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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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想说什么被少年一把按住，他抢先感激道：“多谢。”
“待会我让柳煜给你们抓药，今晚她就可以服下。”
解郎中写好药方起身：“我先带你们去客房。”
少年道：“一间就够了，”怕误会，他补充道，“我睡地下，方便照顾她。”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可以搬张塌在她的床边。”解郎中笑着看他，颇有种看好郎儿的欣慰。
少年承受着他慈祥的眼光，就连凤栖的眼光也变得幸灾乐祸。
“那，太好了。”
少年走去凤栖那边，凤栖扶着他动身下榻，对他笑道：“我自己能走，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
得，她记上了。
少年硬着头皮关心道：“要不要扶着我点。”
凤栖无情的拒绝道：“不用。”
他们走出里间，里间的后门通往医馆后面的房屋庭院，那里是解郎中的私宅。
凤栖扶着风廊柱走得踉踉跄跄，少年想搭把手都不行。她紧抿着唇，忍耐着一呼一吸间的疼痛。她厌恶当下无能的自己，好像世界都离她而去。
少年轻声道：“我不会帮你，但你可以搂着我。”
“那以后呢，”凤栖似自言自语，“以后我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要搂着你吗。不，以后你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她抬眼，眼里是复杂难懂的情绪，有倔强，有不甘，还有她一直表现出的坚强。
“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这段路我要自己走。”
她下定决心，少年不好再劝。她走得慢，少年就比她还慢，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
凤栖道：“我是不是甩不掉你了，嗯？”
少年高深莫测的摸摸下巴：“姑且如此罢。”
“\'适才为什么拦着我说话。”
“我以为你不同意住在这里。”
“我是不同意住三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凤栖微笑道，“别把我当傻子。”
少年不自然道：“抱歉，住宿一事我该和你商量的，擅作主张是我错了。”
“那为什么要做劳务，我们有的是钱，给他们就是了。”不说大话，邓临给的银票可以买下整个医馆。
少年道：“出门在外讲究财不外露。一下子拿出太多钱，会让人起疑或心生歹念的。”
“所以，不如不带。”
少年无语，凤栖把“怕麻烦”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还有，你姓凤？”凤栖弯起嘴角，弧度逐渐放大，就差笑出声来。
少年脸颊升温，深吸一口气道：“我那也是，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说出来的时候，有多别扭。我……”
凤栖对着他耳朵道：“叫凤衡？”
“你！”
少年捂着耳朵，跳到一边。他又羞又气，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凤栖不知如何是好。
凤栖低低笑开，她的笑声有点哑，但听上去很舒服。她笑着笑着猝然咳嗽了起来，一不小心牵扯到心口的经脉，登时痛得泪眼婆娑。她咬牙忍了回去。
少年紧张道：“怎么样，很痛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凤栖说过她要自己走，那少年就不会插手。
“不用。”凤栖直起腰。只是走路而已，她凤栖还没有残废到走这点路就需要休息的地步。往后真到了那一步……她神情恍惚，大概离死不远了。
少年帮柳煜搬来木塌，放在凤栖的床边。路上，柳煜跟他聊起了有关他师妹的事，还有解郎中私宅的大致结构。
回到客房，少年就把这些全都告诉了凤栖。
凤栖倚靠在床头，手里正清洁着她那把细剑：“我就说他古怪。”
睡前少年熬好药，晾凉了才给凤栖端去。凤栖看都没看，喝得咕嘟咕嘟一口没停，如同在喝没有味道的白开水，甚是淡定。
“给你。”少年摊开掌心，油纸上是两颗颜色橙亮，样子瘪瘪的杏子蜜饯。
“我托柳煜拿的，睡前去去苦味。”
凤栖愣了一下，依言拿走，挑一颗放进嘴里。尽管她对这些失去了知觉，但蜜饯的作用依然存在。甜甜的，很好吃。
“邓临应该告诉过你，凤梧拿我试药的事情。”她语气淡淡，淡到没有起伏。
“嗯，他说过。”
凤栖自嘲的笑了下：“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几年前我就因试药失去了味觉。现在，除了辣味偶尔还能分辨，其他的在我嘴里都是一个味道。”
少年大为震惊，他不禁道：“凤梧不是神医……”说到一半，他明白过来。
“本就是她用药导致的，何必医治。”
凤栖收剑放在身侧，少年的塌也在身侧，矮她床一头，只要低低眼塌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她道：“那个包袱里有什么，我看你背了一路。”
少年沉浸在震惊中，说话断断续续的：“那里，我装了我们的旧衣。我，没舍得扔。”
凤栖“唔”道：“有眼光。”
她手一挥，黑暗笼罩。
这一夜，他们各怀心思。少年想的是凤栖的味觉，凤栖想的却是少年的用意。凤梧死了，世人巴不得她追随凤梧而去，然天不遂愿，她还活着。
少年为什么救她？若想摆脱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这个靠山岌岌可危，他该找好下家才是，为什么还跟着她，跟着她一起遭殃。
夜来风雨声，很急很冷。砸在屋檐上噼里啪啦，扰人清梦。
凤栖醒了，她被雨声中的脚步声惊醒。她翻身下床，屋外雨声磅礴，大有天水倾覆人间之意。
她一动，少年就醒了。她竖起食指点在唇尖，示意少年莫言。少年静静听了听，忽然笑了：“是解郎中在救急。”
凤栖一听“解郎中”三个字就坐回床沿，经他提醒再听，雨中的脚步声并无攻力，只急切的来回往返：“救什么。”
“自然是种在他庭院里的药圃，”少年披上外衣，点亮两盏油灯，一盏他提在手上一盏留给凤栖：“我去忙他的帮，你继续睡。”
他关上门，隔断风雨声。
凤栖躺在床上，望着左右床帘轻晃的流苏微微出神。她在想，少年说的话不无道理。
她在害怕。
在她内心深处，凤梧活得好好的，她存在在她思想的各个角落影响着她。蛊毒不是她需要根治的问题，凤梧才是。
雨水密集，狂风呼奏。屋檐下水滴连串陨落，天地间白光乍显劈开深夜，一记惊雷滚滚震耳，“轰隆轰隆隆——”。
