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7.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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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天佑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错处,不由放柔了声量, 就连动作也是小心翼翼。

    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好声好气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疑你。”

    他难得这般伏低做小, 更自觉地起身,不再压着她。可沈嫣满腹委屈一时也不能尽散,转身伏进锦被间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 才止住了眼泪,洛天佑试探地伸过手去, 搭在她的肩上,见她没有抗拒, 这才敢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轻轻地带入怀中。

    “不气了,往后我再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

    他再一次地陪着不是,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只见那两颗湿漉漉的眼珠子还涌着淡淡的怨气, 他忙又道:“以后你说什么, 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沈嫣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她在他怀里都不知听了多少软话,每每都是他说得容易, 她听起来也舒心, 可真要计较起来, 十回有八回是在哄她的。

    “你总是将我当做小娃娃一般哄着的,我才不信你说的呢!”

    她肯应他,意味着气已消了大半,洛天佑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问道:“你不生气,我也不猜疑,你就与我说说,到底为什么突然对陆甚有了不同?”

    他向来直来直往,尤其是对着她的时候,不愿意两人之间因为误会造成隔阂,他心里介意着她对陆甚的转变,就不会藏在心底。他相信她,也对自己有信心,并不认为旁人能从她心里夺去一分一毫属于他的地位。

    沈嫣这时候心平气和,也同样在细细地端详着他,在他的眼中,在他的脸上,寻不着一丝醋意和怒火,这才定了一颗心,思忖了片刻,终于肯开口说出缘由。

    “他虽霸道了一些,还几次三番地威胁我爹爹,要将我强纳了去。可他又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欺负我的,他却没有那样做。我既与他说清楚了,如今又各自定了婚配,我也不该再像往日那般待他。毕竟——他不是坏人呢。”

    她低下头,小声地说了最后一句。

    洛天佑静静听着,面色淡淡,心里却卷起一丝愧疚,若不是他几次疏忽,何至于让她陷入种种险境,最该护住她的人是他,他没做好,又岂能起介意她对施以援手的人生了感激。

    他揽住她的肩头,低头落下一吻。

    沈嫣伸出小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细语地道:“我对他至多不过感激,不想连累他平白受了责罚,那样我岂不是又要多欠他一分人情?如今我被皇上指给了你,他必是不痛快的,你又何必再同他计较呢?你这就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你们两个打一架倒是痛快,可是这前前后后惊动了多少人,就连皇上都让你们给搅得不安生,陆皇后和定国公本就虎视眈眈等着你的错处,你还给人家送上门去,你让我如何不担心,如何不生气呢!”

    洛天佑这回总算听明白了,她生了这么大的气,最根本还是为了他,怕他被陆家捉了把柄,怕他此后难为。

    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搂紧,低头就攫住了那白玉小巧的耳垂,忘情呢喃:“我与你保证,断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二人打开心结,甜甜蜜蜜地温存一番,洛天佑这才肯送她回家。

    马车驶进沈府,沈嫣听见外头吵吵闹闹,忙让洛天佑停下,她钻出车帘瞧去,只见通往正厅的月门处垂头丧气地走出几个人来,手中俱是抱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这些人她看得眼熟,回头对洛天佑了然一笑,就拉着他往园子内走。

    洛天佑不由朝那些人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些人身穿国公府的仆服,于是停了步子。

    沈嫣见状,只得道:“这一个月国公府时不时就要送来一些补品药材,都是极稀罕的哮症良药。不过爹爹都不领情,一样也没有收。”

    洛天佑微微抬眉,“陆甚?”

    沈嫣摇头:“是定国公。”

    “陆英豪?”洛天佑倒是没想到是他。照理说,陆甚迷恋沈嫣,以至于得罪了定北侯,陆英豪应当是极其不待见沈嫣才对,怎地还这般关怀备至?

    他心中起疑,但顾念着才与沈嫣因为陆甚起过争执,眼下他不欲再在同样的事上惹出第二桩同样的麻烦来,于是未露出半点狐疑,只提醒道:“陆英豪老谋深算,不比陆甚只是单纯为了你好,你要多留些心眼,莫与此人多作周旋。”

    沈嫣乖巧地点头:“我当然不会理他。这人身上可牵涉着咱们的血海深仇,我恨不得能早日现出他的原形来,以慰你母后和我祖父爹爹他们在天之灵。他如今这般惺惺作态,无非是看皇上宠爱我,又器重着爹爹,想要拉拢罢了,不过我同爹爹一样,才不会领他这份情呢!”

