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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张铁头的疑虑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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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张铁头的疑虑(三)

    这天晚上,她假装睡下,其实是在观察他的动静。夜渐渐的深了,丈夫悄悄地起了床,戴上恐怖面具,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她则换上一双轻便的布鞋,神不知鬼不觉地蹑足跟在后面。

    两人相距大约五六十尺,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地经过七拐八弯,终于来到了功夫班校园外面。

    望着一人多高的围墙,她由不得一阵纳闷:他半夜三更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干啥?

    还未来得及找到答案,丈夫已经手攀墙头轻而易举地翻过去了。她急了,也要跟着上去,可是扒拉了好大一会,始终不得要领,就在考虑是否放弃或改用他法的时候,墙上伸出的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一拽,她再一用力,一下子就到了那边。

    身子刚一落地,他便松了手,影子一闪,随即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她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声“投胎鬼”,定下神来四处张望,只见夜色迷蒙,前面是一片类似球场的空地,远处灯光闪烁。

    不行,我得尽快地找到他,跟着他,看他接下来还会搞什么名堂,五花八门的揣测此时又涌上了脑际:约会情人?不现实。功夫班里都是些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年龄悬殊太大;搞破坏?似乎也不可能。武校和功夫班虽然有点小矛盾,但他和程玉峰、王子泉、龙振等都有不错的交情,就算被丁鹏飞所逼,以他的个性,也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树影摇曳,她脚步匆匆地穿过十来株稀稀拉拉的树木来到了球场,在高高的篮球架下面逗留了片刻,朦胧的夜光中,依稀可以看到了单杠、双杠、吊环以及好几种她叫不出名来的体育器械。

    远处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她由不得心里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大腿一直往上,很快便传遍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液也仿佛一下子结成了冰。

    与此同时,一些和功夫班校园有关的种种恐怖传闻,也全都一古脑地出现了:冤魂、鬼魅、怪兽、妖孽,诸说纷纭,甚嚣尘上。今晚万一碰上其中的一种,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她由不得生出了几分后悔,都怪自己疑心太重,晚上不在家中好好睡觉,跑到这里来活受罪,真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

    然而很快,这种想法就被推翻了:什么鬼呀、怪呀,全都是丁鹏飞一伙有意捏弄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功夫班搞垮,这是丈夫亲口告诉她的。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能避就避,实在躲不开,大不了跟它们干一场。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他找到。

    主意已定,恐惧感自然也就慢慢地消退了,她打起精神,离开了球场,顺着路径,来到了一号楼,这里一片静谧,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几个月前,他曾随丈夫来过,程玉峰还带两人到各处参观,其中就包括了厨房、饭厅等一系列生活设施。

    正欲离开,忽然听到了细小的说话声,几个黑影正沿着小路朝这边走来,她连忙闪进了路旁的灌木丛中。

    来人渐渐地近了,一共三个。

    “真奇怪,刚才好像还在这边鬼叫,一眨眼又没了。”一个男孩深沉的声音,“你们认为是什么?”

    “非妖即怪,一定是飞龙山下来的。”另一个男孩声音有点发闷。

    “我看像是怪兽之类的东西,前段时间不是出现过好几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吗?”一个女孩说,语气柔和而富有魅力。

    “从声音听来,我觉得是人扮的。”深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自信和肯定。

    “谁扮的?武校生?还是黑面神的爪牙?”女孩问道。

    “应该是黑面神的爪牙,武校生被我们警告了之后,暂时应该不会来了”

    “不一定,只要功夫班存在一天,他们就一天不会死心。”又是发闷的声音。

    “我是说暂时,不是永远。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女孩说。

    “真讨厌,这次要被我们抓到,一定得好好地治一治他们,就是抽筋剥皮也不为过。”

    他们远去后,她从藏身处出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里禁不住一阵悸动,心里叫了几声“好险”,庆幸反应及时,倘若被他们抓住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不禁又生出了几分胆怯:太危险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然而刚一转身,她又站住了:不行,我走了,虽然保住了自己,可那死鬼呢?他还在这里,万一落入学生手中,情况一定将会更糟,不,不能走,不仅不能离开,而且还要尽快在出事之前把他找到。

    刚才那些叫声会不会是那死鬼故意弄出来的呢?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经产生,便迅速地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如果真的如此,那他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了陡然增加了几倍、十几倍。

    事不宜迟,必须赶快行动。她加快了脚步,围绕二号楼、三号楼走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