凤栖沉沉睡去，一觉天亮。
第二日，秋雨不歇。庭院里落叶满地，芳草清新。少年头戴斗笠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握住一本《伤寒论》，他和一干学徒们在庭院扫地，他问：“病有结胸，有藏结，其状何如？”【①】
学徒齐声答：“按之痛，寸脉浮，关脉沉，名曰结胸也。何谓藏结？如结胸状，饮食如故，时时下利，寸脉浮，关脉小细沉紧，名曰藏结。舌上白胎滑者，难治。藏结无阳证……”
他们你来我往，对答如流。
凤栖抱着一筐泥土路过，她搁下箩筐，兴致勃勃的坐到回廊的台阶上，欣赏他们苦着张脸背那要人命的医书。
俗话说得好，他人之痛苦即我之快乐。
少年叹了口气，对凤栖道：“姐，要不我们换换？”
解郎中给他俩布置劳务，一个负责药圃一个负责学徒。凤栖择了药圃的差，那少年就只能管学徒了。
凤栖耸耸肩：“比起活人我更喜欢死物。”
“他们背得累，我听得更累。这是上午，下午就换成《金匮要略》。我看我这三日，跟书是脱不了干系了。”
凤栖就着他的手翻了几页《伤寒论》，她草草看了看道：“多听听，说不定听着听着就会了。”
“会背差不多，会医就饶了我吧。”
“噢？”凤栖用手撇开《伤寒论》道，“伤寒，脉弦细，头痛发热者，属……”【②】
“少阳。”
“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此属……”
“胃，胃和则愈，胃不和，则烦而悸。”
“不错，”凤栖意外少年的才能，她提起箩筐半正经半开玩笑道，“学好了，以后就给我治病，可以抵消一部分聘钱。”
少年低眸掩笑，堂堂凤栖的聘钱才那么一点，这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晓，还不得羡慕他占了大便宜。
凤栖走远几步，又折了回来。少年笑意难收，举起《伤寒论》挡在自己的面前。别给凤栖看去，又要记上几日。
凤栖道：“今日有空就出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变化。”
少年颔首，他们分开各忙各的。
到了下午，客人增多，有几户人家需医馆送药上门。
解郎中的病人排到了馆门外大街上，柳公子忙着配药抓药，一干学徒帮忙安置病人，就是找不出多余的帮手去送药。
少年自告奋勇道：“我来吧。”
柳公子不放心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认识去那里的路吗。”
少年拎药放入药箱，他道：“认识，张公子给我画了张图，我照着图上的路线去，不会出错的。”少年方向感好，又有图纸，虽然不熟悉凤凰城的道路，但他绝不会送错。
“我走了。”少年脚底生风，几个大步消失在医馆的门口。他送药是其次，主要是探究凤凰城内的变化。
他不走陆地改踏屋檐，小跑着掠过一座又一座的房屋，眼前青石黑瓦快速后移，他体验着轻功带给他的速度，这是一个月前他做不到的事情。
凤栖教他的武功心法众多，唯有太衡山下的稍微符合他的记忆。运功久了，他体内拉扯出的内力就越多。这内力的感觉他甚是熟悉，就像是在他体内待了多年，如今不过是重逢。
少年怀疑他的内力根本没有丧失，只是出于某种理由封锁在他的身体里。只要契机恰当，就能恢复回来。
他能察觉到的事情，凤栖也可以，就是先后不同罢了。毕竟有些事，他还没有告诉她。
送完三户人家的药，少年关注到南廊街北的街头聚集着大批看热闹的人。他们拥挤在一张雪白的榜纸前，榜纸上画着一个人像。
人头将他的视野填得满满当当，少年捡起几粒石子，分别弹在榜前几名讨厌鬼的肩膀上。当他们的大头移开，一张三分明了七分陌生的面孔落入少年的眼帘。
题头几个深黑的大字——“赏金猎人通缉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待会我让柳煜给你们抓药，今晚她就可以服下。”
解郎中写好药方起身：“我先带你们去客房。”
少年道：“一间就够了，”怕误会，他补充道，“我睡地下，方便照顾她。”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可以搬张塌在她的床边。”解郎中笑着看他，颇有种看好郎儿的欣慰。
少年承受着他慈祥的眼光，就连凤栖的眼光也变得幸灾乐祸。
“那，太好了。”
少年走去凤栖那边，凤栖扶着他动身下榻，对他笑道：“我自己能走，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
得，她记上了。
少年硬着头皮关心道：“要不要扶着我点。”
凤栖无情的拒绝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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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扶着风廊柱走得踉踉跄跄，少年想搭把手都不行。她紧抿着唇，忍耐着一呼一吸间的疼痛。她厌恶当下无能的自己，好像世界都离她而去。
少年轻声道：“我不会帮你，但你可以搂着我。”
“那以后呢，”凤栖似自言自语，“以后我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要搂着你吗。不，以后你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她抬眼，眼里是复杂难懂的情绪，有倔强，有不甘，还有她一直表现出的坚强。
“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这段路我要自己走。”
她下定决心，少年不好再劝。她走得慢，少年就比她还慢，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
凤栖道：“我是不是甩不掉你了，嗯？”
少年高深莫测的摸摸下巴：“姑且如此罢。”
“\'适才为什么拦着我说话。”
“我以为你不同意住在这里。”
“我是不同意住三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凤栖微笑道，“别把我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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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如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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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姓凤？”凤栖弯起嘴角，弧度逐渐放大，就差笑出声来。
