让凤栖露面。他自己无妨，那帮人没见过他，夜又那么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他们见过凤栖，绘成画像不成问题。
少年含糊道：“喊醒可要费一番功夫。”凤栖伤成这样，要醒早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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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左手搂着凤栖，右手在袖中悄悄摸上寒鸦扇的扇柄。
斗争一触即发。
“真吵……”
怀里人儿动了动，抬起一只皓腕搭在少年的肩头。她面对少年撑起上半身，睡眼惺忪得像个局外人。
“我们还不走吗，”她搭上另一只，对着少年痴痴的笑，“弟弟。”
少年顿了半刻，立马扶住她的腰身轻哄道：“你别急，一会儿就走了。以后可不能再跑出来喝酒了，知道吗。”
她笑着，抱住少年。
“玩够了？”
少年拍拍她的后背，回得驴头不对马嘴：“好了好了，我们回家。”
出此一遭，男人纷纷让道，退回门的两侧。
他们有惊无险的上了岸。
正值夜的后半段，南廊街上行人不多，店铺的街灯熄了一两盏。灯下路边，小摊主忙着收工回家，鲜少有人说话，显得南廊街清清冷冷。
过了演戏的劲头，尴尬开始泛滥。
凤栖醒了——她什么时候醒的？
还是说，她就是清醒的？
少年回忆着他在船上做过的一切，他真希望凤栖是在门口醒的。
“你闷着头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凤栖歪着脑袋看他，长发散落他一臂。
少年没话找话道：“……我在想，你饿不饿。”
凤栖道：“我不饿，也不想吃。”
她重重的咳嗽两声：“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少年犹豫道：“还是不要了吧，你哪来的力气。”
他不等凤栖同意就走，心里多了份得逞的爽快。
凤栖又咳了两声。体内的寒气已退大半，心口还在钝痛着，若不是老头他们赶的巧，她岂会败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救我，”她凝视着少年的领口，不再是她挑选的竹叶细枝底纹，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的绀青色，“逃走不是更好？”
少年道：“你会让我逃走吗。”
不会。
少年莞尔：“所以我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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