    远处突然又传来几声拖着长腔的呜咽,尖锐刺耳,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哀鸣,像鬼哭,如狼嚎,忽高忽低,时远时近,一阵紧似

    一阵。

    声音来自后面的小树林。虽然模仿得惟妙惟肖,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瞒过她的耳朵,也许是刚才那几个学生的提醒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静下心来之后,判断能力相应地提高了。

    假如发出声音的家伙就是死鬼的话,那么目前他的处境则相当危险,那些巡夜的学生一定会包抄过去,凭借着熟悉环境和人多的优势,他除了束手就擒,不会有别的出路。

    小树林内漆黑一片,她在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前行,树枝划脸,树桩绊脚,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仍旧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呱”的一声怪叫猛的在耳边响起,接着是一连串凄惨的悲鸣和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夜空,树叶坠落,宿鸟惊飞,她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蠢蛋,这不是找死吗?她看见前面黑影一闪,连忙追了过去。

    黑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了一阵,再一次张口怪叫时,她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把即将出口的叫声活活地扼杀在摇篮中。

    两人扭打在一起,她抽空甩了他一掌,低声骂道:“死鬼,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这狠狠的一掌,不但打落了他脸上的面具,也让他脱离了混沌状态,在逐渐清醒过来的同时,也听出了妻子的声音。

    “你,你怎么来了?”

    “别说话。”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清晰,三个黑影很快进入了林子。

    “那家伙应该就在这里,大家分开好好地搜一搜。”这是深沉的声音

    “我觉得好像在后花园那边。”另一个男孩说。

    “这里完了再说。”女孩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拉着丈夫钻进了一个浓密的草丛,手电的光柱由远至近,很快便到了眼前,她甚至认出了那个打手电的男孩就是龙振。

    丈夫在很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把草叶子弄得簌簌作响,慌得她赶快紧紧地将他按住。

    可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女孩指着草丛说:“刚才好像有东西在动,会不会就藏在里面?”

    “哪有?风吹的吧,龙振,你把手电往那里照一照。”

    雪白的光柱打在距离两人附近的草叶上,她死死地按住丈夫,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她的憋气到达了极限、胸膛即将爆炸的时候,令人心寒的叫声又在附近响了起来。

    “这家伙真狡猾,怎么一下子又跑了。”

    “听声音好像在后山,走,咱们过去看看。”龙振关了手电,三人转身走了。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突然一阵头晕恶心,两腿发软,摔倒在地上。

    他慌了,抱起妻子,轻声叫着她的小名。

    “回、回家。”她有气无力地喃喃着。

    林地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月亮钻出云层,露出一张白惨惨的脸。

    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家里,她喝了一碗糖水,精神很快便得到了恢复,接着两人又先后洗了澡,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为了解开一连串的疑团,她不顾身心疲劳,决定要跟丈夫好好地谈一谈。

    张铁头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恶梦,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处于时清醒时蒙昧的状态之中,清醒时一切正常,思维、行动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蒙昧时思维混乱,行动异常,指挥他的不再是自己的大脑,而是来自外界的另一种声音。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身不由己地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而过后却又忘得一干二净。起初,蒙昧的时间很短,每天大概只有一二十分钟,后来逐渐延长,直到如今的三四个小时了。

    她要他坐好,然后,沉下脸来,开始了独特的“审问”:“为什么好端端的跑到人家那儿去做这么龌龊的事情?”

    他垂下眼帘,显得无精打采:“不清楚,大概是脑子一时糊涂吧。”

    “什么叫做大概?自己做的事连自己都不清楚,可能吗?”她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是丁鹏飞给你下的任务吗?”

    “不是。”

    “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他隐瞒?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说。”她气得浑身发抖。

    “不是,真的不是。”他局促不安地辩解道,“尽管丁鹏飞对功夫班恨之入骨,但我的事确实与他无关。”

    “那么——是你自己要去的喽,对不对?”

    “不是。我是被逼的。”

    “狡猾,刚才还说不是丁鹏飞指使的,现在又说被逼的,这个人逼你去的人是谁?”

    “是、是。他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声音,是一种力量”他从支吾、嗫嚅到语无伦次地不断重复,把在一种奇怪力量的控制下所造成的人格分裂、灵肉脱节等种种苦恼全盘托出。

    她惊愕、震撼,从怀疑到相信,从迷惑到愤慨再到不知所措,口中不停地发出呢喃的声音,像责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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