少年脸颊升温，深吸一口气道：“我那也是，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说出来的时候，有多别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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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愣了一下，依言拿走，挑一颗放进嘴里。尽管她对这些失去了知觉，但蜜饯的作用依然存在。甜甜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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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为震惊，他不禁道：“凤梧不是神医……”说到一半，他明白过来。
“本就是她用药导致的，何必医治。”
凤栖收剑放在身侧，少年的塌也在身侧，矮她床一头，只要低低眼塌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她道：“那个包袱里有什么，我看你背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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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种在他庭院里的药圃，”少年披上外衣，点亮两盏油灯，一盏他提在手上一盏留给凤栖：“我去忙他的帮，你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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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秋雨不歇。庭院里落叶满地，芳草清新。少年头戴斗笠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握住一本《伤寒论》，他和一干学徒们在庭院扫地，他问：“病有结胸，有藏结，其状何如？”【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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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他人之痛苦即我之快乐。
少年叹了口气，对凤栖道：“姐，要不我们换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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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耸耸肩：“比起活人我更喜欢死物。”
“他们背得累，我听得更累。这是上午，下午就换成《金匮要略》。我看我这三日，跟书是脱不了干系了。”
凤栖就着他的手翻了几页《伤寒论》，她草草看了看道：“多听听，说不定听着听着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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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凤栖用手撇开《伤寒论》道，“伤寒，脉弦细，头痛发热者，属……”【②】
“少阳。”
“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此属……”
“胃，胃和则愈，胃不和，则烦而悸。”
“不错，”凤栖意外少年的才能，她提起箩筐半正经半开玩笑道，“学好了，以后就给我治病，可以抵消一部分聘钱。”
少年低眸掩笑，堂堂凤栖的聘钱才那么一点，这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晓，还不得羡慕他占了大便宜。
凤栖走远几步，又折了回来。少年笑意难收，举起《伤寒论》挡在自己的面前。别给凤栖看去，又要记上几日。
凤栖道：“今日有空就出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变化。”
少年颔首，他们分开各忙各的。
到了下午，客人增多，有几户人家需医馆送药上门。
解郎中的病人排到了馆门外大街上，柳公子忙着配药抓药，一干学徒帮忙安置病人，就是找不出多余的帮手去送药。
少年自告奋勇道：“我来吧。”
柳公子不放心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认识去那里的路吗。”
少年拎药放入药箱，他道：“认识，张公子给我画了张图，我照着图上的路线去，不会出错的。”少年方向感好，又有图纸，虽然不熟悉凤凰城的道路，但他绝不会送错。
“我走了。”少年脚底生风，几个大步消失在医馆的门口。他送药是其次，主要是探究凤凰城内的变化。
他不走陆地改踏屋檐，小跑着掠过一座又一座的房屋，眼前青石黑瓦快速后移，他体验着轻功带给他的速度，这是一个月前他做不到的事情。
凤栖教他的武功心法众多，唯有太衡山下的稍微符合他的记忆。运功久了，他体内拉扯出的内力就越多。这内力的感觉他甚是熟悉，就像是在他体内待了多年，如今不过是重逢。
少年怀疑他的内力根本没有丧失，只是出于某种理由封锁在他的身体里。只要契机恰当，就能恢复回来。
他能察觉到的事情，凤栖也可以，就是先后不同罢了。毕竟有些事，他还没有告诉她。
送完三户人家的药，少年关注到南廊街北的街头聚集着大批看热闹的人。他们拥挤在一张雪白的榜纸前，榜纸上画着一个人像。
人头将他的视野填得满满当当，少年捡起几粒石子，分别弹在榜前几名讨厌鬼的肩膀上。当他们的大头移开，一张三分明了七分陌生的面孔落入少年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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