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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海的味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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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太宰治预想的还要糟糕。

    哪怕是套了一件宽松的体恤,在沙滩上依旧有不少男人企图搭讪秋子,或者问秋子的联系方式。

    不过稍稍出乎太宰治意料的是,秋子尽管说话温声细语,态度也很温柔,但是拒绝起人也毫不留情。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联系方式一般只会告诉我的朋友。”秋子说。

    “那我们认识认识不就是朋友了吗,小姐?”搭讪的男人不死心地凑过来,贴近秋子,“我第一次遇见秋子小姐就觉得眼熟又有缘分,不如晚上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真是不好意思,先生,我并不这么认为。”秋子退开几步,笑吟吟地再次拒绝了,“到马尔代夫了就好好享受海边的时光吧,请不要再来浪费我们两人的宝贵时间了。”

    不等男人再胡搅蛮缠什么,秋子直接避开,绕过男人去往另外一边。男人还想跟过去,秋子以掌心相对他,做出“stop”的手势。

    “请不要这样,先生。你的行为让我感到困扰。”秋子的语气难得强硬。

    于是又一位搭讪失败的男人悻悻而归。

    太宰治躺在不远处的椰树绿荫下,饶有兴趣地看着秋子是如何拒绝别人的。

    太宰治丝毫没有上前解围的想法,他想看看秋子是怎么反应的。

    又推拒完一个男人的秋子往太宰治的方向走来。她身上斜挎着一个超大的泳圈,泳衣吸了海水,更加紧贴在她的身上。

    哪怕套了体恤也挡不住秋子曼妙的曲线,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一路上男人的搭讪络绎不绝。

    “太宰君,我发现一个好地方哦!一点儿都不晒,而且没有人去那里呢,超安静!”

    秋子在太宰治旁边的躺椅上坐下。

    她凑近太宰治,颇为高兴地与太宰治分享这个事情。

    因为秋子的靠近,太宰治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海水味道。太宰治从躺椅上坐起来,他看见一滴在阳光下剔透的水珠,缓缓地从秋子白皙的脖颈上滑到她的衣襟处。

    “是吗?在哪呢?”

    太宰治懒洋洋地追问。

    他跟咸鱼似地睡在躺椅上,手里还捧着一个插了吸管的椰子。

    放弃了飘流在大海里的死法后,整个下午,太宰治毫无干劲,就想在海边当被晒干或者风干的咸鱼。

    “哎呀!说不清楚,太宰君和我一起去吧!”

    秋子一把拉起太宰治。

    太宰治甚至还来不及反抗,他已经被秋子拉着跑了。

    “走啦,走啦,太宰君,今天一下午你都待在躺椅上,不要这么颓废嘛。”

    秋子拉起太宰治的手腕,她回头朝太宰治露出笑容,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把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照耀得莹莹发光。

    为了方便,秋子扎了一个高马尾,发梢随她的作甩,她耳边细小的碎发四处乱翘。

    “走嘛——太宰君,我也很想看太宰君开心一点儿。”

    秋子忽然停下脚步,她转身,上前几步,颇为亲昵地捏了捏太宰治两边的脸颊肉。

    因为秋子的作,太宰治不得不低下头。

    他们面对面,几乎要贴在一起。他们的脸离得近极了,近得太宰治能感受到秋子温软的呼吸。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

    但也只是一瞬,秋子松开了手,继续拉着太宰治走。

    “走啦!走啦,太宰君,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秋子真是的,我在躺椅上也很开心啊……”

    太宰治嘴上抱怨不停,脚步却很是诚实地跟着秋子走。

    “哪里有开心?我看太宰君在躺椅上就像是一个老爷爷一样。”

    “什么嘛秋子,我只是想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晒死而已。”

    “晒死哪里会舒服啦?”

    秋子带太宰治绕过喧闹的海滩,往海滩最前面的地方去,而后他们走向一块巨大的海岸礁石。

    秋子和太宰治绕着这块巨大的礁石走。这块礁石已经不知道在这儿伫立了多少年,石头上布满海水侵蚀过后的坑洼。一些小虫就在这里活。

    也许是某一年海浪迅猛,太宰治望见礁石上几道海浪拍打的痕迹。

    随着秋子的脚步,那些让太宰治感到烦躁的欢笑热闹渐渐远去。

    这块少有人迹的沙滩上,白沙干净得没有杂质,沙粒细腻柔软,流到脚背上,如同水一般,一点儿也不磨脚。

    秋子和太宰治的脚印在沙滩上一路蜿蜒。

    这里很安静,海浪翻滚的声音足以盖

    过一切。

    “秋子,我们要去哪里?”

