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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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儿，”叶云麒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他知道是他那个还未曾谋面的堂弟叶淳，“他现在是在哈灵顿大学念书吧？”
“是啊，今年暑假就该回来了，”梅姨翻出胶布和药递给齐羽，“到时你们可要好好聚聚，培养一下感情，你见过他的照片没，云麒？”
“嗯，见过。”叶云麒淡淡地笑了下，“跟姑姑挺像的。”
“跟你也像啊。”梅姨看着他笑。
这个午后美好而安谧，他们坐在一片阳光里，愉快地聊着天，一切烦恼与忧心的事都被暂且抛到了一旁，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令叶云麒内心油然产生此刻延续到永远的希望。
深夜，万籁俱寂。
“你在做什么！疯了！”惊怒的厉斥炸响在耳畔。
鲜血淋漓的手伸出，狰狞的伤口刺激着他的眼睛，猩红的血一滴滴地落到地上，很快汇成一小片血洼……
他拼命地跑，脚步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来，浓雾般的黑暗似乎又从身后袭了上来。急促的奔跑，心跳剧烈，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阵阵嘶吼，环绕在耳畔，前方一片晦暗，什么也看不清，恐惧沉沉地压在心上。
是你做的，你就是阿瑞斯！
阴冷的声音从脑海深处炸响。
孩子在无尽的黑暗中缩成小小的一团，脸上和手上糊的都是泪水，救救我……他在心中无力地呼求。
没用的，面对现实吧。
阴恻恻的声音伴随着冷笑，让他愤怒又恐惧。
又是这些画面……又是这个声音……
该死！为什么总是纠缠他！
快醒过来！醒过来！
砰！
惊天动地的枪声在脑海中炸响，大脑被震荡一空，脆弱的神经几乎崩断，所有的画面与声音化成了泡影、消失……
叶云麒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膛急剧起伏，头一阵阵的涨痛，噪动不安的因子在血液里奔涌，紊乱的心跳迟迟不能平稳。他打开床头的台灯，温暖的灯光乍然亮起，他扫了一眼时间，1点35分。
他抚着脑袋，感觉到手心下的神经突突地跳着，撕扯般的疼痛一阵一阵，他伸手摸到桌上的药瓶，拧开，在掌心里倒了两颗，直接吞服下。
舒了口气，他疲惫地靠在床头，头痛渐渐减轻，从身体到精神都感到无比的倦怠，却没有了一丝睡意。
这是他回来后在家歇息的第一个夜晚。梅姨留宿，她早早地就收拾出来了两间房间，齐羽没有意见，一向习惯离群索居的他也没有推辞，毕竟是自己的家，而最重要的是另一个原因，这个他没有记忆的家，心里深处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他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无数次欢笑、烦恼、痛苦……开心与不开心的经历都留给了这个家，它的一点一滴都被刻进了身体里成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与姑姑他们相处时，那融入骨子里的亲切与熟悉让他深深地眷恋，常言说的血浓于水大概就是如此。
可却没有料到，这一晚他睡得一点也不踏实。梦中那些缭乱破碎的影像，随着此刻的清醒，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沉重压抑的情绪令他心悸。不想去想，可这些原本属于他的记忆却不由他的意志，一遍遍地浮现出来，似乎脑海中有只无形的手强行扒开了他尘封的过去，把那些他不愿去想的、记不清的、好的与不好的都翻了出来，强迫他去面对。
意识好像要与大脑脱离开，他感觉自己几乎快要分裂成了两半。他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这种熟悉的、不由自主的感觉，这么些年一直伴随着他，就像身体里的一部分，很无力。
他看向手中握着的药瓶，记忆不由地回溯到很多年前，在诺戈学院时，每隔半个月，雷安就会带他到夏尔医生那里检查一次身体，夏尔医生会在检查时仔细地询问他，从身体到心理的各种状况，认真地记录下来，冰冷的仪器打身上过一遍，最后会开个单子，有时附上一瓶药。
在医生的叮嘱和雷安的监督下，他老老实实地每天按时服药，伴随着残酷的特训和磨炼，坚持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他早已经被身体里的怪物吞噬了吧。
如果说人生是一部电影，那么他二十九年的人生就是剪辑的连贯不上的许多片段，断断续续地拼凑起来的，那些中间失掉的片段，是在许多次从黑暗中挣扎醒来，觉察到却再也想不起的。