    洛天佑满意地揉了揉她粉嫩的面颊,将她拥入怀里,“这就乖了。”

    *

    陆英豪才回到府中,下人就来与他禀明,说是送去沈府的东西又全都退了回来。

    “岂有此理!”

    虽然回回都是这样的结果,可陆英豪还是忍无可忍,一把砸烂了才端上来的茶杯,热茶飞溅,来禀告的下人一动不动,也不敢抹去身上的茶沫。

    “沈天元这个老匹夫!如此冥顽不灵!那些都是最好的哮症良药,千金难求一味,老夫好不容易才让人多备了一份给乐宁,关他这老匹夫什么事,竟敢全给老子给退了回来!他这要害死乐宁吗!”

    陆英豪就是在骂儿子时,都没气得这般厉害,全身俱是在抖,恨不得冲去沈府将沈天元痛打一顿。然而他终归还是没有那样做,冷静过后,又吩咐左右:“去查一查沈府请了什么大夫给县主调理哮症,把这些大夫都请到国公府来,我有话要亲自交待。”

    正路行不通,那就另辟蹊径,只要将这些药材和良方由沈府的大夫转交出去,沈家父女也不会多心猜忌,自然会欣然接受这些救命良药。

    这法子虽然迂回,却不失为一个良策。陆英豪越想越觉得可行,心境大畅,让人备马,也不带左右随从,独自一人往城郊奔去。

    他策马独行,来到一处偏僻,转了几个折弯,山水之间豁然开朗,一座雅致小庄坐落其中。

    庄门未敲已开,恭恭敬敬地走出一位躬身奴仆,接过陆英豪手中的马鞭,道:“国公爷。”

    “夫人呢?”

    陆英豪硬朗的眉宇间难得融进一丝柔意,就连喊出口的字眼都染着春意,那一双犀利如剑的眼,此刻灼灼发光,仿佛走进了这道门,他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还是一个等着心上人眷顾一眼的怀春少年。

    那奴仆替他牵着马,道:“夫人在花|房里,芯蕊陪着,从早上到现在一共说了四句话。”

    陆英豪面露喜悦:“都说了什么?可有提到我?”

    奴仆的腰弯得更低,声量也低了许多:“不曾提过国公。”

    而后将这半日听到的四句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与陆英豪听。

    无非就是四句寻常言语,言简意赅,没有头尾都听不出所言何事。

    那奴仆又将这些话的始末缘由说了一通。

    陆英豪听得极是认真,似乎在很用心,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

    然后才让奴仆退下,他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确认齐整端正之后,方抬脚向花房走去。

    这庄子虽不大,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只称得上雅致罢了,可内里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应有尽有,比皇宫里的陈设还要舒适奢华许多。繁花似锦的园子中有一间很大的屋子,门窗比寻常屋子大上许多,就连屋顶上都开着好几扇大大的天窗,所有的门窗都嵌着最薄的烟罗,几乎能透进阳光。

    这里就是花|房,可花却不多,倒是铺着厚毯,桌椅陈设齐全,还有一张看上去很是舒适的美人靠。这里冬暖夏凉,无论何时身处其中,都不会觉得寒冷或是炎热。

    陆英豪自踏进这间屋子,不自觉地轻手轻脚,就连吐纳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这一屋子的静谧花香。

    一个美人儿,白衣胜雪,静静地坐在那儿,乌发如瀑,眉若墨黛,眼瞳如茫茫无际的星空,闪耀着让人心醉的光。绝美精致的面容上,不施粉黛,美出了一种极致,朱唇不点却娇艳欲滴,将她一身的雪白都衬出倾世无双的艳丽。

    美得这般鲜活,却又是死人一般,许久都未见动过一次,就连目光都是空荡荡的,仿若浩渺却空茫的湖面,盛着万千星辉,却皆是镜花水月,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尊死寂的绝美冰塑,静静地落在那儿,美得让人窒息,却也让人绝望。

    陆英豪轻悄悄地走近,越是靠近,他的步子就越发地轻柔,带着讨好,柔声道:“婉婉,我来看你了。”

    叶婉神色木然,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半点声响,目光依旧空落落地停在某处。

    陆英豪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漠然,他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坐在她的边上,身旁伺候的婢女芯蕊自觉地退下。陆英豪长臂一揽,将那娇柔的身躯圈进怀里,只这样抱着,就让他一扫整日的疲惫,神色间尽是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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