    太宰治问。

    “已经到了噢!”

    秋子指着前面说。

    太宰治顺着秋子指的方向看过去,整个人怔了一瞬。

    秋子带太宰治来到一片被礁石环绕的海滩,四周是大得让人深感到自己渺小的巨石,中间是一汪细白得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沙,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海。

    太宰治和秋子走向那一汪白沙的中间,他们的脚步密密匝匝地留在沙滩上。

    海风从他们之间呼啸吹过,太宰治站在白沙的最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毫无疑问,每当狂风暴雨时,海浪席卷而来,以不可抵挡之势企图冲击到岸后的土地,而这些屹立了不知多少年岁的礁石,即是陆地最后的保护者。它们作为陆地与海洋的屏障,立在这交界处,已经不知道多少年。

    时间仿佛在巨石间停滞了。被这些漆黑巨大的礁石环绕。环顾四周,就像是落在了寂静的宇宙里,周身都是无声息的星辰。

    一种灿烂的孤独感从心里升起。

    这是所有浩瀚的自然之景能给予人的体验。

    秋子回头望向太宰治:“是很美的海滩,对吧,太宰君?”

    在秋子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中,太宰治看到自己的倒影。

    解下了脸上绷带的他,眼睛还有些圆圆的,下巴那儿甚至还带着少年气未脱的圆润,面容意外得稚嫩。

    也许是一直缠着绷带,老实说,太宰治没怎么在意过自己的相貌。

    他是那个样子吗?

    他是秋子眼里的那个样子吗?

    太宰治难得有些疑惑。

    “我以前就很喜欢看海。”

    秋子和太宰治一起盘腿坐在沙滩上,他们膝盖抵着膝盖,保持着一个很亲密的距离。

    在他们前面,海浪涌上又退去,留下浅浅的白沫。

    秋子松开自己的马尾,向着海风,随手理了理濡湿的长发。在她的丝发间,海面上粼粼的波光闪烁着。

    “每次看海,就会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秋子侧身和太宰治说,她一只手撑在沙滩上,姿态随意。

    “把自己的思绪放空,随海一起呼吸,就好像能够把心里所有负面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披下长发的秋子,少了些许活

    泼,又回归到往日的温婉。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秋子?”

    太宰治尝试对秋子露出一个笑容,“我没有什么负面情绪诶。”

    “我每天都超开心,一点糟糕的情绪都没有呢。”

    太宰治笑眯眯的,用和以往没有区别的语调说。

    秋子理顺好长发,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他。

    不微笑的秋子,其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尽管她的目光仍然带着笑意,但是什么都没惧怕过的太宰治,却忍不住移开自己的视线,以此躲避和秋子对视。

    太宰治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在那双眼睛里,太宰治感觉似乎一切无所遁形:他赤身裸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秋子的眼中。

    这片安静的沙滩里,秋子和太宰治能清晰地感到彼此的呼吸声。

    秋子看着太宰治,而太宰治眺望着海。

    “也许是因为,在我心里,太宰君一直都是一个很忧郁的孩子。”

    沉默了很久之后,太宰治听见秋子轻轻地说。

    她伸出手,太宰治不知道秋子要做什么,但他没有阻止那只伸向他的手。

    他呆呆地看着秋子的手不断靠近他,不断靠近他,直到她柔软的指腹最终落在他的脸庞上。

    秋子的指尖有点冰,落在脸上很轻柔,像雪一样。

    “不要向后仰啦,太宰君,都要倒在地上了!”

    秋子轻笑道。

    哪怕心智再成熟,在秋子面前,太宰治依旧是会在异性面前别扭无措的少年。

    “好啦,别躲了,只是你的头发太长了。”

    秋子帮太宰治把过长的头发挽到他的耳后,让他露出额头和眼睛。

    没有了那些蓬松头发的遮挡,太宰治略显青涩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我知道太宰君有超脱常人的心智与才能。也正是这样的强大,所以总是深陷难以自拔的忧郁吧。”

    秋子笑着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太宰君能开心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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