十三岁那年，他在剧烈的头痛中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片废墟里，那是以他为中心的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坑，四周的裂痕呈放射状向外延伸，石坑上面远远地围着三三两两的人，神情各异，但看向他的眼神，无一例外地像在看一个可怕的怪物。茫然中狼藉的景象映入眼帘，他们身后，训练场的大片草皮带着泥土被掀起，下面裸露出来的地坑坑洼洼，像被犁过的田地一样。远处的高墙坍塌了一半，碎石滚的满地都是。
他恍然想起，这是学院正在进行综合评比的赛场，他方才正跟实力相当的对手在单兵作战项目中对决，激烈的格斗拖了太久，也许是后来被压制得太厉害了，也许是白热化的战况刺激了他，总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嗜血的欲望和怒气像火山喷发的岩浆从心里喷薄而出，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他知道，他不小心让怪物冲破了栅门，溜了出来。
他看着那些同学的眼神，避而远之的身影，受伤的对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跪坐在地。泠泠地打着寒颤，恐惧袭卷了他，头痛得似要炸开，嗡嗡作响，教导员们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在说着什么他也听不清。他挣扎着站起来，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脚下发软，踉踉跄跄地往上爬。上面的人像避瘟疫一样哗地都退出去好远，一只手伸过来拉他，带着淋漓的血，那肋下狰狞的伤口不期然地撞入他的眼中，猩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很快汇成一小片血洼。他狠狠地抽搐了下，拍开那只手，奋起力气爬了上来，一头冲了出去，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拼命地跑，脚步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来，想逃离那些让他恐惧的东西，甩开那对他纠缠不休的魔鬼，然而却是徒劳。
他把自己关进惩戒的小黑屋，缩在寂静的黑暗里，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救救我……泪水不受控制地在脸上肆虐。不想再面对外面的那个世界，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心想就这样静静地一个人待下去也不错，直到雷安把他拎出来。
从那以后，雷安对他更严苛了，布置的越来越高强度的训练，几乎令他吃不消。而一旦完不成，迎来的便是更残酷的惩罚。
回过神来，他看向自己的掌心，那复杂交错的纹路，仿佛未知的命运之下隐藏着的劫数。
这次回到瓦兰，他知道自己肩负的职责与任务，但同时也隐隐意识到没有这么简单，从在索柯要塞中了药之后，他就察觉出有什么事情在悄然地发生着改变，这个表面的任务下，似乎隐藏什么更深的内幕，他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不安的情绪始终萦绕心头。他感觉得出来，前方等待着他的是惊涛骇浪。
虽然也修过哲学课程，但宿命之说他却从未联系过自身。如今不知觉地触及这方面。冥冥之中，他的人生似乎一直在被刻意地安排、引导。一直在身不由己地沿着别人为他规划的轨迹走。
心里陡然空落落地，他不怕什么未知的危险，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在刀光剑影中过来的，可是，他不想再在浑然不知中被摆布和操控，像一只被牵着线的漂泊的风筝，没有着落的感觉……身不由己的感觉……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有得到，他慢慢蜷缩起来，无尽的空虚中一丝不甘从心底滋生出来。
十三岁那年的事变后，他就很少再犯病了，心中的魔鬼好像慢慢地沉淀进了沼泽深处，越来越察觉不到，如果不是六年前的那次，他几乎以为自己已与常人无异。
他轻轻地抚上右手臂，没有人时，他会时常做这个动作，似乎是一种下意识的提醒。
当年，那一枪将他从地狱深渊中拉出来，透过猩红的血色，他看到对面那双眼睛，冷硬，复杂，太多东西不言而喻。
而上次在索柯要塞他濒临沉沦时，身体里似乎涌上了另一股无形的力量，再次拉了他一把。
什么时候我才能挣脱呢？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他默默地心想，也不知在质问谁。
还是不行啊……你还是那个你……
心中一个声音叹息似地回答他，声音充斥在脑海里，擂鼓一样一遍一遍地不断地敲打着他的神经，越来越重，越来越狠，大脑像被生生地劈开成了两半，无法言喻的难过与痛苦轰然炸开。恐惧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他。他像个孩子一样蜷成一团，双手死死地环抱住自己，微微颤抖起来。
梅姨迈下楼梯，脚步很轻，天花板和墙壁上亮起的荧光，消减了几分原本的空旷冷寂。
年龄大了觉少，巡视宅子是梅姨每个夜晚都必做的事情，尽管有完善的保安系统，但她多年来习惯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走过房子里的每一处角落，随手收拾整理东西，检查智能管家的工作有没有到位，只是为求一份心定，让这空荡荡的宅子不至于失了人气与活力，随时能够迎接它的主人回来。
转过走廊，她走进客厅，落地窗前的纱帘轻轻飘动。
窗户没关？她微一皱眉，每晚门窗都是由安娜定点上锁的，除非屋内的人才能打开。她走近两步，借着微弱的光线，隐隐看到窗帘后立着一个模糊修长的人影。
梅姨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地又向前走了两步。月亮隐在了云层后，微风从半敞的落地窗吹了进来，掀起轻薄的纱帘，一抹漆黑的剪影显露出来，对着窗外的一点眸光灼亮如火，似要烧尽看到的一切。
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雨轩少爷？”梅姨脚下一软，颤声脱口而出。
四周明亮起来，柔和的光线笼罩了不大的厅廊。看清转过头来的那人，梅姨怔了一瞬，吁了口气，“云麒啊，你，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梅姨苍白的脸色，叶云麒淡淡地笑了下，“睡不着，下来走走，抱歉，吓到你了，梅姨。”
“没事，”梅姨也笑了下，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对劲，“唉，我知道，这刚回来嘛，不习惯，不过，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休息，好好把时差作息调整过来才是。”
见他又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地嗯了一声，这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梅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南天竹是你父亲当年种下的，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一直长得很好，真是耐养的品种。”
“哦，”听了她的赞美，叶云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再好养的品种，离了人的看护也活不了多久，除非它能达到野生的能力。”
梅姨愣了愣，看着他转身离开窗前，从面前走过去，心里那丝不对劲越发明显，从方才看到云麒时她就觉得他似乎跟白天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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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地又向前走了两步。月亮隐在了云层后，微风从半敞的落地窗吹了进来，掀起轻薄的纱帘，一抹漆黑的剪影显露出来，对着窗外的一点眸光灼亮如火，似要烧尽看到的一切。
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雨轩少爷？”梅姨脚下一软，颤声脱口而出。
四周明亮起来，柔和的光线笼罩了不大的厅廊。看清转过头来的那人，梅姨怔了一瞬，吁了口气，“云麒啊，你，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梅姨苍白的脸色，叶云麒淡淡地笑了下，“睡不着，下来走走，抱歉，吓到你了，梅姨。”
“没事，”梅姨也笑了下，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对劲，“唉，我知道，这刚回来嘛，不习惯，不过，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休息，好好把时差作息调整过来才是。”
见他又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地嗯了一声，这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梅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南天竹是你父亲当年种下的，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一直长得很好，真是耐养的品种。”
“哦，”听了她的赞美，叶云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再好养的品种，离了人的看护也活不了多久，除非它能达到野生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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